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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公主明天要登基-第2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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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朝廷上上下下,又有几个人能像辛恭这般有恃无恐的?”
  那些摞起来高高置于御案上的奏本,突然之间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赵盈随手翻了两本,又有些心疼徐冽这些天看的都是这些破东西。
  “皇上早有心放逐辛恭离朝?”
  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
  大概连宋阁老他们,也没想到。
  赵盈御极的这两年多时间里,无论是在太极殿,还是私下里在清宁殿或上阳宫,鲜少表现出对辛恭的不满。
  究其根本,只怕还要追溯到她上位之前的事情。
  但那又委实算不上什么大事了。
  辛恭只是持身中正,不偏不向,也没有真正拖过她的后腿,倒不至于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今日看来,却是他们都忽略了一些事情。
  赵盈果然嗯了一声:“他自恃清高,所仗无非孝温皇后,辛程与他同出一门,还是辛氏宗子,在朝中也没有他这般轻狂的。
  对辛恭不只是不满那么简单。
  他这人也有才,留在朝中是堪当大任的,但是这两年以来我从不重用他,就是因为他太不服人了。”
  的确像极了从前的姜承德。
  朝野上下,辛恭谁也不放在眼里,就连天子,他似乎也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这种人,即便是有经国之才,也没法用。
  赵盈抬手伸了个懒腰:“孝温皇后是赵家高祖皇帝的皇后,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我忍了他两年,是不想听那些老顽固拿什么祖宗家法往我身上扣。
  现在是辛恭他自己请去,君子有成人之美,天子自然更该有。”
  她一面说着,从那一摞折子旁边又拿起来另外四本:“你也看过,全是他自请离朝的折子。
  人都说事不过三,他都写了四道折子送到我面前,我再不成全他,反而是不敬孝温皇后了。
  至于韦承光和左高阳——我知道你看不上这样的人。”
  徐冽才翻了下眼皮:“倒没什么看不看得上。他二人一在京兆府,一在御史台,跟我打不上什么交道。
  不过方才在后面听着,韦承光心机深重,城府颇深,这种人不是不能办实事的,只是不能登高位,掌大权。
  叫他做个办事的臣也挺好。
  左高阳就……”
  他不免摇头:“宋阁老常说,似此类人,委实不该在朝为官,无才无德,辱没朝廷罢了。”
  ·
  天子金口一开,就准了辛恭辞官请去的奏本。
  他自己非要辞官不干了,赵盈是成全他回家孝敬父母双亲的孝心,推恩封赏都不在话下,不过那些都是虚的。
  偏偏朝中没有人敢上折子替他说话求情,更没人敢拿孝温皇后与高祖遗训说事儿。
  这也不是天子罢他的官,是他自己要走,一连六七日都不来上朝,辞官的奏本写了四道呈送御前。
  那谁还能替他说情啊?
  连辛恭自己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推恩封赏,赵盈还另赏了他黄金百两,说什么许他衣锦还乡。
  他今岁才二十八,正值当年,什么衣锦还乡不都是最讽刺的说法吗?
  辛恭气的在府中恨不能把赵盈拨来的赏赐全摔了,要不是王氏拦着,这捅出去,一个大不敬的罪名,恐怕他也担待不起。
  辛程来的时候,王氏正吩咐丫头们收拾行李,准备择日启程。
  辛恭听说他来,大手一挥直说不见。
  分府而居是很早之前的事了,这些年兄弟俩在京城,也是互不干涉,平日里走动都极少。
  辛恭和王氏大婚那天,辛程都没有比别的宾客来的更早些。
  辛氏兄弟不和,京城没有不知道的。
  苏梵劝过,也为此写过书信送回河间府。
  一个家族,从内里先乱起来,那就离走向衰败不远了。
  惊动了河间府的老太太,兄弟俩倒收敛了小半年,后来还是这样子。
  似乎生来就不对付,谁也看谁不顺眼。
  如今长大了,远离家宅,在京中为官,长辈们离的远,说教的那些话也不过左耳朵进右耳多出。
  苏梵见是如此情状,后来索性书信也不再写。
  老太太上了年纪身体不好,再为这两兄弟着急上火气坏了身体,是不大值当的。
  辛程仿佛还是从前那个混不吝的辛程,一点儿也不像是做了尚书的稳重人,更没有半点儿即将成家立业的沉稳样。
  他是闯入府中来的。
  门上当值的小厮又不敢真的上手去拉扯他,就那么一路跟着,劝着,直到人站在了辛恭的书房里,小厮一脸惊恐的告罪:“老爷,这……这奴才,奴才这……”
  “你去吧。”辛恭面色阴沉,摆手打发那小厮退下去。
  小厮一时如获大赦,拱手一告礼,恨不得飞身跑出书房去的。
  “二哥来看笑话?”
