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第2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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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是做戏的一把好手。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更没有要是。
他在朝为官几十年,连这点小把戏都看不透,那才是白活了这么大的年纪。
只不过是懒得跟个小丫头逞口舌之争,在这儿争辩什么你是来示好的,或是你是来找麻烦诸如此类的话。
于是等到姚玉明话音落下的时候,姜承德不紧不慢的把她的话尾给接过来:“这么说来,东西给我留下,你回家去?东西怎么来的总要告诉我,人家手上八成还有后招等着我,你说是不是?”
姚玉明却摇了摇头:“我真不知道,姜大人可以理解为,我一觉睡醒,床头放了这样的东西,我看过,惊愕不已,又不敢惊动旁人,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是哪位好汉晓得我因得罪姜大人而终日惶惶不安,把这样的东西送到我手上来,好叫我拿来孝敬姜大人,对玉安观中事稍作弥补。”
姜承德简直要被她给气笑了。
真是扯谎都不用打草稿的,脑子里一过,张口就来。
所以从根本上来说,姚玉明这场戏并没有打算真的做下去。
她来之前应该就已经跟赵盈通好了气儿,该说哪些话,该怎么说那些话,她跟赵盈不知道演练了多少遍,然后才敢只身登门。
两个丫头也没把他当傻子一样糊弄,不过是打算牵着他的鼻子走。
若是放在平时,姜承德大手一挥,只管传人进来,提了姚玉明赶出府去就是,哪里要听她在这里鬼扯聒噪。
眼下却偏偏不行。
洒金笺上墨迹确实是信的,东西也是才到赵盈手中不久,一定是福建传回来的。
赵盈手里有他实打实的罪证。
账本估计很快也会悄悄送回京。
无外乎自己找心腹押送回来,或是在福州寻了镖局起镖。
有杜知邑这个生意人在,多半会选择后者。
现在看来,就连康宁伯府的杜知邑,都是赵盈的人。
如此一切便都顺利成章。
早就淡出朝堂的康宁伯府,因何在数月前进献金银于御前,杜知邑一个醉心经营之道,文不成武不就的人,真有这份儿忠君体国之心吗?
那不过都是赵盈的筹谋,他是听吩咐办事。
既表了忠心,为康宁伯府争了份儿光,也捞着了实际的好处。
藏得可真好。
赵盈手里握着这么大一个钱袋子,连户部她都未必看得上了。
又是富可敌国的杜三郎,又是看似淡出朝堂但于勋贵之间仍留有一丝地位的康宁伯府,一举两得,真有赵盈的。
也怪他自己最初时太小看人——
现在要派人拦截镖局的镖是不太可行的,一则这东西要紧,杜知邑八成当命一样看顾,二则赵盈说不得设好圈套等着他去拦。
再者他就是真把东西拦下,烧了,也做不到一干二净了。
这种账本就都是暗账,没有闫达明身边心腹之人的指认,赵乃明他们从何得来?
没了物证也有人证在手,他能做的已经不多。
如今还真像是叫人家牵着鼻子走。
姜承德咬紧后槽牙,回过神来,冰冷的眼神又落到姚玉明身上去:“说吧,你的真实目的。”
那看来他是想通了。
姚玉明笑意愈浓,也不继续同他装腔作势,两只手捏着马面裙往上略提一些,跷起二郎腿,脚上鹿皮小短靴的宝相花纹露出一角来,她晃着脚尖,颇有些得意洋洋的意思:“这些东西,我都可以交给姜大人,还有大人心心念念的账本。
大人替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咱们两清,各不相干,来日我走我的阳关道,大人走大人的奈何……哦独木桥,成交吗?”
这哪里是什么交易,姚玉明今天登门不过是来要挟他的而已。
赵盈不晓得是憋着什么坏,不肯自己出面动手,以此作为要挟要他替她解决料理罢了。
姜承德登时明白过来,倒也没把姚玉明那句已经脱口而出的奈何桥放在心上。
果然还是孩子心性的。
他左手指尖点在右手手背上,不说成交,也没说不答应:“成交不成交的,要做交易,总要带着十足的诚意来谈,我连你想做的事情是什么都不知道,如何跟你谈?”
