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藏春-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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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季明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到沈若怜身?边,同她一道回了声,“是。”
晏温深看两人一眼,被?县丞他们簇拥着离开。
等到他们一行人都走了,沈若怜跟着孙季明坐上孙府的马车。
孙季明看了眼她眼下的乌黑,习惯性地在她额上轻弹了一下,“回去赶紧补一觉,瞧瞧这细皮嫩肉的,别熬成了老太太。”
沈若怜好似在此刻才彻底放松了情绪,她捂着额头,嗔瞪他一眼,嘟囔道:
“老太太就老太太,要你管!还有,你不许再弹我额头了!”
说着,她忽然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满眼泪光地眨了眨眼,“嗨呀,忙了一晚上还当真?是困得不行了,唔,你让马车驶快些,我已经?要开始飘了。”
孙季明见她这样,不由笑了,给她扔了个?薄毯过?去,“你先趴一会儿,待会儿我叫你。”
沈若怜摇摇头,将毯子放到一边,“不了,等下回去躺床上好好睡。”
“也?好,你回去先好好睡,今晚我请你去聚贤楼吃饭。”
沈若怜一下子来了精神,“聚贤楼?请我吃饭?为什么??”
孙季明道:
“一直忙得没顾上同你说,这次从京城来的裴大人是我远房表舅,今夜我得给他接风,昨夜你们也?算是见过?了,便叫你一起来,大家互相认识一下,今后也?好互相照应着些。”
沈若怜神色有一瞬的僵硬,她动了动唇,微怔,“裴大人是你表舅?”
“是啊,只是关系比较远,隔了几层,从前也?没同你提起过?。”
孙季明有些疑惑,“怎么?了?”
沈若怜摇头,扯了扯唇角,“没什么?,就是没想?到你还有个?在京城做大官的亲戚。”
孙季明微扬了下下巴,“倒也?没什么?,那就说好了我晚上来接你啊。”
沈若怜怔怔地点?点?头,根本?没听清孙季明说了什么?,等她再想?拒绝的时候,已经?晚了。
沈若怜回去的时候,马蹄声刚出现在巷子口,她们家门就开了,秋容从院子里跑出来接她下了马车。
沈若怜同孙季明道了谢,跟秋容一起进了门。
“昨夜太子殿下让薛念给我送了信,说你帮着安置灾民。怎的好端端的,都说要走了,出城的路却断了。”
沈若怜开门回到房间,屋中?的一应陈设还是她昨晚临出门前被?打?包起来的样子。
她眉眼一垮,无奈道:“都照之前的样子放回去吧。”
见秋容看她,她鼓了鼓嘴,“总之一时半会儿路也?通不了,更何况——”
顿了下,她有些心虚地看了秋容一眼,“更何况我昨夜答应他,不再一味地只想?跑了。”
说着她又急忙补充,“但我并没有答应同他回宫,也?没有答应同他在一起,就只是……就只是答应不再抵触他。”
沈若怜说完,本?以?为秋容会责怪她心软,却不想?秋容一副早就猜到的表情,说:
“其实公主,奴婢从你当年来东宫就跟着你,太子殿下从前有多宠你,对你多好,后来你又有多喜欢太子殿下,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即便是发生了后来的事,但奴婢知道,此前十年你们之间的点?滴不是你一句放下,你就真?能完全不在乎的。”
“感情这件事本?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无论是原谅一个?伤害过?你的人,还是离开一个?你爱的人,都是一件非常勇敢、非常了不起的事。”
秋容抱了抱沈若怜:
“世间很多感情纠缠,并不是非黑即白,但无论如何,我都希望公主能遵从自己的本?心,若是喜欢便去爱,若是放下便离开,无论如何,你都不要让自己受伤就好。”
秋容的嗓音低低的,带着些安抚。
沈若怜被?她说得忽然就红了眼眶,她回抱住秋容,想?说的话太多,一时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后她眨了眨眼,逼退眼里的潮湿,撒娇道:
“秋容姐姐这么?理解我,要不我同你过?一辈子好了,我们就像现在一样。”
秋容刮了下她的小鼻子,笑着将她牵到床边,给她拿来湿帕子:
“我的公主,您可别瞎说了,这淮安城看上你的公子哥可不在少数,我要是霸着你一辈子,他们可不得把我给吃了。”
沈若怜擦了手和脸,对她吐了吐舌头,躺回床上去,“嗨呀,他们哪有秋容姐姐好呀。”
秋容笑睨她一眼,“行了,你快睡吧,我去给你煲点?儿汤。”
沈若怜捂着被?子乖巧地点?点?头。
昨夜经?历的太多,沈若怜这一觉睡得很沉,睁眼的时候已经?到了酉时三刻,窗子外面天色都暗了下来。
她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才打?算出门去看看,忽听得院门被?敲响,秋容一边问着谁呀,一边去开了门。
紧接着外面传来孙季明的声音。
沈若怜这才想?起自己还和他约了要去聚贤楼,她放下茶杯,穿上外衣,走去开门。
“现在就走么??”
