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自有颜如聿-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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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聿的眼神冷漠而陌生，视线一触即分。
　　“报告审判长，开庭工作已经准备就绪，可以开庭了。”刘一丹面朝审判席说道。
　　姜芮书点点头，敲了敲法槌，宣布开庭：“根据民诉法有关规定，本案适用普通程序，由审判员姜芮书，人民陪审员曹飞宇、蒋蓝月组成合议庭，姜芮书担任审判长，刘一丹担任法庭记录，当事人如果觉得本案审判人员或书记员与本案有利害关系或者其他关系，可能影响到本案审理公正，可以申请审判员或书记员回避，原告申请回避吗？”
　　“不申请。”原告律师答道。
　　姜芮书将目光看向被告席，“被告申请回避吗？”
　　秦聿的声音如金玉相击，悦耳而冷清：“不申请。”
　　“审判长，我方要增加诉讼请求。”原告律师道，“在提起诉讼后，被告在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开除我当事人，没有赔付任何违约金，我方要求被告依法赔付违约金，由于被告长期骚扰，给我当事人造成了极大的精神压力，导致我当事人产生抑郁倾向，故加上精神损失费和医疗费，共计15万元。”


第6章　铁证如山
　　姜芮书接过原告律师提交的相关证明，原告一个多月前被人事通知不用再去上班，算算时间，大致就是法院传票送到被告之后。
　　姜芮书看向被告席，“被告对违约解雇原告一事可有异议？”
　　秦聿道：“没有异议。”
　　竟是直接认下了违约解雇的事实。
　　原告律师很惊讶，忍不住嘲讽：“秦律师该不会是良心发现，给我方当卧底吧？”
　　秦聿掀起眼皮，很有“良心”的提醒了一句：“原告工龄不足半年，如果不能拿出充分的证据证明你方对我当事人的全部指控，你方最多只能获得违约解雇赔偿——2500元。”
　　姜芮书看了眼秦聿。
　　按照《劳动合同法》规定，工龄不满6个月，工作单位违约解除劳动合同，需支付劳动者在本单位半个月工资的赔偿。
　　原告底薪5000元，工龄恰好卡在六个月没到，他这么说半点毛病都没有。
　　但是这2500元拿出来这么一说，实在很羞辱人……
　　原告律师气得差点拍案而起，缓了好一会儿气才勉强平复下来，决定不跟他废话，看向姜芮书，“审判长，这里是3份证人证词。今年4月17日13点30分钟左右，被告借工作之由将我当事人叫到其办公室，意图在办公室里对我当事人进行不法侵犯，我当事人强烈反抗逃出办公室，随后被告不但没有罢手，还试图将我当事人拉进其办公室继续侵犯，幸好被路过的同事，也就是本案的3名证人看到，这才从被告手里救下我当事人。”
　　随后他翻出一个硬盘，“这是事发当时被告办公室外的监控录像，录像里清晰地可以看到我当事人逃出被告办公室后，被告追出来，不顾我当事人反抗，意图将我当事人重新拉进其办公室。”
　　说罢，他挑衅地看了看被告席，就不信有这些铁证在还能翻身。
　　姜芮书已经看过这些证据的复印件，一号证人是被告公司的部门经理，二号三号证人都是普通职员，随后证人出庭作证，他们也肯定了事发当天确实看到原告从被告办公室逃出，被告试图将原告强行拉回办公室，证词几乎只字未改。
　　而监控十分清晰地拍下了被告和原告的脸，视频中的情形与证人证词毫无差别。
　　可谓铁证如山。
　　但直到目前为止，被告代理律师一言未发。
　　原告律师感觉大局已定，又见秦聿一直没说话，觉得他面对如此铁证怕是无话可说，心中畅快不已，还冲被告喊话：“被告，你请的这个律师不大行啊，这上庭来一句话都不说，打算直接认输吗？哎呀，秦律师可能真的良心发现，不惜败诉来惩罚你这种……”
　　“原告律师，请注意你的言辞。”姜芮书警告。
　　“好的，审判长。”原告律师一点也没有被警告的自觉，高高兴兴闭上嘴。
　　被告脸色难看到极点，不由看向秦聿，虽然知道原告律师故意那么说的，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产生了怀疑，连旁边的赵思雨也搞不懂秦聿到底怎么回事。
　　姜芮书看向被告席，“被告对原告的证据可有异议？”
　　一动不动的秦聿终于抬头，“我方要询问证人。”


第7章　反对无效
　　“下面的问题，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他先询问的是一号证人，“今年4月17日13点30分左右，你与证人刘敏学、张晓经过我当事人的办公室，是或不是？”
　　一号证人虽然不理解他为什么要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还是毫不犹豫答道：“是。”
　　“你们三人在经过我当事人的办公室的时候，看到原告冲出我当事人的办公室，是或不是？”
　　“是。”
　　“随后我当事人紧跟着跑出来，是或不是？”
　　“是。”
　　“原告反抗我当事人，是或不是？”
　　“是。”
　　“原告衣衫凌乱，是或不是？”
　　“是。”
　　“是我当事人拉扯导致，是或不是？”
　　“是。”
　　“原告内衣带解开，你亲眼看到是我当事人解开的，是或不是？”
