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第2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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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大的案子,也绝不是一两日能成的,有一丁点的性差踏错,都是不行的。
这案子天大,奴才刚才就回过您。
构陷皇子,那是灭门抄家的罪过,不光是奴才,还有姜大人呀。”
严崇之捏了下眉骨摆手打断他:“为什么想到找姜大人?这种案子总归是要交到刑部调查,你从小在宫里当差,对这些事情是门儿清的,所以你怎么不直接到刑部来回话?”
封平在刑部大堂中第一次蹙拢了眉心:“严大人审问奴才,也不仔细听奴才的回话吗?”
他跪直起身来:“奴才说了,找上姜大人,是为了安身立命。”
话音落下他又笑,不过挂在唇角的弧度是极清浅的,那样淡淡的笑意,反而让人看不清他心里想什么:“严大人在想什么,奴才其实也不是不知道。”
严崇之尾音上扬,长长的拖着哦了一声之后,反过头来问他:“那不如咱们先不聊安王和福建勾结的事,先谈一谈,你的安身立命,是安什么身,立什么命?”
高台左手边坐着的师爷握笔的手一僵。
掖着手站在严崇之身边的主簿也怔然一瞬。
不过他回神比师爷要快,冲着师爷连连摇头。
那支笔,顺势就放了下去。
封平对于官场上这些事,刑部过堂是个什么章程,在宫里这么多年,他是真知道的。
他仍是那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严大人想听真话,还是听场面话呢?”
严崇之侧目去看师爷,封平就会了意。
他既明白严崇之意思,索性叹了口气,人也没有再跪的那么直,反倒直接跪坐下去:“说句实心话,奴才在宫里伺候十七年,起起落落的事情,见得太多了,唯一的那个例外,只有宋娘娘。”
他在说宋贵嫔,严崇之缄默不语,不肯接话。
封平心下嗤笑。
他们这些人,平日里耀武扬威,人前威风,其实的对于贵嫔宋氏,无人敢提。
哪怕姜承德。
不过没关系,横竖今日这堂上的一字一句,没有人会泄露出去,于是他又说:“说出来大人可能不太信。宋娘娘生前救过奴才,虽然那时候我年纪很小,可记事儿,也懂事儿了。
送进了宫的孩子没有敢不懂事的,唯恐冲撞了贵人——其实别说冲撞贵人,就是得罪了宫里的老太监,掌事的姑姑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宋娘娘救下我那会儿,我刚进宫第二年,要没有宋娘娘,我早就死了。”
严崇之反手摩挲着下巴尖。
宋氏的性情为人他多少知道,天子后宫他无意多嘴,随手救下个遭罪受苦的小太监,的确是那位贵嫔会做出来的事。
她像是宫里一股清流,也只有她肯做这个善人,真正菩萨一般。
严崇之放下手,才把封平的话接过来:“那你不是更应该去找永嘉公主吗?
贵嫔娘娘对你有恩,你有安王的把柄,却转头告诉姜大人,这是什么道理?”
“瞧,大人果然也晓得,天家无兄弟,早晚是你死我活的争斗,怪不得连师爷也不敢提笔了。”封平倏尔笑起来,“我却不这样想。
我做奴才的,大抵生来就该是卑贱之躯,可我是个人,我也有感情。
别人对我好,我铭记于心一辈子,总想找个机会报答了。
从前宋娘娘活着那会儿,喜欢红梅,我跟着宫里花房当差的老太监偷偷的学,还没能等到有机会在宋娘娘跟前孝敬,她撒手去了。
大公主生来娇贵,金尊玉贵的人,我这样的人,不配往她跟前凑。
再往后呢——直到去年吧。
去年大公主入了朝堂,燕王帮衬着设立了什么司隶院,打从那会儿开始,大公主跟变了个人似的。
奴才总想着,宋娘娘在天有灵,一定不希望看到大公主如今这样。
还有惠王。
上阳宫醉酒伤人那件事,究竟因何而起,无人得知。
奴才只知道,大公主和惠王殿下,再不似小时候那样,姐弟情深。
但宋娘娘就留下这么一双儿女。
奴才说了,奴才人微言轻,所能做的实在有限,难道我去劝大公主?还是去劝惠王?
