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第2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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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不能一直叫他住在慈仁殿,不成个样子。
她还是规规矩矩掖着手,没敢凑上前:“妾另有几句话,就怕说了您不爱听。”
昭宁帝眼风扫过,斜她一眼:“是因为朕前些日子冷落你,所以如今跟朕说起话来,又成了这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吗?”
在没有出事之前,他实打实的宠着孙氏,有那么一段时间,孙氏同他无话不谈,甚至朝廷里的事,他也愿意跟孙氏说上两句。
她平日里没少读书,闲来无事就看看书消磨时间,是以肚子里装了不少东西,说起话来进退有度又很叫人舒服。
每每那种时候,他又不自觉想起宋氏。
宋氏在的时候,他也愿意说这些——那是他的心头肉,就在自己身边,每天守着,无论是生活起居还是朝堂政务,都是他的一部分,他最愿意拿来同宋氏分享。
然则她不愿意。
她满心满眼都是另外一个男人,从来没有他半分!
他贵为天子,却得不到她半点关心。
朝中事务繁杂,有时候遇上棘手头疼的,他心情不佳,但去了披香殿总是高兴的。
坐在一处跟她说上两句,她要么沉默,要么虚情假意的浅笑着说不懂。
其实他都知道,她只是不愿意搭理他罢了。
她是闺秀,自幼饱读诗书,比孙氏强了不知多少,怎么会不懂。
年幼时《资治通鉴》都是通读熟解的,后来嫁了人,跟着虞玄来又学了好些兵法谋略的东西。
她既能做柔情似水的解语花,也能做智谋卓绝的巾帼女英雄。
亦柔亦刚,才最叫人爱不释手。
但前些日子,昭宁帝还是爱极了孙氏能与他谈上两句中肯且有用的话的。
他希望那是宋氏做的事,她在的时候没做过,孙氏替她做了,他也觉得受用的很。
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这样谨慎同他说话的孙氏了。
昭宁帝几不可闻叹了一声:“未央宫走漏消息那件事,朕同你说过,冷落你,禁足昭仁宫,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并不是真的要罚你。
至于四郎——孩子是为娘的心头肉,朕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只是你懂事乖巧,不跟朕胡闹。
四郎是朕的亲生骨肉,朕又何尝不喜欢他呢?
出嗣去做了燕王的儿子,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他伸出去一只手:“你自个儿不是也知道吗?为着你抚养三郎这一场,生出多少的事端来。
三郎腿伤的消息是一早送回京城的,朕也没瞒着你,你还不能体谅朕的苦心吗?”
天子给了台阶,再不往下走,那就是不知好歹,给脸不要脸了。
孙贵人把自己的手落在昭宁帝大掌之上,终于上前去,闻言又做出一派诧异模样来:“皇上的意思是说……您这是……您是为了妾,也是为了四郎?”
昭宁帝眸中隐有笑意,在孙贵人鼻尖轻点:“你还是聪明。”
孙贵人面上是感激涕零,口中念的也是多谢他眷顾,心中冷笑,不屑极了。
都说当皇帝的精明惯了,难道这样的精明人,就是总爱把别人当傻子糊弄吗?
或是她出身实在不好,昭宁帝想着她就是读过几本闲书,所知所懂也不过皮毛,随随便便就能哄骗过去。
什么为她着想,为濯儿着想,昭宁帝他就不是那样的人!
他所想所谋,只会为了他的朝堂,他的天下。
“那妾……”孙贵人欲言又止。
昭宁帝见状捏了捏她手心儿:“想说什么?”
