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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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闲亭往西北是奉旨皇差,还不至于特意书信与儿臣联络什么感情,飞鸽传书,是儿臣先送信去的西北,向他问起西北的情况,胡为先的事是他后来信中偶然提及,至此儿臣才多说了几句。”
这是把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了。
薛闲亭眉心一动,闪身就要上前。
赵盈一咬牙,赶在他前面又开口,端的是不让他言语的架势:“所以孔大人奏本弹劾,儿臣可以认下一半。”
昭宁帝还没说话,赵承衍慵着嗓音问她:“人家弹劾你,你要么就全认,要么就不认,认一半算什么?”
前几日赵盈和他不欢而散,他说过的那些话,刺在赵盈心头。
她自问不算小肚鸡肠的人,更不至于为了谁三言两语就记恨上,可这些天过去,赵承衍的那番话,总是萦绕在她耳边。
她痛恨赵承衍的轻视,那甚至带着些许的鄙夷。
也许他本意并没有那样想过,是她听者有心而已,可是说出口的话如同泼出来的水。
两个人同住在燕王府,然则赵盈有心避开他,这都好些天没说过一句话了。
赵盈深吸口气,冷冰冰瞥过去一眼:“我的确与薛闲亭书信往来,也的确过问插手了西北事,胡为先的罪状,我比朝中任何人都先一步知晓,所以孔大人今天这道奏本……
他虽夸大其词,将我的罪名说的更严重,但我不得不承认,有一半,他勉强算是说对了,所以我认一半,皇叔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吗?”
这态度哪里像是认错的?
她都说孔承开是夸大其词加重她的罪名了,就差把挟私报复这四个字挂在嘴上丢到孔承开脸上去。
还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
赵承衍也被她噎了一把。
沈殿臣哪里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大概其的听了个明白,一拱手,站出列:“依永嘉殿下所言,插手过问地方事务是不争的事实,况且此事是红口白牙的翻说,臣以为,胡为先案就不适合再交给司隶院审理。”
姜承德闻言,说着附议就往外站:“公主虽不肯认孔大人所参结党营私,勾结朝臣的罪名,可胡为先案太过巧合了些。
薛小世子与晋王殿下在西北查案,公主人虽在京,可案情她全然知晓。
彼时她手上应该是正审着陈士德的案子,紧接着又扯出冯昆案来,而后皇上您得知胡为先的罪状,金口一开,把这件案子也交给了司隶院。
公主或许未曾谋算过什么,可为避嫌,臣觉得沈阁老所言极为有理,胡为先案当交刑部或大理寺详查议罪,绝不适合再交给司隶院。”
他倒不妨直说,这些事,从陈士德到胡为先,都是她一手搞出来的,为的不过是在朝堂立威。
可她赵盈即便是有通天的本领,总没本事蛊惑这些人干下那些贪赃枉法,以权谋私的勾当。
姜承德想把赵澄往司隶院塞,几次三番不能成事,现在看来是打算撕破脸了。
刚好为沈明仁的事,他也有道理与她撕破脸。
毕竟外人看来,那样好的一门亲事,让她横插一脚搅黄了,这笔账不算在她头上,算谁头上去呢?
果然只有利益才是永远的。
孔承开当殿上折弹劾她,摆明了是孔家的立场,那就是孔如勉的态度。
姜家和孔家这种水火不容的关系,姜承德都能跳出来踩她一脚。
可笑。
宋昭阳咬了咬牙,等了很久,昭宁帝始终没有开口,他才站出列来回话:“皇上早就将胡为先案定归司隶院审查,昨日世子与晋王殿下回朝,皇上率百官于宣华门亲迎时,更是大手一挥,让人把胡为先押去了司隶院大牢之中,如今却突然说这案子不归司隶院了……”
他话音一顿,抬眼看沈殿臣:“天子金口,一言九鼎,沈阁老此举,岂非要皇上朝令夕改?”