　　证人顿了顿，“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
　　“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秦聿打断他。
　　证人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不是。”
　　“当时我当事人正在对原告进行猥亵，是或不是？”
　　证人又顿了顿，最终摇头：“不是。”
　　“这么说——”秦聿看着证人，“你只看到了我当事人拉扯原告，并没有看到我当事人猥亵原告，是或不是？”
　　“反对！”原告律师突然出声打断，“被告律师妄图改变证人已确定的证词！”
　　“只是询问事实。”秦聿道。
　　秦聿的确只是在询问事实，但是这个事实不包含对被告性骚扰的推断，哪怕被告的行为看起来很有意图，原告方可以推测质疑并证实，但也不能否认秦聿所问的是事实。姜芮书很快给出决断，“反对无效，证人如实回答被告律师的问题。”
　　原告律师恨恨地闭上嘴。
　　证人不是很明白秦聿问这个问题的用意是什么，看起来毫无意义，监控视频已经将经过拍得很清楚，但他隐约感觉到如实回答会对被告有利，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如实回答：“是。”
　　随后秦聿又用相同的问题询问了其他两个证人，得到一模一样的回答。
　　但即使证人们没有看到被告猥亵原告，监控视频里也没有猥亵的画面，却并不能推翻被告性骚扰的指控。姜芮书分配了举证职责，被告也需要举证，证明自己没有性骚扰，否则他无法清白结案。
　　而直到此时，被告没有提交任何证据。
　　原告律师原先还有点慑于秦聿在业界的名声，担心他出大招，要知道秦聿是出了名的惯会出其不意，多少原本占尽优势的业界大拿，最后都出其不意地败在了他手下。不过一想己方铁证如山，而秦聿那边什么证据都没有，只要法官公正，无论如何都不会输了官司，他担心了一瞬，又放下了心。
　　什么无人敢撄其锋芒，不过如此。
　　然而他的念头刚落下，就见秦聿的目光落在了原告身上，漆黑的眼瞳里华光内敛，逐渐释放出锋芒，让人有一种被猎人锁定的畏惧——
　　“我方要求询问原告。”


第8章　大局已定
　　原告脸色一白，无措地看向自己的代理律师。
　　当事人被当庭询问是很正常的，原告律师对此并不意外，但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安，但当事人就在身边，他不能表现出一丝异样来，连忙低声安抚道：“不用怕，实话实说就行了，我们证据确凿，不管他怎么问也推翻不了我们的证据。”
　　原告忐忑地绞着手指，站到了证人席上。
　　秦聿打量这个看起来柔弱胆小的姑娘，神情没有一丝波动，开口就问道：“原告，你声称我当事人曾经对你有多次性骚扰，请问有几次？”
　　原告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回答：“不记得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
　　原告咬了咬唇，“入职没多久。”
　　“具体时间。”
　　“……大概是入职后一两周吧。”
　　“具体表现有哪些？”
　　原告嘴唇抖了抖，似乎想起了痛苦的回忆，“他经常用各种理由叫我去办公室，开始只是说一些很有暗示性的话，那些话也让人很不舒服，慢慢地就开始动手动脚……直到上次，也就是4月17日那天，他想在办公室里侵犯我……”
　　“跟你说暗示性的话，有证据吗？”
　　“没有，他只是口头说。”
　　“什么时候开始动手动脚？”
　　“大概入职后一个月吧。”
　　“我当事人一般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对你动手动脚？”
　　“中午，大家吃饭的时候，办公室没什么人，他经常找借口让我留下来去他办公室。”
　　“大致是监控视频拍到的那个时间？”
　　“……是。”
　　“也就是说，在你入职的6个月里，我当事人对你的骚扰长达5个多月，让你饱受折磨，以至于患上了抑郁症？”
　　听到这里，原告律师感觉不妙，隐约意识到了秦聿的意图，可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就听到原告说了声“是”。
　　原告律师心里咯噔一下，下一刻就听到秦聿清冷的声音在法庭里响起，“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要一直忍着？你说我当事人大多在白天对你进行性骚扰，既然是白天，办公室里应该一直有人，你是可以自保的，但是——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反抗，也没有寻求同事帮助？”
　　你指控被告性骚扰，为什么你要一直忍受他的行为？在你明明有自保的能力也没有反抗？是不是可以说明——这是默认的！
　　这就是秦聿想让原告承认的事实。
　　一旦承认，认定被告性骚扰的基础将被动摇。
　　原告律师马上道：“不论如何，4月17日被告对我当事人心存不轨，意图猥亵的事实也无法否认，你方也有举证职责，这不足以证明被告没有猥亵我当事人。”
　　他知道过去的事已经立不住脚，只能抓住证据确凿的这次。
　　然而秦聿还没说完，慢条斯理从文件袋里拿出一份文件，“在原告入职的6个月时间里，她是同批实习生第一个转正的，经办手续是我当事人……”
