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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提督小 姐今天退休了吗[星际]-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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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情形坏得不能更坏了。
  安达不接她的通讯;“每日桑谷”一篇接一篇爆她的黑料,说她“熊蹲虎踞,独霸远星”;联邦的吃瓜群众又翻出了她八年前书砸舰长的悍匪行径,吟哦不绝,经典流传;有人借她的名义打反旗,还颇得了一些不明里就者的拥戴……
  现在,她还“勾通远星”了。
  如果说其他问题还可以解释……勾通远星的嫌疑,足以让她身败名裂十个来回。
  在吴洄事件发酵的第三天,她接到了黎明塔措辞严厉的回京述职命令。
  谢相易:“别理,不要回去——人家陷阱都布好了,就等你这只傻狍子往里跳呢。在这边没人敢动你,回去了就死路一条。”
  方彧低头看着指尖,不吭声:“……”
  “方彧!之前没事的时候,黎明塔的停职审查令说发就发,而今出了大事,怎么只发个回京述职了呢?”
  谢相易深吸口气:“正因为要动你,所以不敢打草惊蛇!”
  方彧:“……这点手段,我还是知道的。”
  “……”
  都知道,那还沉默什么?无声的反对。
  谢相易环视一眼屋内诸人,正色说:“方彧,我和你说点正经话,让他们出去。”
  方彧笑说:“有什么正经话,却是要躲着人说的?”
  谢相易眸光似雪,声调如冰:“你不让他们出去,这话我也说——反正将军打定主意找死,大不了陪将军一道,一死而已!”
  方彧:“!?”
  他这样不要命的狠话都放了出来,方彧只得认输,让洛林等人下去。
  谢相易确认室内没有被窃听后,才猛地撑住桌案:
  “——你不要去,廷巴克图可以择机独立。”
  “……”
  星领长的第一句正经话是劝反。方彧表现得相当淡定,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她低下头,喝了一口茶:“我正想说,我不回去,岂不是军阀作乱,你就来提这种建议。”
  “黎明塔显然有人在整你,安达身体不好,又和你就远星问题有这么大纠纷,更别提你在远星自作主张做的事……你真觉得他会因为顾惜你的能力、顾惜你们俩的感情,就放过你?他有意放过你,黎明塔里恨你的人也不会放过你!”
  方彧:“放不放过我,是一码事。回不回去,是另一码事。”
  谢相易低声喝道:“方彧!”
  方彧四平八稳地说:“雪朝公,这些日子,其实我也想过廷巴克图独立……在斩月邦留下三千星舰时,我也考虑过以廷巴克图…斩月邦两点为根据地,干脆反了什么的……”
  “你既然想过,就该清楚,事并非不可为!”
  谢相易:“当日杜邦在廷巴克图的处境,远不如你今日。廷巴克图易守难攻,只要——”
  “……事可为,人却不能承受啊。”
  方彧放下茶杯:
  “你要再来一次杜邦革命吗?海拉·杜邦的帝国战争打了十年,一代廷巴克图年轻人在封锁中度过了半辈子,然后从军死掉。为了个人的命运而牺牲他人前途,这是不公平的。”
  她低头看着碗里的茶叶包:
  “你或许能做谢诠,但我不如海拉·杜邦,说到底,我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谢相易突然被触痛了神经般,攥紧拳头,“你才不觉得你是普通人,你明知自己是个不世出的天才,所以才敢这样为所欲为!”
  “你从来都是这样,看着没架子,实则比谁都高傲,什么事都有自己的一套理论——是老天眷顾你,给你才能。如果你真是个普通人,像我,你能活到今天吗?”
  方彧一怔:“我……”
  谢相易:“——可上天不会永远眷顾你!”
