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自有颜如聿-第2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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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认真地看过原告评论别人的全部微博？有没有看过她如何跟别人争吵？她都说了哪些话？”
　　张芳雨愣了下。
　　“有没有？”秦聿再次问道。
　　张芳雨意识到事实可能跟自己想的不一样，“我看过一些。”
　　“没看过全部？”
　　她顿了下，“没有。”
　　“那么你认为原告的评价哪句不对？”
　　“这不是评价的问题……”
　　“哪句话是错误的？”秦聿打断她。
　　张芳雨又愣了下，“她那样故意跟别人吵架就不对……”
　　“她说的哪句话是错误的？”秦聿对上她的眼睛，逼问道：“哪句话曾经造谣、诽谤、污蔑、羞辱别人？”
　　张芳雨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你不知道有没有，还是根本没有？”秦聿步步紧逼。
　　“我……”
　　“请给我准确肯定的回答。”
　　张芳雨原以为自己能说出很多，可临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严筱歌评论那些艺人的微博，虽然言辞辛辣，但是……基本上是基于艺人的不足之处，大多以讽刺为主，并非凭空污蔑，也没有出口成脏。她跟粉丝争吵也是各种冷嘲热讽，没有满嘴喷粪。
　　也是因为这样，她的风格独树一帜，很多路人喜欢看她撕艺人撕脑残粉，甚至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向她提供素材……
　　或许严筱歌的确有炒作的意图，可是她的方式没有踩红线，她和艺人粉丝之间的纷争最多只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所以你没有了解全部事实就认定原告，你的好朋友道德低下？”见她不回答，秦聿戳破张芳雨不愿面对的事实。
　　张芳雨声音艰涩，“我……”
　　“艺人作为公众人物必须接受公众的检视，面对公众的各种褒贬评价，这是公众人物的义务。而原告作为普通公众，发表自己对某个公众人物的负面评价影视完全是个人自由，纵然言辞尖锐，但只要不是造谣诽谤侮辱等违法行为，他人都无权干涉。相应的，公众人物的粉丝与原告有不同意见，与其辩论也是粉丝的个人自由，但在这个过程中，被告作为粉丝做出人肉等各种侵权行为，才是真正的违法、真正的错误。”
　　秦聿面向审判席，“从证人到庭作证就可以直接看到被告侵害原告名誉权的后果。名誉是一种社会评价，社会评价降低最直接的后果是影响他人对受害人的看法，导致人际关系受损，如周围的人对受害人嘲笑、轻视、怨恨、议论，家庭关系恶劣，以及朋友断绝来往——现在证人站在这里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他说着指向证人席。
　　证人席上，张芳雨浑身一僵，有种被审判的错觉。
　　法庭里一片寂静。
　　秦聿却并不看她，向审判长示意，“完毕。”
　　朱玮霖沉吟片刻，然后询问被告，“被告方有什么异议？”
　　梅丽寒马上道：“原告方的论点是在原告没有寻衅滋事基础上才成立，但是很明显，原告就是在寻衅滋事，而且是反复寻衅滋事。”
　　朱玮霖看向原告。
　　秦聿目光投向对面，落在林锦身上，“原告方想询问被告几个问题。”
　　“被告如实回答问题。”朱玮霖道。
　　林锦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心中并不怵，淡淡说道：“你问吧。”
　　秦聿看着她，“你为什么将许圣视为偶像？”
　　林锦矜娇地抬起下巴，“当然是哥哥人好优秀。”
　　“哪里优秀？”
