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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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省心了,薛闲亭养成个阎王脾气,从小到大多少人在他手上挨打吃亏,又不敢真的告到广宁侯府去。
赵盈摇了摇头,脚尖儿转了个方向,朝着自己的马车步过去,慢悠悠的丢下一句:“云逸楼。”
这毕竟是宫门口,薛闲亭也不强逼着她非要跟自己同乘一车,便由着她去,等上了车,吩咐了赶车的小厮随着她车驾而行,两架马车一前一后的往云逸楼而去了不提。
薛闲亭离京这么久,他知道京中一定发生了不少事,赵盈如今摇身一变做了官居一品的司隶令,他今日入城时,听到百姓议论纷纷,竟大多数都是同她有关的。
最令他气恼的是关于沈明仁的那些破事。
他很是有心叫人去打听清楚,到底都发生过什么,奈何一入了城,要先面圣复旨,还要把胡为先交到朝廷去,不能在城中耽搁。
不过好在赵盈在,有什么话,直接问她也是一样的。
这会儿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的,云逸楼的掌柜亲自带着人来上茶上菜的,也品出了二人之间不太寻常的气氛。
他更是话不敢多说一句,上了菜,便带了人赶忙出门去,余下一个字都不带多说的。
赵盈深吸口气,叫挥春和书夏也退到外面去守着。
薛闲亭竟难得的没赌气,等两个丫头退到外间,他把赵盈素日爱吃的两碟子菜往她面前方向推了推,缓了嗓音问她:“你和沈明仁是怎么回事啊?”
赵盈抬眼看他,也没动筷子:“你这是一进城就听说了?”
他说是啊:“传的沸沸扬扬的,我有心打听清楚,但要面圣交差。看样子我往西北的这段时间,你在京中日子过得很不错啊。”
他像是在感慨,却更像是叹息。
赵盈略品了品,唯独没品出生气或是恼怒。
转性了?去了一趟西北懂事了?竟也不缠着她闹脾气。
她一时想笑,想了想还是收敛了微扬的唇角:“也没什么,上了姜承德的恶当而已。”
薛闲亭才给她夹了一块儿糕放到碟子里去,正要往回收手,动作猛然顿住:“他在朝中向你发难?”
赵盈摇头:“这件事儿不算。”
他眉头紧锁,越发困惑。
赵盈大概把前头的事儿同他说了一番,临了了,低叹一声:“早知是这样,集英宫宴上也不该叫父皇松了这个口,姜夫人不白得这么个女儿,姜家也不会从这上头做文章。
赵婉如今要依附着姜夫人过日子,她的前程也只能指望着姜夫人,姜家要拿捏她太容易了,她自己又对沈明仁并非全无情意。
我原本以为姜承德是真的看上了沈家的,却不曾想,到底是他老谋深算,更胜一筹。”
薛闲亭眼底冷凝一片:“这倒也没什么,他能拿捏赵婉,又拿捏不住辛家。”
他看出她的懊恼,尽管时隔数日,提起此事,她还是免不了懊恼自责,便劝了两句:“谁也没长前后眼,你更不是姜承德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他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沈明仁毕竟是沈殿臣的嫡子,他的这几个孩子里,如今最争气的也就是沈明仁一个,姜承德有心叫他做赵婉的驸马,也没什么不可能的,毕竟连太后都极中意他,这不算是你的疏漏。”
赵盈当然知道这不算她的疏漏。
但薛闲亭的态度嘛……
她微松了一口气,转而又问他:“你去了一趟西北回来,怎么倒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薛闲亭嗤了声:“你觉得我该为了沈明仁的事情跟你生一场气?”
