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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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盈问他:“这些人都是章乐清提前安排好的,小舅舅是连这位扬州知府也一并怀疑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罢了。”宋子安自始至终都极悠闲,人往椅背上一靠,“我怀疑许宗偷开了朝廷的金矿,我一个两淮都转运使都疑心这个,章乐清身为知府,倒从无起疑,难道不值得人怀疑吗?”
可章乐清在之后的事情里,显然是被姜承德弃车保帅的那个车。
赵盈心头微沉:“你怀疑怎么不具折进京?回京述职时也可以告诉父皇的。”
他却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跟你说了没证据,只是怀疑和猜测,莫名其妙的具折进京,让朝廷派钦差来查,结果调查一番是我多心,又或是打草惊蛇,我远在扬州府,怕人家给我暗杀了。”
他真的是口无遮拦。
薛闲亭像是叫他这话呛到,咳嗽起来:“你这就言重了,不要命了暗杀你?”
“元元还是天家公主,就没人想刺杀她了?”宋子安白了他一眼,“主要是太过兴师动众,要是我有证据,倒无所谓,我没证据,这又不是我管辖之内,我上什么折子?
早前听说朝廷派钦差往扬州府查案,我想着既是你们来,倒不妨借此机会,调查一番。
要是我多心,自然是好的,但要真的有这样的事,查清楚了,把这些官商勾结的东西一网打尽。”
他冷嗤道:“前两淮都转运使就栽在这上头,六年前两淮私盐案那样大的动静,大小官员七十余人,无一幸免,他们还敢兴风作浪,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自古都是这样的,到什么时候也不会变了这道理。
他们出身显赫,富贵无极,自幼便挥金如土,当然不在乎。
赵盈没急着问他许家金矿的事,思忖须臾,倒先问了一通看起来无关紧要的话:“你在扬州府六年,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许家私开金矿,又跟章乐清瓜分利益所得的?”
她语气太严肃正经了,宋子安一愣:“我是你司隶院的犯人吗?”
他可真是——
赵盈压了压火气:“小舅舅是来跟我打嘴仗,还是来跟我说许家金矿案的?”
她说案,心里十有八九就已经信了他所言,宋子安收敛起吊儿郎当的模样:“大概有两三年了。”
他粗略的想了想:“许家是在四年多之前接手了矿石开采这样事的,原本就是章乐清向朝廷举荐。
起初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且这是扬州政务,跟我这个两淮都转运使没有关系。
而且许宗又的确口碑不错。
我在扬州府六年,亲眼见过他设善堂,开粥棚,给穷苦百姓诊病发药,确实是积德行善之家,仁善宽厚之辈,就连他们家的宴,我也去过几次。”
这些赵盈真不知道。
许宗也只是小人物,前世她上位时,早就没有这么一号人了。
哪怕是章乐清在天化四年卷入科举舞弊案,也没有人揪出他曾和许家官商勾结,私开朝廷金矿的事。
所以许宗是靠着他的口碑和名声,勾结上章乐清,由章乐清这个扬州知府上折奏请,为他争取到这个资格,而扬州府这些人,也就心服口服了呗?
说到底还是许宗会做人。
积德行善,却又不得罪人。
不管是城中百姓,还是有头有脸的富贵之家,许宗都混得开,如鱼得水,才能保证他得到开矿资格而不被人眼红妒忌。
此人颇有道行,城府极深。
如此看来,什么宠妾灭妻,内宅中事拎不清,果然都是他披起来的外衣罢了。
“这两三年的时间里,小舅舅跟谁都没提过这件事吗?跟家里也没有?”
宋子安当然摇头:“都说了没证据,我大哥是个急脾气的人,听了这样的事,还不拉着我去面圣吗?
到了御前说不清楚,皇上当然是宁可信其有,我说出口,他也多半且先信着,照样少不了派人调查。
你也入朝了,这点道理不明白吗?
章乐清一四品知府,能有多大的能力,多深厚的背景?
开采矿业本归户部管辖,户部也年年清点,怎么我怀疑的事,两三年过去,户部就没人怀疑呢?”
