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自有颜如聿-第3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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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她拿着一个相框回到客厅。
她双手捧着相框，目光凝视着上面的照片，眉宇间流露出不易觉察的哀伤。
照片上是三个年轻的女孩子，娄雪晗在最中间对着镜头，笑得夏季的阳光都没有她明媚，旁边两个女孩笑着亲她的脸，把她的脸都要亲变形了。左边的女孩正是苏筱，而另一个很眼生，长得很漂亮，可以看出来她们三个的关系很好。
“这是……”张雅婷感觉照片中的陌生女孩就是关键。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印象，今年夏天有个网红被全网黑，这个网红撞倒了一个老人，老人受伤住院治疗，这个网红不但没有去医院探望老人，还态度强硬拒绝赔礼道歉，反咬老人碰瓷。”
张雅婷一下子想起来了，“网红圆圆？”她看着照片里的漂亮女孩，“她是圆圆？”
先前网上还有人将娄雪晗和圆圆联系在一起，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而娄雪晗也说过圆圆长得很漂亮。
“所有人都不相信，她肯定撒谎，老人都住院了，怎么可能是碰瓷？明显是她人品恶劣，本来网红的素质普遍很低，负面新闻一个接一个，没道德没底线，作为网红的她就是其中一份子。”
娄雪晗望着窗外，声音有些飘忽。
“于是人们疯狂辱骂她，要求她赔礼道歉，媒体也痛斥她道德败坏，呼吁整顿网红主播，更有一些人替天行道，给她寄死老鼠和带血的刀片，找不到她的人找到了她老家，朝她家泼油漆泼大粪，在她的家乡宣扬她多么卑劣。她从小跟爷爷相依为命，老家就只有爷爷一个亲人，爷爷从来没有走出过生活了一辈子的村庄，以为她真的在外面做了坏事伤了人，爷爷又悔又怕，怪自己没有教好孩子，可又心疼孙女怕她下半辈子毁了，所以爷爷在一个无人知晓的深夜上吊自杀了，期望能用自己的命去偿还孙女的罪责。”
娄雪晗收回目光看着他们，“可是这件事被恶意曲解，被说成她爷爷是被她气死的，她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正在直播，想解释清楚，可是满屏幕都是恶意的辱骂，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然后她直接从楼顶跳了下来。”
客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
秦聿有过一些猜测，但没有猜到是这么一回事，圆圆自杀这件事他也有点印象，当时因为圆圆撞倒老人的影响很恶劣，对圆圆自杀的报道并不多，比原先漫天批判圆圆的时候低调了很多，也不知不想给这么一个影响恶劣的人版面还是心虚。
而此时，他和张雅婷都捋清了所有的线索——
娄雪晗几乎完全复制了圆圆被网暴的每个步骤，从撞到孕妇到拒不道歉，再到直播质问，以及逼上楼顶，几乎跟圆圆的遭遇一模一样。
“你在报复。”秦聿沉声道。
她和苏筱制造了一个类似的事件，然后一次又一次反转，不是为了体会正义，而是为了愚弄所谓的正义之士。
“那些口吐恶言的人，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凶手！”娄雪晗一字一句道，“他们的耳朵只听自己想听的，眼睛只看到自己想看的，既然如此，那耳朵和眼睛都别要了吧，反正替天行道不需要这些，只要一张嘴就够了。”
第824章 始作俑者