  辛程的脸色也没有好看到那里去:“你是不是真的没脑子?”
  辛恭嘶的一声,拿舌尖定了定上颚:“如今大家分府而居,你过你的,我过我的,这话,不合适吧?”
  “你假清高什么?”辛程剑眉紧锁着,连声音都不是一贯的温吞含笑,而是阴冷到了极点,“皇上登基的这两年多时间里,不——早在皇上登基前。
  辛恭,知道我为什么一入京,就急着跟你划清界限吗?”
  辛恭抿紧了唇角,缄默不语。
  辛程负手而立,连坐一坐都不肯:“临进京之前,我去告诉父亲,让他无论如何规劝阿叔,警告你入京之后收敛些。
  你是君子吗?
  你从来都不是。
  自幼在河间府,仗着自己的出身,你背地里做过多少阴损之事,后来又叫我给你背了黑锅,你是不是真以为我全都不知道?
  那些都不打紧。
  小孩子间的小打小闹,我纵是担了个纨绔之名又如何?
  辛氏一族有你一个‘君子’也足够,倒不至于我这个宗子加上你这个孝温皇后嫡支后嗣,一并没落了。
  可是辛程,上京,始终不是河间府。”
  “你现在跑来说教我?”辛恭听了一番,咬牙切齿的反问回去。
  说教?
  要不是同出一门,辛程是真的懒得搭理辛恭一个字。
  “皇上对你的不满,不是一天两天,你自己要作死,也别拖累辛氏满门。”
  辛程从始至终都黑透了一张脸:“自此离京去朝,回了河间府就老老实实做你的国公爷,当个富贵闲人,再不要提什么孝温皇后后人,更不要再说什么河间府辛氏如何光耀——光耀辛氏门楣的是我不是你,挣了从龙之功,再保辛氏两朝不衰的是我,不是你,听懂了吗?”
  到后来,辛程咬着牙,欺身上前两步去:“打今儿个起,你若再有这般狂悖言论,孟浪言行,我真的会杀了你。”
  ·
  叫辛恭去朝的旨意前脚发下来,裴喻之辞官请去的折子后脚就送到了赵盈的御案上。
  刚好那会儿宋怀雍和辛程他们都在宫里,原本也是为了辛恭离朝,朝臣和百姓的那些不太敢摆到明面儿上的议论,以及后续安抚辛恭他爹诸如此类的琐事才进的宫。
  结果裴喻之这道奏本一送进宫,众人都傻眼了。
  还是宋怀雍最先回过神来:“要照这么看来,裴喻之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左右是比韦承光与左高阳二人难得的多。”
  徐冽看了赵盈一样,跟着摇头说未必:“他的重情重义,又用在了何处呢?这算什么意思呢?