人贵自知,奴才没有那个脸面,就不会想着去做那样的事。
所以聪颖如严大人,现在总该知道,我为什么去找姜承德,而非大公主了吧?”
他当然明白了。
封平不希望赵盈插手朝堂事,但他没资格在赵盈面前说这样的话。
他也不希望赵澈对赵盈生出嫌隙,姐弟二人之间的隔阂日渐加重。
夺嫡党争是谁都避免不了的,然而封平不希望他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中再添上一笔。
安王和福建勾结的案子,暂且不论真假,只要闹出来,就总有一场“厮杀”。
他希望的是瑞王党与之争个你死我活,内斗起来,最好的结果是两败俱伤,如此一来赵澈姐弟二人便能坐收渔利。
这小太监着实不简单。
不过与其说是宋贵嫔生前替赵盈赵澈姐弟俩积攒的福缘,倒不如说她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严崇之点着桌案,一递一下,发出的声音总是沉闷的,落在人心头,每一下都似重重砸下去。
封平没了后话,好半晌,严崇之站起身来,他抬头去看,严崇之面无表情,冷冷扫他一眼,随后叮嘱一旁主簿:“剩下的你问问清楚,安王如何勾结福建,这些年的具体细节,让他如实交代之后,就把人放回去。”
那主簿又吃一惊:“放回去?”
严崇之再没看他:“封平是证人,不是犯人,他到刑部是首告安王,没道理把人扣押在刑部大牢里。不过——”
他背过身,目光又定格在封平身上:“此案未结之前,你不得擅自离京,刑部若有传唤,你要随传随到,知道吗?
私下里若要见什么人,最好也先到刑部来告诉一声,以免在案情尚未查清之前,发生不必要的误会。”
封平垂首说知道,掩藏起来的表情却是嘲弄的。
自没有什么误会,也不可能会有任何的误会。
·
严崇之会找上门来,本就在赵盈的意料之中。
而且就算他不来,她也是要派人到刑部去找他来的。
二人看似结成一党,可严崇之从来也没拿赵盈做主君看待。
入了司隶院三堂中,见了人,规规矩矩见礼,客客气气回话,唯独没有那份本该有的亲厚。
赵盈不以为意,听他絮絮叨叨说完那些她早就知道的话,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竟是这样,如此说来,竟是母妃生前结下的一段善缘。
这个小太监——是叫封平对吧?
这个封平入宫十几年的时间,还能秉持着一颗赤子之心,对母妃十几年前的随手搭救心怀感恩,也算是个知恩图报之人了。”
严崇之见状皱眉又眯眼的:“殿下从前在宫里,对封平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你让我见他一面,我八成说我见过他,脸熟。他跟在大皇兄身边近身伺候,宫中行走,总能见着。
可你要跟我说有个小太监叫封平,你认不认得,那我确实没印象,也不认识。”
赵盈把两手一摊,在严崇之再问话之前,先发制人,扬声反问:“严尚书该不是怀疑,封平是我安排的人吧?”
严崇之的沉默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赵盈啧声,笑意不减:“那我该说你太小看我,还是太高估我呢?
我要栽赃赵清,用得着处心积虑提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到你刑部去告发?
我要栽赃赵清,也不至于去跟姜承德联手吧?
咱们不妨明人不说暗话,我晓得你心知肚明,肃国公府是怎么倒的,你心里真没数?”
严崇之一时哑口无言。
那正是赵盈最得意的杰作。
也是,对付赫赫扬扬的肃国公府她也没有手下留情,更没想着和什么人联手一起。
现如今剩下安王只身一人,可谓孤立无援,远走凉州,难道她反而要跟姜承德去联手吗?