　　“哥哥18岁出道，出道前他做过三年练习生，出道后就是团里的舞蹈担当和颜值担当，单飞后第一张个人专辑就大卖，拿奖拿到手软，现在还是演员，第一部　主演的剧就是男主角，搭档国宝级戏骨……”说起爱豆的好，林锦滔滔不绝，底气十足。　
　　“你如何评价许圣本人？”
　　“哥哥既有才华又有颜值，但他并不以出色的外貌为傲，为人低调真诚，成名后依旧非常努力，三观超正，热爱公益，是近年来非常优质的稀缺型偶像……”林锦又夸了一顿。
　　“听起来很优秀。”
　　“不是听起来，是事实！”
　　“你知道我对许圣是什么看法吗？”
　　林锦冷笑，“你是严筱歌的律师，你的看法肯定跟她一样。”
　　“不，我的看法跟她不一样。”秦聿看着她，在她疑惑的眼神中，启唇说出自己的看法，“许圣是谁关我屁事。”
　　“你——”林锦大怒，这比贬低许圣更让人恼怒，因为他压根就没把自己的爱豆当回事。
　　“如果不是这个案子，许圣是谁？许圣如何？于我而言不如路边的一条流浪狗。”
　　听他把许圣比得连狗都不如，林锦勃然大怒，“你是狗吗？！把人看的比狗还重要！”
　　“我为什么要把许圣看得比狗更重？他是我什么人？认不认识他、看不看重他都是我的个人自由，与你何干？”
　　“你别装了！承认你也是黑子吧！”
　　“我说的是我的真实想法，难道不认可你的偶像就不能说话？”秦聿将目光转向梅丽寒，“难道说真话引起的矛盾就是寻衅滋事？坚持自己不同的想法也是寻衅滋事？不，不允许别人说真话才是真正的寻衅滋事。”
　　梅丽寒心里咯噔一下，终于知道他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的目的是什么。
　　他要彻底推翻自己的论点！
　　秦聿将法庭里所有人都扫了一眼，最后又落到了她身上。
　　“如果你不赞同一个人的观点，你会怎么做？”
　　法庭里一片寂静。
　　几乎所有人都同时想到了一句话——
　　“我不赞同你的观点，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朱玮霖叹息道。
　　梅丽寒浑身一震。


第538章　说话的权利
　　“不赞同一个人的观点，你应该向她表达自己的观点，用严谨的逻辑、用你所学知识去反驳她，去瓦解她的观点，最后说服她，如果做不到就去学习，让自己更加渊博，有足够能力再去反驳她。”
　　秦聿看着林锦，“而不是攻击她，举报她，让她闭嘴、消失，失去说话的权利。”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一字一句陈述的语气，在空旷的法庭里格外清晰。
　　但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想起粉圈现在乌烟瘴气，控评成风，动不动就举报投诉，上纲上线，不允许别人有不同的看法，敢说真话的人也越来越少。
　　这其实已经不单是粉圈的问题，当人们不服另一个人的时候，想到的不是不是以理服人，不是用知识去打败他，也不是用人格去征服他，而是剥夺他失去说话的权利，不允许他发出不同的声音，只允许同类的存在。当越来越多的人这样，这个社会不同的声音越来越少……
　　何其可怕！
　　“你不是法律，也不是道德，你没有权利让任何人闭嘴，你只是你。”秦聿一字一句说完，语气平静而克制，却叫人听出蔑视的意味，随后他看向审判席，微微颔首：“完毕。”
　　林锦完全愣在自己的席位上，所有人都看着她，眼里都是不赞同的神情。
　　一如她和粉丝们不赞同别人时的情景，只是这一次没有人指责她。
　　随着秦聿的话音落下，梅丽寒卸掉身上的力气靠着椅子，无言一声长叹。
　　…
　　法庭里，人群逐渐散去。
　　面对失败的结果，林锦目光冷冷瞪着对面原告席上的两人，冷哼一声，很快离开。
　　梅丽寒看着秦聿，语气平静：“你又赢了。”
　　“承让。”秦聿淡淡说道。
　　梅丽寒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跟上林锦的脚步，很快也离开了法庭。
　　从宣判后严筱歌就一直沉浸在胜诉的喜悦中，直到看到对方的律师也离开，这才悄悄平复下来，脸上的笑怎么也压不下去。