  辛恭去朝,明里是他自请辞官,实则是皇上对他这次煽动朝堂极为不满,兼他近几年行事多有狂妄之处,再容不得,才将他放逐出京。
  裴喻之在朝为官这么多年,禁军副统领一干就是八年时间。
  他也是御前行走的人了,难道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宋怀雍也不与他争辩,只是侧目去看赵盈:“但是才发落了一个辛恭,要是再准了裴喻之辞官之请……”
  辛程顺势把话接了过来:“恐怕这件事情就压不下去了。”
  赵盈最想做的,无非是叫虞令贞顺理成章的做虞令贞,而不是顺应朝臣所请,做回什么狗屁赵令贞。
  辛恭拉帮结派,朋煽朝堂,现如今那些依附着他闹事的消停了,韦承光与左高阳更是直接倒戈,反过来矛头倒指着辛恭,说起辛恭的不是。
  把辛恭逐出朝堂,是最好的结局。
  都不用等上三年五载,这事儿只要再过上三五个月,再也不会有人去说什么赵王殿下从虞姓,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事。
  原本是可以平息下来的。
  只有一直没开口的薛闲亭,与众人意见皆不相同:“他这么喜欢依附辛程,也不用罢他的官。
  他不是想辞官请去吗?折子上不是说这些年在禁军中,没有一日敢放松下来,成日紧绷着,实在辛苦,请皇上体谅他吗?
  那就体谅他。”
  赵盈眼尾渐次有了笑意:“裴喻之,有个庶出的弟弟吧?”
  徐冽愣了一瞬,点头说对:“被他打压了好多年,一直不得出头,他爹也是偏心太甚,毕竟他母亲尊贵,裴府上下心全都是长歪了的。
  裴桓之也算是可惜了吧。
  他跟我是同岁的,我考武状元那年,见识过他的身手。
  自幼在裴家没有出头之日,还能练就一身好武功,可见是下了苦功夫,勤加练习的。
  不过现在怎么样,就不太清楚了。”
  他不清楚,杜知邑却清楚得很,沉了沉声:“裴桓之在兵部供职得有五年多了,几年前北国与南境起了战事时候,他原该被派出去,是裴喻之从中作梗,他没去成。”
  一个禁军副统领,说话的分量自然要更重些。
  “他这样打压庶弟,也足可见裴桓之能力在他之上了,他是真怕裴桓之有出头之日,锋芒毕露,更盖过他啊。”辛程不免长叹。
  薛闲亭冷嗤一声:“这个禁军副统领他不想干,多的是人削减了脑袋想干。
  裴家是有功之臣,裴桓之是庶子又怎么了?
  庶出的孩子也没比嫡出的孩子少条胳膊少条腿,裴喻之的母亲,那位广邑郡主若还在世,裴桓之不也叫她一声母亲?
  嫡母就不是母了?
  论出身,裴桓之也是裴家后人,真要看重裴家祖上功劳,荫封裴喻之跟荫封裴桓之,都是天子隆恩,推恩裴家,难道他爹还能跑到宫里来哭诉一场,天下人还能指着天子鼻子骂一句忘恩负义不成?”
  “你是说——”
  宋怀雍恍然大悟:“那裴喻之呢?辞官去朝,还住在京中……”
  “他不是喜欢跟着辛恭吗?”赵盈压了下眼皮,“让舅舅在河间府挑个闲散差事,说起来好听的那种,打发他去。
  辛恭袭爵,是个富贵闲人,裴喻之不是喊累,说想休息吗?
