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风雪故人归-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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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你在外面一个人吗?”
“什么意思?”林景娴似乎抓住了点儿什么,又似乎没有。
“我是说,你妈妈早就知道孩子是我的。而且她还揍了我一顿,警告我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你面前。”
“那你呢?所以你也早就知道了?”林景娴脸色顿时寒下来,“合着就我一人蒙在鼓里,很好玩吗?”
商场外围,灯光昏暗,她的脸也模糊不清。
但江衍修顿时紧张起来,小心翼翼捧着她的脸,“听我说,小景求你听我说。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了。”
林景娴转头就走,头也不回,江衍修只觉得浑身冷得打颤,一颗心直直地往下坠。
然后林景娴忽然扭过头来,“跟上来啊,你是猪吗?你就不能哄哄我。你倒是说啊!”林景娴气得原地跺脚,眼泪也不住地流,她真的想一走了之,让男人都玩蛋去吧!让爱情都去死吧!她什么都不要了。
可是她知道她跑不掉的,走不了的。
她气死了,气得好想打人。
江衍修这辈子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大概都落在了林景娴身上,他快步走了过去,把原地跺脚抓头发的她抱进怀里,“我是猪我是猪,我笨的要死,蠢得要死,你教我好不好?以后你教我,你别生气了,你骂我打我都好,别气坏了自己。”
然后林景娴就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踮着脚,咬牙切齿的咬,都尝到了腥味,才松了口,泄了气。
脸埋在他怀里喘了口气,一拳砸在他胸口,“江衍修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错。”
过了会儿,林景娴才终于情绪稳定了点儿,问他,“老太太什么时候去找的你?”
他老老实实答,“很早了,大概你走不到半年。”
那时候他从塞卡那里已经听到了消息,说景娴怀着孕,跟家里闹得很僵,老太太很气愤,但景娴执意想生下来,塞卡说,孩子是林景娴旅行时候路上认识的男孩子的。
“她也不是很喜欢那个男孩子,说只想生个小孩。哎呀,现在年轻人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养小孩哪有那么容易呐~”
他其实能理解她的想法,她就是那样的人,离经叛道,随心所欲。
他那时候其实已经心死了,塞卡说她过得很好,爱玩爱闹,大约和从前一样,她就是那种十足的乐天派,天塌下来都能好奇去围观,再庆幸一下还好自己个子不高那种。
他就越发觉得自卑,他给不了她快乐,和他在一起,甚至还没有她一个人来得欢乐。
他起初并没有怀疑孩子是他的,因为分手挺久了,两个人安全措施一直做得很好,因为她还小,刚刚毕业,因为性格原因,总觉得她一身孩子气,他工作又忙,两个人谈恋爱甚至还没到谈婚论嫁那一步,完全都没想过孩子的事。
知道她怀孕也不过是让他更死心几分罢了。
知道她对他不在意,知道她很快有了新欢,如此而已。
偶尔想起来,心里酸得冒泡。
很多次想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去找她,可找到她又怎么样,除了徒增她烦恼,他又能给她什么。
他不能那么自私。
后来林家老太太约他见面的时候,他甚至一点都想不到对方为什么约他。
可想而知他当时有多震惊。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她其实也很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
江总的情路啊,真是起起又伏伏~
吃了肉也不能做个真男人,提心吊胆的
第036章 :如愿以偿 36。
两个人在办公室见的面, 老太太进来的时候,屏退了秘书和助理, 反锁了门, 一个人挎着包,笔直站在那里, 面色冷得看不见一丝温度, 上来先给了他一巴掌。
“啪”, 清脆的一声响。
他半边脸火辣辣的疼。
却没吭声。
他对所有和林景娴有关的人,都没有反抗的余地。
只低声叫了句, “林姨。”
那是他的办公室, 位于写字楼的高层,挑高五米,落地窗视野开阔,他一身西装革履,是所谓的商业精英,下属眼里神一般的存在。
他一向沉默寡言,但稳重可靠,内敛而强大。
但此时此刻,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的青年,因为爱情而困惑和踯躅。
很多时候不是不爱。
是不会爱。
傅良芸隐忍着怒气, 终究没做出再过分的事,只冷着声音讲, “阿姨从小就疼你,你是个聪明孩子。但这次你让我太失望了。衍修, 做人不能这样。感情分分合合都正常,但最忌讳拖泥带水,你既然付不起责任,就不要搞出人命来。分手也分得彻底一些。小景不是个乖孩子,学习也不用功,但在我眼里她是最好的,谁也不能糟践她。她现在一个人怀着你的孩子,扛着大肚子躲在国外,她嘴上总是说的轻巧,但我这个做妈妈的心却在滴血。我生景臣和景娴,全家人都围着我转,但我还是觉得去了半条命。你知道一个人带孩子有多辛苦吗?”
“你知道我作为她母亲,现在有多难过吗?”
“你知道我甚至都不敢叫她回国吗?”
