公主明天要登基-第1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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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话滴水不漏,看似回答了赵澈的问题,但又根本没有点在实处。
到后来话锋一转,甚至扯到赵澈身上去:“你跟着我们一道往福建,永嘉把你托付给我,我在福建无论行何等事,都要把你考虑在内。
太过激进,对你而言更不是什么好处。
今次福建一案,永嘉拿这些东西去要挟姜承德,那就是彻底撕破了脸。
道理你都明白,从前虽然也是命定的敌人,你和二郎就不可能是什么兄友弟恭,可终究没有翻在台面上。”
赵澈撇着嘴哦了一嗓子:“王兄这么说我就明白了。那我还要多谢王兄,行事之前为我做这许多考量。”
他真个一派纨绔不争气的样子,说完话,都没等赵乃明的后话,腾地站起身来,又弯腰去拿他那半碗薯蓣泥,抱在了手上摇头晃脑往外走。
一面走,一面振振有词:“王兄诸多考量,杜大人更是个靠谱的人,我这趟出来跟着沾光蹭功劳,什么也不用干,委实清闲得很呀。”
直到人影消失在门口,赵乃明和杜知邑二人对视过一眼,不约而同笑起来。
“你说他要是晓得永嘉知道他骨子里是个什么东西,会不会气死过去?”
杜知邑摇头说不会:“自上阳宫事后他八成心里有数,咱们这位惠王殿下心思百转千回,一肚子的弯弯绕绕,可一点儿也不像是十一二岁的少年郎君,王爷还是别太小看了他才好。”
赵乃明把肩头一耸,显然没有兴趣多理会赵澈之事。
横竖这也是赵盈要烦心的,同他真是没有多大干系。
他欣赏赵盈是一回事,愿意为赵盈鞍前马后也不假,可要说这种手足相残的事儿,那可千万别找上他,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姓赵的孩子心黑手毒,他可本不姓赵,实在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目光又扫量过院中几口黑漆大箱子:“这些天你还要多辛苦些,把这些账看完后整出一份姜承德和赵澄的罪状,誊录之后送回京城,交到永嘉手上。”
杜知邑说知道:“这几口箱子真要现在运送回京,太招人注意。王爷放心,这事儿我保管办的妥妥当当,不出三日,就能整理清楚。
等整完了这份账,我派人私下里寻靠谱的镖局起镖,把东西运回京城,投入我名下产业,再暗中交给殿下保管,或是殿下发了话,我暂时代为保管也是可以的。”
赵乃明见他一切都这般胸有成竹,便嗯了两声什么都没有再说,径直出了门去,而后吩咐了底下人把这小院儿看管起来,不许人随意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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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知邑把自己闷在那小院中,不多不少,整整三日。
所有的账目他全都做到心中有数,也梳理出一份详单,预备着送回京城交给赵盈。
在此之前,派人去请了赵乃明来。
赵澈是跟着一起来的,他也并未觉得意外。
五六口黑漆箱子已经全部合上,院中干干净净,没有前几日的凌乱。
赵澈四下扫量过,撇着嘴掖着手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赵乃明拿眼神询问过去:“怎么样?”
“数目惊人。”杜知邑眼下乌青比前几天更重了些,他揉了揉眼皮,“我梳理好了所有账目,今日便能飞鸽传书送回京交给殿下,这些东西足够姜承德死上十次的。
我想了想,这些账本还是一并找了镖局起镖,送回京去。
福建一切既已打点妥当,大小官员涉案虽多,但就算钦差离去,也不至于这一省事务无人打理。
咱们再待上几日,便准备启程返京,年后复朝之前王爷的奏本也能抵京,等到复朝后,吏部拟定了福建递补上来的官员,这里的案子就算是彻底告一段落了。
王爷觉得如何?”