“难不成明知司隶院未必干净,也得把人交给司隶院去审?”沈殿臣冷着脸回望,质问出声。
未必干净四个字令殿中众臣倒吸口凉气,谁不在心里感慨一句,到底他是内阁首辅,这话换做旁人谁还敢说?
真激怒了昭宁帝,当下脑袋搬家,这话里冲着的可是永嘉公主。
果然昭宁帝拍案,动作倒不算大,声音也不是极重,可也能彰显出他的不快来:“沈卿慎言。”
宋云嘉在沈殿臣再接话前叫了他一声:“无论是陈士德案,还是冯昆案,乃至冯昆横死大理寺监牢一事,司隶院都处置的极为妥帖,想来阁老也挑不出什么错处吧?
公主行事,或有不当之处,但也为她年纪尚小的缘故。
先前皇上已经有了定论,令我提点教导。
怎么今日阁老口中,却成了司隶院未必干净?我倒想请问阁老,何以有此言?”
姜承德是个不厚道的人,附议也就是嚎了那么一嗓子而已,真有人跳出来替赵盈说话了,他又把头缩了回去。
沈殿臣也没打算指望他:“小宋大人是觉得,即便有孔大人的奏本,即便殿下认了孔大人弹劾所言,胡为先案仍然该交司隶院审理?”
宋云嘉腰杆挺直,分毫不让:“孔大人的弹劾,是不是夸大其词,我想阁老心里不应该没数才对,不然请晋王殿下上殿,西北事究竟如何,也并非世子一人知晓,晋王殿下不是全程参与其中的吗?
不如请了晋王殿下来问一问,究竟是世子依照公主的意思,构陷了胡为先,还是胡为先此人确实心术不正,果真监守自盗,妄图瞒天过海。
还有——”
他话音一停,脚尖也转了个方向。
孔承开对上他的视线时,没由来打了个冷颤。
他是目光如炬的,要把人看穿了一样。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宋云嘉眼底闪过嘲弄和不屑:“敢问孔大人,公主和世子飞鸽传书一事,昨日又是从哪里听来的呢?”
无非是他在西北一行的人中有心腹,有党朋,那也不该是昨日才知。
他只怕早就知道,单等着今天太极殿上发作,朝赵盈和薛闲亭发难罢了。
根本就是心怀不轨,还端的大义凛然的姿态,实在令人作呕。
沈殿臣如何不知这里头有事儿呢,都是快成了精的狐狸,谁瞒得过谁去。
他咬紧后槽牙,不与宋云嘉纠缠,转身叫昭宁帝:“请皇上裁定。”
薛闲亭忍了半天,这要不是在金殿上,他是真的想指着沈殿臣的鼻子骂。
也不知道赵盈是怎么惹毛了他,他是生怕赵盈有一天好日子过啊。
“皇上,小宋大人所言句句在理,臣也很想知道,孔大人这些消息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况且他所言不尽详实,臣还要参他诬告呢!”
他向来无法无天,下巴挑一挑:“难道就为孔大人三言两语,就夺了司隶院审理胡为先案之权吗?如此一来,司隶院还有什么威信可言,来日又凭什么监察百官?”
赵盈卯足了劲儿想立威,想在朝堂上站稳脚跟,这些人就一天到晚憋着坏,想叫她威严扫地,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
第112章 调查
薛闲亭的话无意间提醒了昭宁帝。
在京城里头养杀手,从派人截杀,到朝堂弹劾,桩桩件件都是冲着赵盈而去的。
这段时间朝中发生的这些事,看似是赵盈挑起来的,但实际上,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是有的人按奈不住,迫不及待罢了。
沈殿臣也好,姜承德也罢,说没有私心,他们自己信吗?
昭宁帝冰冷的目光从沈殿臣等人身上一一扫过。
这些人,总喜欢把礼义廉耻挂在嘴上,大义凛然,说的头头是道,实则他们自己本就是这天底下最鲜廉寡耻之徒。
“孔卿,是谁告诉你薛卿和永嘉书信往来之事的?”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
孔承开骨子里都发寒。
昭宁帝的话实实在在把他一腔热情给浇灭了。
他今天弹劾固然有孔家之故,可也不全然为了孔家。
赵盈做了这么多事,在昭宁帝看来,难道都是可以容忍的吗?