说白了还是得罪人,不晓得这里面的水究竟有多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原来人人都会明哲保身,宋子安也未能免俗。
第137章 阴谋
大齐矿业发展最好的属广东一代,从开采挖掘到冶炼,技术十分成熟。
朝廷每年用于矿产开采的专银,也有一大半都拨到了广东去。
扬州有矿,但是现在开采挖掘的不多。
据赵盈所知道的,朝廷每年从扬州府所得矿石的产量,应该是金矿两座,铁矿四座,锡矿和银矿各一座,总共加起来也就这八座矿而已。
毕竟江南为鱼米之乡,又多产丝绸茶叶,并不靠着矿石发展。
宋子安所说许家私开的金矿,则必然不是朝廷记录在册的那两座。
户部虽然不会在各地专门派驻官员管理矿石开采,但是各地的矿产均记录在册,一年应产出多少的量,那也是有定额的。
赵盈一行是从别院的后门处的府,没有惊动沈明仁,也巧了薛闲亭先前骗沈明仁说什么要去宋府拜访宋子安,倒不怕沈明仁起什么疑心了。
马车行的不算快,赵盈心里有事,从出府上车就开始走神。
她托腮靠在黑檀三足几上,宋乐仪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反应,索性也就不再打扰她想事儿。
可是等到马车出了城门,走的方向就不大对劲了。
宋乐仪撩开小帘子往外看,越看脸色越难看。
眼熟,太眼熟了。
官道越来越远,直到看不清楚。
“元元,你看这条路。”
她转头去看赵盈,沉声道。
赵盈不知何时回过神来,显然也早发现了这条路她们曾走过,此时面色也不怎么好看。
宋子安说带她来看一看,她大概就明白他为什么有这样的怀疑。
赵盈知道他不是个故弄玄虚的人,再三想来,选择跟他出门。
临出门之前去叫上的宋乐仪。
起先她的打算是不惊动宋子安。
诚如宋子安所说,两淮转运使司不归扬州地方管辖,她提调扬州却管不着宋子安,顶多到了扬州府后打个照面,吃顿饭,官场上不会有什么交集往来。
但是眼下宋子安找上门来,且看他那个架势,为许家或许私开金矿一事,他少不了要登门。
既然是这样,就没必要藏着掖着,这才去叫上了宋乐仪一道。
赵盈也是到现在才知道,原来除了修的九曲十八弯的那条路可以上山之外,西南方向还有一条曲折山路,也可以上山。
他们的马车是在那日她所停之处转弯的。
马车稳稳当当停下来的时候,赵盈和宋乐仪两个人对视了一回,才下了车。
果然薛闲亭神色也古怪,不过当着宋子安的面伪装的还不错。
宋子安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游移几番,啧声道:“你们是有事儿瞒着我吧?”
他看都看出来了,矢口否认就太假了点,赵盈干脆没理会他这茬:“所以小舅舅说值得怀疑的地方,就在此处?”
“这条路可以直接进山,我六年前出缺上任来扬州府,初时转运司衙门里一团乱麻,我腾不出手,大概过了半年多,闲下来,才有心情看看江南风光,四处走走。”
宋子安往山上方向看:“那时候城中百姓是可以进山的。
扬州百姓不靠山吃饭,但也有猎户和药农,要打猎采药,得进深山里去。
这座山叫妙清山,从前是最福泽深厚的一座山了,扬州百姓都管它叫仙山。”
赵盈一面听,一面想,所以玉堂琴在半山腰上的那三间茅草屋同此处是两码事。
这条路可以直接进山,又不会让人发现他的茅草屋。
但是他要隐居,那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更合适,为什么要选这里?
“听小舅舅的意思,以前城中百姓经常进山啊?”
“这座山里有猎物,有草药,便是人参灵芝也采出来过,还有些家里穷,赚的银子不够一家人吃食,也进山去挖东西,或是笋干,或是野蘑菇,能救活一大家子人。”
他慢悠悠继续说:“不然你以为老百姓为什么管它叫仙山?”
物阜民丰是不错的,这地方人杰地灵,说不得随便一座山就浑身都是宝,资源相当的丰富,从野味到名贵药材,打出来的猎物还能扒了皮毛拿去卖,总之是真能养活人。
但是现在——
宋乐仪狐疑朝着山脚下方向望去。
他们的马车停的稍微远一些,并没有完全靠近山脚。
她远远望去,此处山脚下设有个类似于茶寮的寮棚子,五六个青年壮汉聚坐在一起说话喝茶,时不时往他们马车方向看过来一眼。
宋乐仪拧眉:“那是些什么人?山脚下怎么会有个茶寮呢?”
“那不是茶寮。”宋子安沉了脸色,阴沉道,“我知道此时便就是从两年多之前起了。
有那么一日,城里的猎户要进山去打猎,到了山脚下被这伙人给拦住了去路。
他是个急脾气的人,身上有有些功夫,手脚也灵活,相争不下就打了起来。
起初也没当回事,自认倒霉而已,想着隔天再进山也行,不急在这一日就算了。
可打从那天起,他就再没能进山打过猎。”
封山。
赵盈脑海中立时蹦出这么两个字。
朝廷有时是会下封山令的,这就跟海禁是一个道理,或是闹山匪贼寇,或是山里有什么秘密的。
宣宗朝时封山令多达二十三条,几乎全国各地都有山头被官府封起来,更有甚者派重兵把守,不许百姓出入上山。
那是在山里造兵器,这事儿赵盈知道。
可是扬州府没有封山令。
扬州知府衙门也没这个权力封山。
昭宁帝的天下是四海升平的,早没了战火纷纭。
既是八方来朝,自是兵力鼎盛,不需要封山造兵器。
是以昭宁帝登基快二十年,封山令是一条也没下过,就连开采矿石的山里,也至多将矿产圈起来,派兵驻守,寻常百姓也不会靠近,但别的地方该打猎打猎,该采药采药,官民互不相扰。
“这些人守在此处,不让百姓进山,官府也不管?”
宋子安好似讥笑了一声,但是声音太轻了,谁也没听清。
等到侧目去看他面上表情,又发现他面无表情,连眼角都没抽动一下。
赵盈抿唇:“小舅舅?”
