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藏春-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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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若怜恍恍惚惚抬头看,只看到裴词安蹙着眉一脸担忧的侧脸,有些虚幻。
她心里忽然好难过,他要是知道自己也是那等同自己兄长睡了的伤风败俗的女?子,他会不会也万分?厌恶。
他定会觉得现在对她的关心,是件很恶心人的事吧。
裴词安见她眼角滚下泪珠,脚步一顿,以为她是难受的,忙安抚她,“就快到了,公主再忍忍。”
沈若怜闭着眼没说?话?,心里想着如何同他坦白。
回到房间后女?医已经?在候着了,给她诊了脉,开了些藿香正气丸,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裴词安他们原本?还想守着她,被沈若怜以要睡觉为由打发了。
他们一走,沈若怜忽然蒙着被子小声哭了起来。
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虽然昨天已经?想得那么开了,可真?正要迈出这一步的时候,还是觉得好艰难啊。
沈若怜在床上躺了多久,秋容就坐在她床边,叹了多久气。
秋容叹气叹到最后,沈若怜觉得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再消沉下去了,只能慢吞吞从被窝里爬起来,捧着秋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对她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好了好了,我?的秋容好姐姐,你瞧我?都不难过了,你快别叹气了。”
看着她这么强颜欢笑,秋容眉头一蹙,又想叹气了。
沈若怜急忙制止她,“别别别,别叹气了,我?想吃你做的红枣糕了,你去给我?做些吧,我?好饿啊。”
秋容一听她饿,急忙起身?,什么都顾不上了,又急又喜,“那公主等着,奴婢这就给您去做,您先吃些点心垫一垫。”
沈若怜点头如捣蒜,乖顺地捏了口点心喂进?自己嘴里,笑眯眯道:
“你快去吧,我?先吃点心。”
秋容又看她一眼,这才匆匆出了门。
秋容一走,沈若怜急忙走到后窗边,将嘴里的点心全吐了出去。
她一想起那煮心烹食的画面,便?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吐完嘴里都是点心残渣,她打算去找点水喝,一回头,就发现房中的水还是今日晏温煮的那壶,只是炉中的炭早就灭了,壶里的水也早就凉透了。
沈若怜撇了撇嘴,走过去将壶里的凉水倒了,重新给小炉中添了新炭,正拿起火折子打算引炭,房门突然被人轻声敲了两下。
她回头看过去,便?见晏温一袭白色锦袍,踏着月色出现在了门口。
男人身?形芝兰玉树,眉眼如画,唇角微勾,看过来的目光温润柔和。
夜色正浓,他一身?素白色锦袍上流光潆洄,似是将月光披在了身?上,熠熠夺目。
沈若怜手一抖,火折子掉在桌子上,溅出的火星落在了手背。
她轻“嘶”了一声,低头捂住手。
眼尾渐渐染上红痕。
第50章
“让孤看看——”
“不必了?!”
晏温方走过来; 朝她?伸出手?,沈若怜就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匆忙躲开; 看向他的眼神中也带着警惕。
晏温甚至在他即将碰上?她?的那一刻; 在她?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厌恶。
他方才还温和的笑容陡然冷了?下来,一双眼睛沉沉盯着她?。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月色幽幽映在门边,树影斑驳,四周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唯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回荡在空阒的房间。
静默了?片刻,沈若怜垂眸摸了?摸手?背; 淡淡问他; “皇兄为何?又来了??”
晏温嗤笑一声?; 眼帘下压睨着她?; 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孤来接你回去。”
“回去?”
晏温迫近她?; 笑意不达眼底; “回东宫。”
沈若怜猛地抬头看他,惨白的小脸上?尽是错愕,“你疯了??!你不是答应了?要送我回来?!怎么、怎么——”
晏温淡淡睨了?她?一眼; 坐下来,捡过她?掉落的火折子; 打开。
火光微微晃动; 明明灭灭地映照在他幽深的瞳眸中,愈发显得他神色晦暗。
“孤答应送回来的是嘉宁公?主; 但孤今夜来接的是孤的娇娇。”
顿了?顿; 他看向火折子,笑容玩味; “你说孤一把火将你这公?主府烧了?,对外宣称嘉宁公?主被烧死了?,然后将你永远关在孤的东宫,裴词安他——”
他唇角的笑意慢慢扩大,“还能找得到你么?”