  叫他滚去河间府陪着辛恭钓鱼赏花吧。”


第368章 晋州祖宅
  还不到晚膳时分,赵盈已经起驾回了上阳宫去。
  从前觉得这里是赵承奕为她建造的囚笼,重生之后对上阳宫不知生出多少厌恶。
  可是她登基之后,反而又都释然了。
  虞令贞在上阳宫出生,这里就拨给他住着了,只是一切都还保持着赵盈从前住在这里时候的样子。
  除了内府司另外有安置过来给虞令贞用的东西之外,其他的都是按照虞令贞的意思,维持了原样。
  用赵盈的话来说,这孩子的确是人小鬼大。
  而且这个时辰是他该进膳吃饭的时候。
  这两年以来都是如此。
  小孩子跑跑闹闹吃得多,何况她不拘着虞令贞在这个年纪就要开始学文识字,练习骑射,才两岁大的孩子,就该好好玩儿他的,哪怕是作为未来天子来培养,也用不着把他的童年乐趣给剥夺了。
  想她小时候成天还偷偷溜出宫去翻侯府的墙头,自然不拿这个拘着孩子。
  是以虞令贞成天也没个正经事。
  徐冽进宫的话,他就缠着徐冽陪他打拳,教他练武,累了就拉着徐冽带他去掏鸟蛋。
  一天到晚折腾的厉害,吃的就更多。
  一日要吃四顿饭,所以赵盈深以为,未免他小小年纪就吃成一颗球,索性把虞令贞晚膳的时间往前挪了一个时辰,如此一来,他入睡前半个时辰就刚好还能再吃一顿饭,也不妨碍。
  她自己是不吃的,但得陪着他。
  小孩子粘人的厉害,徐冽不在,就要粘着她。
  白天她在清宁殿处理政务,他也懂事,不上来捣乱,天色稍稍晚一些就不成了。
  所以赵盈仔细想来,登基的这两年时间里,她也算不上是勤勉的好皇帝,毕竟晚上的大量时间都拿来陪儿子了。
  虞令贞深刻的记得食不言寝不语,是因为上个月他到赵承衍府上去吃了一顿饭,饭桌上嘴里塞满了东西还要说话,把赵承衍给惹急了,教训了他两句,这一个月他再没往燕王府去过,就是在宫里吃饭也规矩了许多。
  到最后一枚小包子彻底下了他的肚,他拿小胖手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所以母亲,心术不正是什么意思呢?”
  赵盈拖着腮帮子看他:“你父亲怎么跟你解释的这个词呢?”
  她不答反问,虞令贞撇了撇嘴:“父亲说我年纪尚小,只需要知道这世上有心术不正一词,更有心术不正之人,韦承光与左高阳二人便是此类人,如此就够了,等我再长大一些,自然知道什么是心术不正,或是叫我来问母亲。”
  是了。
  虞令贞的出身,赵盈从来没有打算瞒着他。
  孩子当然有权知道自己的亲爹是谁,他也应该知道,而且瞒着虞令贞,对徐冽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呢?
  将来虞令贞上了位,徐冽仍旧在朝中供职,执掌兵部,为他鞍前马后,难道真的只是君臣情分吗?
  不过赵盈在这件事情上把其中利害说给了这个两岁的奶娃娃,尽管他可能不太能理解,但对于她的话,虞令贞一向都铭记于心。
  人前只称徐将军,四下无人时候,该叫父亲就叫父亲,该敬着徐冽就得敬着徐冽。
  赵盈听他一番话反而笑了:“你觉得什么是心术不正?你爹不是跟你举了例子吗?”
  虞令贞奶声奶气拖长了音:“我今天在后面听着,虽然不知道究竟那是什么意思,可是之前不是说,韦大人和左大人跟着辛大人一起,反对我姓虞这件事情吗?
  既然是这样的,那便是他们先前说好约定的事。
  约定了,却又跑到母亲面前来服软认错,说此事他们做错了。
  认错也就算了,还要反咬辛大人一口,说辛大人不对。”
  他摇了摇头:“我觉得这不对。
  所以母亲,这就叫心术不正吗?”
  赵盈说不是,循循善诱与他讲:“这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心术不正是说,他们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好像从头到尾与他二人无关,他们是被辛恭威逼利诱,才如此行事,又或者是说,辛恭利用了他们忠君体国的一片苦心,他们是无辜的,有罪的是辛恭。”
  虞令贞似懂非懂的啊了一声:“叫辛大人给他们背黑锅!明明大家一起做错了事,却把错处推到辛大人一个人身上!”
  说完他小脸儿就垮了下去:“可是上次我到舅公家里去玩的时候,把舅母心爱的一片芍药连根拔起,事情是我跟大表哥一起干的,后来大表哥全推到我身上,那他岂不是也心术不正吗?”
  赵盈面容差点儿扭曲:“他这么做是不对的,但不至于说他心术不正。
  大人和小孩子的世界,是有很大区别的。
  淳哥儿要知道,小时候的小打小闹,尚且有的改正。
  可是似韦左二人今日的行为,是他们长年累月在官场上浸染,已经深入骨髓的东西,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钻营,算计,永远想着保全自己,独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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