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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公主明天要登基-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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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盈眼尾的笑意更浓了:“你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
  他愈发怔然:“臣怎么会害怕。”
  二十四年前发生的事情他不知道,但如果真是沈殿臣,那么沈明仁作为沈家未来的顶梁柱,就不知道沈殿臣会不会把当年真相告诉他。
  他的确不是害怕,那种情绪不如说是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而后转化成了一种迷茫。
  “堂琴先生会随我们一同回京,不过眼下我不欲声张,以免节外生枝,小沈大人知道就好,可别四处与人说去。当然了——”
  她转身又要往外走,要出门的时候,稍稍一顿,语气冷肃下来:“他为我所用,却大抵不会再入朝为官,小沈大人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用不着替沈阁老担心。”
  沈明仁望着她的背影,眼底阴翳一片。
  赤裸裸的警告。
  在他对天发誓,在她说信任之后,仍然在警告他。
  ·
  宋子安提供来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有迹可循的,沈明仁查起来也不会费太大的工夫,就是怎么把分寸拿捏到位,需得他仔细斟酌一番而已。
  赵盈也不插手过问,只等着他把事情办妥后来回话。
  当然,这期间沈明仁也曾来问过,是什么人提供了这样多的线索。
  他不糊涂。
  有好多事,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拿得住,说出口的。
  但宋子安至今没松口,赵盈也没兴趣节外生枝,打发了他没告诉。
  给孔如玏的三日之期,今天也是最后一天。
  一直到斜阳完全自天际消失,晚霞引出天边一片火红的时候,孔如玏还是没登门。
  玉堂琴陪着赵盈在书房下棋,只有他们二人。
  赵盈面色如常,透出几分闲适。
  玉堂琴落子抬眼:“殿下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她斟酌一番,收了手,黑子扔回了棋盒里:“先生棋艺高,咱们下了三局,你一局也不让我的?”
  他看看赵盈,从她手边的棋盒中捏了颗黑子,须臾落在棋盘右上角。
  赵盈拧眉,眼见他收走一大片黑子。
  然则形势骤变:“置之死地而后生?”
  “殿下面上不着急,心中却有了杂念。”玉堂琴把白子随手一落,“就当我输了吧。”
  赵盈抚着棋盘边缘:“我是有了杂念,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忘记了。”
  “殿下与我对弈三局,每一局都做不到心无旁骛,你分了心,自然赢不了,即便我让了,殿下也还是赢不了。”
  玉堂琴着手开始收拾棋盘,一黑一白的往棋盒里收:“黑白之间,殿下的心也静不下来吗?”
  “我本以为孔如玏比任何人都要着急,但三天就要过去了——”她深吸口气,往身后金丝软枕上一靠,有些丧气,“是我欠了考虑。”
  她没想过,三日之期一到,孔如玏若然不来,又或是他自查不出个所以然,这事儿怎么收场呢?
  抓了孔逸成,由得他攀咬?
  还是索性将孔如玏收押呢?
  这都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玉堂琴又去看她:“从一开始殿下就不是要真相,殿下要做局,孔如玏何必成为局中人?”
  赵盈却摇头说不是:“因为我到现在为止,也是怀疑他的。”
  她咬着脸颊内的嫩肉:“我一直没弄明白一件事,我觉得他是恨国公府,恨孔如勉的。
  可是他身为扬州孔府的家主,应当不至于拿整个孔氏一族来冒险才对。”
  “那就看殿下想要什么了。”
  玉堂琴觉得她是有些复杂的。
  人性从来复杂,但他本以为似赵盈这样的女孩儿,会简单许多。
  她够狠厉,也够直接。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且为了那个位置,她能够不择手段。
  如此便能摒弃一切杂念。
  任何藏在水面下的真相都不能打动她,她也无需探知。
  她只要得到她想要的,就足够了。
  但孔家一事,又令他对赵盈改观不少。
  她还是想知道真相的。
  那不是出于好奇。
  “殿下到底心存仁善。”
  赵盈嗤笑:“先生说我?”
