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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他恨他的白月光-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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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颜思秀自作主张……”他顿了顿,面上漾起几分自嘲:“也罢,都是我的部下,甩也甩不干净。是我失察,但请大师相信,我无心与魏帝为敌,不然,我曾在他身边数月,若有杀心,他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两人说着话,鱼柳先醒了,她揉揉哭得红肿的脸,撩帘看出去,外面下起了雨,细雨濛濛,虚虚掩映着群山连隘,沇河滔滔。
  她“呀”了一声:“我们到王屋山了。”
  那药王谷就在王屋山里。
  鱼柳将鱼郦和华澜推醒,从包袱皮里摸出一幅卷轴。
  鱼郦看得纳罕:“这是什么?”
  鱼柳将卷轴紧紧抱在怀里,犹如稀世珍宝:“这是先主遗像。你们不知道吧,这位药王万俟灿曾是先主做蜀王时的帐下军医。她乃杏林奇才,五岁师承老药王,十岁便在垣县扬名,十五岁出师,乔装投入蜀王帐下效力五年。后来主上回京,她也就回了药王谷,一晃七年过去了,也不知现如今怎么样了。”
  原来还有这等渊源,难怪赵璟多次派人请她都无果。
  鱼郦心想,原来不管男女,凡有志者都有一个军营梦。鱼郦想起了少年时赵璟,他也曾遐想过,有朝一日要追随蜀王冲锋陷阵。
  天意还真是会捉弄人。
  鱼郦竭力将这个人摒除脑外,随蒙晔一行人进入药王谷。
  药王谷在峡谷中,连亘几间屋舍,朝霭未散时,前来求医的已经排到了山口。
  蒙晔托人通报,未多时便有人请他们进去。
  泱泱人群中,坐着位女郎中,她身着五晕罗银泥裙子,外罩半臂褶裥衫,加淡青褙子,打扮清雅宜人。
  不出意外,这就是药王万俟灿。
  根据鱼柳的描述,万俟灿今年至少二十七岁了,但她面容干净,肌肤白皙,容色昳丽,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
  众人被请进里间,这一候一直到了午时,万俟灿才有时间来见他们。
  众人起身与她见礼,蒙晔双手将画卷奉上,万俟灿徐徐展开。
  画卷裱底已有些泛黄,透出浓沉的岁月痕迹,但上面绘着的人却仍旧鲜活,瑾穆身着劲装,手执长剑,眉眼年轻俊秀,气度矜贵雍容,兼具统帅威仪与儒将风雅。
  万俟灿怔怔看着画像上的人,眼圈竟红了,半晌才道:“谢谢蒙先生。”
  蒙晔揖礼:“不敢承药王的谢,此番前来,实是有事相求。”
  他将来龙去脉隐去,只说这是主上身边的旧人,因意外伤了右手,求药王恩治。
  万俟灿上下打量鱼郦,“旧人?女人?”
  “不不不。”蒙晔忙道:“她姓裴,是已故裴太傅的后人,主上念及裴氏冤屈,将她留在身边,平时不过做些掌灯添墨的琐事。”
  万俟灿让鱼郦坐下,拿过她的手仔细揉捏,嗟叹:“伤得有些重,但幸亏来得不算晚,若再耽搁些时日,只怕就是我也无力回天。但如今治,就算将来治好了,也不能像从前那般用刀剑了。”
  “不求恢复如初,只求能……”蒙晔猛地反应过来:“她不用刀剑,她柔弱着呢。”
  万俟灿横了他一眼:“行了,瞧瞧她掌上茧子的分布,练武之人无疑,蒙先生几时变得这般狡诈,嘴里连句实话都没有。”
  蒙晔叫她奚落得抬不起头,蔫蔫缩到墙角。
  他心思比较多,隐瞒鱼郦习武,是怕万俟灿猜出她的身份。毕竟昭鸾台尚宫也曾威名赫赫,世人都知道,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再毕竟,昭鸾台尚宫与天启皇帝的爱恨纠葛,被编成了各种话本,于街头巷尾传唱。
  而越王真正的死因却被隐藏。世人只知萧鱼郦弃主投向新帝,却不知她曾有过何种惨烈义举。
  蒙晔绕过各种心思时,万俟灿已做出初步诊断:“给我两个月的时间,倒是可以医治,医完后手可以活动,不影响正常生活,只是还是那句话,再也使不了剑,耍不了刀。”
  蒙晔忙将诊费奉上:“这就可以了,谢谢药王。”
  药王不沾铜臭,自有童子来取。
  万俟灿道:“你们也看见了,我这里每日来求医的人很多,耽搁不得。你只有每日天黑后戌时来找我。”
  鱼郦应是:“自不会耽误药王。”
  讲定之后,众人离去,刚出了山谷,慕华澜便一蹦老高,欢呼雀跃:“太好了!姐姐有治了!”
