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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他恨他的白月光-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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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是皇长子; 细细绸缪,用心运作,未必不能御极天下。
  女儿有没有,倒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当他看见鱼郦; 想起她曾经兴起的风浪,只恨不得从来没有过这个女儿。
  他眼皮不住地跳,有种预感,钻营半生挣下的尊荣迟早有一天要折在这个女儿的手上。
  萧琅狠摇头,想把这不祥的念头摇出去,他没搭理鱼郦; 走到御舆前; 冲赵璟躬身道:“太上皇的棺椁停于别宫; 司监已将吉地修缮完毕,该怎么办; 只待官家御令。”
  赵璟道了句“有劳舅舅”,便让起驾,把鱼郦送回崇政殿; 他去别宫。
  崇政殿灯火如旧; 仍是那个寝殿,仍是合蕊,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敛衽为礼; 恭恭顺顺把她迎进去。
  这一回赵璟大方了许多; 除合蕊这名掌事女官外,另给她配了五名小宫女,三名内侍。内侍中有一个鱼郦瞧着很眼熟,他察觉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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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座飘来的目光,伶俐地出列,道:“奴福已,先后供职于翰林御画院和崇政殿前殿,曾随梁都知去春熹殿给娘子送过画像。”
  鱼郦想起来了:“原来是你。”
  福已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生得白皙俊秀,像春日里新抽条的柳枝儿,透着清新柔润。
  打小鱼郦看人先看脸,觉得他顺眼,便让他和合蕊在身边伺候,余下的去做些外殿的琐事。
  太上皇刚驾崩,宫里到处悬魂帛,宫女内侍们都穿着素衣,头上扎白练。合蕊将孝服端来要给鱼郦换上,鱼郦只瞥了一眼,道:“瞧着怪丑的,我才不穿。”
  她生过一场病,兼之舟车劳顿,早就累了,简单梳洗后躺到床上,倒是一夜酣沉。
  清晨被蝉鸣吵醒,崔春良隔着帐子道:“官家在别宫守了一夜,治头疾的药用光了,命奴回来取。娘子若是玉体无恙,能不能……去看看官家。”
  鱼郦很不耐烦,坐在床上打了个呵欠,还未置可否,崔春良又道:“萧二郎君也会去。”
  萧崇河在今年春闱中名列二甲十三名,在萧琅的运作下直接进入尚书台任左司郎中,乃天子执事。
  鱼郦倒不是多么想见萧崇河,只是见崔春良一把年纪一夜未眠,沙哑着嗓子劝她,心下有些不忍,便应下,起身梳妆。
  她不肯穿孝服,合蕊实在没有办法,给她找了件玉色罗裙。
  照理前日就该大殓,但赵璟未归,萧太后不敢做主,只有在陈列大殓衣衾并设奠之后,先将太上皇的遗体放入棺椁中,暂不盖棺,等候官家回来。
  鱼郦到别宫时,只见正殿里分外冷清,除停放的棺椁,赵璟跪在灵柩前焚烧黍稷梗,他身后是嵇其羽和谭裕,还有一个鱼郦不认识的文臣。
  崔春良把赵璟的药塞给鱼郦,催促她快些进去。
  鱼郦实在不想再跪太上皇,便蹲到赵璟身边,将药递给他。
  赵璟的脸上并没有泪,眼睑下两团乌青,容色憔悴,显出深浓的疲惫。
  他已经换上荆服,抬头掠了一眼鱼郦,将药接过,崔春良接着给她水,她还未递出去,赵璟已经把药囫囵吞下了。
  鱼郦盯着手里的一瓯茶水,干脆自己喝了,把空瓯送还给崔春良。
  崔春良附到她耳边低语。
  鱼郦压下心中烦躁,轻声朝赵璟道:“我还没用朝食,你是不是也没用?”她风寒未愈,多说句话就忍不住掩袖咳嗽。
  赵璟歪头看了她一阵儿,起身,顺道把她也拉了起来。
  两人去内殿用朝食,待走远了,谭裕忍不住靠近嵇其羽,低声道:“国丧啊,连孝服都不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这是要干什么?一会儿让台谏看见了,非得参她不可。”
  嵇其羽眼观鼻鼻观心:“只有你看见了,官家没看见吗?官家都没说什么,你急什么?”