“未婚生子,她自个儿不在意,但人言可畏,林家又是个大家族,里里外外多少双眼睛盯着,一个个巴不得看笑话,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人。她回国后面对的会是什么,你要我怎么敢想?”
“衍修,你想想,这要是你的女儿,你怎么想?”
林家大太太,手段自然不用多说,她若想查,没有她查不出来的事。
她说孩子是他的,没有百分之百的可能,她不会来找他。
那时他想的是什么?
不知道,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过了片刻,他声音艰涩却坚定地说,“我愿意负责,林姨。”这话近乎冲口而出,这一刻,他是真的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要她。
“你拿什么负责?衍修。婚姻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但显然你们现在阻碍重重。情况我都调查过了,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妈妈对吧?你觉得现在你挽回了景娴,你妈妈的问题就解决了吗。”傅良芸看了江衍修一眼,“我来不是要替景娴挽回,感情的事,做父母的也插不了手,你既然选择和她分手,必然觉得你妈妈比景娴要重要。勉强再凑到一起也不会因为多了一个孩子就会幸福。”
“……对不起。”他的情况的确是一团糟,一颗蠢蠢欲动的心再次跌入谷底,沉寂下来。
“不必,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们这段感情。景娴也不需要你的对不起了。不管她说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她想生下孩子都不是因为你,哪怕以前是,以后也不会是。我来只是告诉你,你如果对她还有一点点情谊。往后去,要么你坚信你能担负得起她的后半生。要么不要再打扰她分毫,断得彻底一些。算我这个做母亲的,求你了。”
他脑子其实不是很清醒,很多东西其实也没有梳理清楚,但他很明确的是,“她很重要,对我来说,比任何人都重要。”比他母亲要重要得多,他是个凉薄的人,母亲没有给过他太多的关爱,他对她也谈不上多亲厚,很多时候母亲就像是一个符号,一种推脱不了的责任,但小景对他来说,是一种纯粹的温暖和渴望。
她就像冬日里的一小团火,藏在木屋里,外面风雪漫天,他就站在门口痴痴望着,但他满身的雪,不抖落干净,他不敢去见她。
怕辜负,怕惊扰。
傅良芸抿了抿唇,“那就不至于到了分手的地步。结局已经这样,多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他抿直了唇,“既然孩子是我的,我没办法不管,林姨。”
“好了,别说了,收收你的愧疚吧!愧疚只能维系一时,支撑不了一辈子。就像你父亲和你母亲一样,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就算有孩子牵绊,顶多是让悲剧更加深一点罢了。我倒希望你对她果断一点,这样对谁都好。孩子是你的又怎样?”傅良芸的情绪已重回冷静,“要么就抓住不放,要么就松开彻底不管。这样活着会轻松很多。”
“不,不是愧疚。”
“那就证明给我看。不,给你自己看。在那之前我不希望你再招惹她,否则别怪我插手。”
“我会尽快处理好我这边的。”
……
他去了一趟伊斯坦布尔,刚入境就接到林家大太太的电话,“阿姨不多说什么了,我劝你你好自为之。”
“我明白。”
她进产房的时候,他在医院外,一墙之隔的地方。那天林景臣在,塞卡陪着,两个月嫂已经在候着了。
顺产,男婴,七斤六两。 他远远看了一眼,皱巴巴的一小团,他那时想,不知道会像她,还是像他。
这是他们的孩子。
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他们紧紧相连的东西。
他想过去抱一抱,林景臣瞧见了他,把孩子抱过来给他看了一眼,然后说:“你走吧!别让小景看见你,她刚生产完,情绪还不好,别刺激她。”
他点了点头,亲了亲林御凡的额头,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回西城的时候,在候机室里接到疗养院的电话,她母亲又犯病,已经连夜送去了医院。
他掐着眉心,冷着声音说:“让她死了算了。”
对方被他语气吓到,甚至不敢讲话。
下了飞机他却径直往医院赶。
她被打了镇定剂,躺在病床上,面容枯槁,后来醒过来,瞧见他,那眼神里终于焕发出一点光亮来,嘴唇蠕动着叫了他一声,“衍修。”
他“嗯”了声。
她便笑了。然后又哭了,偏过头,小声问:“你去找小景了是不是?她没有跟你回来吗?是我害了你吧!”