沈若怜满脸不可?思议,直到这一刻她?仿佛才看透面前这个男人,他褪去了?伪装,再不似从前那般总是温和地宠着她?的太子哥哥。
他此刻仿佛一个极尽偏执的……疯子。
沈若怜后退了?一步,惊恐地看向他,微微摇头,“晏温,你不能这样!”
“孤如何?了??”
晏温冷眼笑看她?,眼底的阴鸷呼之欲出,“孤同你说过裴词安与你定不了?亲,你却为了?他赶孤走?明明你那夜在孤的身下承//欢,转头便让他抱着你?!”
男人的声?音沉哑中带着冷意,一双幽寒的眸子眯了?眯,目光危险。
沈若怜听了?他不讲理的说辞,气?血瞬间上?涌,气?红了?眼,心底的怒意取代了?惧怕,不管不顾地哭喊:
“那是因为我晕过去了?!还有那夜的事,你能不能不要再提了?!求求你就当?没发生过不可?以么?!不要再一遍一遍提醒我,我和自己的兄长睡过了?!!”
打从那夜起,所有的一切都?失控了?!没人知道她?心底深处的无助!
原本她?可?以按部?就班和裴词安成亲,相敬如宾平平淡淡过完一生,可?如今她?该怎么办?!没人能来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小姑娘像是将最近一段时间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了?出来,她?胸膛剧烈欺负着,紧紧掐住手?心,红着眼眶瞪他,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身子甚至因为激动而轻晃了?两下。
明明委屈至极,却犟着不肯哭出声?。
晏温捏着火折子的手?一顿,手?背上?青筋鼓了?鼓,他舌尖习惯性地碾过尖利的齿尖,疼痛带来些许快意。
良久,他重新沉默地将炭引燃,吹熄火折子放到一旁,架上?提梁壶,不紧不慢添了?水。
潺潺的水声?落下,晏温因为隐忍而带着沙哑的声?音淡淡传来,“身体如何?了??怎么会突然晕过去?”
随着她?一声?声?压抑不住的抽泣,晏温眼里的阴鸷一点点消退,直至尽数散去。
他站起身,走过去捧起小姑娘的脸,拇指拂过她?眼角,“跟孤回东宫,孤找女医给你瞧瞧。”
公?主府的一草一木皆是他为她?亲自设计,那条船能载几人他也比谁都?清楚。
没人知道,在看着他们四人说笑远去的背影时,他有多想发疯,多想直接过去,当?着他们的面吻她?,狠狠要她?。
可?他不想吓到他的小姑娘。
晏温轻叹一声?,瞧着此刻满脸泪痕,似乎哭得更委屈的小姑娘,他到底克制住了?心底的暴虐,“乖,别?哭了?,当?心哭伤了?身子。”
沈若怜哭得面颊泛红,抬起泪眼无助而乞求地看向他,泣不成声?,“可?我不想回东宫,你能不能放过我?”
今日白天里白玥薇说的那件事,像是一根针狠狠扎进她?心里,乱//伦,不知廉//耻,死不足惜,这些字眼每一个都?让她?觉得难以承受。
虽然天下人都?知道她?与他不是兄妹,但她?还是难以接受。
晏温低眼深深瞧了?她?几眼,轻叹着将她?拥入怀中,扶着她?的发,“那你告诉孤,你想怎么办?”
沈若怜哽咽的语气?闷闷地从他怀中传来,“我可?以此生不嫁,我想去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皇宫是一座精致的囚笼。
这些年她?谨小慎微,哪怕被欺负被鄙夷,也只能笑眯眯地对待所有人,这种精致而窒息的生活,若不是有他护着,她?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可?如今唯一让她?留下来的理由也没有了?,她?想离开。
晏温沉默了?片刻,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离开去哪里?”
