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鹤-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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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行至燕京最大的木器行,宋锦安避开往来贵人,向店小二介绍来意后朝木柜边走去。摆放的器具大大小小堆了半柜,却未有宋锦安想要的东西。
她拦住位店小二,“你们这有没有薄些的尺子和尖端更细些,木规更大些的?”
“全燕京的东西都在这了,小姐若还不满意那只能定制。”
“可我从前是买到过的。”宋锦安递上怀里的示意图,“你瞧,就是这款,我于十年前便开始用。”
店小二看了半响忍不住笑出声,“小姐,你这图上的东西我敢打包票,全燕京从没有铺子卖,你莫不是记错了?”
宋锦安拧起眉头,分明她年年都来这家进货,怎会成了她记错?
左右宋锦安一时不买东西,店小二告退一声忙着去搬货。
宋锦安坐在小榻上细想,头遭来买时她遣的是宋府家仆,那人一口气买了半箱的木规木尺,宋锦安挨着试过后选定个最称心如意的。往后下人采买便只买这套。
后居于谢府时白芍也能买到,何故今就问不出?
她见现货不成只得去后头找老板问定制的事宜。
那中年男子捏着画纸细细看了半响摇头,“这不好做,你瞧,它规头尖细,不好打磨。”
“掌柜开个价罢,我是一定要这东西的。”宋锦安利落掏出袋银子。
“不是我不想做这桩买卖,而是这买卖就不划算,我得打废数百个模具才能出件成品,你若真要,那我起码得拿这个数。”
宋锦安看眼掌柜比划的手势,心中微沉,足够买纯金打造的好几套绘具了。
“丑话说在前头,你这东西我保不齐什么时候造好,毕竟得慢慢试。”
“材料选最便宜的,你只管打出来。”宋锦安将怀里银两全递出去,她这段时日挣得银子便彻底清了。那阵肉疼叫宋锦安牙酸,缺钱方知挣钱难,若非谢府豪爽,她在刘富豪家勤勤恳恳干几年都未必买得起。
“行,姑娘留个地,打好了我遣人送去。”
得了掌柜的保证,宋锦安才提步离开。
她前脚刚走,后脚位胡须花白的老管事拄着拐杖走到掌柜边上。
“钱工,你且瞧瞧这个该怎么打?”掌柜顺手把图纸给他。
钱工眯着眼睛看了半响,狐疑道,“这图我好似见过。”
“嗯?这姑娘私下找过你了?”
“不是,我上次见约是十年前。那是个少年,唔……”钱工慢吞吞思索着,不确定道,“瞧气度该是个大家子弟,也是要我造,我说造不出他便亲拿木块示范如何去削。”
“那你接着活了?”
“没有。当时木匠正是俏活,他要的原料也是最好的,我就开了个价。谁承想他翻遍全身也凑不齐银子,最后只买去原料,后头我便不知晓。”
说罢,钱工嘴角露出点笑意,“今时不同往日,十年过去燕京的刀具都好用多了,现下造这东西我拿得准。”
“那便好。”掌柜忙点头迎合。
只是在送走钱工时心里头疑惑,这玩意莫非有什么大用处不成,还真有两个冤大头来定制。
***
宋锦安从街上回来便直接朝韵苑去。
谢允廷早早抱着三字经慢吞吞地背,见着宋锦安登时扔开书,欢欢喜喜拥上来,“宋五姐姐,过两日是我生辰,爹爹说要送我好多好多贺礼。”
“是呀,过生辰是要收贺礼的。”宋锦安拉着谢允廷的小手往书房走。
“娘亲寄给我的贺礼也快到了罢!”
闻言,宋锦安愣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谢砚书不忍告知谢允廷真相而捏的谎。她也没戳穿,反而配合地接话,“你想要娘亲送你甚么?”
“不论是什么都成,娘亲送的我都喜欢。”谢允廷蹦蹦跳跳献宝似的从漆黑大柜子里费力地抱出个木奁。
宋锦安一时没敢接,生怕这又是谢砚书的东西。
谢允廷却已然掀开盖子,入目是四件大小不一的锦盒。
最大的盒子内放置件小木剑,上好的核桃木细细雕刻而成,很是精妙。
宋锦安微讶,这木剑好生熟悉,她忍不住凑近些细看。原是剑身较薄,若以铁制弯曲度能远超市面流通的剑。
可这分明是她的设计,怎叫人做出来了!