  鱼郦额间愁绪缭绕:“两个月,太久,也太危险了。”
  她担心蒙晔的调虎离山迷惑不了赵璟太久,暗卫追往蜀郡扑了空,自会向金陵报信。凭赵璟的心智,未必猜不出他们来了垣县。
  他们这一行人目标鲜明,实在太容易被识破。纵然蒙晔的玄翦卫一直散在人群中案暗地里保护他们,可一旦引来魏军,便是压倒之势,玄翦卫也未必是对手。
  蒙晔知道她的担忧,却不让她说,只岔开话题:“咱们先去城中寻个邸舍住下。”
  垣县贫瘠,只在中巷最繁华的地方有间还算干净的邸舍,上下三层,堂前管膳食,客人寥寥,倒是清静。
  他们住进了三楼,共赁下三间房,辰悟、蒙晔各自一间,鱼郦、鱼柳、华澜住一间。
  鱼郦在马车里哭了一场,好像将这两年积攒的郁气全都宣泄干净,她夜间安眠,再无梦魇侵袭。
  加上华澜实在闹腾,三个女孩儿关起门来说说笑笑,为着安全起见,平日里白天几乎不出门,连一日三膳都是在房里解决。
  每每入夜,辰悟会陪着鱼郦去药王谷看病。
  白天无事,实在打腻了叶子牌,鱼柳便甩给堂倌一锭银锞子,让他去街上买些绢花簪角。
  垣县民风淳朴,沿街店肆货郎买的东西物美价廉,虽然绢花粗糙,但胜在鲜妍,三人坐在床上一边说笑,一边互相给对方簪花,不多时,便如满园芬芳至。
  华澜指着两位姐姐咯咯笑,想起这些日子邸舍内的热闹,打趣鱼柳:“鱼柳姐姐看上那个小主持了,天天缠着人家,让人家给他讲经,把人家吓得呦,白天门都不敢出了。”
  鱼柳泼辣地掐腰,啐她:“我看上有什么用,那就是块木头。你们说说,他一个僧人,还是国寺僧人,若是对我没意思,赖着不走做什么。他不急着回去念经,拜他的佛了?”
  鱼郦把她们买的衣裳钗环挪到一边,恍然发现,经过半个月的针灸疗治,她的右手稍稍能使上些力气了。
  这个发现让她惊喜不已,她试着不用左手,只有右手,竟也能把盛满簪角绢花的漆盘托起来。
  华澜抱住鱼郦,贴紧贴着她的后背,喜极而泣:“不愧是药王,姐姐,真是太好了。”她哭了一会儿,惋惜道:“只可惜不能再用剑,那可是主上手把手教出来的。”
  鱼柳满不在乎道:“谁说不能再用?右手用不了,左手还不行吗?你就从今天开始练,像从前在主上眼皮子底下那般刻苦,早晚有一天能恢复到从前的成就。到时候咱姐三儿仗剑走江湖,还理那些狗男人干什么。”
  鱼郦望着她们明艳生动的眉眼,只觉心里暖洋洋的,她稍稍遐想那样的日子,只觉整个人都快要快乐地飘起来。
  唯一的遗憾就是祖母和雍明迟迟未至。
  蒙晔道,垣县三面环山,前些日子阴雨不绝,导致山道泥泞,他们不得不推延了来垣县的日子。耽搁了几日,萧太夫人又病倒,便只有雍明独自前来,算算日子,也就是这几日了。
  鱼郦听闻祖母生病,焦急万分,虽然蒙晔一再言明只是风寒,但她还是忧心难释,跪在窗前,朝着兆亭的方向连念了好几天的经。
  她这半月由辰悟陪着进山,路上听他讲经,越听越入迷,越听越虔诚,也信了佛,每逢初一十五斋戒沐浴,端得一个善男信女。
  鱼柳对此嗤之以鼻,奚落了她几句,换来华澜对她一顿“爱而不得”的嘲笑。
  如今华澜大了,鱼柳照样揍她,揍得她鬼哭狼嚎,又招来蒙晔劝架。
  他们在垣县待到第二十天的时候,鱼郦照例清晨开窗牖透风,却发觉街巷上的人多起来。
  这种多不是显眼的,起初只是一种感觉。再细细看,会发现街尾的摊贩多了几个,坐在街边吃馄炖的人多了几个,还有往沿街肆铺送货的驴车多了几辆。
  像一盘散落的棋子,这里多出几粒,那里多出几粒,若是汇聚到一处,却也不少。
  鱼郦心中不安,趁鱼柳和华澜还睡着,匆匆出去,想敲蒙晔的门,谁知里头传出他和辰悟的声音。
  蒙晔坐在窗上,灌了一口屠苏酒,瞥向正虔诚诵经的辰悟,笑问:“主持大师不来几口?”