她挑眉不语,神情分明说着是啊。
薛闲亭一看就笑了,等笑过了,肃容正经了神色:“去了外头办一趟差,才知道世事不易,想着你在京城先前的几番筹谋,不管是何家的事还是刘家的事——
我那时正按你所说查着胡为先,着实碰了一番壁,查的艰辛,这才想明白一些道理。
咱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总拿着儿时玩闹的态度,你会累的。”
赵盈有些怔然:“真难得啊,薛小世子也有替他人着想的时候。”
薛闲亭直翻白眼瞪她:“我什么时候不为你着想了?说这话也太没良心了点。”
赵盈便吃吃笑起来:“早知道你出去一趟就能不找我麻烦,我该早两年就让你出去办差。”
“你也不要跟我扯这些,我离京这么久,你在京城到底都干了些什么?”薛闲亭敲了敲圆桌边缘处,打断她的话,“大概是为沈明仁的事,人家才又想起你这位永嘉公主的‘丰功伟绩’。
我进城这一路上,实在是没少听闲话。
司隶院倒也罢了,怎么百姓口中,你如今还有了暴戾的名声?”
好好的小姑娘,明明是天下第一娇的金贵人。
他们是一起长起来的,赵盈什么性子,他还能不知道吗?
说她暴戾,未免可笑。
她若是个暴戾的,就赵婉那样的,从小不知道得挨多少回揍,赵盈能整的她不敢犯犟,刘氏还不敢说一个字。
她骨子里是个良善的人,连母亲都常说,她像极了宋贵嫔的性子,这样的性子,长在后宫之中,没有亲生母亲照拂,恐怕明里暗里是要吃不少亏的。
他等着赵盈反驳这些话,却不成想,她压根儿就没打算开口辩驳什么。
薛闲亭反而有些呆住:“你还真就认了这些话?”
“这没什么认不认的,我自己干过什么事我自己最清楚,人家要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的。”
赵盈撇了撇嘴:“我自掌司隶院以来,先后处置了一位御史中丞和一位大理寺少卿,勉强也算得上雷霆手腕吧。
当日处置陈士德,我又的确是用大理寺的囚车押着他走街串巷,带他回了陈府,也确实是用他家眷性命要挟他开口的。
至于说伤人这些话,更是事实。”
薛闲亭倒吸口气:“你……这也都是燕王教你的?”
她说不是:“觉得我陌生?”
薛闲亭细品了品这句话。
大概也就是他了。
若换做旁人,她未必有这样好声好气说出这句话来,更或是索性不理。
她要做什么,向来也轮不到旁人置喙。
只是他觉得诧异而已。
怎么就能性情大变呢?
还是说入了朝堂,站在太极殿上,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他讶异于赵盈的这些变化,一面却又心疼。
母亲早年间的那些话,现在想来,其实不错。
宋贵嫔若还在世,她也不至于这般辛苦。
有昭宁帝的宠爱就够了。
她本可以像赵婉一样,只等着长大成人,安心待嫁。
而她又远可以比赵婉更幸福。
想嫁什么人,她开了口,昭宁帝没有不许她的。
又何必在这污浊朝堂搅和。
他一向都知道昭宁帝的朝廷,不是什么清明朝堂。
这十几年来,父亲只守着个爵位,不愿过问朝中事,连他被钦点入朝时,父亲都那般不情愿。
那时候他就隐约明白了一些事。
至于她……
薛闲亭不由叹气:“你与我书信中说,要入朝,设立了司隶院,我吃惊之余,本以为你是心血来潮,又或是先前被刘家的事给刺激到,唯独没想过……你这样认真。”
认真到连这些事也亲力亲为,叫外头的人那样说她。
赵盈一时间不知道该与他说什么。
她跟赵承衍说过,要做皇太女,要走这条路,她用不着跟薛闲亭明说,只要她想做的,薛闲亭都会帮着她。
但事实上,这种事是风险极大的,成王败寇,他的身后是整个广宁侯府,她该与他说明白,总要让他知道,他冒着什么样的风险。
只是他去了西北,不在京中,就错过了最好的开口机会。
现在回来了,已经错过了那么多事,这件事就只好慢慢地说给他听。
偏偏他从来最心急,关于她的一切,他都急着弄清楚。
赵盈微叹了一声,几不可闻的:“不认真何必入朝,朝堂不是那么好上的,太极殿也不是那么好站的,从我掌管司隶院以来,不知道被弹劾了多少次。
朝堂上与群臣舌战,是件让人心累的事。
这有什么值得我心血来潮不得不做的吗?”