  说完,他摔门而去。
  方彧呆在原地,半日没反应过来。
  半晌,她挠挠头:“这个人发脾气时……真可怕啊。”
  方彧缓了一会儿,慢吞吞起身去收拾行李。她觉得自己的光脑大概率要被没收,想挑几本纸质书带走。帕蒂之前帮她整理了书箱,收拾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旧书。
  她找出那个标记好的书箱,掀开盖子,插手进去随机取样。
  “提督。”
  卫澄推门入内:“小谢阁下刚刚出去,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怎么了?”
  方彧:“没关系,他经常很愤怒,不要搭理他。”
  卫澄在方彧身边蹲下,像一只牙膏,半晌,又挤出一句:“嗯,您在干什么?”
  方彧:“找书。”
  卫澄:“哦,这样啊。”
  两人又尴尬地沉默了一会,方彧继续翻箱子。
  卫澄忽然说:“您不要回桑谷,提督。”
  方彧:“……”这怎么还是车轮战术,又来一个。
  她垂眸低声说:“我让提督不回去,是有原因的。”
  方彧正巧蹲得两腿发麻,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摆摆手:“你说吧。”
  卫澄维持着拘谨的跪姿,银发垂落在额角:“提督以为您回去,廷巴克图就不会反了吗?”
  方彧面色一沉:“我回去后,你是总指挥官。反不反是你说了算。”
  卫澄好像有点害怕,不敢直视方彧,兀自咬紧牙关:
  “那我现在就告诉提督——如果桑谷对提督不利,我会反叛,为提督复仇。”
  方彧:“自作多情。谁需要你报仇?”
  卫澄合上眼大声说:“您需不需要是您的事,我想不想是我的事,离开要塞,对要塞失去控制力,结果就是如此!”
  方彧:“……”
  卫澄小心翼翼转过眼,却看见方彧一瞬间凌厉的目光。
  “你是在威胁我吗?”她撑着地面,声调一冷,“还是在陈述事实?”
  “……我、我本意只是陈述事实,没想到达成了威胁的效果。”
  方彧苦笑了一声,那种可怕的表情瞬间消退了。
  她摸摸后脑勺,冷笑道:“你不考虑自己就罢了,请你也为我的身后名考虑一下吧。瞎混了这么多年,一事无成,只搞出一个要我政变的小团体,还真是独霸远星了!”
  卫澄不吭声,固执地跪在原地:“……”
  方彧突然觉得此地居大不易了,随手抽出一本书,假装自己找好书了,夺路而走。
  她躲进洗手间里。镜面明晃晃倒映出她的脸——方彧有些不适应,别过头,避开镜子,忽然想起胳膊里还夹着一本书,随手翻了出来。
  她忽然一怔。
  《斐多篇》……这不是在大学上安达那门哲学课时,她的……作业本吗?
  封皮上有她当年草草写下的姓名、学院和学号。这样的东西,帕蒂居然还能找出来、留下?太……太可怕了!
  她顿了顿,才翻开扉页。里面有一行触目惊心的红字,是安达潇洒的笔体——
  该生上课坐第一排睡觉,被发现后换个姿势继续睡,影响颇恶劣,建议扣出勤分,扣光。
  方彧一瞬间哭笑不得:“!”
  她忽然觉得,自己和安达的关系本就是一个误会接着一误会——
  她并不是有意坐到第一排睡觉的,是因为专业课拖堂来晚了,后排压根没有位置,才不得不坐到第一排睡的。
  “什么?我为什么睡觉?可我真的困啊……”
  方彧突然替十年前的自己觉得委屈极了,委屈得想哭。
  但正如十年前,她只想着怎么分配睡眠时间,好半夜去餐馆刷盘子一样,今日的她也没有一滴眼泪可流。
  **
  桑谷。
  阿廖莎再次踏进那家咖啡馆,众人已经习惯了这个举止特异、穿着奇怪的女人,对她再不屑一顾。
  只有偶尔几声搬弄她出身的闲言碎语,嚼着什么“父亲是旧黎明塔高级将官”“肯雅塔军政府时站错了队”之类的舌根。
  男人早早等候在帷幔后:
  “你做得很好,事情进展很顺利,方彧在联邦的政治生命终于结束了——现在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阿廖莎嚼着烟草,质疑道:“哦?万一她不反叛,而是回来了呢?安达阁下如果与她见面,把事情解释清楚,戳破咱们的小小阴谋了呢?”