严崇之抿唇:“那许是臣太多心了。不过臣在刑部多年,干了半辈子的刑名,乍然遇上此案,确实是——”
“行了。”赵盈收起笑容,抬手打断他后话,“严尚书持身中正,向来是秉公办案,我是知道的,随口一说,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不过此案你刑部既然要着手调查,不妨私下里再帮我调查一件事。”
她说私下里,严崇之眼皮就突突的跳:“殿下有什么事是要动用刑部人手,私下里调查的?”
他特意咬重私下里,赵盈掀了眼皮扫量去:“惠王返京途中,于福建一带遇大雨山崩,马车被埋,现在的情况是,他的腿大抵是废了,下半辈子不良于行,落下个残疾在身。”
赵盈是把严崇之的惊讶与错愕尽收眼底的,心下生出些厌倦,压了压:“我怀疑这件事另有隐情,但是父皇现在没有宣之于众,一则是顾着我的心情,二则是怕一旦闹开,总会传到未央宫去,太后在病中,身上不好,受不得这样的刺激。”
严崇之开口的时候,喉咙还有些发紧,连声音都带着几不可察的涩意:“怎么会这样……”
“是天灾还是人祸,只有调查过后才知道。”赵盈的眼神又变得冰冷起来,“严尚书,我刚听闻此事,比你还要难受,到现在为止,我想到澈儿那条腿,心口都还会发紧,所以不要在我面前做这幅样子——
你们没有人,比我更心疼我。”
严崇之闻言拧眉,却不知如何反驳。
从事实上来看,的确如她所说,但表面上所能见到的,往往都不是真相,这点直觉,他还是有的。
赵盈啧声:“严尚书有什么问题?”
“殿下既然觉得事情蹊跷,何不请皇上降密旨于刑部呢?”
“父皇日理万机,这种事开不开口我认为没有太大的区别,还有——”赵盈尾音是往地上砸去的沉重,“大皇兄不是很有可能勾结福建吗?姜承德不是早知他可能勾结福建的案情吗?
无论是赵清想要借机杀人,转移视线,还是赵澄想要一箭双雕,他们都有嫌疑。
你在查赵清的案子,顺手把这个事调查一番,过分吗?”
第300章 自杀
“臣想来,有嫌疑的,也未必只有安王与瑞王两位殿下吧?”
严崇之紧盯着赵盈不放,眼神都不带错开一下的。
这种话说来轻巧,可要换个人,谁又敢在赵盈面前开这种口?
他早就过了说话不过脑子的愣头小子的年纪。
举凡开口,必定三思。
御前行走,身居高位,谁不是如此行事?
再怎么持身中正——他真的那么中正清直,昭宁帝设局逼他不得不择主站队,不需要他做纯臣的时候,也没见他辞官遁去。
赵盈突然就笑了:“严尚书是在说我了?”
严崇之却只双手环在胸前,一言不发。
赵盈冷冷瞥去一眼:“严尚书胆子大,小的时候我就听说过,便是在父皇面前,也没有你不敢说的话。
这几个月以来我还总在想,传言果然未必全然可信。
直到今天为止,我才算是信了。
换个人,今日出不了这扇门,你信吗?”
严崇之把下巴往上挑了下:“臣信不信并不重要,而殿下目下正在答非所问,不是吗?”
“答?这样荒谬的话从你一部尚书口中说出来,你竟还认为孤在给你答案?”
赵盈腾地站起身来,左脚在地砖上轻一踏:“算了,严尚书为人处世自有自己一套章法,你不肯替孤办事,孤不强求,关于惠王重伤之事,孤自入宫面圣,请父皇做个决断就是。”
她似真不打算理会严崇之,提步便要走。
严崇之紧跟着站起身,在身后叫住了她:“殿下瞒得过天下人,也未必瞒得过我!”
赵盈眯着眼回头看他:“何事?”
“殿下无心扶持惠王吧?”