薛闲亭也沉默下去,默默地又给她添了好几筷子的菜:“赵澈上阳宫失手伤人,你那样生气,赵盈,你不是想告诉我,今日所做一切,是为赵澈的将来铺路的吧?”
他是聪明的,更重要的是太了解她。
她还发愁得找对了时机慢慢跟他说,他自己其实就已经品出味儿来。
赵盈不假思索便摇了头。
薛闲亭呼吸微滞:“不是为他,你自己要走这条路,知道有多难吗?”
他并没有过分激动,反而显得平静,连声音都是缓和而又平稳的,冷静的像是单纯在问她今天这菜好不好吃一样。
赵盈说知道:“但我决定了。”
薛闲亭一只手扶在眉心,捏了两把:“燕王帮你的?”
她说是。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一顿:“所以从一开始,你搬到燕王府,就是为了这个吗?”
她犹豫了一瞬,他抬眼,从她的神情中看懂了答案。
那就是赵澈引起的了。
他有些不明白,怎么忽然就这样想了。
但她做都已经做了,就算问明白了,也没什么意义。
他更不可能在这时候劝她收手,况且也实在没有什么可劝的。
他一直觉得赵澈是个狼心狗肺的兔崽子,在他伤了赵盈后,就更这么觉得。
赵澈要跟赵清赵澄两兄弟争,最大的优势就是宋贵嫔和赵盈。
赵盈将来要帮扶他,一样会走的很艰难,跟如今也没两样了。
薛闲亭的那只手垂了下去:“其实你让我去西北时,问我愿不愿意为了你去西北,那时候我还是以为,你是为了赵澈才如此行事,只不过他刚伤过你一场,你怕我负气不肯去,才那样说,原来你是真的为了你自己。”
他还是给她布菜:“这样也好,就算艰难,总还有侍郎府,还有我,没必要为了那个兔崽子掏心掏肺的。”
赵盈眼角一抽:“他好歹还是我弟弟。”
“那也是个兔崽子。”薛闲亭又横过去一眼,“不说这个,咱们吃饭,你把我离京后的事,一件件慢慢说给我知道,也省的来日我稀里糊涂的,帮不上你的忙。”
第111章 结党营私
八月二十七大朝会,连赵承衍都上了太极殿。
为西北事要论功行赏,说加官进爵是不现实的,但少不了赏下金银玉帛,金殿之上还要夸赞上一番。
朝臣见势自然跟着昭宁帝的口风去夸薛闲亭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云云此类的话。
而胡为先的处置,昭宁帝早开过金口,让司隶院接手,昨日薛闲亭等人回京,他也的确让司隶院的人押走了胡为先,但正经旨意尚且未出,大朝会上便要再拍板定案,将胡为先案正式交到司隶院手中去。
然而问题,也是此时闹出来的。
通政使司右通政孔承开是肃国公孔如勉的嫡长子。
当年孔如勉自请去朝,孔承开是从六品的位置上升任到四品右通政这个位置上来的。
这一晃也有快二十年过去,通政使司通政使和吏部的王尚书一样,再有不到半年也就该退下去,朝中无人不知,那个位置,孔承开熬了二十年,终于要熬上去了。
太极殿上一团和气的时候,孔承开手上捧着一本奏折,高高举过头顶,自位次中站出列来。
昭宁帝眯眼看他,沉了沉声:“孔卿何事要奏?”
