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必中-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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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流露出不似以往的情绪。
江枭肄本就在端详,敏锐察觉后眯起眸子,不冷不热问:“你在担心什么。”
“我只是在想自己上不得台面,担心丢您的人。”顾意弦笑。
她两眼频繁翻眨,视线躲避他,焦点飘忽不定,虽极力保持镇定,秀婷的细眉前端微微颤动。
——她在撒谎。
他的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万小弦,你所求之事,我应允了,既然没有魄力去接受,当初就不要夸下海口。”
“江先生,您误会了。。。。。。”
“不必多言。”江枭肄冷酷地打断。
他此刻全然清醒。
叫警察两面围剿也没见她如何,现在惧怕只有一个原因——她知道他未提及的酒会,所谓上不了台面必是那里有她幕后之人。
流连街的酒会,南楚四方势力与其他实力偏上的派系有入场券,而她这种娇生惯养,眼界高见识广的女人不可能是其他小派系。
龙楚地产的邢兴生,华森建筑的顾檠,飞牧农业仇祺福,三位之中年纪最大的仇祺福四十二岁,她不可能是女儿。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江枭肄快压不住冲出皮囊的暴戾,面色阴恻恻往下沉。他再没看顾意弦一眼,嗓音冷得要命,“明天我会命人送你出榆宁。”
该死。
他实在太敏锐了,伴君如伴虎。
顾意弦蹙眉,一时想不出幌子,看他真要走,小跑过去,扯住藏蓝西装的下摆,急急出声:“江先生!”
江枭肄垂眸睨着她,眉骨高耸,深陷眼窝里那对漂亮的瞳孔,沉郁到骇人。
居高临下的姿态,威势不容忽略地一寸寸剥夺所有氧气。
她快喘不过气,睫毛轻轻一颤,左右都是一刀,不想回去的念头压倒天平。
“给我买裙子,要最贵的。”
老天爷,自己在说什么。
江枭肄轻挑了下眉,野兽的利爪收回笼。
顾意弦继续掰扯,笑眼晏晏,尊称都忘了用,“Joker and Queen,至少让我与你相称。”
第012章
江枭肄的眉峰挺拔有棱有角,现在它稍稍向上扬起,覆着在眼窝的阴影随之往上挪,露出像深林的苍绿瞳仁,古老而神秘莫测。
而幽邃的底端不偏不倚照影着自己的脸,顾意弦有一瞬间的迷失,找不到出口的慌张让她不自觉收拢攥在衣摆的纤纤玉指。
“与我相称。”
他低缓出声,音质没有方才那般阴冷,四字尾音沉到像古楼的钟声敲在心间,不轻不重,余韵绵长。
顾意弦低下头,眉尖因此拧起小褶但很快抚平,松开衣摆手自然垂落在身侧,“Joker and Queen只是一个比喻,我当然没有资格与您相称。”自己怎么会是江枭肄的queen,天方夜谭,她为那句有些暧昧的话解释,“我的意思是,既然做您的女伴且需要完成一个任务,那么价值互换,讨要一条昂贵漂亮的裙子,应该也不算过分,而且女伴打扮得高雅也会彰显您的品味,这对您来说很简单不是吗。”
江枭肄静凝的目光藏着探究。
——他在审度真假,仅仅因为犹豫就起了疑心。
必须表达诚意,顾意弦微笑:“江先生,这是一笔划算的交易,您支付裙子的费用,就能得看到自愿赴汤蹈火的人。”
她不再慌张,漂亮乌黑的眼睛注视他,语气真挚诚恳足以迷惑所有。
可蹚的不是他之沸水,踏的也不是他之烈火,一切都是为了家族,或另外一个人。
“不用你赴汤蹈火。”江枭肄冷着声说:“搏击格斗争霸赛表面筛选胜利者代替南楚参加国际赛事,实则是南楚四家公司为竞品的争夺战,为避免厮杀保持平衡他们在此之上添加另外的玩法,赛点高者能挑选另外四家公司的一项资源。而我说的酒会也包含在内,届时会举办一场私人赌局,胜局作为最后的点数。”
“这样吗?”
