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自有颜如聿-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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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异装癖不是精神病，只是一种性行为手段方式异常，虽然难以启齿，但是一种无害的癖好，我们国内也没有将异装癖划入精神病范围。”姜芮接手这个案子后，对异装癖做了不少了解。
　　“能不能判被告把工作还给原告？原告上有老下有小，又是这个不上不下的年纪，要是没有了工作，家里可怎么办？”大爷也是那个年纪走过来的，很能体会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失去工作意味着什么，在他看来判个三十万给原告也不如工作顶用，原告有十年的工龄，以后工资会越来越高，退休后还有退休金，等孩子成家了也不会拖累孩子，可比一次性拿钱安稳多了。
　　“不能，原告不属于不能辞退的情况，只能要求经济赔偿。”
　　“那可以多判点赔偿给原告吧？”
　　“这个案子已经引起媒体注意，判多了会不会引起争议？”当过干部的阿姨明显考虑更多。
　　“认定被告非法辞退，二倍经济赔偿这点不会争议，至于精神损害赔偿，一般以事实轻重和本地经济水平衡量。”姜芮书道。
　　“能赔多少赔多少吧。”大爷发表意见。
　　阿姨微微皱眉，“二倍经济赔偿已经有30万，我见过一些这类赔偿的案子，一般赔偿数额不大，所以精神损害赔偿是不是要谨慎点？”
　　“30万看起来多，但哪有工作顶用？原告一个人养全家，上头四个老人，家里孩子还要上学，过几年毕业了不得给买个房？不买房也得帮衬点吧？家里老人生个病万儿八千就没了，压力全在原告一个人身上，要是他一个顶不住，好好一个家就得散了。”大爷很感性，想得也比较多。
　　阿姨觉得大爷的话有道理，但还是觉得有点不妥，“但原告有异装癖，社会主流不认可，他们这样的人，明显倾向原告会不会引来舆论批判？”
　　“如果是担心这点，我认为没必要，法律的公正在于对事不对人，不论当事人是怎样的人，法律都保护他应有的权利，如果当事人是因为身份，而非他获得了不该获得的权利而引起争议，我能承担这样的争议。”姜芮书道。
　　两位陪审员忍不住看她，心想这姑娘真刚。
　　他们作为陪审员虽说也有一票判决权，但最后在判决书上签字的人是作为主审法官的姜芮书，承担责任的人也将是她。
　　现在实行办案质量终身负责制，这个责任不是那么好担的。
　　合议庭分歧不大，十五分钟后，姜芮书再次开庭。
　　“下面继续开庭。本庭在休庭期间，合议庭对本案进行了认真的评议，对本案的事实、证据进行认定，充分考虑了原被告双方的意见，已作出结论，现在宣判。”
　　“全体起立。”刘一丹道。
　　“……原告要求被告二倍经济赔偿的诉讼请求，合理有据，本院予以支持……由于被告原因造成原告隐私泄露，给原告造成精神损害，应给予被告精神损害赔偿，精神损害抚慰金酌定50000元。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合同法》第四十七条、第八十七条的规定，判决如下：一、被告应于本判决生效之日起十日内支付原告经济赔偿301840元。二、被告给付原告精神损害赔偿金50000元……如不服本判决，可在判决书送达之日起十五日内，向本院递交上诉状，并按对方当事人或者代表人的人数提出副本，上诉于S市中级人民法院……”
　　宣判声中，葛毅听到法官支持己方的两项主张，还是忍不住失望，法官无法支持他拿回工作。但他也知道自己算是幸运的，遇到了一个愿意接受不同的法官，这个结果已经比最开始的一无所获要多太多了。
　　秦聿靠着椅子，双臂抱在胸前，似乎还有点不大满意，看不出是打赢官司的样子。
　　被告那边的脸色不大好，尤其是陈先生，脸拉得老长，面如锅底，被告律师情绪比较内敛，但抿紧的嘴角还是能看出他心情也不大好。