再这样纵容下去,岂不是要眼看着她朋扇朝堂吗?
据淑妃所说,加上这十几年来昭宁帝的所作所为看来,大殿下虽然有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可昭宁帝也并没有放弃这个儿子。
这段时间大殿下办事得力,尽管是靠着麟趾殿的差事在昭宁帝跟前得力些好处,但那也总归是好处。
将来的事情不是全然没指望,父亲不也总这样说的。
可要真是眼睁睁看着赵盈在朝中地位渐稳,来日便什么都不好说了。
只是他原以为自己多多少少在维护朝堂稳固,是正义的化身,昭宁帝一句话让他从头到脚彻骨寒冷。
“臣年轻时有三五知己,在朝中久了也有三五好友,世子与晋王殿下此行西北,随行护卫中有那么几个恰好是臣旧时相识,昨日回京,臣与他们一处吃酒,席上说起此事,臣这才知晓的。”
薛闲亭便冷笑呵断他的话:“孔大人这样出身高门的人,说这种话,自己信吗?”
孔承开很快就冷静下来,一眼扫去,嗤鼻不屑:“所谓英雄不问出处,世子难道就没有寒门好友?据我所知,司隶监周大人,也是寒门出身,也有不少高门出身的朋友吧?”
他话里话外捎带着宋怀雍,薛闲亭眯了眼显然怒火中烧。
赵盈知道他的脾气,太极殿上也未必容人的。
于是叫父皇:“孔大人言辞凿凿,断定儿臣是勾结朝臣,结党营私,他自是一番说辞,儿臣也决计不认,金殿之上相争不下,不过是给群臣看笑话罢了。”
昭宁帝几不可闻叹了一声:“那你的意思呢?”
“胡为先的案子照旧要办的,父皇金口一开,岂有朝令夕改的道理?这案子总归还是要交给司隶院查办。”
她唇角一动,清脆的声音响彻大殿。
孔承开不肯让她如愿,便要开口。
昭宁帝冷声斥住他:“朕在问永嘉!”
赵盈挂在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儿臣官居一品,薛闲亭是广宁侯府的世子,若要为孔大人三言两语,一本奏章,便要调查,于情于理也都不合适。
况且刑部也好,大理寺也罢,儿臣觉得,就算证明了儿臣是清白的,孔大人只怕也未必就信,到时候还不是要说儿臣和薛闲亭勾结在一起,以权势压人,刑部他们也不敢说实话吗?
既然如此,儿臣以为,由宗人府来调查此事,最合适不过。”
赵承衍眉心一动,鬓边青筋突突的。
又给他找事儿?
众臣面面相觑。
谁不知道燕王殿下是个闲事不理的人。
他们似乎都在等着赵承衍开口反驳,然则当事人却只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连昭宁帝一时都没开口。
赵盈知道他心里怎么想。
赵承衍不是个会给谁留情面的人,西北的事他第一次婉拒就已经算是破天荒的给足昭宁帝面子了。
当皇帝的人,没谁喜欢被下脸面的,所以索性不开口。
赵盈想了想,微微侧身,正对上赵承衍站立的方向:“皇叔觉得我的这个提议妥当吗?”
赵承衍终于有了些反应:“就算我出面彻查,调查期间,你也不适合主持司隶院事务吧?”
薛闲亭刚想说话,赵盈往前迈了小半步:“道理是这样不错,但总不能搁置整个司隶院的日常事务,胡为先案也不适合拖延不审,毕竟还要给整个西北百姓一个交代。”
他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赵盈回身,目光重对上昭宁帝:“父皇之前点了小宋大人提点教导儿臣,如今若要皇叔调查此事,不妨暂且令皇叔坐镇司隶院,若是儿臣有丁点行为不检之处,也有皇叔监督。
这样既不至于耽搁了司隶院日常事务,也算对孔大人这道奏章有个交代,父皇觉得呢?”