张雅婷相信，当初那些网暴圆圆的人，以及现在网暴娄雪晗的人，当中很大部分真的认为自己在行正义之举，相信路见不平的自己是个好人，如果没人对不平事发声，这个社会不就没救了？
舆论是民意所向没错，可是民意是可以被绑架的，因为舆论是盲目的，谁掌控了舆论就掌握了正义，便能让自己的意志变成民意，身处舆论洪流当中有几个人能分辨方向？大家都说那是错的，那就是错的。
但是圆圆的自杀跟网暴有直接关系，参与网暴的人不计其数，有点良心的人会或许反省自己，但是这种反省不见得管用，或者管用那么一段时间，等到下次再出现类似的事情，他们会再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于是，他们从正义之士变成了刽子手。
可是绝大部分人都不会因为圆圆的死受到任何影响，圆圆至死连他们名字和长相都无法获知，何等绝望？
娄雪晗更加无法获知，也没法为圆圆讨一个公道，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愚弄、践踏这些人的正义。
只是，这姑娘太过决绝，把自己都押了上去。
张雅婷轻声叹息，“你这样也会毁了自己的事业。”
“明天我会公开真相。”娄雪晗道。
“这样不足以消除你的作为所带来的影响，相反，大众知道这件事你是和苏筱故意策划的，不但不会理解你们，更可能会触底反弹大肆批判你们，你们将遭受比之前任何一次网暴都更可怕的舆论狂潮。”在自己身上找错很难，但在别人身上找错很容易，所以被愚弄的人大多不会去想自己是不是造过孽，只会恼羞成怒变本加厉将错过落实到愚弄者身上，这样才能证明自己的无辜。
“我不在乎。”娄雪晗语气平淡，但态度很坚定，“有些人仗着自己不长心肆无忌惮去伤害别人，就活该有一天被愚弄。”
这才是她最后的报复，让被愚弄的人们知道他们的感情被欺骗，同情心被玩弄，他们捍卫的正义被人扔进淤泥里，狠狠踩在脚底，还要碾上一碾。
彻头彻尾的羞辱，比耳光更有杀伤力。
到那时候，才是整个事件的最高峰。
张雅婷皱眉，“这样你可能连正常生活都无法进行。”
“我已经做好准备。”娄雪晗不为所动，“再怎么群情激愤，过段时间都会平复，等过个一年半载，就是我跑到街上也不会有人认出来。”
她的语气很平静，可眼里透着冷漠。
圆圆自杀才过去几个月，可是已经没人再提起，那些曾经恨欲其死的人们，早就不记得自己曾经逼死过一个正如夏花盛放的女孩。
话说到这份上，张雅婷不知还能说什么，理智上她应该阻止她这么做，不论如何活人更重要，可是……
正义的存在，不分对活人还是死人。
她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心中暗暗叹息，“既然你已经做好决定，那我就不说什么了。”
“真的很抱歉，我并不想隐瞒，只是……”娄雪晗没有为自己辩解，脸上露出歉意，轻声道：“我们没有戏弄两位的心思，请你们是想借你们的名气……但无论如何，真的很抱歉，是我们不对。”
秦聿和张雅婷都没开口，虽然她们事出有因，但欺骗是事实，做律师最忌讳的就是这点，换个案子他们可能已经办砸了，甚至被牵扯进去。
抛开这点，张雅婷对娄雪晗的胆气和作为颇为佩服，不是每个人都有胆气敢站到舆论的对立面，为此冒着事业被毁的风险，只为了讨一个不是公道的公道。
“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张雅婷问道。
娄雪晗看了看苏筱，“我会想办法替圆圆起诉一些扭曲事实的媒体和网友，等这些事情做完再想别的吧。”
这无疑是个庞大的工程，需要耗费难以计数的时间和精力，她话里没带苏筱，显然想自己去做这件事。
其实张雅婷不大希望娄雪晗这么做，从成本上来说是赔本的，可是有些事不能单纯用盈亏来衡量，这样的“傻瓜”往往才是社会清正的分子。
搞清楚真相，他们也没有必要再待下去，起身告辞。
“好自为之。”张雅婷说了句。