　　而旁听席中的人群对如此大金额的判决反应不一，有人面露惊讶、有人露出笑容，也有人皱起了眉头……
　　读完判决，姜芮书没有马上宣布闭庭，她看了看法庭里所有人的反应，“我认为社会的进步在于，我们的选择变得更多，我们开始重视自我，开始追求个性，开始见识到各种各样的不同，也开始学会逐步接受和尊重不一样。所以，我接受跟我一样的人，也尊重跟我不一样的人。在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下，过怎样的生活，成为怎样的人，这应该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自由，我希望未来，我能看到更多这样的自由，也希望在座各位能够见证。”
　　法庭里一片寂静。
　　姜芮书微微一笑，转身走下审判席。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鼓掌，接着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渐渐连成了片，热烈的掌声在法庭里响起来。
　　没有人说话，只有热烈的掌声。
　　她没有停留，法袍的衣角一闪而过，离开了法庭。


第40章　峰回路转
　　掌声中，秦聿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久久未动。
　　陈先生拉着老长的一张脸，愤愤地瞪了他们一眼，率先离席。
　　被告律师暗暗叹了口气，那天他想摸底姜芮书的倾向性被挡回来，就应该想到她并不是一个思想守旧的人。
　　这场官司，一半是败给原告律师，一半是败给姜芮书。
　　接着一群街坊邻居涌过来，恭喜葛毅赢了官司，他们被请来旁听，知道葛毅被开除的原因，心里是有点嘀咕的，不过到底还是相信葛毅多年的人品，说来就来了。
　　现在法官说葛毅没问题，那就证明他们没看错人，谁没有点不好说的癖好呢？
　　葛毅被街坊邻居们劝着，原本有点失望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他突然有点明白秦聿请街坊邻居们来旁听的用意了，请了许阿婆来作证，街坊邻里可能就瞒不住，遮遮掩掩让人乱猜，不如大大方方让人来看，官司一赢，比说什么都能证明他没错。
　　他不知道姜法官最后那番话有没有一点点是为了他才说的，但他很感激，有这么一番话，他不怕再遭受非议。
　　就在这时，几个人从旁听席走过来，“恭喜你，葛先生。”
　　葛毅睁大了眼睛，“你们……”
　　“我们是工会的人。”那先开口的人歉意道，“你的事其实工会内部提过，只是内部一直有争议，直到今天……是我们工作没做好，工会会为你争取应有的权益，如果你还想回单位工作，我们也会为你争取。”
　　还能回去工作？
　　葛毅原本已经不抱希望，谁想峰回路转，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下意识看秦聿。
　　秦聿将笔记本装进手提包里，这才抬头看了眼他们，“葛先生跟贵单位刚打完官司，若回去工作，上下关系、职工内部关系、后续工作安排都存在问题，不如先确定这些问题怎么解决再做进一步安排？”
　　“这是应该的。”那人点头道，“我们内部会先出一个章程，到时候再跟葛先生商量。”
　　秦聿点点头。
　　葛毅晕乎乎的，下意识地说了声，“谢谢。”
　　“秦律师，工会那些人也是你找来的？”直到离开法院，葛毅都还没回过神来。
　　“不是。”
　　葛毅要拿回工作，唯一的办法就是工会为他争取，但工会内部对他很有争议，有些人不能接受异装癖。
　　这也是给葛毅立人设的原因。
　　一个臆想中恶心的异装癖，跟一个自己身边喜欢穿女装但人品可靠的同事比起来，自然是后者让人容易接受。
　　葛毅大致明白了前因后果，有点沉默，过了许久才再次出声，“那我要不要回去工作？”
　　折腾这么久，他其实有点心灰意冷了，可是不回单位工作，他又能做什么？
　　“这个问题不在律师的职责范围。”秦聿道，“助理会将账单发给你，记得付款。”
　　葛毅一怔，看着秦聿开车远去，呆呆地留在原地。
