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鳏夫三百年[女尊]-第3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里,放了一碗已?然?冷透了的馄饨。
鲜白的鸡汤有些凝固了,赤红的辣子浮在其上,小小的油圈,犹如一个个伤口。
映得整碗馄饨千疮百孔。
青年沉默地将?其全部吃下后,开始借着昏黄的烛光绣起未完工的布包来。
冷辣的痛感在他腹部炸开,越绞越深,而?柳惊绝却?仍面色如常,走针的动作熟稔又轻快。
不大一会儿,一个精致又实?用的布包便做好了。
青年展开打量了几眼后,便将?东西?妥帖地放到一旁,提笔落字。
亲亲妻主:
展信佳。
前几日我为你做好的一双布靴可有收到,大小软硬可还?合脚?若是喜欢我多再多做几双予你。这几日闲来无事,我又给妻主缝了个布包,以?后上山采药你就?可以?带更多的吃食了。
茴儿已?经长大了许多,你买的许多小衣已?经不能再穿了,她很乖也很听话,像妻主一样十分的聪慧,我们先?前买的那些启蒙书,已?经不够她看了。
对了,我最近又新学会了蒸米糕与松鼠鳜鱼,咱们的茴儿说特别好吃,下次做予妻主吃可好?还?有,即使很忙妻主也不要忘记吃饭,更不要在自己身上试药了,我会担心。
盼归。
夫阿绝。
最后一字落笔,青年怔忡许久。
片刻后,他拿起手中的信笺与一旁的布袋,走到了院中。
火苗不断舔舐着纸张布匹,越燃越旺,发出呼呼的响声。
橙黄的火光映在青年消瘦的面上,却?照不暖他眸底深沉的悲寂。
柳惊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直到盆中的书信与布袋彻底化成了灰烬。
一阵夜风吹过,灰烬飘飘荡荡,尽数送出了问晴山,散在了天地中。
青年就?这样安静伫立着,目送它们远去。
眼尾渐渐沁出泪意。
柳惊绝又一次在心中祈祷。
妻主,来我梦里。
————————
三百年后。
九幽的天空,向来是灰蒙蒙的,压抑又晦暗。
经年不见日光,就?连月亮也是血红色的。
老树枯枝、寒鸦凄切,八百里黄泉路,唯有曼珠沙华开得荼烈。
奈何桥下,忘川水沉寂无声,裹挟着幽蓝水下无数挣扎的黑死魂灵,向西?流去,日夜不停。
而?此时城内的奉明殿中,正闪耀着灿灿金光。
巨大的法阵缓缓升起,围绕殿中女人轮转,无数鎏亮铭文在其中迁流迭起,神圣而?威严。
姜轻霄在阵中盘膝而?坐,脊背挺直,双眸微阖。
神态端庄而?冷肃。
她手下掐诀,口中颂咒。
蓬沛无边的赤金灵力自她周身沁出,注入流转着的巨大阵法之中。
殿外?,无数痛苦绝望极欲解脱的亡灵被吸引,如潮水一般,自四?面八方涌来。
聚集在大殿四?周,凝成了一层,厚重如淤泥般的黑瘴。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随着金光渐盛,越来越多的冤魂被超度,凄惨的鬼号停止,浓雾渐消。
“。。。。。。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鬼万千。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昭昭九天。”
尾音既落,殿中金光骤然?一盛。
道?道?光束甚至刺破了九幽上空常年不散的黑云。
整个酆都城顿时都变得明亮了许多。
三殿阎罗之首的秦江王楚萋望见这一幕,不仅咋舌。
超度万千冤魂极其耗费神力,三界之中,也就?靖岚战神如此舍得。
见殿中的女人欲要起身,楚萋刚想上前去扶,对方却?率先?站了起来。
动作从?容,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神君觉得怎么样?”
楚萋望着女人泛白的唇角,关?切地问道?。
闻听此言,姜轻霄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无碍。”
说着,便朝殿外?走去。
送姜轻霄出城的路上,楚萋终究没有按捺下心中的疑问。
皱眉问道?:“神君为何如此执着于?超度亡魂?”