姚玉明平心静气的哦了一嗓子:“我以为有这东西在手,我要大人做什么,大人都会答应才对。”
姜承德倏尔笑起来:“不然你带着这东西进宫入清宁殿面圣?”
——姜承德不是个轻易受人胁迫的人,且软且硬,才能成事。
这也是赵盈说的话。
至此姚玉明已经暗暗心惊。
赵盈和她是年纪相仿的人,她从没想过二人之间能差出这么一大截儿来。
揣度人心,确实没有人比赵盈做的更好,至少在她们这些孩子里,没有任何人比得过赵盈了。
姚玉明微敛面上笑容:“大人这是反杀了我一手,您知道的,见了皇上,我有罪说不清,这种东西我怎么得来,是不好在皇上面前开口的。”
她一面说,一面嗨呀一声直叹气:“我还想着能拿捏得了大人您,我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呢。
可见这离开了家,离开了爹娘身边,天下人天下事,还真不是全凭我心意的。”
姜承德不再接茬,姚玉明自顾自又续上前话,声音比先时更显清冷许多:“我要赵清的命,大人能给吗?”
赵清?
果然是赵盈手笔。
且她极会挑人。
赵清和姚家是有一笔旧债未了的。
姜承德眼皮突突跳了两下:“可以,但大公主手上留下的那个证人,事成之后,我也要。”
第290章 极易开口的不情之请
“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你今天把那东西拿出来,他就知道你是替我走的这一趟,也知道我们手上是留了人证的。”
赵盈哂笑着,姚玉明盘着腿坐在禅椅上,听她絮絮叨叨,倒更像是在夸赞姜承德的精明,当下不大乐意,垮了脸:“你这么说,倒像是我把事情给搞砸了一样。”
“那倒不是。”赵盈横去一眼,笑着摇头,捡了个完整没切的小香瓜扔过去,“是他老谋深算,不是你搞砸了事情。换做是我去,结果也是一样的。”
姚玉明是被迫伸手去接那瓜的。
瓜只有巴掌大,一只手都握的住,但架不住它圆滚滚,是个实心东西,结结实实砸过来是很疼的。
这种瓜是贡品,非时下该有的水果,外阜专门培植出来,贡入京中,好在昭宁帝面前讨个巧,给昭宁帝尝新鲜罢了。
皮薄肉甜,拢共也就贡上来三十斤,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三十个瓜。
除去各宫分去的外,单是赵盈的司隶院就得了十个。
姚玉明撇了撇嘴:“临去姜家之前你说一切叫我随机应变,他要提什么要求也大可以答应下来,我想他把你的名号摆在台面上来,我思来想去,人家是没打算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我非要演戏,他也不肯卖我这个面子,倒不如大大方方承认了。
左右他没有证据,哪怕回头真的闹到御前,是我出面跟他谈的这笔买卖,要出什么事,我顶着,也扯不上你。”
赵盈正眼去瞧她。
姚玉明其实是个很讲义气的人。
姚家一门清贵,祖上三代没出过武将,世世代代从文的书香清流门第。
淮阳郡主的蛮不讲理,也仅仅是因为年轻时候养成的骄纵与刁蛮,而非是什么豪爽率直的巾帼气概。
是以这样的人家养出一个姚玉明,也算是稀罕事。
赵盈两世为人,所见所识的姑娘当中,姚玉明都数得上独一份儿的。
先前没想过主动结交是因为没必要主动凑上去——姚玉明想要什么,她自己是最拎得清的,她想要的,会不择手段得到。
物尽其用,无所不用其极,大家都在京城,姚玉明早晚会找上门来。
前世,本就如此。
不过那时候赵盈看不上一个姚家九姑娘,实在没把姚玉明放在眼里。
姚玉明几次往她的公主府递帖子,她都没接,后来姚玉明就不再来了。
前世她不用四处拉拢人心的日子有些晚,真正做威严赫赫摄政长公主的前半年时间吧,姚玉明才第一次登门来见。
可那时候她哪里还用得上姚玉明这号人啊?