娄雪晗连忙起身相送，看着两人，还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呐呐道：“谢谢你们。”
张雅婷心情复杂，无声叹息，走前说道：“希望你不后悔，得偿所愿。”
…
车停在路边，今晚的风很大，呼呼吹着让人听着就没有一丝暖意。
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姜芮书把外套都脱了，坐在车里一边吃零食一边玩手机，十分悠闲。
突然咔哒一声响，一阵冷风灌进温暖的车中，骤然而至的冷空气钻进鼻腔，她鼻子一酸，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扭头一看，秦聿弯腰坐了进来。
后座的车门也开了，张雅婷呼着热气窜进来，“这南方的冬天真叫人受不了。”
姜芮书笑道：“S市算是好的了，冬天也就这一个月冷点，你再往北去那才真叫人受不了。”
“不行不行，我抗造，但不抗魔法攻击。”张雅婷连连拒绝。
“你们这么快谈完了？”她没跟他们上去见当事人，不过一直在关注事态发展，告诉他们：“现在热搜都还没掉下来，苏筱被骂得很厉害，不过雅婷你的委托人情况也不大好，反转：多次，风评受害，网友开始无差别攻击了。”
“这些人明天会被打肿脸。”张雅婷靠着后排座椅，话里的信息量很大。
姜芮书扭头看她，“怎么回事？”
张雅婷大致说了一下，“这就一群傻逼，可惜国家在这方面的管理和法规还不够完善，叫一群loser整天在网上蹦跶，搞得乌烟瘴气的。”
虽然被娄雪晗隐瞒欺骗，她不会毫无芥蒂当做没发生过，甚至不会再轻易接娄雪晗的委托，但是真正造孽的是网上那些无良媒体、键盘侠以及自诩正义却盲从的网友，这些人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第825章 让子弹飞一会儿
饶是姜芮书见多识广也没想到真相是这样的，圆圆的那个事件她也知道，不由唏嘘：“她们这是舍身成仁啊。”
“许久没见到这么傻的人了，真叫人不知该生气还是同情。”张雅婷感慨，忽然拍拍副驾驶，问道：“如果哪天我遇到这样的事，你会不会像娄雪晗那样给我讨公道？”
“你会成为另一个圆圆吗？”姜芮书反问。
“当然不会。”张雅婷很清楚自己不像圆圆那样无所依仗，就算真的有一天遭遇圆圆那样的处境，她一定会想方设法把所有人拖下水，绝不让伤害自己的人好过，“我也是多愁善感，居然问你这种问题，当我没问过。”
姜芮书无声笑了笑，她当然知道张雅婷不会成为第二个圆圆，因为她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人生际遇也截然不同，不过……
“如果哪天你真的身陷困境，我一定会组个史上最强的律师团去救你，谁害你就告谁。”
“如果有很多很多人呢？网暴的人千千万。”
“有一个算一个，法律没说法不责众。”
张雅婷满脸感动，动容道：“姜小书~”
姜芮书回头握住她的手，深情道：“文西西~”
两个女人眼见肉麻起来，秦聿面无表情给自己系上安全带，踩着油门，打着方向盘，目不转睛看着前方，专心开车。
第二天一早，娄雪晗发了一篇名为【没人会原谅你们】的长微博，刚看到这个题目的人还以为她在骂苏筱，谁知点进去一看，却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小雪撞孕妇这整件事都是假的？小雪和苏筱是姐妹？她们是自杀网红圆圆的好朋友？
是打开的方式不对还是这个世界太玄幻？
错愕之后，几乎每个被欺骗的人都出离的愤怒，骂声就要脱口而出，但是看到末尾却耸然一惊——
【每一个口吐恶言的人都是刽子手！】
【圆圆已经离开丑恶的世界，永远不会有人原谅你们的罪恶！】
娄雪晗在微博最后写了这么两句，仿佛来自逝者的诅咒，让人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苏筱转发了这条微博，证实娄雪晗所言属实。