孔承开哪里会满意!
燕王?
他不是个傻子,长了眼睛也长了脑子,司隶院的设立,只怕打从一开始赵承衍就是为了赵盈才在朝会之上提出来的,还要做出一副并非如此的姿态,其实那时候是把他们连同皇上都给糊弄过去了。
叫他去调查赵盈,坐镇司隶院,他能监督谁啊?
他和赵盈根本就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偏偏他有再多的不满意也都是徒然。
他这头根本都来不及开口,昭宁帝一拍御案,就把这事儿给定下来了:“那就按你说的办,胡为先案还是交司隶院审理,该怎么审就怎么审,至于孔卿这道折子——”
昭宁帝话音一顿,引得孔承开呼吸微滞,下意识就抬头看了上去。
那样的表情……似笑非笑的,他从前见过不止一次。
早在宋贵嫔过身的时候。
那时昭宁帝杀伐果决,真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谁敢在朝堂上编排宋氏一句,昭宁帝谈笑之间,便叫人身首异处。
这就是人间帝王。
孔承开只觉得喉咙发紧,却什么话也再说不出来。
昭宁帝叫赵承衍:“薛卿是有功回朝的,此事虽也牵扯到他,但永嘉既然说一切与他无关,你有什么要问的,只问永嘉就是了。”
赵承衍连话都没说,点了点头,就算是听明白了。
孔承开真是恨不得一头栽下去,晕死过去算了。
这算哪门子的道理呢?
他的奏折是参了两个人的,结党营私总要结了党吧?
现如今把薛闲亭摘出去,独调查赵盈一个,傻子也想得到,调查的结果如何了。
他就是个笑话。
然而昭宁帝似乎对今日的朝会失去了所有的兴趣,起身离去,随着孙符一声退朝,他一概后话都被噎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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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崇之是被孙符匆匆叫住的。
那会儿朝臣退班,从太极殿出来,他走的不算十分靠前,身后还有好些同僚。
孙符脚下生了风似的追来,他心中其实有些不情愿,但天子召见,又推诿不得,便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随着孙符往后殿的方向而去。
昭宁帝也没回清宁殿,而是在太极殿后殿的抱厦里等着他觐见的。
他进殿时发现殿中还有旁人,定睛去看,眉心处微拢了拢。
殿中所立之人正是国子监祭酒曹惟生。
他年纪不算小,本来早三四年前就该去朝恩养,但他年轻时于昭宁帝还有半师之谊,走的又向来是那么一条桃李满天下的大儒之路,是以昭宁帝御极后,还给他加了太傅衔儿。
不过曹惟生除去国子监事,其他事情很少开口,更不掺和。
他立于太极殿上,真就安静的跟没这么个人似的。
严崇之起先愣怔,也是因为实在没看见他是什么时候被传到后殿来的。
昭宁帝把他神情尽收眼底,笑着摆手叫他坐:“老师是散了朝后自己过来的。”
严崇之便下意识侧目看去。
曹惟生正好也在看他,四目相对,竟还对着他笑了笑。
他觉得有些尴尬。
平素和曹惟生也没什么交集,今天这是要干什么?
他想了想:“皇上召见臣,是为殿上孔大人弹劾公主一事吗?”
昭宁帝嗯了声,手掌撑在面前的案上:“你是干刑名出身的人,朕想听听看,今天孔承开弹劾永嘉的那些,你是怎么看的?”
直呼名姓,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到底还是避无可避的。
严崇之心中叹息。
他坐在这个位置上,那些人朝堂上闹得欢实,早晚都得把他牵扯进来,躲不掉的。
“孔大人所奏,只怕不是空穴来风,不然他也不敢在金殿之上诬告殿下和世子,可要说结党营私这样严重的罪名……”
严崇之顿了一瞬,发觉曹惟生一直在盯着他看,他心思一转:“臣觉得有些言过其实,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