宋锦安心里头疑心她往日的设计图莫不是全流落出去,上头可有不少好东西。愈想愈心疼,宋锦安扯着笑看向琉璃,“这木剑真好看,哪里能买到?”
谢允廷摇摇脑袋,“这是我娘亲的东西,外头哪也买不到。”
宋锦安无语凝噎,没将这话当真。
琉璃却连声附和,“这确实不是从外头买的,而是谢大,咳咳,谢夫人亲做的。”
宋锦安按捺住内心的好奇,满打满算教了一个时辰才去廊口下拉着琉璃细问,“我也略通些兵器,那剑的设计委实不一般,当真是谢夫人做的?”
闻言,琉璃压低声音,“是谢大人做的。”
见宋锦安不信,琉璃耐着性子解释,“别看谢大人好像天上仙似的,可这贺礼确实是大人亲手刻的,我在院子外亲眼见过。”
“谢大人也通设计?”宋锦安扯扯嘴角。
“这我倒是不知晓,唔,你若实在好奇便亲去问谢大人罢。”
宋锦安心底连连摇头,她自不可能上讨着无趣。然,谢砚书好端端觊觎她的东西做甚么?
若是谢砚书厚颜无耻将她的图纸送去军营邀份功宋锦安也不至于疑惑,偏生谢砚书拿着图纸不干正事,只做些小玩意送与谢允廷。
她百思不得其解,干脆放下这桩事,转念想起更为重要的。先前她以为自己留在含月院的手稿早已成为灰烬,现下看来东西还在。那都是宋锦安的心血,她想拿回来。
复而想到谢砚书疑神疑鬼的性子,宋锦安颇为头疼地叹口气。
“宋五,发什么愣?”琉璃好笑地看着对方露出微恼的神情。
宋锦安躲过琉璃打趣的手,随口胡诌,“在为小少爷的贺礼发愁,怕我准备的东西上不得台面。”
“你有心送即可。届时你也一同去宴席上热闹热闹罢。”
“我?”宋锦安讶异地挑挑眉,“宴席上都是达官贵人,我去做甚么?”
“偏席有小桌,你去那坐着。就这么说定了,我到时候同银珠交代一声。”
“别了,琉璃姐姐,我是真不自在,您饶了我。”宋锦安苦笑拉着琉璃的衣摆,别说偏厅,便是谢府前院的门她都不想踏入半步,保不齐又同谢砚书撞上。
“真不去?”琉璃遗憾地收回眼,“罢了,那我就不给你安排位置。”
宋锦安安心地颔首,“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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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打定主意,那日就赶早将贺礼放在韵苑,后头便马不停蹄地回百景园歇着。如此避着府上走动,宋锦安想着决计不能出什么乱子。
娘亲
转眼几日过去,一大早的谢府挂满彩灯和绸缎子,园中香烟缭缭,姹紫嫣红,与玉色珊瑚的光辉交接,端的是花影缤纷。大大小小的轿子停在朱雀街口,华服的贵客便是从旁系拉也要拉出个孩子以凑热闹。
“大人……”
“叫伯父!”
“伯父。”那穿着新衣的小孩好不委屈地垂下头。昨日他还在同父亲喂马就硬生生叫李大人拉去,说什么扮作他侄子。
“李大人,这是李家的小少爷?”管事狐疑看眼年过半百的李大人再看眼才五六岁的娃娃。
“族中后辈。”李大人面不改色摸着胡须。
管事僵硬点点头,“那请进。”
得了首肯的李大人脸上笑容更甚。
后头陈大人暗骂他不要脸,“我呸,谢大人说家中有年龄相仿孩童的才可进,这些人便各个老来得子,叔侄乱认!”
“陈大人要是介意的话,别拽着你孙女硬来呀。”李大人笑眯眯看眼陈家耷拉着脑袋的小女娃。
陈大人立马吹胡子瞪眼,“我家楠楠想来交友,碍着你甚么事了!”
“切,假清高。”
“马屁精!”