  辰悟阖眸道:“不了,施主独自享用吧。”
  蒙晔道:“大师今日倒有兴致来我房里,不知所为何事?”
  辰悟蓦地睁开眼:“施主没有发现?”
  蒙晔脸上吊儿郎当的笑意稍减,他仰头闷了一大口屠苏酒,直道痛快:“我知晓这位天启皇帝虽然残暴,但有一个优点,就是不杀妇孺。当日皇城政变闹得那么厉害,也没见他杀犯官罪眷。我已让玄翦卫撤退,勿要以卵击石。数来算去,也就是剩下我一个值得杀了。我倒是能跑,只怕这一跑反要激怒他,在此大肆搜查……”
  垣县离兆亭太近,实在经不得搜查,万一被他搜到雍明的痕迹,后果不堪设想。
  也怪当日的机缘,偏偏把雍明藏在了兆亭,那药王谷又偏偏搬来了垣县。
  辰悟听出他的舍命之意,不禁讶异:“为何?”
  蒙晔笑了:“这世上值得在意的事原本就不多,恰好鱼郦的手是一个。她为给主上报仇囿于深宫,又为救我玄翦卫而伤了筋骨,我只有舍命为她医好,才能全了我们共事一场的情谊。”
  鱼郦伏在门上想,难怪这么久,雍明迟迟未至,原来蒙晔早就察觉到危险,肯定向雍明传过信儿,让他不要来了。
  瞒着她,不过是想让她安心治疗罢了。
  她心中愧疚,却听里面再度传出辰悟的声音,足令她神魂俱惊。
  “这些暗卫已徘徊多日,迟迟不动。贫僧听闻,太上皇病笃,官家奉行孝道,进入相国寺斋戒祈福,一应奏疏送进去给他批阅再拿出来,唯独不见他的人。如此,已然半月有余。”
  蒙晔呛了口酒:“孝道?真是笑……”他戛然住口,过了半晌,才呢喃:“半月……看来这小小的垣县不止有佛缘,还有龙缘。”
  鱼郦是虚浮着脚步回到了寝阁。
  华澜和鱼柳已经醒了,正摆好朝食等她。鱼柳一眼瞧出她的不对劲儿,问她怎么了,她痴痴愣愣数息,抱住她和华澜。
  现下让她们走已然来不及了。
  其实从他们察觉出暗卫已至就已经来不及了。
  蒙晔一定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乖乖等着,甘心就戮,来换她的手和雍明的命。
  她怎么就相信了蒙晔的话,她每每提出离开这里以后再来,蒙晔总说他有办法。其实他一直记着万俟灿的话——“幸亏来得还算及时,若再耽搁些时日,就算是我也无力回天了。”
  她的手耽搁不得,所以蒙晔决心将自己的命耽搁在这里。
  鱼郦心中凄楚,强搁在心底不说,强颜欢笑陪着华澜玩叶子牌,给鱼柳簪花,三人完了一天,到入夜,鱼郦照常去药王谷。
  但今夜她不让辰悟跟着。
  杳长幽黑的街头,细雨淅沥,将地上的孤影打散。她系着披风,右手打伞,左手提灯,漫然走了许久,像身陷梦魇,绝望于黑暗中踽踽独行。
  直到细雨落下的声音有了微妙的变化,她顿住脚步,夜影几乎将她吞没。
  身后传来暗哑的嗓音:“窈窈,这么久,你想我吗?”
  作者有话说:
  还债2800,还剩1200,欧耶!


第37章 
  “你怎么还不死?”