——语气惊讶为假象,她果然早就知道。
事皆有内楗,素结本始。
审于唱和,以间见间,动变明而威可分。
面对预埋在身边的敌人,可一刀斩杀,可反其道而行,将计就计。
江枭肄无疑是合格的纵横家,他的野心以权谋之术支撑,他知心慈手软会万劫不复,清醒理智才能常胜,他甩出预构的反间计,“不止如此,赌桌会交换女伴,Gallop娱乐在江家麾下,我会让你在赌局上接近另外三方的其中一方。”
“当然可以。”她轻而易举应允。
两人的距离不足半米,江枭肄看到面前饱满红润的唇微张,粉色的舌尖如毒蛇信子嘶嘶抵触在洁白牙关,吐纳的气息清甜。
他的面色愈发阴寒,下颏紧绷尖削,“若是让你以身诱之,有这个觉悟吗。”
“万小弦。”
——也许这三字也是谎言。
“江先生,我与您说过,以色伺人从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她的笑意变得微渺,眼底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
哦,原来还有另一种可能。
不是女儿,不是情人,也可能是兄妹。
江枭肄双手松散揣进口袋,沉默地望向皮质椅,那里仍有徐徐的风吹着。
窗外鸟啁啭鸣啾,顾意弦心里很烦躁,站了会儿小腿又开始酸痛,只能交替左右脚的重心消除疲乏,高跟戳在厚实地毯消了音。即使知道可能打不过他,不妨碍萌发想把他拎出来揍一顿的冲动,她按耐住暴力的想法,婉转道:“江先生——”
“成交。”他沉声打断。
死男人想一出是一出,她轻笑,“可我还得考虑。”
“也许还有一双合脚的鞋。”
“。。。。。。”愚笨,还听不懂暗示。
顾意弦讥诮地挑高半边眉,“江先生,我的意思是一条裙子或更多于我个人而言都是廉价的,所以不会有您说的那种觉悟。”
“嗯。”
江枭肄自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短促低音,接着他又继续问:“万小弦,你想要什么。”
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二次了,顾意弦觉得这问题既无聊又搞笑,无奈又似祈求地说:“我想为您做事,但希望能得到应有的保护。”
他冷不丁含混地笑了下,“酒会应该没有那么不识趣的人。”
“万一呢。”
江枭肄侧身从容地打开音响室的门,彬彬有礼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低头垂睨她。
他浓密交叉的睫毛下隐约叠着苍松翠柏,语调斯文优雅:“万一有,我保证一根根敲碎他的骨头。”
·
翌日。
昨日点的早餐,包括每磅600美元的奶酪全部送入房间,顾意弦吃得懒恹,尚娴在旁问是不是菜不合胃口,她摇头,总不能说自己今日不想吃昨日点的,这里又不是麓湖,不能太挑剔。
用完餐后,顾意弦躺在贵妃椅,察看今日国际期货和股市的行情,长线一般会放置一年以上,短线则需要确认市场实时波动,对交易者的盘感、止盈、止水设置以及交易的执行要求也非常严格,从起床到现在她完成了几项高频交易,反复操作开仓平仓,赚的钱一部分加到长线仓里。
不到一小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万小姐,能进来吗?”
从尚娴口中得知,小尾巴叫蒲甘,他与那长得跟雪貂似的裴瑞是江枭肄从国外带回来的,只怕又有什么幺蛾子。
看盘时间段需要全神贯注,否则很难达到预期效果,顾意弦快速了结所持有的标的,落贷为安,她关掉手机上所有关于金融方面的资讯,删除APP,不耐地吐出一个字:“进。”
“万小姐,四哥已经撤去您禁止出入榆宁的命令。”
“江先生人呢。”意料之中的事,有必要大清早来烦人。
“四哥去拳馆了。”
“哦。”
“。。。。。。”
蒲甘在江枭肄的熏陶下,察言观色的本领一流,恭敬颔首道:“抱歉,来叨扰是有两件事。”
他呈上一份鼓囊的纸袋,“这是四哥吩咐必须亲手给您的资料。”
顾意弦大约猜到里面的内容,江枭肄既然让自己在赌局接近另外三方的人,必定会准备详细的资料。
接过纸袋拆开棉线,抽出第一张,顶端一排粗写黑字,凭借女人的第六感,她继续翻到最后一页标题,只有简洁的两个字——顾檠。
秀丽的眉蹙起,顾意弦用指尖按压额角,勾翘的眼尾还是在神经性抽动,“蒲甘,江先生只给了这一份资料?”