那时候她脑子清醒了一些。
他没有否认,只说:“不全是因为你。”
这世界有很多的悲剧,每天都在上演着的鸡零狗碎的生活日常就像□□一点点吞噬着人疲乏的灵魂。他恰恰是那万千悲剧的灵魂中微渺的一个,他母亲也是一个。或许他们都有错,又或许他们都没错。他大可以撒手不管,任由她自生自灭又如何。但如果他变得越发冷漠和自私,他就越没有办法去爱。
他希望他能解决好一切,至少有一天,他可以问心无愧地拥抱他的太阳。
他记得,很久之前,他母亲也曾是个貌美的女人,意气风发,明媚而温暖。二十岁那年她家里商业危机,被父母安排着嫁到了林家。起初父母还算是相敬如宾,后来她母家彻底破产清算,负债累累,江家拿了不少钱,但因为种种原因,江衍修的外公顶不住巨大的压力自杀了,他外婆生了一场大病,缠绵病榻两年,最终死于并发症。他母亲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整个人变得敏感而暴躁,她经常和江斌越吵架,有一次甚至打了起来,江斌越扇了她一巴掌,她拿水果刀捅了他一刀,戳在肩膀上,入了骨,江斌越的左臂至今每到下雨的时候都会痛得抬不起来。
那天江衍修放学回来两个人已经打完了架,父亲在客厅抽烟,左臂的伤口还没处理,血已经不流了,干涸的血迹洇的整个胳膊都是,他穿着白色衬衣,触目惊心的红。
母亲在卧室撕心裂肺地哭。
他冷漠地看着,好像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似的。
第30节
他小心翼翼避开客厅里被摔得满地都是碎玻璃片,打了电话让家庭医生过来。
他没有去问父亲一句,也没有去安慰母亲,对于他来说,他早就厌倦了父母的不合和随时随地都可能爆发的争吵。很多时候他甚至希望,两个人能早点儿离婚。
他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到第二天早上才出来,厨房备了饭,司机等他吃完早餐送他去上学。
家政阿姨偷偷告诉他,“太太先生去办离婚手续了。”
他点点头,对于小孩子来说不喾于噩耗一般的消息,他却仿佛松了一口气。
他去上学了。
晚上回来的时候,母亲的东西已经收拾好搬走了。
父亲把他叫去书房,简单说了几句,并且为母亲辩解:“这是大人之间的事,你不用觉得难过。你妈妈挺不容易的,你也不要责怪她,我们没有你看到的那么不堪,只是不合适罢了。你外公外婆已经没了,往后去她能依靠的也只有你,你有空多去看看她。”
他冷淡地“嗯”了声,无悲无喜。
母亲搬到郊外一栋小别墅去住,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离婚后她情绪没那么暴躁了,整个人也少了几分生气,照顾她的阿姨说每次只有他去看她的时候,她才会欢快一些。她是学美术出身,那几年日日作画,有经理人为她组织画展,她的画一年比一年阴郁,她的精神也一年比一年要差。
起初他去,她总是忙前忙后忙着给他做好吃的。有时候他隔很久不去,她会小心翼翼打电话旁敲侧击地问他,想知道他是不是讨厌她,她开始变得越来越依赖他。
后来她患上了躁狂症,发起病来摔东西打人。
阿姨换了好几个,有一次她甚至连他都不认得了,把一个花瓶直直朝他砸了过去。
没砸中他,砸在了他身后的墙上,但泼溅过来的碎片还是弄得他浑身伤。
她时好时坏,清醒的时候就拼命自责、懊悔,他看着那个称作母亲的女人,总是心情复杂,那天他回家的时候,司机来接他吓了一跳,他只说不要告诉他爸爸,他去买了药,然后到梦湖山那边的时候下了车,没回家去,去了后山。
他自己给自己上了药,但伤在背部,看不清,胡乱撒了一点。
他躺在一块儿大石头上,脑子发空,对于他来说,童年好像没什么轻松愉悦的记忆,早些年父母相敬如宾的日子对他来说模糊得像是梦,自从有记忆以来父母之间的争吵和冷战就没有断过。对于母亲,他总是感情很复杂,他渴望从那里汲取温暖,但大多时候伴随伤痕,和越来越重的压抑感,有时候他甚至抗拒去看她,但又总是觉得她很可怜。
可怜到他甚至不想把在她那里受的伤告诉父亲,因为父亲如果知道,一定会阻止他再去见母亲。
他在那里思考着,有好一会儿他甚至阴郁地想自杀,然后林景娴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她想偷偷溜,被他叫住了,她立马做求饶状,凑到他边儿上,扯着他的袖子说,“衍修哥哥求你了,别跟我妈说。”
她那么无忧无虑,像一道刺目的光,一下子戳进他眼里。
他总想拖着她一起下地狱。
往后那么长的时光里,他总觉得,如果没有她,他可能早就厌倦了这无聊又可恨的人间。
如果要他和母亲之间选,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林景娴,但是他母亲会像一个阴影,一辈子横在他们之间。
或许很多人没有办法理解他当时的感受。
就好像一个被掉进水里不会水的人扯住了脚的也快要溺亡的人拼命抓住了一根稻草。那稻草原本很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地长在岸边,就像林景娴,而他是快要溺亡的人,他母亲是那个不会水的落水者,死命地抓住他不放手。
他要么一脚把他母亲踹开,但那样几乎是判了他母亲死刑。要么松开那根稻草,还她自由烂漫。要么拖着那根稻草一起沉沦。
他选择了伤害最小的那一个选项,但他或许从来没有考虑过,那根稻草或许一直很想救他,他亲自放开的手,于她来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