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定年龄差-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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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忱就笑起来。
是在程忻然的几次事件之后。
他压抑而不可言说的情愫,如蔓草般疯长。
110
他那阵在读研究生。
一边是难度极大的项目和论文,一边被父母亲戚追问性向、使出各种手段给他介绍女孩,甚至追到学校来,想要带他去看医生,一边又是他蠢蠢欲动、想要创业做出成绩的野心。
他从念书时便是一个事事完美主义的性子,对自己要求可怕得高,学不会放过自己。
这些便像是一重又一重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儿来,每到晚上,焦虑得合不上眼睛。
而他有奇怪的怪癖,精神一焦虑,就忍不住跑去刷厕所、刷露台、洗锅碗瓢盆,清理油烟机灶台,还有边边角角的缝隙,半夜怕给宁晃吵醒,都是轻手轻脚、开着小灯做的。
谁知宁晃半夜起夜,迷迷糊糊趿拉着拖鞋出来上厕所。
就瞧见房子到处都锃光瓦亮,纤尘不染。
连沙发套都拆下来换掉,餐厅的地板已经被擦干净,还打了蜡,他打开灯一看,甚至能瞧见自己的倒影。
而自家一米八几的大侄子,穿着围裙,挽着袖子,带着粉色的塑料手套,在昏暗的灯光之下,跪在地上吭哧吭哧擦地板。
好一副受万恶旧社会迫害的童养媳形象。
——面面相觑三秒,大为震撼。
宁晃揉了揉眼睛,半天才冒出一句:“你……梦游?”
他尴尬得想要撞墙,半天才咳嗽一声,小声说:“不是,我就是……睡不着。”
宁晃实在搞不清楚,他睡不着跟他擦地板有什么关系。
他尴尬地站起来,说:“我一焦虑睡不着,就想做点什么……吵着你了么?”
宁晃把他拉起来,把他手上那双的可笑的塑料手套给一只一只拽下来,扔到一边儿去:“你排解压力我管不着,但是已经凌晨三点了。”
“你是要猝死了么?”
他站在那一动不动,小声说:“不想睡,一闭眼就心烦。”
宁晃又把他围裙解下来,说,傻逼,你越不睡觉越烦。
围裙的系带在背后,打了个不太好解开的结。
宁晃笨手笨脚替他解下来的时候,手臂环着他的腰,像是在抱他。
他盯着宁晃软蓬蓬的头发,恍恍惚惚想,原来他比小叔叔高。
他说,项目催得好急,好烦。
宁晃就淡淡说,说要不就不写了,怎么还把人给逼疯了。
他就笑,说那就毕不了业了。
毕不了业,就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工作,就赚不到钱,赚不到钱……
他陷入无尽焦虑的死循环。
被宁晃敲了一下。
“你不还会做家务呢吗。”宁晃说:“还他妈会给地板打蜡,我这辈子就没见识过。”
他笑起来,说:“又不能做一辈子。”
宁晃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又说:“还有,小叔叔,我喜欢男人。”
宁晃说,你又不是没说过。
“小叔叔,你能不能……闭眼。”
他的声音都快发颤了。
宁晃的话头一下就停了下来,半晌,松开手,看了他一眼。
也许耳根是烧了起来的,睫毛也是在颤的。
沉默了许久,还是闭上了眼睛,别扭生硬地开玩笑:“陆忱,你不会想大耳刮子抽我吧。”
他捉住他的肩膀的时候,感受到了紧绷的肌肉。
他俯身,阴影覆在宁晃的面孔上,目光落在薄而红的嘴唇上。
他心脏跳得厉害。
却又想起了太多。
怕父母亲戚发现他对宁晃不一样的情愫,怕影响到宁晃好不容易才稍有起色的事业。
又怕宁晃接受不了他的感情,连陪在他的身边都成为奢望。
最后只得狼狈仓惶地直起身来。
也许过了很久,他额头抵在宁晃的肩头,用力抱住了对方,仿佛这只是一个粗糙而非细腻的拥抱:“小叔叔,我好累啊。”
——他感觉宁晃颤抖了一下。
也许是失望的,又或许是庆幸的,或者一切都是他的误读。
宁晃狠狠地捏起了拳头,最后又松开。
由着他抱了许久,最后只是给了他一个脑瓜瓢儿。
说:“别招我,滚去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小刺猬:谁说我笨蛋!我超勇的!