“是的,万小姐。”
她差点没一头从软垫上撅下去,江枭肄这死男人挑谁不好,偏要挑兄长。
蒲甘善意提醒:“可能有点多,劳烦您这两天过目完毕,下划线的地方建议背诵。”
“。。。。。。”谢谢,头更疼了。
顾意弦随意翻了几页纸,掌握的信息倒是详细,她扔到桌面懒得再看已知的事浪费时间,有气无力地问:“第二件事呢?”
“关于礼服的挑选,设计师可□□——”
“我选出门。”得与兄长见上一面。
蒲甘不意外,“好的,那我这就去联系人。”
“等等。”
“万小姐还有什么事。”他已经知道这女人十分挑剔,已经做好加大工作量的准备,结果她眨着长长的睫问:“蒲甘,你不上班吗?”
“。。。。。。”
单单两天,蒲甘不止变成老妈子、跑腿、传话筒,还要提防江家三姐弟因为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闯入主楼,即使在柬埔寨刀尖舔血他也没觉得如此身心俱疲。
他很想告诉顾意弦,在她身边工作比为江枭肄工作还折寿。最终,他露出一个非常有职业素养的笑容:“万小姐,这就是我的工作。”
静默片刻。
顾意弦撇过头,嫌弃地挥挥手,“没事了,出去吧。”
天真了,江枭肄怎么可能让小尾巴不跟着,更何况昨夜他明显已经生疑。
门阖上后,顾意弦等待片刻起身拧下反锁,重新靠回贵妃椅,打开手机里一份上锁的备忘录——这是一份精心设计环环相扣的步骤,她称之为获取信任度的黄金三角,真实性、逻辑性、同理心,当三环构建成功,她将会与江枭肄拥有深层次的信任,少一环则会全面崩塌。
最基本的稳固,必须让江枭肄认为她与他站在同一边。
纵横权谋之术,抵巇(xī)第四,飞箝(qián)第五,忤合第六。
先消除隔阂,再说服,以反求合,割舍蝇头小利才能鲸吞蚕食。
顾意弦闭上眼,心中有了思量,脑海里却浮现一点深郁的绿,仿若在溪涧凿开的甬洞,无从捕捉的情愫汩汩冒出来,她咽喉一紧,眼皮底下的眼珠微微颤动。
奇异的感觉稍纵即逝,正是如此格外让人烦躁,她左右扭动脖颈,拨通内线电话询问主楼健身室的位置,该松动筋骨流流汗赶走这些扰人的情绪。
“主楼每一层在北面的拐角都设立健身室,四楼那间最大,不过——”
没等人说完,顾意弦应了声挂断电话,当然得去最大的那间,她收拾了下随身用品往电梯间走。
顶端的数字屏正好停留在四,按下按键,等了三十秒左右,顾意弦进去,梯厢匀速上升。
叮——
金属门缓缓开。
四目相对。
江枭肄身旁站着两位左膀右臂,他穿了件黑色T恤,运动裤松垮挂在腰间,氲湿的布料内紧收缩,衣下隆起的弧度隐约凸显精韧结实的力感,硬邦邦肌肉和沟壑偾张明显是刚刚运动过。
如果没记错,五分钟前蒲甘口口声声说四哥去拳馆了,顾意弦在心里冷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死男人就是在等蒲甘汇报她拿到资料后的反应,她就不该对他存心软存以善念。
蒲甘背后冒出了一层汗,裴瑞在诡异而微妙的氛围里头皮绷紧。
相反,江枭肄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慌乱,汗珠极为淡定的从挺拓轮廓缓缓流至下颌,滴落在麦色颈口。
面前的女人,紧身的法国螺纹瑜伽服,前凸后翘的完美身材,大臂与小腹有纤薄而优美的肌肉线条——并不像任人欺凌的孤苦少女。