今生她站稳脚跟早,前朝后宫皆有她的势,且是不小的势。
想到这儿,赵盈笑盈盈的那双眸又落到姚玉明身上去。
审时度势,也没有人比姚玉明做得更好。
姚玉明却让她看的浑身发毛:“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赵盈就收回了目光:“接下来的事情你暂且不用管了,你将来想接管姚家,现在却要懂得韬光养晦。”
“这个不用你跟我说,我又不会出头冒尖去跟家里的兄长们打擂台。”姚玉明反手摸了摸鼻尖,欲言又止的模样分明是有难以启齿的话。
赵盈看着却新奇:“还有你不好意思开口的事呢?”
“有两件事。”
得,不说是不说,一提就两件。
不过赵盈难得兴致不错心情也好,人往椅背上一靠,好整以暇望过去,下巴尖儿冲着人微微挑了下,示意她有话不妨直说。
姚玉明真不是跟赵盈客气,大家上了一条船,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深以为没什么事情是要藏着掖着瞒着彼此不能开口的,之所以难为情,实在是她自己的缘故。
但再三横下心,清了清嗓音终于开了口:“其一是我兄长,我是说常恩王——他本就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过继到永王一脉时也已经六七岁,他是记事儿的。
我年纪还很小的时候,母亲还常常会念他。
后来父亲说了好多次,连祖母也恼了两三回,母亲才不敢再提。
永嘉,昔年永王是无辜受牵连,这些话出了这道门,我不敢再说与第二个人听。
我想天子并非心存愧疚,不过是午夜梦回时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又或是永王殿下英魂索命,所以才有了以宗室子过继一事。
算我母亲倒霉,膝下刚好有年纪合适的孩子。
可是凭什么呢?
我们原本是和满幸福的一家人,就因为天子那些藏在阴暗处见不得人的心思,就要骨肉分离。
你是知道的,我哥哥逢年节回京,连淮阳郡主府都不敢轻易去走动,节礼也从来只以拜访姑母的定例让人送去一份。”
她抱着膝盖,眼巴巴去看赵盈:“你要问我对他有没有感情,说实话,没有。我落生他就不在我们家了,哪有什么兄妹情深这一说?
但你说这事儿怪不怪。
我越是看不上姚家我那一众兄弟,我母亲越是在我耳朵边念叨我这个早过继到别人膝下的兄长,我心里就越是想要亲近他。
这次他回京,是为了跟柔然公主和亲,我晓得。
你不知道,我母亲在家里哭了好几场——我母亲的性子,满京城没有不知道的,谁见过她掉眼泪啊?
但我看他和唐苏合思相处的也还好,总算是有个安慰。”
她说到后来,其实是有些语无伦次的。
洋洋洒洒几大车的话,却没有个重点。
不过赵盈最善于提炼人家言辞之间的重中之重。
是以当姚玉明话音稍顿,甚至是刻意的给了赵盈接话空隙的时候,赵盈略一摆手,说了句我知道了。
姚玉明眼底亮了亮,赵盈几不可见摇了下头:“父皇在位一日,常恩王就始终是常恩王,是永王后人,这个你明白吧?”
她忙不迭点头:“哪怕将来高台易主,兄长他娶了柔然公主,同柔然和亲的是大齐常恩王,不能是淮阳郡主府,姚家的公子爷,这道理我晓得。”
赵盈心落回去三分:“那就没事了,以后总有机会叫你们骨肉团聚的。对外虽无母子兄妹名分,私下里他常住京中,你们也可随意走动。
哪怕他要回彭城定居,了不起淮阳姑母搬去彭城小住,这小住究竟是要住多久,谁又管的着呢?”