  谭裕叹道:“祸国妖姬。”
  嵇其羽咬牙碾他的脚,谭裕疼得呲牙咧嘴,暂且将剩下的话咽回去。
  按照大魏的礼法,至亲逝后三日不食水浆,虽然太上皇驾崩已经超过三日,面对满桌的膳食,赵璟仍然坚持不动筷箸。
  崔春良道:“文正言曾说‘凡居丧,虽以毁瘠为贵,然亦须量力而行之’。官家龙体要紧,何必拘于虚礼。”(1)
  这话倒有些意思,鱼郦轻声问身边的合蕊文侍郎是哪方神圣,合蕊答:“方才在殿中,站在谭司使身边的官员就是,文贤琛。”
  哦,那个鱼郦瞧着眼生的文官,据说从前是制敕院侍郎,后来皇城政变中立有功勋,擢升为中书省左正言,在她爹手底下。
  崔春良劝了一通,赵璟仍旧不食,他看向鱼郦,道:“用完了朝食,就回寝殿里待着,无诏不许出来。”
  鱼郦对他刚刚跪在灵前的模样深有感触,犹豫少顷,试探道:“我想见见寻安。”
  赵璟沉默了片刻,薄唇噙上些微冷意:“我早就说过了,寻安和你没有关系。”
  赵璟在离京去寻鱼郦前,已经为寻安取下大名,赵衡,衡字,乃权衡均衡之意,很符合当下朝堂局面。
  皇长子在满一周岁时敕封为江陵郡王。
  鱼郦低着头半天没说话,浓密的睫羽轻覆,遮住了她眼底翻涌的情绪。
  两人正相顾无言,内侍来禀,说福王和顺王求见。
  福王赵瑁和顺王赵瑜是赵璟的两位庶弟,一个十五,一个十六,穿一身孝服躬身进来,不像天潢贵胄的龙子,在赵璟跟前倒像是受了惊的小家雀。
  当年赵璟离家入京为质时这两个弟弟还小,自来没什么感情,赵璟登基后依例封了他们做亲王,他们屡屡自请回封地,都被赵璟驳回。
  鱼郦坐在赵璟身边,生受了他们一礼,顺王赵瑜道:“皇兄日夜守灵,只怕于龙体有损。我们二人是闲人,本就没什么用,可代兄长守灵。只盼兄长多加保重,家国有依,吾等才能安心。”
  赵璟的脸色难得有所缓和:“你们有心了。”
  他在垣县徘徊月余,前朝积攒了许多政务亟待处理,赵璟纵然有些孝心,也不能继续耽搁在别宫了。
  他和鱼郦一起出了殿门,正遇上萧崇河迎面而来。
  赵璟道:“不必多礼,母后因父皇新丧伤心不已,数度痛哭晕厥,现下正在别宫偏殿休养,你去看看她,劝她保重。”
  萧崇河躬身道:“臣领命。”
  赵璟拉起鱼郦的手,她被带着趔趄了几步,回头看向萧崇河,他这位古板小弟弟果不其然对着她的云髻珠钗和罗裙皱起了眉。
  鱼郦觉得好笑,自嗓间溢出些笑音,赵璟冷声道:“我父亲死了,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鱼郦立马噤声,揽着他的胳膊道:“抱歉啊,我也不是故意的,要不这样,哪天我爹爹死了让你笑回来。”
  赵璟斜睨她,目中愠色颇浓,正要发作,内侍将肩舆抬了过来。赵璟气鼓鼓地指了指鱼郦,把她推上去,将要坐到她身侧,萧太后披头散发地奔了出来。
  她双目血红,手颤颤指向鱼郦,怒意凛然:“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怎么配!”
  鱼郦强忍着不笑,心道,她这姑姑又是唱得哪一出,太上皇活着未见与她多恩爱,他这一死,她倒像伤心得疯癫起来。
  赵璟半揽着萧太后,吩咐左右:“把母后带回去。”
  内侍们听令上前,欲将萧太后挟回殿中,被萧太后推搡开,她步步靠近鱼郦,指着她骂道:“你这贱人!杀我玮儿,蛊惑我的有思,你合该死上十次八次了,你怎么还不死?还不死!”