注:
《十八相送》
小叔叔和陆老板唱的那段。
祝英台:青青荷叶清水塘,鸳鸯成对又成双。梁兄啊!英台若是女红妆,梁兄你愿不愿配鸳鸯?
第33章
111
当天夜里下了一场寥落秋雨,第二天起床,气温便凉了一些。
宁晃在被窝里缩成一团,不愿意起床。
陆忱也就由着他睡懒觉,自己起床做了早饭,把行李箱检查了一遍,又添了一件外套。
不知道是不是装行李的声音把宁晃惊醒了。
一回头,宁晃正坐在床上,捂在被子里头,睡眼惺忪地盯着他发呆。
十八岁还赖床的小刺猬,刚刚睡醒就显得格外和软可欺。
他就坐到床边,一边换衣服,一边说:“我找了两件外套,给你挂在外面,你去录节目的时候带上,这个天气穿正合适。”
宁晃耷拉着睡眼,点了点头。
“冰箱里留了巧克力,你也带一点儿过去,录节目兵荒马乱的,没准儿就要熬夜早起,容易低血糖。”
宁晃又点了点头,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总之一点头,就像是要倒下去睡着了似的。
“手机保持联系,别动不动就忘了看,你现在还属于病号,有不舒服的地方就立刻联系我……”
陆忱又絮絮嘱咐了许多,一件衬衫穿了十多分钟,才把扣子都给系上。看着宁晃惺忪迷糊的神色,停了话头,说:“先睡吧,其他的等我想起来再给你发消息。”
结果宁晃裹着被子,就闭着眼睛往边上一倒,软塌塌一坨,就都倒在他身上。
他被压得猝不及防,慌忙抱住那一大坨被子。
对上宁晃迷迷糊糊的睡眼,便怔了一下,半晌声音软下来,说:“小叔叔,你是不是……有点舍不得我了?”
“没有。”宁晃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干涩,伸手揉了揉眼睛,又闭上了眼睛。
却没从他身上爬起来。
陆忱也没把他推开,像是跟一坨棉被相依相偎。
晚秋的清晨雾蒙蒙,起床后的空气湿冷地黏在皮肤上,就显得被子里的小叔叔格外暖和。
壁钟的秒针一格一格走过去,他俩这样在一起呆了许久。
他说:“小叔叔,一会儿飞机该晚点了。”
被子里的宁晃“哦”了一声。
那一坨被子慢吞吞地从他身上挪开,宁晃扑通一声躺回床上,变回了一个人睡着时该有的样子。
他站起来穿衣服,领带系到一半,还是没忍住,垂首亲了亲小叔叔的额头。
嘴唇顺着鼻梁,到精巧的鼻尖,顿了顿,瞧见宁晃紧闭的眼皮,在紧绷着不知该不该睁开。
便恶作剧似的,用微热的掌心覆了宁晃的眼睛。
低头啄了啄嘴唇。
“喂。”宁晃抗议。
他就笑着,在他耳边儿说:“我会早点回来的。”
“电话也会经常打的。”
宁晃没说话,闭着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于是暖和的手掌离开了眼皮,行李箱拖动的声音也渐行渐远。
门也跟着轻轻关上。
“咔哒”一声。
宁晃在被子里翻了个身,随手把床头的小刺猬抓进被窝里,泄愤似的捏来捏去,抱着闭上眼睛。
吸了吸鼻子,被子里还有隐隐的柑橘气息。
嘁,就出个短途差,搞的那么黏糊干什么。
112
宁晃是睡到太阳起来才起床的,拖着沉重的步伐,去检查某位离家人口给他留了什么早饭。
鸡蛋是他喜欢的熟,豆浆只放了一点点糖,大头菜切丝凉拌,淋了一点香喷喷的辣油。
一口一个的奶香小馒头。
宁晃吃得慢吞吞,把电视打开,房间里一下多了许多声音,倒显得热闹了一点。
想来想去。
摸出手机,给标注着老流氓的人发了一条消息。
“到了吗。”
十分钟。
二十分钟。
一直都没有回。
宁晃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光让他保持联系,结果自己倒没动静了。
把手机揣进兜里,去工作室练琴,听歌。写歌。吃外卖。
看一会儿无关痛痒的电视节目,越发无趣。
不高兴地给夏子竽发消息,说自己可以早一点去录节目
夏子竽倒是回得很快:“怎么突然这么有工作热情了。”
他说:“有点无聊。”
夏子竽发了个看穿一切的表情包:“你家小男朋友又出差了吧?”