  “……不可能,她即使再傻,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自投罗网吧!”
  阿廖莎一脚蹬在板凳上:
  “未必,以我这些年对此人的研究,她傻得独具一格。”
  男人被忤逆,阴恻恻说:“你不想要你的奖赏了吗?——要多少钱,直说。”
  “钱?哦,您是说报酬。”阿廖莎哈哈大笑,“我不要钱。”
  男人警惕起来:“……那你要什么?”
  “早就告诉阁下了,我是个作家。”
  阿廖莎忽然跳起来,向空中伸出手臂:
  “我的人生理想是用笔记录眼前一场即将降临的、至为辉煌的死亡——”
  “一个强大却脆弱、繁荣却糜烂、浪漫却颓唐的美人的葬礼,我生逢其时啊!”
  “我要报酬,请您把我带到这个美人最伟大的大脑旁,让我观察他、描绘他、记录他吧!”
  “千年之后,所有生命都腐朽,但文字仍栩栩如生!”
  帷幔后的人像见了疯子:“你、你说的是谁?”
  阿廖莎:“您的哥哥呀——安达涧山!”
  男子:“……!”
  **
  方彧跪在行李箱上,用力拉上拉链。
  “提督——我、我来吧!”巴迪慌忙上前要帮忙,被她抬臂冷冷一格。
  他愣了愣:“提督……”
  方彧面色平静,自顾自抬起箱子,语气如常:“什么时候的事呀?”
  巴迪一怔:“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方彧坐在箱子上,双手交叉:“给桑谷传递消息,把我的私信翻出来公开发表——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巴迪:“!?”
  方彧见他不说话,笑了笑:“好吧,为什么这么做呢?我好像说过,出事了不会连累你。”
  “那么,是你一开始就是带着任务来的,还是后来才被收买?”
  巴迪的嘴唇张了张,连是不是其中有诈都没想到,脱口而出:
  “是,是被收买的——不对,不是被收买,是被胁迫的,提督!”
  方彧弯了弯眼,没有质疑他在开脱:“那就说说,是怎么被胁迫的吧。”
  巴迪:“是安达岚川,他、他威胁我姐妹妹,如果我不帮他做事,就告诉桑谷美术学院的老师,把我妹妹开、开除!”
  方彧一愣:“……就这样?”
  “就是这样。他、他只和我说想看您的私信,我听说他本来就是您麾下的人,就以为没什么,我没想到会闹成这个样子……我还以为……”
  “我、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我妹妹好不容易考上的学校,她、她又哭又闹,天崩地裂的,我就吓得不得了,不知道怎么就……我、我这几天太害怕了,我不敢……”
  巴迪说不下去,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方彧叹了口气:“我说你胆子很大。光想着妹妹被开除,就没想过你自己被发现了的后果,可能比开除严重一百倍?”
  “我、我以为,只要挡住摄像头……”
  他忽然抬起头:“对、对啊,提督是怎么发现我的?”
  方彧苦笑一声,毫无隐瞒,把桌面上的相框举起来:
  “这是弗里曼上校送我的离别礼物,他说我迟早有一天会用到的……当时我还不相信,可见人都总是犯蠢。”
  巴迪嘴角一抽:“里面……有摄像头?”