孙季明见她一副才刚睡醒的模样,想?了想?,“倒也?不急,我表舅他们应当才刚从堤坝上下来,此刻应当也?没回来呢。”
沈若怜点?点?头,“那我收拾一下。”
说着,她准备重新回去洗漱一番,到了门口的时候,她脚步一顿,想?了想?,问秋容,“你是不是炖了汤呀?”
秋容“嗯”了一声,“前两日从乡下收来的野鸽子,又放了当归、人参、黄芪这些,最是补气,你要先喝一碗么??”
沈若怜摇了下头,“我不喝了,你给我带上吧,唔,带上两……三盅好了。”
沈若怜说完,又进屋收拾了片刻,出来跟孙季明上了马车。
孙季明接过?她手里的食盒,放到小几上,“都要去酒楼吃饭了,你还带着这汤做什么?。”
沈若怜抿了抿唇,“裴大人他们为了淮安城的百姓,昨夜一夜未睡,今日又辛苦奔波,我作为普通百姓,多的也?帮不上,就想?着能尽尽心。”
孙季明轻“啧”一声,眸子里满是笑意,调侃道:
“你别不是昨夜看到我表舅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看上他了吧。”
沈若怜古怪地看他一眼,秀眉一拧,瞪他:
“你有病吧孙季明。”
孙季明被?她这么?一骂,非但不气,反倒还哈哈大笑起来。
沈若怜瞪他,瞪着瞪着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到了酒楼,才过?去落座,裴词安便进来了,孙季明对他招了招手,他视线在沈若怜面上一顿,笑着过?来。
“表舅,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沈姑娘。”
孙季明给两人做了介绍,沈若怜没说话,裴词安一边落座一边笑道:“昨夜已同沈姑娘见过?了。”
孙季明指了指桌上的食盒,“对了,这是她给你们带的汤,你最近也?在府衙住着吧,到时候你回去,将剩下两碗分给太子殿下和县丞。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收——”
裴词安扫了眼沈若怜,见她有些拘谨地垂着眸,眼睫轻颤,他笑了一下,声音温柔:
“沈姑娘的一片心意,太子殿下和县丞自然不会拒绝。”
孙季明怕沈若怜尴尬,换了话题,“对了,表舅,王家村那决堤的地方补上了吧,你们今日巡查的如何?”