  赵璟把她拖回来,于她耳畔低声道:“母亲,你若是舍不得父皇,就随他一起去皇陵。草棚相守,将来也是一段佳话。”
  萧太后倏然怔住,不可置信地仰头看向赵璟,赵璟已经耐心全无,将他推给萧崇河,讥讽:“好好劝劝你的姑姑,你们萧氏的清誉门楣可容不得践踏。”
  从始至终,鱼郦安安稳稳走在肩舆上,看完了一场闹剧。她隔着宫人们看向萧太后,面上挂着挑衅的笑。
  萧太后怒不可遏又要上前,被萧崇河飞快拢住臂膀推入殿中。
  纷乱中,萧崇河回头看了一眼鱼郦,神色颇为复杂。
  赵璟坐到鱼郦身侧,肩舆被高高抬起。
  行至御苑时,赵璟握住了鱼郦的手,冲跟在身侧的嵇其羽问:“垣县那些刺客的来历查得怎么样了?”
  嵇其羽回:“臣已让人去认过尸,基本可以确定是从前越王府军,至于受谁指使……”
  赵璟道:“但说无妨。”
  “大娘娘身边的荆意前些日子经常出宫,行踪成迷。”
  赵璟握着鱼郦的手骤僵,鱼郦微微一笑:“算了,快别查了,真查出什么来,还能为了我把你的亲娘怎么样吗?”
  赵璟凉凉道:“我大魏后宫规训第一条,便是女眷不得干政。有些事情,她就算是我的亲娘也不能干,你不要太自作多情,不是为了你。”
  原来这件事情要紧的地方在于勾结越王余孽,而不是想要她萧鱼郦的命。但怕是方向错了,这等周密的部署,可不像她姑姑那个榆木脑袋能干出来的,她多半是被人推出去挡枪了。
  鱼郦正想调侃几句,忽得意识到赵璟那句话是一语双关,她笑说:“好,我不干政。”
  她面上挂着笑意,心里却在想,真险啊,当初差一点就妥协嫁给赵璟了,若真成了亲,他们就是另一对太上皇和萧太后。
  将成怨偶,非死即疯。
  赵璟亲自把鱼郦送回寝殿,终于忍不住,将她头上的金钗玉环一一拨下扔出去,他将披头散发的鱼郦拥进怀里,柔声说:“我昨夜跪在父皇灵前,一直在想,世人总说千秋万岁,哪里来的万岁?从今年起,朕开始修建自己的陵寝,就睡在父皇的隔壁,那里头宽敞得很,朕还给你留了位置。你放心,你再怎么闹,有多么不甘心,你都生是朕的人,死是朕的鬼。”
  他说完就把鱼郦松开了,冲殿内宫人道:“好好伺候娘子,可不许惹她生气,朕今晚可是要让她侍寝的。”
  赵璟终于扳回一城,笑着离开。
  鱼郦散发进殿,蓦地,挥手扫落了案几上的物什。
  宫人们战战兢兢跪了一地,只有福已小心翼翼上前,心疼地说:“娘子,你的手伤了……”
  鱼郦抬起手,果真见指尖鲜血淋漓,该死,伤得还是右手。
  她紧张起来,“快去拿药。”
  福已十分伶俐地将药箱拎出来,摆弄出瓶瓶罐罐,合蕊皱眉看他,道:“你下去吧,这里有我。”
  鱼郦却摇头:“不要你,就要他。”
  福已受宠若惊,殷殷上前为鱼郦敷药。
  鱼郦干脆摒退了众人,只留他在身边。
  福已将鱼郦的手搁在绸帕上,像对待稀世的珍宝,每抹一下药膏,就要送到唇前吹一吹,他叹道:“娘子的手生得和脸一样美,要好好爱惜,伤了多可惜啊。”
  鱼郦歪头瞧他,觉得这个人真有趣,被赵璟惹出的阴郁稍散,微笑:“你的脸长得也美,可惜……”
  福已面露忧郁:“可惜,是个阉人。”
  “可别这样说。”鱼郦道:“有人多了二两肉,也不拿它干人事,呵,还不如阉人。”
  福已不妨她竟会开这样的玩笑,忍不住捂嘴咯咯笑起来。
  鱼郦也笑,两人笑作一团。福已不禁怅惘:“从前随梁都知去给娘子送画像,说是要给娘子择婿的,奴心里可担心了,就怕娘子真看上谁,就要离开春熹殿,不在宫里住了……”
  作者有话说:
  我敢肯定,你们绝对在玩火。
  (1):出自宋,司马光。


第45章 
  “娘子腹痛不止……”
  现在再回想那段辰光; 当真像做梦一般。
  鱼郦后仰了身体,姿态慵懒而怅惘:“现如今我可是再也离不了宫……”
  福已给她的手指缠上白绢,唇上噙着幽秘的笑:“走不了才好; 奴会一直陪着娘子的。”
  到底是个孩子; 真是年少天真。
  鱼郦将手抬到眼前,看着纤细的指骨,手背上隐隐浮藏的青筋脉络,想起蒙晔和万俟灿在这只手上的付出; 倍感凄落。
  她道:“我想喝点酒。”
  福已犯难:“眼下正是国丧,宫中禁酒。”
  鱼郦靠在凭几上,将手搭在膝上,罗袖垂撒,青丝曳地,玉颈窈窕; 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她叹息:“国丧啊; 真是可惜; 我现如今就是想喝点酒。”
  福已叫她这么一念叨,心都酥了; 瞧着她那张美艳哀愁的脸,心想:是呀,不就是想喝点酒; 娘子又能有什么错。
  他溜去膳房; 借着当年梁道秋留下的关系,找到管膳具茶酒的勾当官,说尽了好话; 总算讨出来一小壶屠苏酒。
  鱼郦的酒量并不见长; 喝下去小半壶; 不觉纱衣半泄肩头,拢着乌发说起了胡话。
  “你有没有见过寻……江陵郡王?他是胖是瘦?饭量怎么样?断奶了吗?”