赵乃明是无牵无挂孑然一身的人,何时回京他觉得都可以。
眼下的这种情况,原本该等到朝廷将福建递补的官员名单拟定,甚至等到新官走马上任,福建省中一切军政要务都步入正规,钦差再行离开福建,回京复旨交差。
不过杜知邑是家中唯一嫡子,伯府上下只怕牵挂的不行,还有赵澈。
听闻宋太后缠绵病榻已久,永嘉信上也几次提到,她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赵清是被贬谪出京的人,赵澈又往福建,山高水远,老太后心中难免牵挂。
念及此,赵乃明瞥了赵澈一眼,倒把赵澈看的不明就里。
“那就按你说的办吧。你常年经营,总有相熟识的镖局,让你的人找了镖局起镖,送回京城也不要立时交到永嘉手上。”他沉声又顿了下,“飞鸽传书抵京快,永嘉晓得咱们拿住了实证,眼下就会找姜承德去谈。最好是一开朝,就把事情摆到台面上。
姜承德有本事有手腕,要是能把安王和福建案联系在一起,一并处置,眼下正是最好的时机。
所以这些东西暂且惊动不得人。
不然姜承德私下拦截,若真让他得手,永嘉手里的牌就没有了。
失了先机,便容易让人家反咬一口。
至于回京的日期,你且先歇上三五日,咱们便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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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盈收到福建来信是又二日的事。
飞鸽传书所写内容其实真算不上多详尽。
不过杜知邑也算是尽可能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姜承德和闫达明勾结十几年,分走多少银子,以什么样的名目,诸如此类,他写的都很清楚。
而至于那些账本,他也的确已经找了镖局起镖,只是从福建至京城,按照镖局的脚程,少说要走上一个半月,短时间内是见不着了。
赵盈把书信看到最后,不免笑出声来。
辛程和宋怀雍对视一眼,转而问她:“殿下笑什么?”
赵盈摇头没说话。
杜知邑的确是有心的人。
恐怕她对信中数目不信,还要添上两句,说这些账全是他一个人亲看过的,没有假他人之手,请她放心。
他办事,她当然是放心的。
信纸反手扣在桌案上,赵盈先去瞧了宋怀雍一眼:“上次跟舅舅说,等到年后复朝,想让徐冽出任福建总兵一职,舅舅那会儿说要考虑几日,眼下怎么说?”
宋怀雍抿唇拢眉,显然有些为难:“吏部自然没什么不行的,难的的兵部。姜承德虽然罢出内阁,但他从前任兵部尚书,兵部到如今有大半都是他的人。
父亲的意思是,福建才刚出了这么大的案子,罪魁祸首又是闫达明,是军中人,皇上对福建总兵这个位置其实会有更多的考量。
徐冽是有军功不假,如果六年前就入了朝,凭他一身本事,一省总兵也不是做不得。
但问题是,他入朝不久,资历尚浅。
而且……而且上次南境战事结束,他养好伤回京后,皇上并没有再对他有任何封赏,态度就已经很清楚。
现在贸然要把他提到福建去做总兵,恐怕不太现实。
再说闫达明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是皇上心里的一根刺,福建总兵那个位置,就怕谁坐上去,谁倒霉。”
辛程坐在一旁也附和道:“何不等到姜承德拉下安王后,把徐将军送到凉州去呢?
殿下既然有此意,要让徐将军入军中主事,我倒觉得凉州比福建更稳妥。
别看凉州荒僻,可山高皇帝远,徐将军在军中真能得了人心,那可比福建来的轻省。
安王一旦出事,殿下还怕没有手腕拉下凉州总兵吗?”
赵盈细细品了品这话:“倒不是没手腕拉下他,只是凉州那地方,日子确实是有些苦了。”
二人便又对视一眼,辛程分明瞧见宋怀雍骤然黑沉下去的脸色,他无奈撇嘴,喉咙滚了两下:“徐将军自己不觉得苦就成了。
殿下心疼徐将军,将来还怕没有好日子给徐将军过吗?