　　不过这个胜利的结果来之不易，怎么高兴都是应该的，她喜笑颜开地对秦聿说道：“秦律师，谢谢你帮我打赢了这场官司，请你打官司是我做过的最明智的选择！没有之一！”
　　秦聿回道：“你付钱了的。”
　　严筱歌：“……”是哦！超贵的！小金库全砸了进去！
　　不过能打赢这场官司就什么都值了，林锦不仅要向她公开道歉，还要赔钱！真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实在大快人心！
　　如果这里不是法庭，她恨不得唱起歌来：今儿真高兴呀，真呀么真高兴~~~
　　秦聿的高冷范她已经充分领教过，知道他不是很好的分享对象，于是她麻溜拿出手机准备跟自己的亲朋好友分享这个好消息。
　　但是很快，她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咦了声，随后呵呵冷笑：“知道林锦败诉，这群人就跟疯了一样，不是说你有后台就是骂法官不公正，想象力可真丰富，敢情只有我败诉才公正，真是一如既往的双标不动摇。”
　　她有个小号潜伏在粉丝群里，不然也不会知道那么多消息，得知林锦败诉，群里瞬间炸了锅。
　　“事情已经结束，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我气不过！我赢得堂堂正正清清白白，他们凭什么还理直气壮？”严筱歌一副气不顺的样子，她想了想，很快想出了办法，“他们不是爱举报吗？那我也举报他们，封了他们的群，气死这群脑残粉！”
　　说完又想到这么举报不一定会封群，还得有实锤才行。
　　有了！
　　她准备发两张小黄图，然后马上举报。
　　就在这时，秦聿突然按住了她。
　　“怎么了？”
　　“你想干什么？”秦聿问。
　　严筱歌想说让脑残粉被举报封群，但在秦聿淡漠的目光注视下，她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秦聿垂眸看着她的手机屏幕，群消息飞快刷新，偶尔闪过一些“姓秦的”“狗屁律师”的字眼，不消想肯定在说他这个原告律师的不是。
　　他很快收回目光，将自己的东西装好，“你这么做就会变成跟他们一样的人。”
　　严筱歌一愣。
　　秦聿提起包，最后道：“网络不是法外之地，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大步离开了法庭。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严筱歌愣了许久，直到他消失不见才回过神来，也回味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群消息还在疯狂刷新，这里面几乎没人能接受她胜诉而林锦败诉这个判决结果，所有人都在声嘶力竭的声讨这个结果，眨眼的功夫，几十条信息刷出来，没一条是好话。
　　她暗暗咬牙，恨不得让这些脑残粉原地升天。
　　不过……
　　秦律师说的对，如果她真的那么干，就变成了跟这些脑残粉一样的人。
　　她被如此伤害过，更不应该用这种手段成为加害者。
　　即便对付的，就是原来的加害者。
　　她直接轻轻一点，拉到群聊设置最下面——
　　退出群聊。
　　…
　　离开法庭，在走向电梯的方向时，秦聿忽然停下来，看向另一头走道。
　　往那边走可以到法官办公室。
　　顿了两秒，他收回目光，长腿一抬，进了电梯。
　　这六月底下午的太阳如烤箱炙烤着整座城市，一出法院大楼就是一股热浪扑面袭来，几乎叫人窒息。秦聿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自己的车，回到车上，一边开冷气一边脱律师袍，随后叠好安置在副驾驶上。
　　源源不断的冷气驱散高温，车中的温度迅速降下来，他打开保温瓶喝了一口冷水，这才感觉缓过气来。
　　放回保温瓶，他舒了口气，左右找找，在口袋里找到手机。
　　拿着手机，他默了默，打开C区法院官网看今日开庭安排，下午开庭的民事案中，主审法官没有某个熟悉的名字。
　　“滴滴滴滴……”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来。