就?实?论虚,在这忘川河里、酆都城中,游荡的孤魂野鬼数不胜数,她专司其职,对此早已?是司空见惯。
可每次战后,姜轻霄都会来此超度亡魂,不仅如此,楚萋听闻她甚至还?会去归墟超度死去的天兵天将?。
这似乎已?经成为了她的一种习惯。
闻听此言,姜轻霄脚步不停。
片刻后,只简单道?了几个字。
“她们不该死。”
楚萋听得一知半解,却?也不好再追问。
不大一会儿,一行人便行至了酆都城门下。
城外?,忘川河沉默流淌。
一座名为奈何的石桥静静地伫立其上。
桥上,亡魂在牛头马面的驱使下,正排着长列,一点点地往前走着。
待喝了孟婆汤,前尘尽忘后便能转世?投胎。
原本分外?平常的一幕,楚萋却?瞧见身前的女人缓缓停下了脚步。
“神君,怎么了?”
她疑惑地顺着姜轻霄的目光,朝对岸望去。
只见忘川河畔,一位头戴幕篱,一袭青衣的男子正静静地伫立在一株即将?枯死的柳树之下。
在四?周衰败灰蒙的景中,一抹翠青,是那般的显眼。
这时,一股阴风吹拂起篱纱,飘荡间依稀显露出青年苍白瘦削的下巴。
就?在这时,楚萋忽地听姜轻霄问道?。
“他是谁?”
第44章 四十四个鳏夫
斗转星移; 凡间?三百年时光,足以湮没一个人存在的痕迹。
柳惊绝站在早已变为了?平地、杂草丛生的旧院中,燃着了?手中的一件衣物; 青幽的火焰瞬时而起; 贪婪地舔舐着布料。
正值仲春; 山脚下万物萌发; 透凉的夜风乍起,带着草木萌发的清香,丛间?蛩虫交鸣。
青年的眸光随着最后一丝火光熄灭; 重又?归于死寂。
黑沉沉的压抑。
又?一次招魂,失败了?。
白?此唯望见这一幕; 皱眉看向柳惊绝。
出声?安慰道:“阿绝,你莫要伤心,我们下次再。。。。。。”
谁知他话还未说完; 便听青年哑声?开口。
“没有下次了?,这是最后一件。”
闻听此言,白?此唯心头一酸。
这三百年间?,柳惊绝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姜轻霄的魂魄; 复活她的念头。
无论什么样的法?子,纵使再艰难再荒谬; 他都会去尝试。
以至于经常将自己折腾得遍体鳞伤。
他数次看不下去,劝柳惊绝不要再做无谓的坚持。
可每次; 对方都只会沉默不语; 接着重蹈覆辙。
时间?久了?,白?此唯便很少再劝了?; 心道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他不再寻死。
就?在?这时; 柳惊绝突然出声?。
“小白?,我有些累了?。”
白?此唯闻言,惊讶地眨眨眼,急忙回他,“你想通了??”
青年没有应声?,而是淡淡地扬唇,“前几日,茴儿来信说,她通过了?玉源仙府的考核,成为了?绮绫仙君的座下弟子。”
“当真?”