福建这桩案子实在是太大了,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朝廷多少双眼睛都会紧盯着福建,尤其是徐将军出任福建总兵——
他是殿下的人,这次查办福建案,最早在太极殿上折奏明的是他,钦差之中惠王随行,无论怎么看来,他真做了这个福建总兵,朝中大抵谣言四起。
倒像是殿下有意为之,专为徐将军谋这个总兵位置,才有了今次福建贪墨案。
谣言固然不可信,但百姓无知,传的多了,假的都成真的,还有皇上的心意,这不是比什么都要紧吗?”
赵盈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些道理。
但说句实在的,如果有朝一日要起兵佐她,福建比凉州便利太多。
所以她最开始的目标,就是福建。
这个时候挑起福建案,一则是不想见前世那样的灾情发生,二则辛程说对了——
她挑眉:“我若本就是为徐冽谋福建总兵这个位置呢?”
辛程一时哑口无言。
宋怀雍眉头紧锁:“你说认真的吗?”
赵盈侧目去看,眯了眯眼:“表哥觉得呢?”
他愈发黑了脸,声也更闷:“我觉得怎么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把徐冽送去福建困难重重,没那么现实。
要他去南境替下秦况华,都比把他送去福建来得容易。
所以最好的选择明明是凉州,你单就是不想他吃苦,所以舍近求远?”
赵盈倏尔笑了。
她眉眼弯弯的时候,宋怀雍总能想起她五六岁时的模样。
黑沉着的那张脸神色舒缓,可下一瞬,赵盈一句话叫他俊脸又彻底黑透。
“表哥是不是还想问我,来日是不是真打算招徐冽做我的驸马爷?”
第287章 孑然一身
要是谈论起这种话题,辛程深以为他坐在此处就颇有些尴尬了。
可要走吧,正事儿没聊完呢。
思来想去,还是在心里骂了宋怀雍两句。
要撒气也不挑时候。
福建这么大的案子,他怎么愣跟没事人一样,还有心思想着赵盈的婚姻大事,儿女情长。
依他看来,赵盈自己都没这个心。
他家里也是有妹妹的,也没像宋怀雍这幅德行。
一母同胞那一个看的眼珠子一般,前些时每每见了他恨不能生吞活剥了他去。
不是一母同胞这一个,只是个表妹,宋怀雍还是这样。
辛程别开脸,虎口掩在唇边,咳嗽了两声:“那个什么,我家里还有些别的事情要料理的,本也在殿下这儿待不了多久,大年下好些地方要走动,家里要备下礼单,我都得……”
“有话直说,不要在我面前兜圈子。”
赵盈冷不丁横一眼去,冷声打断了他。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辛程一撇嘴:“殿下打算亲自去姜府走一趟吗?”
谁成想赵盈却不假思索就摇了头。
她不去?
辛程皱眉,宋怀雍也拢了拢眉心。
徐冽那档子事暂且被揭过去,辛程开口提正经事,宋怀雍总不好撒气还要把话茬给撤回去。
于是压着心头火,转而问赵盈:“这事儿你不想亲自出面也没什么,只不过换做我们登门——正经说起来,辈分上总是矮了一截,就怕姜承德蹬鼻子上脸。”
“表哥这话就错了。罪状是他的,我们捏着他的把柄,他凭什么蹬鼻子上脸呢?大不了鱼死网破,闹到父皇面前去,我至多是精于谋算,在朝中做些蝇营狗苟的勾当,他那可是灭门抄家的罪。”赵盈眉心微挑起,“不过我也没打算让表哥你们出面。”
她自己不去,也不叫他们去,那打算把这么要紧的事托付给谁?
宋怀雍迟疑一瞬后,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姚玉明。
他恍惚间觉得自己是疯了。
那个小丫头?凭她?
辛程是懵然无知的,眨了眨眼目不转睛瞧着赵盈。
赵盈噙着笑,只望向宋怀雍去:“表哥还记得赵清两年前冒犯姚九娘的事吗?”
竟果真让他给猜中了!