通常来说朝中有喜事,朝会照常举行,但朝臣心照不宣是不会上奏本的,除非十万火急,危机朝堂江山的事儿,不然都会暂且往后压一日。
毕竟喜上眉梢的时候,谁也不愿意去败天子兴致,做那个破坏气氛的没眼力见的。
很显然,孔承开作为肃国公府这一代的接班人在朝为官几十年,绝对不是个不长眼的东西。
孙符刚准备下去接他的奏本,他洪亮的声音便自殿下传来:“臣要参司隶令永嘉公主结党营私,勾结朝臣,左右外阜事。”
此言一出,昭宁帝面色倏尔阴沉,孙符哪里还敢去接他的奏本。
赵盈眉心一动。
薛闲亭也不住的拧眉。
昨日云逸楼中,赵盈与他说起京中近来发生的那些事,他又气又恼,对她更多心疼。
又是截杀,又是频频为朝臣弹劾。
这些人的心竟都不是肉长的吗?
她只有十四岁,本该还是个依偎在父母身边撒娇的孩子。
前些时被人买凶截杀,她行事或许是雷厉风行了些,但那又怎么样?
人家都欺负到她头上去了,难道还要她束手束脚做乖巧温顺的小绵羊才行吗?
这也要上本参奏弹劾她,简直就是蛮不讲理,欺负她朝中无人撑腰罢了!
无非是侍郎府不多立得住,赵承衍帮了她一次,却不会日日上金殿去维护她,宋云嘉白占着个表兄的名头,一点人事儿也不干,话都不替她说一句的。
昭宁帝是心疼她不假,可如今底下儿子们慢慢长大了,他是为君的,有些事就在考量权衡之中,也不至于真为了赵盈把朝中反对的声音杀干净。
说来说去,还不是欺负她一个小孩子。
如今他回京,第一日上朝,这些人就迫不及待的给他见识他们不要脸的一面。
孔承开这算什么?给他爹出头出气来的?
薛闲亭嗤了一声,孔承开还双手捧着奏本举过头顶,略微弯着腰呢,他斜着眼风扫了两眼,音调微沉:“听说肃国公前些时日往司隶院走过一趟,所以孔大人今天上这道折子?”
孔承开就站直起身,横眼过去,上扬的唇角带着显而易见的嘲弄与讥讽:“世子离京往西北,昨日才回京,却对京中事这样清楚,可见我所参不假!”
他咬重了最后几个字,昭宁帝这才算是听明白了。
他目光往殿下扫去,从赵盈的面上淡淡扫过。
小姑娘面不改色,处变不惊,仿佛孔承开所弹劾之人不是她一样。
她的确够镇定。
昭宁帝点了点御案,打断二人的对峙:“孔卿的意思,永嘉勾结的就是薛卿了?所谓干预外阜事务,你指的是西北一事?”
孔承开果然说是,转而对上昭宁帝时,又恭敬不少:“世子与晋王往赴西北,一则赈灾,安抚民心,二则为彻查赈灾银被劫一事。
然则世子等一行至于西北不足半月,就将此事调查的清清楚楚,八百里加急具折回京,将甘肃巡抚胡为先就地罢官,一路押解进京。
这样的雷厉风行,这般的果决刚毅,竟像是早知此事是坏在胡为先身上的一般。”
他一面说,又不轻不重的从鼻子里挤出个嗤的音调来,斜了眼,拿余光去扫赵盈,待到目光收回来的时候,才扬声继续往下说:“臣起初只是觉得一切都太顺利,顺利到有些蹊跷,却又想,也许的确是世子能干,臣多心了。直到世子回京,昨日臣才得知,原来世子往西北的一路上,都与京中保持联络,飞鸽传书,从未间断过!”
不用说,这飞鸽传书的对象,当然就是他今天弹劾的赵盈了。
昭宁帝敛眉:“薛卿和永嘉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成年之后又是第一次领旨外差,就算有书信往来,也没什么过分的吧?”
他反问了一句,却并没等孔承开答话,叫了赵盈一声:“你怎么说?”
赵盈这时才往外挪了几步:“儿臣的确与西北飞鸽传书,至于胡为先的事,儿臣也早就知情。
薛闲亭往西北是奉旨皇差,还不至于特意书信与儿臣联络什么感情,飞鸽传书,是儿臣先送信去的西北,向他问起西北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