  “殿下若无最后的一丝善念,只要抓了孔逸成,无论他所说是事实还是信口雌黄的攀咬,都能治孔家之罪。
  刺杀当朝公主,该诛九族,他们虽早和国公府分了家,但孔如玏身份特殊,国公府有罪无罪,本就是皇上一念之间。”
  棋盘上的黑白子收拾了干净,他一手一只棋盒,并排摆在棋盘之上:“赵清色欲熏心,玷污中宫嫡母贴身大宫女的事还没揭过去,拿死了孔家罪行,来日回京,用不着殿下出手,赵澄和姜家也会不遗余力的逼皇上下旨降罪,就算不能要孔如勉死,但十年之内,孔氏一族都再难翻身。
  这不就是殿下想要的吗?”
  这的确是她想要的。
  赵盈合眼:“只是扬州孔府上下三百余口,无辜之人到底更多些。”
  一旦罪名坐实,他们府中三百余口,一个都别想活。
  幕后黑手或许不止一只,却绝不会有三百多只。
  那些被牵连诛杀的,何其无辜。
  她深吸了口气:“我曾答应过皇叔,绝不祸乱朝堂。我希望孔如勉涉案,也的确想借此扳倒孔家,我也并不认为这是霍乱朝纲。
  但先生知我内心纠结矛盾,这应该算是我答应皇叔的那最后一点仁善了。”
  她欠了欠身:“先生说了这么多,不打算替我分忧吗?”
  赵盈抬手揉着鬓边太阳穴,琵琶袖口往后滑落半分,露出纤弱的手腕来。
  她面有倦色,声音也是闷闷的:“我能开口求情,父皇也定不会拂我心意,要保下那无辜的三百余人,我不是做不到,而是我做不得。”
  昔日她也曾为白景礼求过情,将白家说成是多年来受陈士德胁迫的受害者,保白氏无一人丧命,送他们平安离京。
  但孔家的事,不成。
  杀伐果决的小姑娘,表现出的退缩和犹豫,与她在山上时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玉堂琴定了心神:“不如尽杀之。”
  赵盈眼底精光一闪,匆匆敛去:“先生真是这样想?”
  玉堂琴倏尔笑了:“殿下怕我隐居多年,心性不坚,更见不得杀伐流血,可我随殿下下了山,也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选择的这条路如何凶险。
  殿下还要试探我?”


第151章 中毒
  月色朦胧时分,玉堂琴送走了赵盈。
  站在夜色之中,他负手望着小姑娘远去的背影,长舒了口气。
  装柔软扮和善没什么坏处,对赵盈而言,无论是身份还是年纪,她做起这些本就该得心应手,那更该是她的保护色。
  沈殿臣他们之所以在朝堂之上那样不遗余力的打压她,也无非是先前陈士德那几件案子,她所表现出的狠厉是本不该属于她的,才令朝臣心惊。
  她现在倒是参悟了,但用在他面前不合适。
  他被她威胁着下了山,卷入着红尘俗世的纷争中,她就是做一万遍柔软和善的样儿,他也不会信啊。
  分明野心比世人都要大,骨子里却偶有稚嫩想法,赵盈也属实是他所见过的第一人了。
  赵盈从前院回了住处,一直等到亥时。
  她没睡,薛闲亭他们自然也没睡。
  孔如玏仍旧没出现。
  徐冽知道她今天等了孔如玏一天,也知道她此时没睡是还在等,人就没回前院去。
  赵盈黑着脸叫他,他应了一声没进门,腰杆挺直就立在门外:“殿下是要我去带孔如玏来吗?”