辛程就是再想不到这么个人选,乍然听赵盈此言,也醒过神来。
他咂舌叹问道:“殿下是打算让姚九姑娘去跟姜承德谈?”
赵盈一歪头:“你觉得不妥?”
宋怀雍面沉如水:“元元,事关重大,姚九娘自来是最放荡不羁的性情,从来就没个正行,何况不知深浅……”
“表哥怎知我与她是不知深浅的相交呢?你们未免也太小看人。”赵盈还是笑,那样的笑容里写满了胸有成竹。
反而看愣了宋怀雍与辛程。
他二人再对视,面面相觑,这下是真摸不准赵盈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了。
赵盈脚尖儿是收回来,踩在太师椅下横柱上的:“头前玉安观的事,我既把这样要紧的棋局都交付到姚玉明手中,自是信得过她。
至于说与姜承德交涉之事嘛——事实上从玉安观事件之后,姚玉明无论是不是我的人,至少她都与我是亲近,愿意帮衬我的,姜承德心里很清楚。
但那又怎么样?以他的罪证为要挟,要他费力谋算,置赵清于死地,姚玉明出面,他哪怕认为是我暗中授意,可他有证据吗?”
“殿下的意思是说,还是想抽身出来,尽可能同这件事没有直接联系,以防万一?”
赵盈点头说对:“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是走在刀尖上的人,无论什么时候总要多留个心眼。
赵清生来是个色痞,前两年冒犯冲撞姚玉明,弄得姚家上折参他,淮阳姑母更是跪请于清宁殿外。
这件事到最后不过小惩大诫,赵清也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父皇不过转头安抚姚家一场便就作罢。
尽管时隔两年,可姚家对赵清怀恨在心不用说,姚玉明自己更不是个什么柔婉和善性子的人,她生来记仇,睚眦必报,寻准了时机,要置赵清于死地,以报当年轻薄之仇,这不是合情合理的事吗?”
固然是合情合理,只姜承德却不是傻子。
福建贪墨案闹的这么厉害,姚玉明有几颗脑袋敢插手搅和进来。
姜承德的那些罪状,她从何处得来。
其实说来说去,还不是要扯到赵盈身上去的吗?
宋怀雍显然有所迟疑:“你要是实在不想出面,咱们大可以从长计议,姚九姑娘我还是信不过——不是信不过她这个人,你突然做这样的决定,我心里实在没个着落。”
他心下没着落是正常的。
姚玉明那个人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个靠谱的样子。
赵盈笑着摇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已经派人到姚家去请九娘来吃席,表哥也不要多说别的。
坦白来说我也并不怕姜承德晓得是我暗中授意,倘或九娘真是把事情办砸了,我再亲自出面也能够找补回来。”
她一面说,一面把拳头握紧,冲着宋怀雍方向晃了晃。
其实更晃眼的是她脸上明艳笑意。
辛程见一旁宋怀雍还要开口,便诶着拦了一声:“我细想来,倒觉得殿下说的不错。横竖是姜承德有把柄在咱们手上,咱们尚且不怕鱼死网破,他才是应该提心吊胆的那一个。
就算他晓得是殿下干的又怎么样呢?这种诛九族的大罪,他敢闹到御前去吗?你就不要这样多心了。”
他眼皮突突跳了两下:“不过殿下容我多嘴问上一句,您同姚家九姑娘之间,又是达成了什么样的合作呢?”
这合作说起来就有趣极了。
姚玉明要做姚家家主,一辈子也不想嫁人。
她上头兄长一个个都不争气,底下的弟弟又年幼,她是家里唯一嫡出的女孩儿,心志高远……?
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她的面首三千。
赵盈觉得这样的人生恣意潇洒,实在没什么不好。
乃至于姚玉明似真似假同她玩笑说将来要讨了徐冽去,她也没真的跟姚玉明翻脸。
不过这些话她私心里认为是不必说与表哥和辛程他们听的。
他们能接受她要做皇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