　　快下班的时候，刘一丹突然来办公室问，“姜法官，你今天准时下班吗？”
　　姜芮书看着快写到最后的判决书，嗯了声，“差不多了，什么事？”
　　“我今天约了人，怕赶不上时间，你要是准时下班，我想搭个顺风车。”
　　姜芮书抬头看她，见她满面桃花的样子，挑了挑眉，“约会？”
　　“相亲。”刘一丹压低的声音也难掩激动，“我大姨给我介绍了一个博士，你知道是谁吗？我中学时的学霸男神！那种白衬衫自行车男神，我以前做梦都想坐他自行车后座，啊，想想就浪漫死了！回头要是成了，我要他带我回母校圆一回梦！”
　　姜芮书好笑，“好啦好啦，今天给你当司机，保证你不会迟到。”
　　“那谢谢你啦，回头我带男神给你看！”
　　“行啊。”
　　姜芮书抓紧把判决书写完，确定无误后，签上字，一看时间，刚好到下班时间。
　　“姜法官，好了吗？”刘一丹从办公室外探个脑袋进来。
　　姜芮书收拾了东西，关上电脑，“走吧。”
　　两人说说笑笑去停车场找车，姜芮书突然听到有人喊了声，“芮芮。”
　　姜芮书寻声看去，只见旁边停着一辆白色Ghibli，车旁站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三十多岁的模样，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皮肤白皙，手腕挂着一只翠绿的手镯，气质古典温柔。
　　刘一丹一看有点惊艳，不过这女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姜芮书唇边的笑意一下子淡了。
　　“芮芮……”
　　姜芮书微笑道：“张女士还是叫我的名字吧，或者姜法官也可以。”
　　张女士一愣，很快又露出了微笑，“芮书？”
　　姜芮书没反对，“张女士有事？”她看了看手表，“我赶时间。”
　　“过些天我有一场表演，你爸爸也会去，我想问问你去不去？”
　　“恐怕没时间，我平时比较忙。”
　　连问都没问哪天就说没时间，张女士也没质疑，从手提包里取出几张精美的入场券，“这是入场券，如果你有时间，可以带朋友一起去看看。”
　　姜芮书接过入场券，淡淡地嗯了声，“预祝表演顺利。”
　　张女士闻言笑意爬上眼角，“谢谢你，芮书，有你的祝福一定会顺利的。”说着又道，“不耽误你时间了，你快忙去吧。”
　　姜芮书点点头，转身上车。
　　刘一丹感觉她俩之间的气氛怪怪的，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个张女士，张女士还站在原来的地方，见她回头，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冲她挥了挥手。
　　很自然。
　　让人很亲切。
　　姜芮书上了车将那几张入场券随手一塞，完全没有重视的意思。
　　刘一丹忍不住偷偷瞄姜芮书。
　　刚开始接触姜芮书的人会感觉她不冷不淡的，有那么一点点的高冷，但熟悉起来就知道她很随和，为人大方，从来不跟人争，也能开得起玩笑，在各个庭之间人缘很好。
　　而现在，她感觉姜芮书浑身都是淡漠的气息，好像一下子拉开了距离，到了遥不可及的高处，让她感觉姜芮书跟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到法院工作快三年了，从来没听说姜芮书说自己家里的事，问也问不出来，那个张女士提到姜芮书的爸爸语气很亲昵，难道是姜芮书的后妈么……


第41章　孽缘般的相遇
　　“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姜芮书突然打断她的思绪。
　　“啊？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
　　姜芮书斜了她一眼，“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
　　“姜法官，你知道自己的小仙女人设崩塌了吗？”刘一丹一脸严肃。
　　“我不是仙女。”姜芮书笑了笑，心说，有人叫我大魔王。
　　“那是女王？女王大人，快跟我说说呗~”
　　“没什么好说的。”