沈若怜抽了?抽鼻子,鼻腔中萦绕着他身上?冷冽的竹香,她?的哭声?渐渐平复了?不少?,“去江南。”
她?感觉晏温抱着她?的手?一紧,停了?片刻,他才沉声?问她?,“想去江南哪儿?”
“扬州。”
她?的家在西北的黄土高?坡上?,从前村子里来了?个衣锦还乡的贵人,那贵人给了?她?从没见过的糕点,还告诉她?这是扬州带回来的,扬州是最最繁华富庶的人间天堂。
可?沈若怜话音落下,久久没听见晏温的动静,她?小小地推了?推他,就见他顺势放开手?臂,盯着自己,眸中满是探究,“裴词安同你说什么了??”
沈若怜忽然有一瞬间的茫然,“什么?”
晏温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笑道,“没什么。”
话音未落,他猛地打横将她?抱起大步朝外走去。
沈若怜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挣扎,就听他一面走一面意味深长地笑道:
“不是要去扬州么?进宫陪孤一段时日,孤便放你走。”
沈若怜一听还是要进宫陪他,原本就没几分血色的脸更加白了?,她?作势又要挣扎,晏温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威胁一般看了?她?一眼:
“你觉得没孤的允许,你能离开得了?么?”
月色下,他的眸光迸射出汹涌的占有欲,强势地欲//望将她?包裹,“沈若怜,你没得选。”
沈若怜抿住唇,神色满是挣扎,半晌,她?将抵在他胸口的手?缓缓放下。
晏温轻笑,“好姑娘。”
公?主府的侧门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深更半夜,那马车在暗夜中悄无声?息地从皇宫侧门驶了?进去。
夜色归于?平静。
回到东宫,晏温照旧让她?住在自己的主殿,同他在一处。
沈若怜今日身子太虚弱,耗尽了?精力,实在懒得再挣扎。
晏温命人熬了?鸡丝粥来,亲自端着碗守在床边喂她?。
沈若怜胃里仍翻搅的难受,可?为了?不惹他生气?,她?还是逼着自己一口一口全都?吃了?下去。
晏温好似对她?的乖顺十分满足,正放了?碗打算带她?去沐浴,忽听门口薛念低声?说:
“殿下,孙婧初今日几次三番想求着见您一面,您看——”
孙家判了?流刑,明日天一亮就要启程,晏温略一思忖,看向沈若怜,“孤去去就回。”
沈若怜攥紧在身侧的手?倏地一松,莫名松了?口气?,垂下眼睫轻点了?下头。
其实她?是希望他不要回来的。
房门开了?又关,过了?片刻,沈若怜缓缓抬头环视四周,水眸中渐渐涌起无尽迷茫。
晏温出了?门,站在台阶上?冷眼看向下面跪着的孙婧初,语气?冰冷无情,“见孤何?事?”
孙婧初一身宽大的囚服上?面沾满泥灰,虽然头发竭力想梳好,但因为在狱中时间太长,早就像枯草一样打了?结,全身上?下唯一能看的也就她?那张用?清水洗过的还算干净的脸。
她?看见晏温,眼前一亮,急忙跪着膝行?到他面前,求道:
“殿下,求您赦免民女,民女可?以给您当?牛做马!”
她?攥住他的衣衫下摆,急切地想证明自己的利用?价值,“民女、民女还知道哥哥的一切罪状!还有家父、家父他也——”
“孙婧初。”
晏温嗤笑一声?,从她?手?中将袍摆抽出,冷睨着她?,“孤还以为你要说什么,你父兄之事孤早已查的一清二楚,只是孤没想到的是,你为了?求生,可?以毫不犹豫出卖自己的家人。”
他眼底的厌恶太过明显,孙婧初面色陡然一僵,忽然发了?疯般朝他扑过来。
“殿下!殿下我求你!我不想去西江!那地方不是人待的,我去了?会死的,求你,求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哪怕、哪怕给你做个暖床丫鬟都?行?!求你!”