  鱼郦紧攥住纸灯的手柄; 但纸灯仍旧随着她的身体轻微晃,上面绘着的缠枝莲花忽明忽暗,宛若夜色中一抹血。
  那道浓沉的影子从她的身后绕到了身前; 他朝她伸出手; 鱼郦猛地瑟缩后退,那盏在雨中飘摇的纸灯终于被丢下,火舌迅速将灯纸吞没,燃烧蜷曲; 归于灰烬。
  赵璟瞧着她惊慌失措的面容,脸上那点因为重逢而起的温情终于消失殆尽,他瞳眸幽凉,掠了眼天色,问:“你今夜不去药王谷了吗?”
  鱼郦的身体仍在哆嗦,她竭力想止住却终是未果。赵璟进一步; 她退一步; 直到赵璟的耐心告罄; 猛地上手攥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进怀里。
  那把纸伞也被迫丢弃; 赵璟将她揽进宽厚的臂弯里,雨水顺着他的伞骨淌下,滴滴答答; 洇湿了裙角。
  赵璟低头吻她的额头; 轻叹:“你让我好找。”
  过了最初那几日恨不得亲筑囚笼,赵璟慢慢地开始害怕,他害怕追到垣县也是无果; 他害怕鱼郦就此消失在天地间; 哪怕他平了蜀郡也不能把她揪出来。
  这种恐惧如幽兽一点点吞噬着他; 使他再也无心做其他,整顿朝堂走上正轨后,立即赶来了这里。
  他御骑夜行,其实前日就到了,但他没立刻声张,包下了鱼郦住的邸舍的对面酒肆,暗暗观察她。
  她鲜少出门,但白日会打开窗牖。他躲在暗处窥视,时常会看见她同那两个女子混在一起嬉笑,那笑容太过明媚灿烂,让赵璟恍惚,他究竟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鱼郦了。
  他本来想多藏些日子,多看看她的笑,可近来察觉到玄翦卫有异动,纵然他有自信一切尽在掌握,但他还是不安,终于沉不住气从暗影中走到了鱼郦的面前。
  果不其然,当面对他时,她就再也不会笑了。
  鱼郦被他锢在怀中,仰起一张惨白的脸看他,“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你说呢?”赵璟的语调轻柔,手缓慢抚过她的面颊,压上她的唇角,如亲吻般缱绻,“窈窈,我离不得你啊。”
  鱼郦如身在冰窖,凉意顺着筋脉传向四肢百骸,她身体僵硬,赵璟却愈发温存:“你难道不爱我吗?你离得开我吗?”
  他摩挲着她那张漂亮的脸,细致描绘过她的眉眼、鼻梁、唇瓣,痴痴叹道:“你真美啊,这般美貌,怎能轻易出来抛头露面?自当与我回去,落进深宫,永永远远只能叫我一人欣赏。”
  鱼郦喘息陡重,把他的手打落,“你方才问我爱你吗?离得开你吗?我现下就可以回答,我……”
  赵璟火速捂住她的嘴,于她耳畔道:“今夜晚了,先不说这些,我送你去药王谷。”
  两人打一把伞,赵璟送鱼郦到山谷口,将伞交于她让她独自进去。
  今夜来迟了两炷香,万俟灿边给她施针边问:“可是出什么事了?”
  鱼郦躺在藤床上,犹觉惊魂未定,她默了片刻,道:“没什么,只是雨路泥泞,我摔了一跤。”
  万俟灿忙去检查她的身体,发觉无外伤,才稍稍松了口气,又问:“那个小和尚怎么没跟着来?”
  鱼郦道:“他这些日子太过辛苦,我让他歇歇了。”
  万俟灿察觉出她有心事,没再继续追问,摆弄好她手上的针,往香炉里撒一把安神香,“你睡一会儿吧,待好了我叫你。”
  鱼郦满怀心事,扔抵不住那安神香强大的助眠效力,躺在藤榻上稀里糊涂睡了过去。
  待醒来时,已然天光大亮,雨停了,积水顺着飞檐滴落,一片氤氲雾气。
  鱼郦拥着薄衾坐起来,望着窗外黛山群峦,有一瞬的迷茫,她立即反应过来,忙翻身下床,急匆匆奔出去。
  寅时刚过三刻,药王谷里的童子们正进进出出准备接诊,嘈杂的庐舍里坐着两个人,辰悟和华澜。
  华澜揉搓着睡眼来拉她的手,“姐姐,你昨夜未归,我们担心你就来药王谷寻你,药王说你太累了,脉象沉涩,想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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