  “就在洛林的眼睛后面——看,这是录下的视频。”
  她友好地把视频分享给副官,巴迪却像濒死的鱼一样呼吸急促,放声大哭起来。
  方彧倒吓了一跳:“哭什么!……不要紧,这个镜头扭曲得厉害,你真人没有那么青面獠牙的啊。”
  “嗝!”巴迪哭得更响亮了。
  方彧:“……”
  “提、提督……我是不是完蛋了……我是不是要死了?我虽然该死,但不想死……”
  方彧坐在行李箱上,垂眸默默看着地面,听着巴迪的哭诉。
  半晌,她轻声说:“你做下这种事,可能会有两个结果。”
  “一,我离开廷巴克图后,洛林他们继续追查泄密者,查到你头上……那时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他们为了泄愤和杀鸡儆猴,杀死你。”
  巴迪神经质地打了个哆嗦。
  “二,廷巴克图对你太危险了。你抛弃身份,逃离廷巴克图。安达岚川用你做了这种脏事后,大概率制造一起事故,把你杀掉,斩草除根。”
  巴迪一跤摔倒,哆嗦着趴在地上:“我、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就这么完蛋了,早知道,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不知道?
  方彧的目光落定在副官扭曲的脸上。
  不错,他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是个刚出校门的学生,对于社会缺乏理解,对政治更一无所知。
  有人会认为,麻木无知是一种可耻的堕落。但银河系里永远会有许多人忙忙碌碌地来来去去,不知道为什么忙碌。就像切割精准的六边形蜂巢,筑巢的蜂不能理解它足下的形状。
  方彧蹲在行李箱上,像一只猫,叹了口气:“不过,现在还有一条生路。”
  巴迪猛地抬头:“提、提督,救救我!”
  “——假死逃走,到远星去。”
  方彧从裤兜里翻出一本证件:
  “这是斩月邦的公民身份证明。你不是会说帝国通用语吗?我明天出发去桑谷,你就跟我一起启程。中途我会宣布你死了,你趁机……到那里去吧。”
  巴迪脱口而出:“远星……那鬼地方……我、我怎么生活?我爸妈怎么办?”
  方彧好脾气地回答:“副官先生,人生的确很困难,每一步都要付出代价。这种问题恕我不能帮你解决了。”
  巴迪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方彧在做什么。
  他不可思议地坐起来:“阁下为什么……明明是我……”
  为什么?
  为什么不杀了他?为什么要放跑他吗?
  她觉得有点好笑。让一个年轻人糊里糊涂地为他根本不清楚的政治阴谋而死,那才是奇怪的、可耻的、无意义的。
  方彧从行李箱上跳下来:
  “这种时候,就不要花费精力考虑别人了。去装自己的行李,要去远星长住了,估计有你一顿收拾的。”
  “——哎哟!”
  她颇潇洒地跳下来时,不小心碰倒了行李箱,行李箱又砸开了星图。
  四下蓦然陷入黑暗,巨幕星河从天而降,缓缓旋转。
  廷巴克图恰好掉在了方彧面前,像皮球般弹了一下,乖乖坠入轨道。
  巴迪呆呆盯着提督。
  方彧眸光微沉,忽然伸手,径自托起面前悬浮的廷巴克图,捧在掌心,又一点点揽入怀中……
  是他从未见过的,类似眷恋的姿势。
  提督的面孔在黑暗中被一寸寸映亮,唯有瞳孔仍幽深诡秘,犹如长久无言的宇宙。
  她就这样手捧着廷巴克图,向前走了一步,两步,数步——指尖终于触碰到屋子另一端的桑谷星。
  方彧做梦般轻声说:“太远了……真的太远了啊。”
  巴迪:“提督……”
  啪!自动感应灯亮起。
  ……
  巴迪还蹲在地上起不来,方彧回过神,感觉此地也不宜久留,只得再次调转阵地。
  她一口气走到总部外的大街。正值晚高峰,残阳如血,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听取鸣笛声一片。
  她被吵得有些头晕,抬手捂住了耳朵。
  “哟,这不是我们尊敬的提督阁下吗?”
  方彧回过头。
  洛林穿着白衬衫,深蓝色的牛仔裤,双手插在兜里,笑眯眯看着她。
  方彧一愣,身子一晃:“洛林上校,你怎么在这?”
  洛林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笑说:
  “下官准备下班回家——怎么,提督不是连大炮开兮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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