他死鸭子嘴硬:“跟他有什么关系。”
夏子竽跟他一起合作多年,早摸清她的规律了:“你家大侄子一不在,你就会变工作狂。”
“我还以为是二十几岁才养成的毛病,没想到天生就是工作狂,让你家大侄子拖后腿了。”
他:……
夏子竽乐得给他科普从前的光辉事迹。
那时候陆忱经常跟着导师出差。
陆忱前脚出门,后脚宁晃就不着家,时常回家睡个觉洗个澡就出门,懒得回家,就直接睡在公司的录音室。
录音室算不上什么舒服的地方,空气不流通,还闷热,宁晃也不嫌弃,盖着外套就睡,连头发上的马尾都懒得拆。
一觉醒来,头发还乱糟糟的,这里支棱一块,那里落下一绺,他也不在意。
起床草草叫个外卖,吃过了就接著录。
没几天就开始掉体重,他本来长相就有单薄锐利的质感,瘦下来越发显得脆弱,好些人都传说录音室里住了个颇为标致的男鬼。
夏子竽回回去见他,他回回都是一副邋遢鬼的模样,在人人都光鲜亮丽的娱乐业公司里分外显眼,全靠颜值撑着,才没有被当成混进公司的流浪汉。
他那时候倒也不大挑活儿,不止给自己做歌,给夏子竽做歌,也给公司一些年轻小偶像做歌。
他摸爬滚打那几年,什么曲风都试过,什么歌都能信手拈来,产量堪称劳模。
唯一的问题就是嘴巴毒,说话一针见血、不留情面。
开口没几句,就把好好的一个大男生给说哭了,录完音,就蹲在录音室门口抹眼泪,跟队友说自己吃不了这碗饭,不是这块料。
夏子竽去的时候,正瞧见那男生挺大的个子,蹲在门口眼睛通红,一句一句哭着说,自己也着急,但怎么急就是没有用,成宿成宿睡不着,但就是唱不好。
又说,念书也念不好,唱歌也唱不好,以后可怎么办。
宁晃在沙发边儿上杵着,漆黑的发半扎不扎,皮肤苍白,眉眼懒懒冲她一抬,透着半睡不醒的惰怠。
没烟抽,咬着根棒棒糖解馋。
见她来了,就给她使眼色,说:“我刚说得有点过了,你去劝劝。”
女明星也不爱干这老好人的事儿,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心软了?”
“唱得过不去就是过不去,谁还没哭过几场。”
宁晃看了那小孩半天,说:“还念书呢,两头忙活也不容易。”
比他家大侄子还小一点,个头倒差不多高。
这要是陆忱让人这么训,回去估计能把天花板都给打上蜡。
夏子竽笑话他:“你自从有了你那大侄子,倒越来越有人性了。”
宁晃懒洋洋瞪她一眼,说:“你去不去?不去也行,下一张专辑别找我。”
就这个理由,威胁女明星最管用。
夏子竽说:“行吧行吧,算我倒霉。是你的跑腿小妹。”
那时候她还是大波浪红唇的冷艳美女人设,倒了八辈子霉,要去装知心大姐姐。
跑去跟人说,别太难过,宁老师他月经不调,脾气暴躁,混熟了就好了。
大男生被这话吓了一跳,抹着眼泪偷偷往屋里看。
夏子竽说:“不用看 ,他就是嘴臭,剩下都好糊弄。你背地骂他几句,他也都不大生气。”
“你宁老师说了,让你休息休息再接著录,其实已经有进步了,你仔细听他骂你那个口吻,已经逐渐由很嫌弃变成一般嫌弃了,等变成不太嫌弃,基本就行了。”
劝了好一会儿,把人眼泪劝回去了。
大男生眼泪擦干净,半信半疑喊:“宁老师,我一会儿回来接著录行吗?”