“妾方才说的那番话,岂不是太不懂事了些。”
昭宁帝恍然大悟,笑出声来:“知道你一向是不情不愿,三郎在你宫里这些日子,你看顾他,处处精细,唯恐叫人拿住你的不是。
可那不是母子的情分,说句不中听的,你别吃心,朕冷眼看着,倒觉得你拿三郎当主子一样伺候着,生怕他有半点的不痛快。
其实早前就想过,不如叫他从你宫里搬出去。
只是后宫众人位分皆不如你,朕也不可能再去抬举一个与你并尊。
姜氏那里不必说,皇后嘛,她是断不肯教养三郎的。
虽然是那样想,但还是得把孩子留在你跟前。
甭管你是不是拿他当儿子看待吧,至少还有些真心,是肯用心顾着他,倒不知比刘氏从前强出多少来。”
昭宁帝一面说,一面又叹气:“朕后宫里的这些人,谋求算计,日日跟在朕身侧,却日日不知在算计朕什么。
也只有你,与她们都不相同。”
孙贵人心下咯噔一声。
昭宁帝不会说这样的话。
他的确就不是这样的人。
要么是试探,要么是讽刺于她。
她和赵盈的私下往来,反正他早有察觉的。
孙贵人又抿唇:“皇上这样说,妾受宠若惊。”
至于别的,她一概不提,既不攀咬谁,也不捧着谁。
昭宁帝手上力道松了一番:“如今正好,二郎已经挪出了宫,朕明儿就叫工部的人给三郎选址建府,等惠王府落成,他也出宫住去吧。
既然你和元元都是这么想的,那就这样办吧。
他就要搬出宫了,身上还有伤,也省的来回折腾,就不叫他再从慈仁殿搬回来,这些日子你多去看看他,总归名义上三郎还是你的养子。”
无论他说什么,孙贵人都一味应好。
其实她自己都很有心问一问,那赵清呢?
刚才孙符进殿中回话,他真的是面不改色,无动于衷。
服毒。
十八九岁的孩子,服毒死在了刑部大牢里,连她听了都不免动容。
尽管赵清是咎由自取,自掘坟墓才走到了今天这地步,但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能这么狠呢?
然而话到了嘴边,她还是没问出口。
昭宁帝又不知一时想起什么,难得的说要去皇后宫中坐坐。
他和冯皇后冷了小半年了,突然要去凤仁宫肯定是有别的事,孙贵人眼皮动了下,却肯定不会拦着他。
好生的送了昭宁帝出门,赵姝才不知从哪里窜出来。
孙贵人见了女儿,眼里才有了真情实感的温度,揉着她的小脑袋,低头问她:“刚才怎么不来见你父皇?”
赵姝绷着小脸儿直摇头。
孙贵人有些无奈。
她先前很喜欢缠着昭宁帝。
长到这个年纪才得到父亲的疼爱,所以只要昭宁帝过来,她就总是粘上来。
但自从四郎送出宫,她被禁足昭仁宫中不许出,昭宁帝对她的态度是一冷多日,要不是得宠那些日子在宫中有许多安排,这些天就凭着内廷这些奴才拜高踩地的做派,昭仁宫还不知暗地里要受多少磋磨。
孙贵人牵起赵姝的手:“那你怎么不陪着宁宁?”
“父皇去哪儿?”
赵姝仰起头来看她,孙贵人脚步一滞:“你父皇要到皇后娘娘宫里去,难不成还能长长久久住在咱们昭仁宫中吗?”
她摇头说不是:“我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孙贵人一时无话。
当然不一样。
连她这个人小鬼大的,对昭宁帝不是都不似从前那样亲近了吗?
世人说覆水难收,放在眼下,简直再合适不过。
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昭宁帝那时也不是要做给姜氏看。
他疑心病重,倒也是真的疑了姜氏,但是她,也不在被昭宁帝完全信任之列!
姜氏身后有整个姜家,所以连禁足都不曾有,而她呢?
孙贵人懒得去想这些,便又提步上台阶去:“你小小的年纪不要总是想这些,有这个工夫,不如多陪陪你妹妹,或是到慈仁殿去看看你三皇兄。”
赵姝噘起小嘴来:“母妃,您不觉得大皇姐和三皇兄也和从前不一样了吗?”