裴词安将小二刚上桌的一道冰糖肘子,从自己面前换到了沈若怜面前:
“今日午时来报,说是补上了。淮安城这边的堤坝倒还牢固,但为了以?防万一,太子殿下还是打?算趁着这两日未下雨,再加固一番。”
孙季明扫了眼那盘冰糖肘子,“是该加固一下。”
几人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多数时候是孙季明和裴词安在说,沈若怜闷头吃饭。
正?说着,几人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喧哗声,沈若怜顺着声音看过?去,一眼便看到了被?人簇拥着从门外进来的晏温。
男人换了一身?行动更为方便的常服,许是为了不那么?张扬,衣服的料子也?换了寻常的布面。
然而就是这么?寻常的衣裳,穿在他身?上,也?丝毫遮掩不住他的华彩。
他整个?人往人群里一站,就好似砂砾堆中?的一颗宝石一般耀眼。
沈若怜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在晏温朝他们这桌走过?来后,和裴词安、孙季明一起起身?行了礼。
晏温的声音温润,笑道:
“不必拘礼,孤听县丞说这聚贤楼的椰子鸡做得不错,此前从未来吃过?,今日便想?过?来试试,未曾想?遇到你们也?在。”
裴词安和沈若怜没做声,倒是孙季明笑道:
“那太子殿下可是来对了,这聚贤楼的椰子鸡当真?一绝,殿下若是不介意,不若坐下跟我们一道?”
孙季明原本?只是想?客套一下,却不想?太子闻言竟点?了点?头,温声道:
“如此,也?好。”
沈若怜在他出声答应的时候,忽然忍不住抬头,在众人没注意的间隙,威胁一般瞪了他一眼。
谁料她这一眼瞪过?去,晏温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
掌柜的亲自过?来招呼晏温他们坐下,晏温又随手点?了几道菜。
末了,他回头看向沈若怜,关切道:
“沈姑娘昨夜劳累一夜,今日可休息好了?”
沈若怜见众人都看向她,忙放下筷子,“回殿下的话,民女休息好了,多谢太子殿下关心。”
孙季明怕人太多,她拘谨,忙接过?她的话,指了指那食盒,“殿下,李大人,沈姑娘今日从家里带了鸽子汤出来,感念殿下和李大人日夜为淮安百姓奔波。”
晏温视线一顿,眼底晕开笑意,轻扫了沈若怜一眼,随即又问,“那这汤——”
他看向裴词安,“裴大人有么??”
裴词安直视着他,淡笑了下,“不劳殿下关心,沈姑娘也?给臣带了一盅。”
裴词安说完,就见太子眼底的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落了下去,随即他轻笑了一声,语意不明地道了句“甚好”。
沈若怜懒得管他们说什么?,自己闷头将面前的冰糖肘子解决了大半,之后她擦了擦嘴,凑近孙季明,“我吃好了,能不能先走?”
孙季明犹豫了一下,正?要说话,忽听晏温开口,“孤用得差不多了,孤待会儿要去城西一趟,恰好路过?沈小姐家,沈小姐可要同孤一道?”
沈若怜没抬头看他,正?想?着如何拒绝,裴词安忽然开口:
“我也?用得差不多了,季明,不是说还要去你的锦绣坊一趟么??咱们现下过?去吧,刚好送沈姑娘回去。”
这下,不仅孙季明看出不对劲儿,就连李县丞的视线都暗戳戳往那几人身?上瞅。
沈若怜的耳根忍不住微微红了,她轻咬了下唇,对晏温道:
“多谢殿下,只是民女今日是随孙公子一道出来的,便就还是乘他的马车回吧。”
她感觉晏温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沉了一下,听到他用波澜不惊的语气道:
“行,那孤先走了。”
晏温走后,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沈若怜和裴词安他们没吃一会儿也?乘了马车离开。
马车先送沈若怜回去,之后再绕去锦绣坊。
沈若怜下了马车,站在门边对他二人招了招手,目送着马车拐出巷子。
直到看不到马车的影子了,她脸上的笑意突然垮了下来,肩膀也?跟着一垮,浑身?疲累地长舒了一口气,打?算回去。