舆论再次炸了。
姜芮书一早看到微博沉默了许久，这真相一爆出来，便是把姐妹俩所有的退路都堵上了，人们或许会反思，或许会反噬，谁也无法预料最后会走向怎样的结果。
娄雪晗的话有些偏激，但是也没说错，参与网暴的每个人都是刽子手，他们的言语如刀剑刺向受害者，不见血，却一刀刀将人刺死。
或许很多人的初衷是维护正义，可没有智慧的善良是恶，没有智慧的侠义也是恶，这样的人可以称为善意的杀人者。
但不管多善意，终究是杀人者。
暗暗叹了口气，姜芮书登上自己的账号，发了一条微博：【下次，让子弹飞一会儿。】
可以预见，这必将掀起一场滔天巨浪，但这跟张雅婷关系不大了，她跟娄雪晗解除了委托关系，这件事对她来说到此为止。
张雅婷打电话过来，姜芮书知道她没事了，便道：“今晚到家里吃饭？”
张雅婷叹息：“恐怕不行。”
“嗯？有约？”
张雅婷没说话，那边依稀有风声。
姜芮书突然心领神会，“你不是在去机场的路上吧？”
“回答正确，没有奖励。”
“你这么赶干什么？明天不行吗？”
“打工人不得闲啊。”她语气沧桑。
姜芮书一个字都不信，说得要喝西北风了似的，谁不知道娄雪晗刚给了她一大笔律师费，肥着呢！“你不会是在躲某某某人吧？”
张雅婷嗤之以鼻，“我是那种没胆儿的人吗？”
“哦，你不是躲，你是战略性撤退？”姜芮书还是懂她的，一向喜欢正面刚，但是偶尔也猥琐发育，反正不吃亏。
“没错，正所谓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S市不是我的主战场，我还是先战略性撤退为好。”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姜芮书呵呵，想到昨晚吃火锅她不让陆斯安来，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你到底对陆老板做什么了？这不像你的作风。”
“把你脑子里的小黄片关掉，我和他现在可是很纯洁的男女关系。”
“都一块开房了还纯洁？”姜芮书吐槽。
“盖棉被纯聊天你爱信不信。”说着她想起自己花的八百块，有点心疼。
盖棉被纯聊天这种事简直就是掩耳盗铃，但是她这么说，姜芮书还是信的，不然这会儿她该吐槽陆斯安这男人怎样怎样了。不过他俩都是情场老鸟了，居然到现在还没啥关系，挺叫人意外的。张雅婷的态度也很飘忽，要说在意吧，她说走就走，要说不在意吧，又特地接这么个委托从京城赶来，真叫人摸不着脉络。
“你怎么打算的？这么回去还怎么发展关系？”
“顺其自然吧，有缘自相聚，无缘就罢了。”张雅婷看着车窗外飞快后退的景色，眉眼平淡，语气洒脱。
姜芮书知道她不是纠结的人，“希望有缘，这样以后你说不定会来S市定居。”
“为什么不是他追随我回京城？”
“看来你还是有那么个意思的。”姜芮书抓住她的话头。
张雅婷顿了下，笑道：“当法官就是厉害，说不过你好了吧？”
“谢谢夸奖。”
“来这儿定居我得先克服这该死的冬季，想想就可怕，我好像也没那么喜欢了。”
想起她这些天不乐意出门，姜芮书就忍不住好笑，“这是小问题，到时候有人给你暖床不会冷的。”
张雅婷啧了声，“这么说你家秦律师天天给你暖床？”
姜芮书唔了声，“也没有天天，他忙起来睡得晚就让我先睡，不准等他。”
张雅婷不想听她炫耀下去了，“姜小书你做个人吧，下次见面我们还能做朋友，但是现在，我要跟你绝交半天，拜拜。”
姜芮书笑，“行吧，说半天就半天，一小时一分钟一秒钟都不能少。”
第826章 又撩拨他
大安律所。
陆斯安和助理从外面赶回来，路过秦聿的办公室看到他在里面，突然想一个事，连忙后退两步敲门，见秦聿抬头看过来，问道：“你那个孕妇的委托结束了？”
秦聿嗯了声。
“张雅婷呢？”
秦聿还以为他会问点具体情况或者叫他抓紧时间再接一个案子好过年，谁知是问女人，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