赵盈啧声:“有心又如何,无心又如何,你且说来,孤听听。”
严崇之踱上前去两步,凑近一些:“从整肃朝中贪墨之风,殿下所走的每一步,看似是在帮惠王殿下扫清朝堂,也是在替惠王殿下立威。
可臣仔细盘算过,殿下得罪的人,也并不少。
如今殿下执掌司隶院,麾下多少能人,可那些人,有几个是为惠王殿下卖命的?
细细想来,那都是殿下你的人,而非惠王。
安王殿下被贬凉州,姜大人被罢出内阁。
肃国公府倒了,刘家也没了,就连孙其也死在殿下手上。
朝局形势于惠王而言,一片大好,可结果呢?”
结果赵澈去了福建,回京途中腿受重伤,落了个残疾在身。
腿瘸了,治不好,意味着他永远失去了储君之争的资格。
那头前那些所谓形势大好,利又究竟在谁?
赵盈沉默着,审视而复杂的目光落在严崇之身上,良久她素手交叠,连拍三下:“干了半辈子刑名的人,所思所虑确实与旁人不同。
孤猜测,严尚书还在想,之所以提议你动用刑部势力调查赵澈腿伤之事是否另有蹊跷,不过是孤为掩人耳目,贼喊捉贼的做法。
乃至于福建贪墨案——哦对,还有福建这桩案子。”
她勾起唇,眉眼弯着,真心实意笑着,迎着严崇之的方向踱上来两步,倒把严崇之逼退。
赵盈见状笑意愈浓:“京中密信朝中好些人都收到过,可太极殿告发的是徐冽,是孤的人。
说不得整件事都是孤一手策划,无论福建案会牵扯到赵清,还是赵澄,孤既出手,自然计划缜密又周全,总能拉下一个。
也正合了眼下之局。
姜承德御前首告,揭发赵清,孤抽身出来,置身事外。
赵清跟赵澄两兄弟斗了个你死我活,无论谁胜谁败,孤都是坐收渔利之人。
严尚书,孤说的,对吗?”
严崇之面沉如水,声也闷闷:“对,殿下说的,都对。”
他倒真是敢承认。
赵盈双手早已背在身后,挺胸抬头,毫无畏惧:“既然如此,严尚书随孤进宫吧。”
“殿下何意?”
他反倒迟疑。
赵盈又笑:“清不清白不是靠人说,是要靠证据。严大人为刑部尚书,姜大人告发的案子,你心中有了猜测计较,不该回明父皇?
你心里怀疑,却不敢私自调查孤,对严大人这样的人来说,怕夜不能寐,昼夜悬心吧?
孤一贯是有成人之美这样美好品德的,你要做清直忠臣,铁面无私,孤也愿意成全。
御前回话,拿孤入刑部大牢,该查就查,该审就审,有了父皇圣旨,动用大刑也是可以的。
连宗人府都不比惊动,孤自愿叫刑部查个清楚。”
她一面说,侧身把路让开,再摊开手来:“不要站在这里与孤浪费唇舌,走吧。”
严崇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来司隶院之前,这些念头就已经无数次在脑海中闪现。
不知惠王出事时,他就考虑过这些,且不止一次。
乍然听闻惠王出了事,脑中灵光乍现,突然觉得,赵盈并不是不能做这些事的。
前些日子京中盛传辽国萧太后那段旧事,老百姓说的有鼻子有眼,赵盈种种行为……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料不到,赵盈会是这种态度和反应。
面圣?
他静下心来想想,这些话他真有胆子在昭宁帝面前说吗?
毋庸置疑,他不敢。
尤其是在赵澈出事后。
他原本不过是想试探赵盈,好让自己安心。
却不曾想被赵盈反杀一手,倒把他架住了。
严崇之面上闪过无奈:“殿下,您也会说,臣干了半辈子刑名,遇事多思多虑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倘或臣今日言谈举止,冒犯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