然而就在她准备转身?的一瞬间,忽然瞥见对面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沈若怜脚步一顿,后退了半步,口中?下意识就唤了句,“皇兄。”
晏温盯着她,从对面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巷子尽头的灯光远远投射过?来,将晏温本?就刀劈斧砍的面容切割得更为立体?,脸上的阴影随着他的走动轻晃。
尽管他面上竭力想?保持着温润的笑意,可沈若怜还是在他眸中?看到了掩饰不住的嫉妒和沉郁。
沈若怜又忍不住后退了半步,直到背后挨到了墙上,她才停了下来。
晏温走得很慢,视线一直凝在她身?上,眼底情绪几经?变化。
直到到了她跟前,他深深凝视了她片刻,忽然喟叹了一声,眼底的沉郁彻底变成了无奈。
他从袖中?拿出两样东西递给她,沙哑的嗓音,语气有些僵硬,“给你的。”
说着,他好似又想?到了方才的一幕,有些恼意,“本?想?送你回来时候给你,结果你却让他送你。”
沈若怜有些心虚,低头看了眼他给的东西,一个?小香囊,一个?袖弩。
“香囊里装的是驱瘟疫的草药,你随身?戴上,以?防万一。这个?袖弩可以?发射信号,孤最近忙,不能时时护在你身?边,你又不让——”
又不让他派人跟着她保护。
“你带着这个?袖弩,若是万一遇到什么?情况,就朝天发射,孤会第一时间赶到。”
沈若怜张了张嘴,还没说话,晏温又道:
“不许拒绝,你若拒绝,孤明日就让你和秋容搬去府衙,与孤同住。”
她抿住唇,将东西收起来,同他小小声道了句谢。
以?为给完东西晏温就要走了,谁料他忽然又问了句,“今日那汤,还有么??”
沈若怜一愣,不明所以?地回了句,“还有。”
晏温牵着她就往院子里走,“孤要喝一碗。”
沈若怜挣开他的手,“可你不是已经?喝了——”
“孤还要再喝一碗。”
沈若怜站在门边,一言难尽地看了他半晌,才道:“可那不是我煲的。”
晏温被?她看得偏过?头去,语气硬邦邦的,“那孤也?要喝两碗。”
“……”
沈若怜有些无奈,不情不愿带着晏温进了房间,原本?她要去厨房替他煎烫,晏温阻止了她,说让她在房间里待着,他自己去就行。
沈若怜也?懒得管他,反正?也?管不住,索性就由他去了。
谁料过?了会儿晏温回来的时候,手里面端了两个?碗,她正?想?说她饱了不想?喝了,就见晏温将一碗黑糊糊的东西放在她面前。
沈若怜话卡在喉咙里,疑惑地看向他。
晏温坐到她对面,下颌点?了点?她面前的碗,“红糖当归水。”
“孤知道你受不了当归的味,但江南连阴雨潮气重,你忍着点?喝了,否则后天又该肚子疼了。”
男人的语气十分自然,好似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沈若怜却突然垂下眼眸不愿看他。
她的小日子一贯很准时,但每次来的第一日肚子都会疼得半死,从前每一次小日子来的前三天,晏温就会给她每日煮一碗红糖水喝。
有时会加当归,有时她闹得厉害,他就心软不加。
但自打?得知她肚子疼开始,他每个?月都没落下过?,即便自己忙得顾不上,也?会提醒秋容给她煮。
如今想?来,那些日子久远得恍若隔世。
沈若怜手指抚上那碗沿,微烫的热度贴近她的指腹,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江南的连阴雨似乎下进了她的心里。
停了片刻,她默不作声地端起碗一饮而尽,极轻地说了声,“谢谢。”
晏温没出声,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碗,将两人的碗一道拿去厨房洗了。
“孤该走了,你休息吧。”
沈若怜站在门边,没往院子里送,轻点?了头,“嗯。”
晏温本?已走到门口,忽然又顿住,转身?站在门边,隔着霜白月色,遥遥看了她半晌。
“娇娇。”
他的语气有些克制,“你可不可以?,不要同他——”
他的声音有些低,一阵风过?,沈若怜没听清,忍不住蹙眉问了句,“什么??”
晏温看着她,手底下转着指环,沉默了半晌,忽然笑道:
“孤说,让你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