宁晃又装着没事儿人似的,往屋里一钻。
大男生就慌慌张张看夏子竽。
夏子竽说:“别管,他就这样,你休息去吧。”
夏子竽恨得牙根痒痒,进门儿就骂他说:“宁晃,你这什么臭毛病。”
让她哄人,哄完了自己连句话都不会给,转头又没影了。
宁晃倚着沙发懒洋洋说:“我不会说话,说两句他又该哭了。”
夏子竽骂:“你不会说话?那你天天晚上给你大侄子打电话都靠心领神会是吧?”
宁晃理不直,偏偏气壮:“他又不是陆忱。”
夏子竽让他这话说的一愣,咂摸了半天这话里的意思。
宁晃出道这些年,绯闻不是没传过,身后的狂蜂浪蝶也从没见少,但恋爱的确一场也没见他谈过。
问就是想出名,想搞钱,谈恋爱有个屁用。
但现在一想,连性取向都是个谜。
夏子竽问他:“宁晃,你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
宁晃翻个白眼:“问什么问,反正不喜欢你。”
夏子竽心想,要不是她还得让他做下一张专辑,她非得抄起话筒砸他不可。
自打认识宁晃,她看得一千多集柯南瞬间有了用武之地。
113、
宁晃跟夏子竽聊的文字消息,有一搭没一搭、断断续续的,聊了好一阵。倒真的捡起那么零星半点的记忆碎片来,只是模模糊糊不大真切,细细去想,却又有点头疼。
中途女明星又忙工作去了,他便干脆懒得想了,在工作室的沙发上眯了一小会儿午觉。
大约下午的时候,手机震了震。
他以为是夏子竽给他发了消息,懒洋洋地举起来看。
却发现是陆忱发来的。
手一抖,“啪”一声,手机直击面门。
好疼!
冷不防一下,眼泪都差点飚出来了,宁晃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一手揉鼻梁,一手点开信息。
是两个短短的语音条。
陆忱是带着笑意,轻快柔和的声音。
“刚刚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现在落地了。”
“今天的飞机餐好难吃。”
明明也没说什么,宁晃傻乎乎地揉着鼻梁,嘴角却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第34章
114
陆忱出差谈生意的第二天,顺便去见了见合作多年的老朋友,是他读研时的师兄。
创业的事最初就是他跟师兄合计的。
师兄属于标准的高富帅,家境好、女友漂亮、要什么有什么,创业纯粹是一玩,便没有他那当初那拼命三郎的劲头,发展方向想法都截然不同,没多久便跟他各立门户。
没伤了感情,隔着山水迢迢,倒关系越发好了。
师兄是带着读书时女友来的,这两人前两年刚结了婚,陆忱便客客气气喊一声嫂子。
聊着聊着,便今禁不住绕道他的人生大事上头。
他师兄便在桌上笑着问他,说:“你还是那一位?”
他点了点头,笑得格外真心。
嫂子听不懂他俩的哑谜,问他:“哪一位?”
师兄说:“他本科到硕士,都只有一位,是个大痴情种子。”
嫂子当年也是跟他俩一个学校的,想得眉毛都拧起来了,说陆忱当年也是校草,怎么她一点都不知道。
师兄就笑,说:“想知道么,零用钱给我涨涨呗?”
嫂子瞪了他一眼:“人就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