白?此唯惊喜出声?。
这世间?,所?有生灵皆分三六九等,仙人为上、凡人次之、妖魔鬼怪最末。
仙魔长久的战争,使得他们妖怪几乎成了?人人避之不及、过街老?鼠般的存在?。
凡人惧之,仙人厌之。
而像姜茴这类人妖混血,处境更是艰难。
必定比常人多受了?不少苦楚,才能脱颖而出成为仙人座下弟子。
想到这儿,白?此唯心疼地皱了?下眉,埋怨道:“你这个?当爹的也是,茴儿才多大点,你就?忍心送她出山。”
闻听此言,柳惊绝唇角抿了?抿唇,“她终归要长大的。”
“她长大了?,我便好?过了?。。。。。。”
说着,他眸光游离地望着远方,寇口群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欢迎来玩面色一闪而过的,是对即将解脱的期待。
白?此唯没有发现瞧出他的异常,闻言顺势出声?劝他,“阿绝,不若你放下吧,这都三百年了?。。。。。。”
他话虽未说完,可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三百年来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寻不到一个?凡人魂魄。
唯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对方隐藏了?起来,要么是彻底的灰飞烟灭了?。
闻言,柳惊绝垂下头,语气笃定。
“妻主她不会故意躲我的。。。。。。”
那便余下一种可能了?。
想到这儿,白?此唯担忧地望了?柳惊绝一眼,发现他说这话时,神情平淡,语气也不似以前那般悲伤。
随即稍稍松了?口气。
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开一点,日子还总要过不是,别忘了?你还有小茴儿呢。”
青年沉默着没有应声?。
见状,白?此唯岔开了?话题,笑眯眯地说道:“对了?,过几日是胡兮那小子的生辰宴,你要同我一起去吗?”
柳惊绝摇了?摇头,“我还有事要做。”
白?此唯见状,也没再坚持,便由他去了?。
姜轻霄的祭日,是三月二十七。
每年这个?时候,柳惊绝都会来到忘川河边,一站便是一整日。
在?奈何桥上排队往生的魂灵中搜寻她的身影。
风雨无阻,一年又?一年。
可每次都是满怀希望而来,又?落魄绝望归去。
在?独自抚养女儿的这三百年里,对于柳惊绝来说,没有姜轻霄的每一刻都是那么的煎熬。
对她的爱意与思念,更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汇聚成了?汪洋大海,愈发得浓烈汹涌。
而他整个?人犹如飘荡在?茫茫海上的一叶扁舟,只有绷紧了?桅杆,才不至于跌入海中。
继而被无穷无尽的思念,撕成碎片。
记忆里,女人的面容没有被这三百年的漫长时光所?磨灭,反而愈发得清晰起来。
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一袭素衣,纤长挺直的背影、弯弯的柳眉,永远带笑的杏眼,以及会温柔亲吻他的柔软菱唇。
在?无数个?绝望到濒临崩溃的夜晚,柳惊绝都是靠反复咀嚼这些回忆,来苟延残喘。
行尸走?肉般地过了?三百年。
如今,他早已是身心俱疲。
只想尽快解脱。
“柳公?子,你又?来了?啊。”
忘川河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艄婆正撑着乌篷船一点点靠近。
闻听此言,青年客气地行了?一礼,撩开了?面前的幕篱,作势要将手中的金元宝递给她。
“见过厌婆婆,请问您近日有没有在?奈何桥上见过一位。。。。。。”
谁知柳惊绝话还未说完,便被对方打断了?。
“没有。”
“老?婆子我在?这里撑船了?几千年,就?没有瞧见你口中说的那个?人!”
接着,厌婆将搜魂船泊到岸边,上下打量了?岸上的柳惊绝几眼。
只一年未见,他整个?人又?变得清癯憔悴了?许多。
一双墨眼,黑沉沉缭绕着愁绪。
浅青色的长衫阔落落地穿在?身上,紧束着的腰身细得不堪一握,面颊消瘦到甚至有些凹陷,皮肤苍白?到近乎透明?。
朝她伸出的那只手臂,腕骨伶仃得可怕。
周身气质凄然而破碎。
若不是对方上一刻还在?同自己讲话,厌婆都担心他下一刻会突然死去。
随即,她又?语气不忍地劝道:“柳公?子啊,你这都来过多少回了?,如果你妻主的魂魄真的在?的话,早就?找到了?,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年年都来呢?”
柳惊绝闻言,喉头一滞。
宽袖下,长指缓缓攥紧。
他必须要年年来,否则,与妻主错过了?怎么办。
少顷,青年微微躬身,向厌婆行了?一礼。
幕篱下的声?音,平淡缥缈得辨不清情绪。
“无妨,那我明?年再来。”
话毕,就?在?柳惊绝转身欲走?时,又?蓦地被厌婆给唤住了?。
“柳公?子,老?婆子实?话同你说罢!”