  福已一边给她披衣,一边道:“郡王很好,锦衣玉食,就是啊……官家不大去看,乳母们倒是尽心,先头有几个怠慢的,都让崔都监杖责后赶出宫了。”
  鱼郦目光轻垂,幽幽凝着青砖上的纹络,半晌没言语。
  福已凑到她身前,仰起一张俊秀澄澈的面,柔声说:“娘子不要伤心,那就是您的孩子,谁也改变不了,待他长大了,自然会来认亲娘。”
  鱼郦笑了,烛光下眼角晶莹,有着剔透伶仃的光泽。
  到辰时,赵璟才暂且从繁杂的政务中脱身,他负着一身疲惫进入寝殿,浓郁的酒味迎面扑鼻。
  他皱眉看向身后的合蕊,合蕊低垂螓首,一声不吭。
  雪色罗帐翩飞如蝶翼,鱼郦趴在梨花矮几上,纱衣半倾,露出雪白圆润的香肩,青丝如瀑洒在地上,与纱裙凌乱勾缠。
  纤细白皙的手指搭在桌沿,其下是歪倒的酒壶。
  福已跪在鱼郦身边,额头紧贴着地砖。
  赵璟冷声问:“谁给她拿酒的?”
  福已哆哆嗦嗦地跪着上前,“是奴。”
  赵璟瞥了他一眼,只道:“打。”
  内侍进来要将他拖出去杖责,鱼郦恰在这时醒了,她双目迷离,视线游散,嗓音略微沙哑:“这是干什么呀,不就喝了点酒。”她踉踉跄跄地起身,拢住赵璟的胳膊,靠在他肩上,绵软笑说:“都是我指使的,罚我吧。”
  软玉温香依偎在怀,赵璟的脸却冰冷无澜,他凝向她的右手,问:“手怎么了?”
  鱼郦懒懒应付:“受了点小伤,不碍事。”
  他沉默片刻,猛地将鱼郦拦腰抱起,凤眸中森凉,“你确实该罚。”
  这一番算是有惊无险,将要施刑的内侍把福已放开,齐齐退了出去。
  寝殿里烛光煌煌,彻夜不灭,映在层叠的罗帐上纷乱人影。
  福已和合蕊是要在殿内伺候的,到后半夜,福已听见罗帐内鱼郦好像在哭。
  他的手紧攥成拳,浑身都在颤抖,合蕊掠了他一眼,撩帐进去送绵帕。
  天将亮赵璟就起身了,他几乎彻夜未眠,但精神却好,神采奕奕,凤眸明亮,穿戴齐整后回到床边,低头亲亲鱼郦的颊边,紧贴着她,轻声说:“窈窈,其实这样的日子也不错,你说呢?”
  鱼郦疲惫不堪,稍稍挪动下身体都像在受刑,她抬起眼皮,目中甚是空洞:“只要别闹出人命。”
  赵璟抚摸她的手微滞,随即道:“怕什么?有了就生。”
  鱼郦粲然一笑:“生出一对你和赵玮这样的兄弟吗?”
  赵璟靠着床沿席地而坐,歪头看向窗外微熹的天光,漫然说:“你要是实在不想生,就算了,你这身子骨瞧上去也经不住折腾。”
  他走后,合蕊端进来一碗药,鱼郦如久病遇医,立即抢过来一饮而尽。
  这药喝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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