  机会她给过孔如玏,也给过孔家,把握不住,那就怪不得她。
  “你带人去孔府,把孔逸成带来,我有话要问。”
  徐冽眉心微动:“但殿下那日说三日,目下虽已过亥时,可一日尚未过去,殿下此时提孔逸成审问,我怕孔如玏觉得殿下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屋里的人嗤笑出声,那声音也并未刻意压着,是以他站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得,这是又不高兴了。
  她不喜欢别人对她做下的决定指手画脚,他已经越过这条线好几回了。
  于是抿唇敛神:“我这就去。”
  徐冽带着人匆匆出府,一行威风凛凛至于孔家,开了府门,进府拿人,前前后后左不过半个时辰都用不了。
  但他耽搁了很久。
  赵盈等了足足快一个时辰,他才带着人去而复返。
  彼时赵盈换了身衣裳,叫上了宋怀雍等人,一起等在前院正堂中。
  徐冽进门,身后没跟着别人,他面色不虞,神情看起来也凝重得很。
  赵盈见状不由蹙拢眉心:“怎么了?”
  “孔如玏下午昏迷过去,至今未醒。”
  这么巧?
  她掌心一紧,一旁薛闲亭已经清冷着嗓音问道:“他是怎么会昏迷的?有病?请过大夫吗?”
  “我问了孔家伺候的人,也问过孔如玏的几位夫人,都没有人知道。”徐冽正色,“这两天他在家里查殿下吩咐的事,本来大家被禁于府中就人心惶惶,他见过殿下一次后,带回那样的消息,又自查府中众人,更弄的一家子安不下心。
  今天去拿孔逸成,因他昏迷,我带人多问了几句,这才知道,从他回府自查府中人等开始,他的夫人和子女就没再往他身边去服侍过,他自己也搬出了上房院,现下人还安置在他们家的西跨院里呢。”
  这也真是奇了怪了。
  事情不是因孔如玏而起的,要他回府自查也是她吩咐的,府中人等既是清白无辜,好好配合,抓出幕后黑手,早日洗清孔氏的嫌疑,才好脱罪。
  怎么人人都不理解孔如玏,反而要转过头来怪他呢?
  他又是如何执掌这样一个家的呢?
  妻儿不理解,他也赌气不成吗?
  竟还从上房院搬出去,挪到西跨院去住。
  如果在家里自查有这么大的困难,又为什么没有再托人来转告她,请求见她一面?
  而今天是三日之期最后一日,他从下午起就昏迷不醒。
  这几个时辰,孔家上下竟无一人知晓。
  那是不是孔如玏今天死在府上,也没人知道呢?
  赵盈咬紧牙关:“你带我的话,带人去孔家,让钦差卫队换下扬州卫的人,接管孔府,再派人进府护起孔如玏的西跨院,请了大夫——不,带上胡御医一起去!我要知道他为什么昏迷不醒的。”
  只怕孔家不干净。
  她给了孔如玏这个机会,才引得幕后之人急于动手。
  人家是真想置孔氏一族于万劫不复之地的,怎么会容许她给孔如玏这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不过此举倒告诉她,孔如玏或许真是无辜的,除非他是做了一出苦肉计,演戏给她看。
  一旁宋怀雍起身:“我带人去吧,陪着胡御医进府,等胡御医查明孔如玏因何昏迷,我回来告诉你。”
  这样也好,表哥毕竟有官职在身,又是昭宁帝钦点随行的人,比徐冽说话更有分量。
  赵盈点头说好:“多带些人。”
  夜黑风高,最适合干坏事。
  宋怀雍眉头蹙了蹙,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旋即跨步出门去不提。
  赵盈才回身看徐冽:“孔逸成人呢?”
  “就在门外。”
  她摆了摆手,徐冽会意,三两步退出去,不多时提了孔逸成进门。
  单从容貌长相上来看,孔逸成至多不过四十,这样的人——
  赵盈下意识就皱了眉。
  他生了一双狐狸眼,眼中泛着精光,那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光芒,总是带在眼底的。
  是他从年轻时就精于算计,日积月累,早浸透了一双眼,而后留下的证据。
  孔如玏怎么会用这样的人。
  他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忠厚老实之辈。
  此刻孔逸成双手被反剪在身后,那绳索绑缚着,进了门就跪在了堂下,只与赵盈对视过一眼,便匆匆低下了头,再不敢抬起。
  “知道为什么带你来吗?”