她皱眉四下观望了?片刻,压低声?音道:“你等不到她了?。”
闻听此言,柳惊绝心口猛地一悸,惊讶地脱口而出,“为何?”
厌婆忆起自己曾经无意间?瞧见的那幕,摇头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说过,你那凡□□主生前是个?善人,死后还会虹化?”
闻听此言,柳惊绝点了?点头。
厌婆撑着船杆犹豫了?许久后,最终隐晦地开口,“那便是了?,她们要的就?是这样的人,你妻主兴许早就?被填了?炉子。。。。。。魂飞魄散了?。”
说罢,厌婆用?力一撑船桨,摇摇晃晃地驶离了?岸边。
独留青年一人,僵硬地顿在?了?原地。
整个?人如坠冰窟。
与此同时,河对岸的酆都城门下,楚萋身侧的副官将门前站着的守门神给唤了?过来。
副官一指对面,问道:“神君问话呢,他是谁?”
左门神回身瞧了?一眼后,恭敬地对着姜轻霄与楚萋行了?一礼。
“回二位神君,那是一只名唤柳惊绝的小蛇妖,因三百年前死了?凡□□主,所?以每年都来这里寻他妻主的转世。”
她顿了?顿,斟酌着说辞,“他第一次来时,想要私闯进城,被我和右护法?识破后给打了?出去,以后每年都会来,不过只是站在?河对岸并未再闯城,我们也就?没再理会。。。。。。”
左门神话音刚落,楚萋笑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啊!”
见姜轻霄望向了?自己,楚萋解释道:“那日他闯城时我与我家夫郎刚好?经过,本来是想要罚他魂飞魄散的,不过我家夫郎听他是为了?寻自己的妻主,感动于这小蛇妖的痴情,于是向我求情放了?他一条生路。”
秦江王位居三殿阎罗之首,处事雷厉风行手段狠辣,在?天界却?是出了?名的惧内耳根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奇怪。
说罢,楚萋望了?身侧正淡淡蹙眉的女人一眼,渐渐正色了?起来。
“神君难道是觉得,这小蛇妖身份有异?”
左护法?见状,连忙接道:“神君,小神这就?将其抓回来,严加审讯!”
谁知她身形刚动,便听面前的女人淡声?道。
“不必。”
说罢,姜轻霄未再看对面青年一眼,转身出了?城门。
奈何桥下,墨蓝色的忘川水在?静静流淌。
水下,无数幽魂在?痛苦挣扎。
他们皆是以痴贪、执情为恶业因缘的魂灵,这里是他们永恒的无间?地狱。
不多时,一阵阴风袭来,掀起了?白?纱一角。
幕篱下,青年苍白?的唇瓣正不住地颤动着。
他难以置信地瞠大了?双眼,眸光震惊到碎裂,接着缓缓地沁出了?血红的泪水。
整颗心在?听到姜轻霄可能早已魂飞魄散的消息后,便被绞碎了?。
疼意瞬时间?冲进青年的四肢百骸,冲垮了?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无尽的绝望铺天盖地朝柳惊绝涌来,一瞬间?便将他碾压得粉身碎骨。
柳惊绝想追上厌婆询问真假。
可双腿犹如灌满了?铅,沉重得好?似要拖他下十八层地狱。
没想到,三百年来无望的追寻与等待,迎来的却?是爱人早已魂飞魄散的结局。
青年的眼前晦暗一片。
就?在?这时,柳惊绝直觉得发顶骤然一松。
接着便是发簪落地的轻响。
好?半晌,柳惊绝才迟滞地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姜花木簪。
只见漆黑如墨玉般的簪身上,原本清晰可见的鳞纹已经趋近于无。
由于长久的使用?,如婴儿小指般粗的簪尾已被磨得细如杵针。
此时,也已不堪重负断成了?两截。
一股腥甜涌了?上来,如锋利的刀片一般横亘在?柳惊绝的喉间?。
青年握紧了?手中的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