姚家反正是管不着,估计也根本就不想管。
赵盈想着又笑起来:“这是什么值得难为情的事吗?也值当你扭扭捏捏不知道怎么开口。”
姚玉明嗨呀一声:“不是说难为情,就是贸然跟你提这个,我是觉得有些突兀的。
之前我也想了好久,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这不是刚从姜家回来,倒像是我仗着此事我立了多大的功,在你这儿邀功似的。”
她这话实在是把赵盈逗笑了:“这也算立了功的?那这功劳未免也太好挣了点,你快不要说这样的话来逗我笑了,大过年的,笑的人肚子疼,回头我还要叫人回宫里去传御医来,你少折腾我啊。”
姚玉明长舒口气跟着她笑起来。
两个姑娘哄笑一团,须臾缓下那股劲儿来,赵盈又想着她先头说是两件事,便又好奇问她:“还有一件事呢?”
说到这个,姚玉明可比提起赵乃明更来劲了。
赵盈分明看着她一双眸中精光闪烁,亮晶晶的,甚至还有些许激动和雀跃。
于是下意识皱了眉头:“你这幅神情——”
之前姚玉明试探着跟她开徐冽玩笑那会儿,其实跟现在的德行差不多。
是男人?
果然姚玉明笑嘻嘻的跟她开了口:“你知道姜承德有个不太受宠的庶出儿子,是他早年间的通房丫头生下的,后来因为生母出身实在太卑贱,而且姜承德也不怎么喜欢她生母,外头都传是酒后乱性把人给睡了,睡了之后才抬了人家做了个通房,偏偏那一次就怀上了这个儿子,你知不知道?”
姜家是头号敌人,姜府上上下下,赵盈就没有不知道的。
姚玉明说的这个姜家庶子,实际上是姜承德的第四子,今岁十九吧,名子期,表字就不晓得了。
要说姜承德也是骨子里带的风流,姜夫人在后宫承宠生子的时候,他在府中还搞着这些幺蛾子的,新得的儿子同外孙子一般大的年纪,说出去不怕人戳着他脊梁骨骂上一句老色胚。
至于受宠不受宠的,反正是没听说过这位姜四公子有什么出格出彩的事儿。
不受宠是满京城都知道的事。
赵盈眼皮猛地跳了两下,意识到什么,讶然问姚玉明:“你看上了他?”
“我早就看上了他。”姚玉明说起男人是真不害臊的,反而得意得很,眼下提起姜子期同那时说起徐冽又不相同,还带上了些志在必得,“他快二十的人了,为着不受宠,生母也早就去了,姜承德也没心思搭理他,更别说什么娶妻不娶妻的。
我晓得你不会留下姜家的,但将来真要下手时候,想个法子把姜子期给我弄出来呗?
我是真觉得他很好,你把人给我带出来,我藏起来,等将来我掌家主事了,一定不亏待他的。”
第291章 人情世故
上元佳节,满城喧闹。
入夜之后上京仍是灯火通明一片,城中九门至于宫城脚下,林立的商铺彻夜不歇,护城河两侧卖花灯的小贩临时搭起来个摊位,也是一天的买卖。
卖糖葫芦的,捏泥人儿的,还有些家传的手艺做剪纸的,吹糖人儿的,吆喝叫卖声更是此起彼伏。
柔然人是没有什么上元节这样的节日的,即便是年节时,也不似中原齐人一般会有这样的热闹与繁华。
中原的一切对于唐苏合思而言都是新奇的。
赵盈和宋乐仪手挽手走在后面,她根本闲不住,东逛西看只晓得闷头往前跑。
“我看她这个性子,将来常恩王是有的受的。”
赵盈笑而不语。
姑娘家的心思难说得很。
在她们面前唐苏合思总是最活泼的性子,而且在京城这么久了,不跟着赵乃明的时候,真遇上那种不长眼的,唐苏合思表现出的也的确是柔然女孩儿的豪迈,她是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