  孔逸成沉默不语。
  赵盈眯眼:“孔如玏在府中自查阖府人等,你急了吧?”
  他抬眼,声线平稳,不骄不躁道:“我不明白殿下说什么。”
  “数月前你离开扬州府,跟孔如玏说你要回一趟老家,正好替他去办苏州的事,办完了事忙些私事儿,然后再回孔家,实则苏州的事情是有人替你去办,而你自离开扬州府后便马不停蹄赶往京中,我说的对吗?”
  他心里什么都知道,才会做这样的姿态。
  够镇定。
  赵盈倒挺佩服他背后的人,能挖出孔逸成这样的人,然后为他所用。
  掉脑袋的事儿他干了,被拿住之后还能面不改色,镇定平静,确实是个能干大事的人物。
  “你不用急着回话,孤拿你来,自就是有证据,也不用你认,但今夜你若有虚言,错一句,孤便从你身上割下一块肉,你自己考虑清楚,你身子骨硬朗不硬朗,够孤刮你多少刀。”
  孔逸成肩头一抖:“我听说过殿下的手腕,审问陈士德时,殿下不也是这样阴狠毒辣的吗?被殿下拿住,我就没想活着走出你的钦差行辕,是以殿下也不用拿这话来吓唬我。”
  这种人负隅顽抗,想撬开他的嘴是有难度的。
  他连生死都置之度外了,还怕千刀万剐吗?
  薛闲亭冷着脸,阴恻恻问他:“你认了,就是诛九族的罪,你应该有萋有妾,有儿有女吧?”
  可有些人生来冷情,什么亲情爱情,他心里是一概没有的。
  孔逸成便正在此列。
  他横眼扫过薛闲亭:“我都要死了,还顾得上他们?要顾得上他们,也不干这样的事了。”
  他说完好似怕薛闲亭不够生气,一嗤声,自是满满的讥讽嘲弄:“广宁侯世子倒是顾惜佳人,先是西北,又是扬州,为永嘉公主鞍前马后,只可惜,人家要选驸马,也没看上你。”
  就连赵盈都悬了口气,紧着去看薛闲亭。
  却不料他不怒反笑:“看来你真是破罐子破摔了。”
  薛闲亭恨的牙痒,孔逸成这种人死不足惜,但他若真叫孔逸成三言两语激怒,反倒助长孔逸成的嚣张气焰。
  他把那口气生生的压下去,眼角余光瞥见赵盈的担忧,心底无声叹气:“所以孔如玏今天下午在府中昏迷,府内上下无人知晓,应该也跟你脱不了干系吧?”
  孔逸成一计不成,见他未曾激动发怒,也没了兴致,连跪都跪的不那么板正。
  他身子往后一沉,索性就坐在自己的小腿上,紧绷的身体一放松,整个人的体态就彻底垮了下来。
  薛闲亭说他是破罐子破摔,他还真是身体力行的证明薛闲亭说对了。
  赵盈被他气笑了:“看来你是一个字也不打算说了。”
  这倒出乎她的意料。
  “徐冽,让人把他带去净室关起来。”
  所谓净室,是赵盈住进来后,把杜知邑弄来替她收拾出来的。
  腾出了三间房,布局弄的和她司隶院中地牢差不多,就是刑具少了好些,但屋子里的摆设都挪了出去,空荡阴森。
  徐冽应了声,上前三两步,一弯腰,把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从头到尾,孔逸成是真的一个字都不多说的。
  薛闲亭是等徐冽提着他走远,才咬牙切齿一拍桌案:“这个混账东西!倒不如索性杀了解恨!”
  “杀了他,接下来呢?”
  “他这样冥顽不灵,你指望能撬开他的嘴?”
  赵盈眼皮一掀,正好徐冽去而复返,显然是知道她另有后话要吩咐,所以把孔逸成交给了底下的人带去,她便道:“你去找杜知邑,让他安排两个人住进府,我今夜说的话还有孔逸成的态度都告诉他,他就知道怎么做了。”
  她不会是真的想……
  薛闲亭眉心一颤:“我以为你在吓唬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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