……
外头的吵吵嚷嚷宋锦安听不着,她睡足才施施然站起身。随手从梳妆盒里捡出支粉色簪子固定住发髻,镜里的人芙蓉面,杏花眼。
宋锦安提起贺礼慢悠悠出门。
路上时不时有小丫鬟捧着托盘快步朝前院去。宋锦安轻车熟路来到韵苑,没给里头人打招呼便放下东西。
“宋五姑娘是要去前院?”银珠诧异看着走至竹林边的宋锦安。
宋锦安摆手,“我是有事回家一趟。”
“哦,我还以为你要去前院凑热闹呢。”银珠笑笑。
宋锦安默然,光看着府上装扮的劲便也知晓那头有多热闹。
“不过你别从那条道上走,客人多,从湖边绕罢。”银珠点点若隐若现的水色。
宋锦安顺着她的话拐了个弯。
谢府的湖挖得大且深,逢荷花季甚是美绝。今儿湖面荡漾着数十只小木舟,褐色舟叶扁扁晃悠,时不时从半人高的芦苇中穿梭去。
宋锦安暗自咋舌,这人也未见少。
她站在下头人看不清的亭上扫视,原是小少爷小小姐们在水上嬉戏。
起初是路过的张家小少爷见谢府下人在湖面放灯笼便闹着要去玩,谢府下人胆子也大应了他。后头旁的孩子便也嚷嚷也去,谢府下人硬是从一旁木屋里拉出十几只舟,一人一只撑着舟走,也不怕谁家的贵客落水。
最中央小舟上紫色小衫的孩提正是谢允廷,他叫人怂恿着爬上舟凑热闹。此刻见湖底游鱼粼粼,也生了玩闹的心。
几位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小少爷率先用手去捞鱼,见徒手捞不着还试图半个身子都探下去,还是下人眼疾手快替他们将鱼打上了。这一举动引得众人起了攀比之心,纷纷下场,一时间湖面好不快活。
琉璃却面色紧张站于湖边,心中不住懊恼。方才她怎就同意了谢允廷的要求,现下湖面舟愈来愈多,他可千万别磕着。
“谢允廷,你的舟没我快!真是个乌龟!”红杉小少爷笑嘻嘻朝谢允廷比个鬼脸。
谢允廷抿着嘴,没吭声,脸颊却慢慢鼓起来,他背过身去不想搭理对方。
“喂,张三,我们是来谢府做客的,你莫欺负人家,别忘了先前爹爹交代过甚么!”旁边位年龄稍大些的绿衣小小姐呵斥那红杉小少爷声。
那人却不以为意,反倒是催促下人再摇快些。
“不行,会撞上!”琉璃看得心蹦到嗓子眼,顾不得得罪其他家贵客,急忙冲下人喊停。
那舟却难以及时拐弯。
湖中央,张小少爷伸出腿想踹一下谢允廷的舟,谁承想两艘舟直勾勾撞上,哐当一声,一叶舟翻了个底朝天。
琉璃吓得魂飞魄散,瞪着眼睛去看还浮着的舟。
完犊子,她的金饭碗跌了!
“快快快!救人!”
“谢小少爷掉进去了!”
“我,我也不通水性啊。”那下人叫琉璃吼的一个头两个大。
琉璃差点脚软摔下去,“你不通水性你去划舟?”