　　后妈不好说吗？
　　“那个张女士不是我后妈。”
　　“你怎么又知道我想什么？”
　　姜芮书打着方向盘看前方，“我也不是你想象的小可怜，姐姐我早十几年前就自己当家做主了，趁早把你乱七八糟的想法拿掉，不然我要画圈圈诅咒你了……”
　　“法官同志，你当我是几岁的小孩吗？哼哼，我早就不看喜羊羊了。”
　　“就诅咒你今天约会……”
　　“我不问了！”刘一丹马上闭上了嘴，还做了个拉链的动作。
　　姜芮书忍不住笑，过了一会儿，才轻描淡写地说：“真的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也没什么狗血，我只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真的这样吗？
　　刘一丹总觉得她今天有点不一样，或许应该说，她今天见到了姜法官的另一面……
　　将刘一丹送到约定地点，姜芮书想起家里存粮殆尽，正好附近有个很大的超市，索性顺道去做个采购。
　　酸奶、牛排、水果……
　　啊，沙拉酱好像也吃完了。
　　想着要买什么，姜芮书一边推着购物车，一边在栉比鳞次的货架中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
　　这个超市真的很大，充足的冷气让人，姜芮书觉得可以在里面逛一天。
　　砰。
　　购物车撞上了什么，姜芮书连忙抬头一看，一声靠差点脱口而出……
　　对面的男人双手轻轻搭在购物车上，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但这么近距离的观看他的容貌，视觉冲击力很大，眼睛却变得贪婪起来，舍不得眨眼，也舍不得挪开视线。
　　他整个人如标杆挺立，精致挺括的西装仿佛第二层皮肤，极致地凸显他宽阔的肩膀、精瘦的腰身，还有修长笔直的大长腿。
　　这样近的距离，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姜芮书不知道那是什么香水，若有似无，有点冷，却又霸道，有点像他这个人。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几乎是同时看了过来，等看到撞自己的人是谁，好看的眉毛马上蹙了起来。
　　他们的位置处于货架和通道的交汇处，她是直行，秦聿也是直行，是货架造成了盲区。
　　所以，这次不是她全责。
　　姜芮书迅速判定了责任，缓缓松了口气，腰杆挺起来，往秦聿的购物车里扫了一眼。
　　牛排、酸奶、牛油果……
　　唔，跟她的食谱还挺像。
　　秦聿也是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姜芮书，这么大个超市还撞上了，见她没说话，目光也跟着往她购物车里一扫，发现她买的东西跟自己差不多，连酸奶的品牌都跟自己一模一样。
　　两人相对无言，有种对方复制自己购物车的感觉。
　　“姜法官。”沉默后，秦聿先开了口，好歹这是主审法官。
　　“秦律师，你也来购物？”姜芮书打招呼。
　　“嗯。”
　　短暂的沉默后，姜芮书道：“我还要买点东西。”
　　“我也是。”
　　两人点点头，擦肩而过。
　　姜芮书推着购物车走了很远，想起家里的鸡蛋好像已经吃完了，得买点鸡蛋回去。
　　于是她一个转弯，去了买禽蛋的区域。
　　秦聿那个高大的身影在一片白花花的鸡蛋中，真是鹤立鸡群。
　　“真巧。”秦聿沉默了片刻，还是跟她打招呼。
　　“嗯。”她迅速挑了一盒自己常买的鸡蛋，见他还没有选定，她一点帮忙的意思也没有，“先走一步。”
　　秦聿点点头。
　　姜芮书把购物车推出很远很远，直到看不见秦聿才停下来，清点了一下东西，还有芦笋没买。
　　超市里的芦笋有两种，一种是散装的，要排队称重，一种是包装好的，已标明价格。
　　姜芮书习惯性买包装好的，因为一般来说，包装好的比散装的品质要好些，当然，价格略贵。
　　拿了一盒芦笋，看着满满一购物车的东西，成就感油然而生。
　　她想了想，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