晏温向后躲开她?,眉头紧蹙,已显出不耐,“你以为谁都?有资格给孤暖床?是你太天真,还是孤给你从前的太多错觉让你觉得孤很好说话?”
他冷冷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
“若是你今日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孤听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说罢,他转身就要向回走,谁料孙婧初见求情无望,忽然发了?疯一般仰天大笑了?几声?,朝着他的背影大喊:
“晏温!你就是个贱骨头!我孙家也算高?门大户,我平日里对你更是温柔小意!我竭尽全力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结果你呢?!你满心满眼关心的全是那个什么姓沈的!”
“公?主?!她?算哪门子公?主?!一个乡野村妇的野种,也配让你这般对她??!哈哈哈!你们一个下贱一个卑劣!怕不是你们早就苟且到了?一起吧!!哈哈哈!亏你还是太子,也就只配那种杂种了?!!”
“哈哈哈……”
晏温猛地转身,狠狠盯着还在发狂的孙婧初,眼中寒光冷得仿佛能杀人,他下颌绷了?绷,咬牙吩咐薛念,“将人拔了?舌头,拖下去乱棍打死。”
倘若她?是个男人,此刻早在他手?下凉透了?。
薛念一怔,“殿下……”
晏温冷冷扫他一眼,“孤的话,听不懂?”
薛念身子一震,忙低头应下。
晏温再未看院中之人一眼,转身的时候,他脚步突然顿住,低头瞅了?瞅,十分厌恶地蹙起眉,将外衫脱下甩给李福安,“脏了?,拿去烧了?吧。”
说罢,在原地站了?站,又吩咐李福安,“让吏部?将裴词安调任扬州的调令撤了?,他不必去了?。”
李福安抱着衣袍,低头看了?看,见那袍角处有一个浅灰色的淡淡的指印。
他知道殿下自来有洁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被拖走的孙婧初,低低回了?声?“是”。
晏温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沈若怜正坐在床上?发呆,听见他进来,她?呆愣愣地朝他看过来。
小姑娘的眸子沁着水雾,灯烛一照水波粼粼,泛红的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晏温知道她?定是听到了?方才孙婧初喊出的那些话。
他冷戾的面色渐渐被软意所取代,看向她?的眸中不自觉生出怜爱,柔声?安抚,“她?的那些话……你不必当?真。”
晏温放轻了?步子走向她?,站在她?面前低头看了?她?一眼,“你是最好的姑娘,孤——”
他凑近她?,伸出手?想将她?揽进怀中,然而下一瞬,沈若怜忽然脸色一白,直接趴在床边吐了?出来。
方才喝进去的粥被她?尽数吐了?,满地的污秽溅得到处都?是。
晏温面色陡然一变,急忙扶住她?,轻拍她?的背。
方才孙婧初喊的那些话又让沈若怜想起了?白日里那件事,她?忍不住觉得那个女人被煮熟的心脏就被塞在自己胃里,这才没忍住吐了?出来。
沈若怜吐光了?粥,胃里舒服多了?。
她?吸了?吸鼻子,接过晏温给的帕子擦了?擦嘴,又就着他的手?喝了?口茶漱口,待到一切都?收拾停当?,她?才发现他的衣衫上?沾了?一小片污秽。
她?秀眉微蹙,“皇——”
“无妨。”
晏温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衣摆,伸手?轻轻将她?唇角的水渍擦去,“孤待会儿去换一身就行?。”
他见她?面色仍然愧疚,忽然笑着拍了?怕她?的脑袋,眼里晕染开一片柔和,温声?安抚道:
“是孤不好,不该逼你喝那些粥,你不必自责。”
沈若怜垂下眼睫盯着自己的掌心发呆,突然不知道自己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
晏温又给她?倒了?些热水喝了?,扶着她?躺下安顿好被褥,这才顾上?去盥室将自己身上?沾了?脏污的衣裳换下,沐了?浴,重新回到床上?。
沈若怜还没睡,他趟过去的时候感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