“那不是各位小少爷催的紧吗……”
琉璃绝望扫眼四周,发现满湖面竟无一人会划水,她顾不上旁的,只想自己往水里扎。
忽的一落水声,众人只见个人影窜的下水。
冰冷的水没进口鼻时宋锦安惊觉她身体的动作比想法更快。至少在往日,她定要担忧同谢府扯上干系而瞻前顾后。
然那一刻,她心里头诡异的担忧驱使她往下扎。
湖下水绿,宋锦安看不清谢允廷的位置,来来回回换了几趟气才在前方觅着位紫衣身影。她忙深吸口气潜下去,手快地勾住不住扑腾的谢允廷。
谢允廷骤然叫水呛到,如今见着宋锦安两只眼睛好不委屈地蒙起水雾。
许是人在生死关头都下意识惦记着娘亲,谢允廷迷迷糊糊地搂住宋锦安,喃喃道,“娘亲……娘亲救我……爹爹……”
那两个字兀的叫宋锦安沉默,她抱紧谢允廷,奋力朝舟的方向划。
才浮出水面,三道黑衣暗卫稳稳落在扁舟上,为首一人强硬地从宋锦安手中接过陷入昏迷的谢允廷。
宋锦安是微松口气,她真是关心则乱,全然忘记以谢砚书的性子怎会不配个暗卫守着谢允廷。随即一阵恼火,她湿漉漉地扒拉着扁舟好不狼狈,那三暗卫蜻蜓点水般踩着扁舟往岸上飘。
捞人的时候不搭把手,现下她脱力了也不搭把手,还借着踩扁舟的力将她弄得再次沉进水下。
到底是岸上的琉璃有良心,她招呼赶来的侍卫查看谢允廷情况时没忘记还在湖面费力游回来的宋锦安。
“宋五姑娘还在那,你们快去搭把手!”
等宋锦安浮上岸,一阵晕头转向,她手肘撑着地,抬头一望。
没对上琉璃关切的眼,反倒是看见谢砚书那双能冻死人的眼睛。
宋锦安一口气呛住,捂着胸口咳嗽。
“救得及时,小少爷没有大碍。”府医颤颤巍巍擦去额头的冷汗,还好谢小少爷没出事,不然今儿他也得出事。
得此回复,谢砚书蹲下身抱起谢允廷,上好的烟青色长衫叫污水毁去精致的晕染扎花,他大步流星离开,半个眼神都没留给身后。
轰轰烈烈的队伍连着十位府医追随着谢砚书走了个干净,宋锦安自给自足地站起身,看清紧紧贴身的衣衫时不无尴尬。忽的,她瞧见队伍尾的琉璃朝她扔来件袍子。
宋锦安忙抖开袍子披在身上。
因着白天这一档子事,宴席是草草收场,宋锦安也打消回百景园的念头。
她翻箱倒柜找出红糖,又去后厨要了姜丝,借着小锅熬碗糖水。待一口饮尽后,宋锦安方觉着身上的凉气散去。她舒坦地呼口气,试试浴桶的水温,整个人沉进去。
温和的暖流总算叫宋锦安的手脚彻底活络起来,她擦拭干净换上厚衣衫,不放心地又将自己裹紧,生怕见寒。
忙活了半响,宋锦安遥遥望眼韵苑的方向,人还是只进不出,也不晓得里头是个甚么情况。
思及这祸总不至于蔓延到她身上,宋锦安卷卷被褥准备早歇息。
这头宋锦安睡得沉,那头韵苑气压低得过分。
谢砚书面无表情守在谢允廷床边,玉勺轻轻搅匀药汁。
“回大人,此事查清楚了,是张家少爷一时兴起闹的。现下,张大人领着人在门口认罪。”
“不见。”谢砚书冷冰冰吐出几个字,眼神只落在谢允廷脸上。
“是。”
侍卫领着命令去门口传达。
张大人闻言吓得腿软,他腆着脸笑道,“都是误会,小孩子玩乐。”
“张大人此言差矣,小孩子玩乐哪有故意踢对方舟的呢,孩子要从小教导。”旁边看热闹的李大人慢条斯理撸着胡子。
“不就是落水吗?他又没事!”长大小少爷气鼓鼓瞪眼看他如看罪人的阿姐。
“你知不知晓父亲是谢大人的下属,你今后要父亲如何在谢大人手下讨生活!”张二小姐火冒三丈,耐着性子警告张小少爷做足礼数。
“就你最懂!爹爹怎么不带你去学堂?”
“张三!”
……
侍卫不耐地拧起眉,出言打断这场闹剧,“我家小少爷还需静养,诸位无事的话先前离去。”
张大人脸色苍白,失魂落魄拽着两个孩子往外去。直到上了张府的马车,杜大人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摔在张小少爷脸上。
“爹,你打我?”张小少爷不可置信捂住脸,他是家中最小的嫡子素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还是他头一遭挨打。
“打的就是你这个混账,我说过多少次去谢府要守规矩,你为甚么要怂恿大家去湖面玩乐,又为甚么害的谢小少爷落水!”
“那又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