她的确是个鬼灵精怪的,又天生敏锐。
这些都不是她教的,那确然是生来如此。
赵盈的不同,赵澈的不同,也不是在今日才有。
孙贵人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也觉得她一个孩子家,知道这些无益,便遮了过去:“人不都是会变的吗?早就教过你的,天底下从来没有什么是一辈子不变的,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给人听见又是一场麻烦,便是眼下,咱们清净日子都未必能过上两天,你还要自找麻烦不成吗?”
第326章 揭发
赵盈不是一个人入的清宁殿。
连昭宁帝也没想过,她会有那么一日拉着沈殿臣一道入清宁殿来面圣。
前些天朝中为赵清说情,她是不得已为之,现在怎么还跟沈殿臣搅和在一处?
况且她还不安分什么?
昭宁帝捏了把眉心。
要她离开朝堂的念头已经在脑子里闪过好几次,没定下是因为赵澈才受伤,这时候就开口要她从朝堂事抽身出来,只怕她会多心乱想。
再加上赵清没了,赵澈伤了,朝局如何,他自也考量过。
看着殿下面容姣好的赵盈,昭宁帝又有些走了神。
赵盈若是他亲生的孩子——
也算是可惜了。
他回过神来,指尖点在御案上,一递一下的:“是有什么事?怎么这时辰你们两个一块儿进了宫来?”
赵盈同沈殿臣对视一眼,大抵是入宫之前就说好的,沈殿臣便没急着开口,反倒是赵盈越发往前上了半步,站的位置自然就比沈殿臣靠前了些。
她拱手做的是个官礼,从袖中掏出样东西。
那像是个荷包,娟秀的不得了,但却不是赵盈的东西。
她喜欢什么样的物件,昭宁帝还是知道的。
孙符掖着手站在一旁且没动,昭宁帝给了他个眼神示意,他才踱步下殿,去接了赵盈手中物。
那东西就是个刺绣荷包,绣的是木芙蓉花,颜色也素雅清丽,确实不是赵盈日常会用的样式和颜色。
拿在手里轻飘飘的,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荷包就放在昭宁帝脸前,他扫了两眼,并没打算碰:“永嘉,这是什么?”
赵盈又拱手一礼:“今晨散朝后,儿臣回到司隶院,底下人交给儿臣的。
底下当差的人说送东西来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替安王府送这只荷包交给儿臣,又不非要等着见儿臣,放下东西就走了。
儿臣觉得此事蹊跷,东西拿到手后打开看过……”
她犹豫了下,那样的迟疑显然是因为荷包里装着的东西。
昭宁帝眯起眼来,手指尖动了那么一下,可也就是那么一下而已,重又收回去,还是没打算再碰那只荷包。
赵盈见状,了然他用意,才继续道:“东西是王氏吩咐人送到司隶院,交给儿臣的。
荷包里装着的是她的手书一封,还有凉州总兵高士吉外通北国的罪证,是高士吉和北国往来互通的书信两封。
王氏手书中讲明了,赵清刚到凉州之初,就跟高士吉走动颇多。
起初她并没有当回事,毕竟高士吉也是恶名在外的风流人,好色成性,在这上头跟赵清简直是臭味相投。
彼时二人同来同往,歌舞宴乐,好不快活。
是直到月前,赵清小宴上吃醉了酒,左拥右抱之余说漏了嘴,身边伺候的奴才闻言惊愕不已,只得惊动王氏。
后来那两个舞姬被赵清赐了毒酒,王氏虽然知晓此事,可她说赵清以性命相挟,她在赵清手底下讨生活,眼见赵清杀人不眨眼,实在不敢告发。
且彼时赵清防着她,她也接近不了赵清书房。
直到福建案后,再到他们要回京为皇祖母奔丧,赵清渐次顾不上,松懈下来,王氏才得了机会溜进赵清书房里,得到了高士吉的这两封书信,还有赵清和高士吉之间串谋的一些事。
据王氏所言,这些还是孔如勉生前……就已经替赵清铺好的后路。”
昭宁帝神情莫测,一言未发。
沈殿臣这时候才提步上前来:“殿下得知此事后,便到内阁去找了臣,把事情原委说与臣听。
臣乍然听闻自是震惊不已,但物证齐全,且若真要拿高士吉归案,王氏也可做为人证……
臣与殿下思来想去,这才入宫面圣,回禀皇上知晓。
现而今回想起来,前些日子于朝中那样为赵清说情,臣与殿下,皆汗颜。”
不是汗颜,而是怕受到牵连。
沈殿臣是老狐狸。
赵盈是卖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昭宁帝伸手去拿荷包,一面慢慢的拆,一面不经意的问:“王氏入京之初,宫中治丧之事了结,他们夫妇出宫回安王府不久,赵清就被宋卿抓回了刑部,再也没放回王府。
朝中为此事僵持不下,你二人跟姜卿他们几次争了个面红耳赤,一力要保下赵清,不肯叫朕治他谋逆之罪。
那个时候,朕没记错的话,王氏于京中奔走,几次三番入宫求见,还在清宁殿外跪过两趟,那都是为了给赵清求情吧?”