　　原告脸色一白。
　　原告律师一听秦聿的话就知道要糟糕，再看原告的反应，心里顿时透心凉。
　　“转正后第一个月的业绩就是部门内最好的，她一个小新人要什么没什么，是怎么胜过老职员的？因为我当事人给她介绍了人脉！原告入职的第三个月就获得了第一次提拔，力压数名资历更深的职员成为组长，而这背后，是我当事人跟人事部门打了招呼……”秦聿一份一份地把相关证明数出来，随着他每按下一份证明，原告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最后秦聿放下所有的纸张，看着原告说道：“我有理由认为，原告默认我当事人对其所作所为，这不是强权骚扰，而应该叫做——交易！”
　　“反对！”原告律师霍然起身，“被告律师这是侮辱我当事人！”
　　秦聿没理他，而是看着原告，做了最后的总结：“年轻的女孩想走捷径，可以理解。”
　　眼里却尽是讥诮。
　　原告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
　　姜芮书暗暗叹气，大局已定。


第9章　手下败将
　　姜芮书宣布休庭，原被告双方气氛截然相反。
　　判决书还没下来，被告却高兴得笑容一直没停，连声对秦聿道谢，夸他真是翻云覆雨手，还说下次有官司还会找他。
　　秦聿看了他一眼，冷淡地说了声：“职责所在。”
　　说罢便提包就走，被告也不在意，目送秦聿走出法庭，有了功夫关注原告。原告被他的注视吓到，差点没抖起来，这更让他得意，笑眯眯道：“小陈啊，这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还是太年轻了。还有李律师是吧？你瞧着年纪也不小了，打官司还这么多纰漏，说到底还是你的本事不如秦律师，可要记住这个教训了。”
　　特么秦聿比老子年纪大！
　　原告律师阴沉着脸，十拿九稳的官司竟然输了，到底还是大意了。
　　他没理被告，黑着脸离开法庭。
　　不想在外面看到秦聿在等电梯。
　　秦聿这人远远瞧着真的很出色，西装革履，气质矜贵，又长得好，一看就是精英。
　　可这样一个人，却不怎么干人事。
　　原告律师一下子忍不住了，他走过去，语气嘲讽：“哟，秦律师还没走呢。”
　　秦聿凉凉的眼风扫过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太高，看人的时候有种俯视的傲慢感，被看的人则有一种被鄙视的感觉。
　　没错，就是鄙视！
　　原告律师心里无比确定，这家伙就是在鄙视自己！说不定心里还给自己贴了标签——手下败将！
　　从手下败将的小弟进化成了手下败将！
　　这么一想，他的洪荒之力就有点控制不住，口不择言：“秦律师，你不是在京城搅弄风云的？怎么跑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了？”说到这里，他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该不会是在京城人人喊打，混不下去，不得不隐姓埋名远走他乡重新开始？”
　　秦聿瞥了他一眼，“李律师。”
　　原告律师昂头，“怎么？”
　　秦聿竖起食指，“这是什么？”
　　“1。”原告律师脱口而出，见秦聿没反应，便不大确定地改口：“……食指？”
　　秦聿换了根手指。
　　“中指……”
　　下一秒就见秦聿一脸嘲讽，他突然反应过来，靠，这是在羞辱他！
　　秦聿嘴里蹦出两字：“傻X。”
　　“你说谁傻X？！”原告律师跳起来。
　　秦聿不理他，转身进电梯。
　　电梯关上，还能听到原告律师破口大骂的声音，赵思雨差点笑出来，没想到秦律师埋汰起人来嘴巴这么毒，简直秒杀。
　　笑过之后，她想起了今天的案子。
　　作为被告代理律师，她很清楚地知道被告确实是猥亵了原告，经常以工作为要挟图谋不轨，原告的的确确就是受害者，而原告的证据也十分充分，可是，全都被秦聿全部推翻了，还给原告泼了一身脏水。
　　“秦律师。”赵思雨觉得不问出来她良心不安，“你为什么要接这样的官司？”
　　秦聿扭头，看她的眼神仿佛她提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赵思雨有点受不了他这种眼神，好像为了钱帮坏人打官司天经地义，她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我是说，你为什么要帮这种人渣打官司？为了赢官司不惜给受害者泼脏水，这样坏人得不到惩罚，受害者却无辜含冤，法律公正何在？”
　　“我会让人事重新给你安排面试考试，如果不能全对，我会让人事解雇你。”
　　“你——”赵思雨没想到他一言不合就要解雇人，大声喊道：“我哪里错了？律师不就是维护法律公正而存在的吗？你不择手段帮人渣打官司，让他们逃脱法律制裁，就等于做了他们帮凶，要是律师都像你这样法律哪还有公正？”
　　“天真。”秦聿丢下这么一句，抬脚便走了。
　　“这是怎么了？”陶霖在停车场远远瞧见两人闹不愉快。
　　秦聿上车就道：“走。”
　　人家小赵还没上车呢。
　　“这也太没风度了吧？”陶霖嘴里这么说着，还是启动了车子，但随即就用手机叫了一辆出租车，将出租车的信息发给赵思雨，让她自己搭车回律所。
　　车绕了半个停车场，在离开法院前，陶霖突然停下来，示意秦聿往外看。
　　旁边停着一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