　　“开完庭了吧？”陆斯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秦聿下意识就感觉这厮这时候打给自己没好事，“什么事？”
　　“江湖救急，速来！”


第539章　你在哪
　　陆斯安在搞一个case的方案，一时间陷入了僵持，没有更好的思路，就想起秦聿以前好像做过这种case，一看是时间估摸着他开庭应该快结束，就准备拉壮丁。
　　乔律师还说这时候说不定，对方律师可是梅丽寒，搞不好要僵持。
　　这对陆斯安来说压根不是事，他上微博一看，一眼就看到了严筱歌案出结果了，当即一个电话打过去。
　　秦聿就这么被拉了壮丁。
　　等会议结束，天已经完全黑了。
　　“一起吃饭去？”陆斯安招呼。
　　其他人被这个方案折腾得死去活来，一听到能宰老板一顿，没有不答应的。
　　秦聿顿了下，道：“你们去吧。”
　　乔律师眉毛轻挑，“有约？”
　　“想早点回去，先走一步。”秦聿合上电脑，点点头，转身就离开了会议室。
　　“这家伙……”陆斯安啧了声，拿他没办法，不过他今天刚跟梅丽寒打完一场官司，又被拉壮丁折腾了几个小时，想来应该很累了。
　　乔律师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摇头叹道：“秦律师这种人间精品独来独往真是暴殄天物。”
　　陆斯安道：“我也是暴殄天物啊。”
　　所有人同时投来目光，然后纷纷扭头。
　　“嘁！”
　　…
　　马路上仍是车水马龙，两旁街道灯红酒绿，高高耸立的大厦闪烁着霓虹，几欲刺破夜空。
　　秦聿双手握着方向盘，周围的热闹仿佛与他毫无相干，小小的车厢里一片静谧，他的眼里只有前方。
　　路过花店的时候，他停了一下，几分钟后，抱着一束粉色郁金香从花店走出。
　　大半个小时后，宾利缓缓开进凯旋公馆，最后停在了姜家门口。
　　姜家周围的路灯亮着，透过繁茂的枝叶依稀可以看到一楼亮着灯，但楼上的灯是暗的。
　　这时候，她估计又在逗猫玩吧……
　　他拿出手机翻到姜芮书的号码，犹豫了两秒又放下了，推开车门走下去。
　　“秦先生？”范阿姨看到他很惊讶，亲自到门口来开门，“你找芮书？”
　　“嗯，她在不在？”
　　范阿姨却慢慢笑了，“秦先生你没有跟芮书联系吗？她这两天不在家。”
　　秦聿一怔，“不在家？”
　　范阿姨也是真没想到他俩都没联系，不过差不多秦聿每次来家里，姜芮书都在，所以没想到联系就直接过来了吧。“芮书这周末去Y市玩，今天下午出发的，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她后天下午才回来，你有事的话就直接打电话给她吧。”
　　他们那么熟，都有各自的联系方式，范阿姨觉得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她这个老阿姨就不掺和了。
　　秦聿没想到姜芮书竟去了Y市，原本以为马上就会见到她，可现在要等到后天去。
　　“秦先生？”见他不说话，范阿姨以为他不高兴，叫了声。
　　秦聿微微点头，“没事，打扰了。”
　　回到车上，他没有马上离开，若有似无的花香飘到鼻端，勾引着他的目光落到了副驾驶上的那束娇嫩清艳的郁金香上。
　　上次送花第一次没送出去，这次也是。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很平静，但有种无形的力量在涌动。
　　驱使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转了个弯，车很快开出凯旋公馆，半小时后直接上了高速，一路向南而去。
　　…
　　Y市的夏夜就像滚滚海浪，热情奔放，到处可见穿着泳衣的人们，载歌载舞，欢声笑语，处处洋溢着海滨之城的浪漫。
　　姜芮书刚吃了宵夜回来，靠坐在窗前，隔着玻璃都还能隐约听到海浪声，听着海浪声，似乎还能感觉风里飘来的咸湿之气。随着夜深，沙滩上的人渐渐少了，她没有再出去，打算今晚先养精蓄锐，明天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