昭宁帝的的意思赵盈晓得。
当日她要王氏留下这样的手书一封,答应过王氏,此事翻到台面上,绝不牵连。
她想着,扬声叫父皇:“王氏一介女流,遇事糊涂,又恐怕牵连她自己。
您看过手书便知道,她当日几次三番求见,是希望私下里与您回禀此事。
京中奔走,据她自己所说,也是希望能寻到一个靠谱的人,把事情告发到您的面前来。
但是在那之前,她还是安王妃,这是谋逆造反的铁证,一旦坐实了赵清罪名,她也逃脱不掉,甚至都有可能牵连她王氏一族,是以她小心再三,也曾登过辛家的门。
不过后来都没成事罢了。
手书中言明了,赵清与她和离一事,是她求到宋尚书跟前去的。
小舅舅那个人,一贯是最意气用事,见她可怜,便答允了她。
至于她到底是怎么说的小舅舅心软可怜她,那儿臣不得而知,父皇倘或感兴趣,不妨传召小舅舅进宫来问一问。”
昭宁帝才不会对这些破事感兴趣,还为此而传召宋子安进宫问话,
她也是算准了,才把一切都推到宋子安身上去。
反正就算昭宁帝真的问话,这点小事宋子安还不至于担待不起。
御医院中,胡泰那里肯帮王氏打这场掩护,说是宋子安的交情也行,说是什么都行,随随便便也就遮过去了。
从头到尾王氏都是可怜人,担惊受怕的过日子,知道赵清的罪证也不敢告发,恐牵连她自己,还连累家族。
在所有人眼里,王氏是无辜的。
昭宁帝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至于跟王氏秋后算账,且这笔账无论如何也算不到她一个女人家头上。
她已然与赵清和离,算算脚程,现如今也快要返回太原府去了,大动干戈把她再弄回京,又是一场麻烦。
皇长子坏了事服毒,皇三子断腿,昭宁帝的朝局稳固已经岌岌可危,他不会为了一个王氏大动干戈的。
处置了高士吉也就是了——
果然沈殿臣最会揣摩上意。
在内阁时赵盈可没跟他说过要如何把王氏给摘出来。
这会儿他拱手也上前,重新与赵盈比肩而立,叫了声皇上:“臣以为此事倒不必再大动干戈的声张,就连问罪高士吉,也不宜直接派人到凉州捉拿,以免再生出第二个闫达明来。
高士吉在凉州任总兵多年,掌凉州军权,万一狗急跳墙,于眼下局势绝对无益。
一则此时还要再传召王氏返京,再去问宋尚书当日情况,便就先把这些事宣之于众。
可事实上赵清已经于刑部大牢中服了毒,就算他曾经跟高士吉合谋,意图造反,他既身死,旧罪不究才是。
现在要问的,只是高士吉的通敌之罪。”
昭宁帝沉着声,终于开口:“依你所言,朕倒要好声好气把他请回京城,再于京中设局,把他拿了问罪?”
沈殿臣还没应声,昭宁帝已然拍案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