“当然是要管的,抓起来关了两天,就给放了,可老百姓还是进不了山。”他这回真真切切从鼻子里挤出声音来,哼了一声,“抓了这些,还有别的人在这儿守着,要不然就不守着,等人进了山,没走多远,就有人窜出来把你绑了,也不真弄伤了你,绑起来扔出山,反正是不叫你进。
老百姓不干呐,围着府衙闹了好久,得有两三个月吧,这事儿就没完。
章乐清是个好官儿,处处为百姓着想,就又抓了人,大开府衙大门,升堂问案。
这大刑也懂了,还打死了一个,人家咬死了不松口。
再过一些时日,他寻了个理由,说是城中有户人家,家中亲眷身染怪病,请了一道人去看过,说是这座山中有仙灵,从前庇护着他家里人,可近些年受了惊扰,所以才有此事。
人家家里有钱,肯出银子,城中百姓但凡需进山的,按人头发,每人每月一两银子。
但就是不能告诉老百姓,到底是哪户人家干这种事,说是给人知道了,越发惊动激怒仙灵,他家里人大概就活不成了。”
赵盈听得眼角直抽。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破借口?这样鬼话连篇的扯谎竟也有人信吗?
宋乐仪显然也是这样想:“这不胡扯吗?这也信的?”
“怎么不信?山反正是进不去了,再闹下去也没结果。官府这样说,就摆明了是偏袒人家的,章乐清素来官声不错,扬州百姓其实大多都很信他,况且那银子是实打实的,谁会跟银子过不去?”
宋子安挑眉看她:“一两银子你觉得不值什么吧?根本看不在眼里吧?”
宋乐仪一时语塞。
她向来不敢过分挥霍,怕旁人攥着她逾越奢靡为难她父兄,但她出门去吃个茶,听个戏,一日也不知要花多少银子。
她确实觉得不值什么。
宋子安见她不吭声,才继续道:“你宋大姑娘买只镯子,就够庄稼百姓过一年的了。
人家肯出钱,按人头发银子,一个人一年能得十二两,就是躺在家里什么也不干,也够活着的了。
虽然是不叫他们进山了,可这不就等于是人家占了山,出银子养着他们这些人,总不会叫他们饿死。
这样的好事,谁不干呢?”
确然是好事。
但宋子安有句话说得对,这是占山!
山田地庄,那也都该归朝廷所有,从来也没有私人占去这一说的。
赵盈冷笑道:“章乐清端的是两袖清风的做派,私下里却干这样的事,小舅舅既晓得其中有古怪,在扬州府六年,竟然连一道折子也没有上过。
你一面同我说没有证据,一面带着我来看这个——这不算证据?你还要什么样的证据。”
“如果确有其事呢?”她是不高兴了,语气不善,宋子安却没生气,长叹道,“就算不是真的,也能变成真的。我具折进京,参章乐清什么呢?
他是读书人,是文臣,一肚子的酸腐,到时候被传召回京,跪在太极殿或是清宁殿,在皇上面前哭一场,只说可怜人家一片孝心,想着等到人家家里人病好了,老百姓还是能进山,两全其美的事儿。
再说了,人家也没有把整座山给占了吧?
人家单就是不叫你从这处进山,这么大一座山,你绕道啊,绕到北面,绕到东面,哪里不能打猎采药去?
不过是几代人都从这儿进山,轻车熟路,习惯了,也觉得安全,知道哪里可以走,哪里不能走,埋下捕兽的陷阱在哪里,心里有数,一路上能避开,不会有危险。
若换个地方进山,得摸索着来罢了。
可真到活不下去的份儿上,还管这个了?
我说等同于占了山,到底人家也没有真占了去。
扬州城有多少百姓你知道吗?
要进山打猎采药的又有多少人你了解过吗?
每人一年十二两银子,真金白银给出去的,那么多的钱,把这些人养起来了,没叫扬州饿死一个人,凭什么抓人家?”
他似乎也来气,说来说去,是手段高明:“这种事根本没什么好查的,你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宋怀雍却觉得恐怕没他说的那么简单。
宋云嘉本人就供职户部,任浙江清吏司郎中,扬州府属南直隶,但行政事务上大多归河南清吏司管。
宋子安觉得占山之事有古怪,现在看来,他是怀疑许家私开了这座山里的金矿,怕被人发现,所以不动声色派人把守在山脚下,又和章乐清狼狈为奸,勾结在一起,花银子买平安,压下百姓的怒火,不叫他们闹起来。
既然如此,就算不上折子,一封家书送回京,只交给宋云嘉,让宋云嘉私下里跟河南清吏司郎中通个气儿,多警醒着点。
等到年底清查矿产时,随便寻个什么错处由头,派了户部的人到扬州府彻查一番,这事儿也早就弄明白了。
何至于要等了快三年,等到他们钦差扬州呢?
且按宋子安之前所说,若非是他们来,换了别的人,这事儿他还憋在心里不开口呢。
宋怀雍眉峰愈发高耸起来:“我倒觉得,阿叔所说这些,其实都是证据,只是阿叔瞻前顾后,思虑过多。
阿叔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