他收回视线,不紧不慢地问:“看不出来你还会晨间锻炼。”
顾意弦勾唇,慵懒妩媚的风情横生,有种摄人心魄的漂亮。
她细细柔柔地说:“毕竟江先生都会抽出宝贵的时间,我自然也不能落下。”
“嗯,记得运动完补充水分和蛋白质。”
江枭肄的表情不显山不露水,长腿迈出梯门与她擦肩而过,蒲甘和裴瑞紧跟其后。
“好的,”顾意弦面无表情走近梯厢,冷冷注视着他宽阔的背影,笑着说:“江先生注意休息。”
叮——
她低头解锁手机,指在屏幕轻轻划过,与未知号码发了条讯息。
【酒会,让利。】
同时。
江枭肄把毛巾扔给蒲甘,毫不犹豫下达命令:“再去把顾檠与顾沭查一遍。”
原本敲定顾檠,是考虑龙楚地产势力最大且与椅子上的人挂钩现在不能轻易下手,飞牧农业早就布好棋不用再费精力,相比华森建筑是最合适的选择。但若是她学习过格斗搏击,绝无可能是邢兴生和仇祺福能养出来的,那两人大男子主义重,思想被南楚严重腐化侵蚀,不会允许家里的女性学习这些去挑战自己的权威。
所以,过去狂妄的二世祖年纪最轻的顾檠,以及笑面狐狸顾沭最有可能娇养出这朵带刺的玫瑰。
“四哥,她是顾家的人?”裴瑞睁大眼睛问。
他轻懒地笑:“不一定,也有可能从别处来的大小姐。”
第013章
争霸赛当天整座城市的高速高炮; 路牌,候车亭、建筑外墙灯箱、灯旗所有户外广告位中英双标语——南楚搏击格斗狂欢节,Nanchu City Fighting Carnival。
从九点街道开始游行; 游行车表演南楚特色搏击格斗节目; 狂欢的人们手拉横幅; 充气棒,油彩绘满Boxing、MMA等不同流派以及各自支持的拳击馆或选手。
持入场券的民众早早赶往南楚中心的Knight拳击馆; 与其同行的还有维持秩序的警察; 流连街被围到水泄不通; 九点半乌泱泱的黑衣保镖和武装部队准时而强势清出一条车辆可通行的甬道。车队从远处疾驰而来,邢顾江仇四家派系; 掌控南楚百分之九十经济的顶级豪门; 一共四组车队; 三组以绝版定制豪车作为头车; 两辆超跑与十二辆同系商务车的标配。
而另一组与此截然相反。
特立独行的硬派装甲防弹Knight XV(骑士十五世); 除却三辆颜色各异的超跑,黑武士乌尼莫克与越野如军队紧跟其后,它们以规整的一字型排列在Knight拳击馆专为此修建的停车场,四十位身着西装的江家鹰犬训练有素下车; 分别以两排站开等待指令。
超跑的门先开,江家三姐弟下了车; 同样以深灰或纯黑暗色系为主调的西装,皮鞋擦得锃亮,打着考究的领带; 没有江氏旁系; 自从江家老四回来以铁血手腕镇压,旁系就失去了钱权游戏的参与权。
——所有人都在耐心等待那个以一己之力重回四方王座的男人。
终于在五分钟后驾驶位的裴瑞下车拉开副驾的门; 同时对面顾家保卫队的头车迈巴赫Landaulet后座门也开了两扇。
两位商业帝国掌权人在簇拥中遥遥对视一眼,无形的交战,心思各异。
·
顾意弦睡到自然醒按照习惯度过美妙的早晨,欣赏了约莫一小时Knight的赛事转播,顾弋柱的比赛结束后,她兴致乏乏回到房间睡了个午觉。
午间一点,尚娴弄了点不占胃空间蛋白质含量高的食物,随后开始进行今天的妆造。
佣人推衣架进房间拉开塑封袋,Versace紫色高开叉长裙,金属面料缝合线缀满价值不菲的细钻珠宝,灯光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