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督小 姐今天退休了吗[星际]-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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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又被他跑了!”
“长官息怒,关键是太、太分散拿了——弄不清方彧在哪个里啊!”
“还弄清在哪里?这些乱臣贼子,统统都射下来啊!”
“报告长官,这个不可能,做不到!”
通讯中,安达岚川焦头烂额:
“行野哥,你看看,不知道方彧在哪里,他们非说打不到!到底怎么——”
“唉。”裴行野垂下眼,关掉了通讯屏幕。
他站起身,向阳台走去。夕阳中有一道影子扶阑而立,风吹起他的头发,碎金色融化在将尽夕阳中。
裴行野沉声:“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安达恍若未闻,兀自抬起头,看向天尽处——
机甲掠过穹顶留下的长长云带还在,像天空的疤痕。但机甲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了。
裴行野:“方彧已经上机甲了,岚川他们控制不住,现在换我去还来得及,要我去打下来吗?”
安达垂下眼,轻笑一声:“算了,放她走吧。”
裴行野一愣:“放她……回廷巴克图?”
安达的手臂仍搭在栏杆上,如今他站立已经十分费力了。
或许是他身上生命的气息太少,被误认作枯木,一只粉红色的小鸟啾啾地停在他指尖。
安达一愣,不禁失笑,抬起左手——小鸟歪着脖子与他对视着:“啾!”
“如怒残阳,如鉴江渚,临远穷目。拨雾开云,有万千白鸟,长浪竞争渡。”
“击节声断,红拂何故……远走杨公旧幕?”
“向胸中,剜心取血,此中肺腑谁诉?”
安达的指尖一颤,小鸟这才意识到停错了地方,扑棱棱飞走了。
裴行野:“……”
安达喜欢在日记本里写些中二矫情恶心巴拉的诗,他知道的。
但自从十六岁以后,安达就不再在外人面前念自己的大作了。
他有些茫然地低下头,这才注意到,安达足边有一个鱼缸,一块芯片似的东西被掰成两半,丢了进去。
裴行野:“安达!”
安达淡淡道:“怎么?”
裴行野急切道:“法尔希德来见过你了?”
安达回眸:“是。”
裴行野:“他和你说了……瓦尔哈拉钥匙的事?”
安达瞥一眼鱼缸:“是,钥匙在那里。”
芯片浮沉在水中,看起来已经彻底救不回来了。
裴行野微声说:“你拒绝他了?”
安达回过身,嗤了一声:“……显而易见。”
“——所以,你才要放走方彧吗?”
安达声调仍很平静,还少见的宽容:“法尔希德说我不需要继承人,因为我将永存。你知道那种永存的真实含义为何吗?”
裴行野扭过头,合上眼。
安达仍很冷静:“量子教给我寄来瓦尔哈拉的钥匙,宣称他们可以为我创造一个单独的世界,让我的□□虽然腐朽,意识却可永远留下,留在银河。”
“这当然……很诱惑人,鉴于我本来就是个过分依赖精神而非□□存在着的怪物,或许新的存在形式反倒省事很多。我也并不想就此无力地死去。”
“关于死……我主观上还是觉得晚一天是一天为妙的。”
安达轻笑:“虽然有很多人劝过我,说什么事业一时,文章一世,我的作品可以超越时间而不朽……但说实话,我不想通过作品不朽,唯一真正的不朽就是别死。”
裴行野按住眼眶:“你这么想,那你就别拿水泡它……”
“正因为我很想,所以才拿水泡它。”
安达有理有据:“如果我对生死足够淡漠,那我早就把它收藏起来、挂到墙上了。”
裴行野:“……”
“行野,这是一只诱人的苹果,但我必须抗拒这种诱惑。”
裴行野:“……为什么?”
安达:“……量子教这是想要利用我,我不能做他们的傀儡。”
“我们完全可以建自己的瓦尔哈拉,法尔希德准将这些年已经做了很多技术准备——”
安达蹙眉厉声:“够了,你非要我说实话吗?”
裴行野一愣。
“好,我告诉你——如果我的意识永永远远留在这里,你知道,我完全有能力像今天一样,扶植一位又一位代理人,然后世世代代地统治这里吧?”
“历史上最富有权威的皇帝,其统治也会随着死亡戛然而止。由一人看着臣民代代生息无穷尽也的统治,唯有神明牧民!”
“读过《旧约》吗?见过那威不可测暴戾成性的神吗?我自己是什么人我清楚,我会变成那样的东西!”
安达捂住嘴,血从指缝间流出来。
他仍坚持把话说完:“……人是社会的产物,我个人所受的教育,恐怕不允许我……接受自己成为那样的存在。”
裴行野:“你既然知道,就不要去做好了。把我们这代人的事做完,你就退下来啊!”
“不是……那么简单的。”安达按住胸口,“这是一副骨牌,推动一片时,下一片的倒塌就已是必然。”
“……”
裴行野:“你知道,今天不杀她,放她这一走,将来她多半会再回来的!”
安达合上眼,对着夕阳下的天空:
“尸居余气杨公幕,岂得羁縻女丈夫啊。我关了她三年,尽力把我的事都做完了,该轮到她做她的事了。随她去吧。”
“……”
裴行野好像被一团不存在的空气噎住了,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猛地转过头,气息未定:
“那我呢?安达,你有勇气一死了之——那我的生命和未来呢?”
安达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你想活,有一万种方法活下去。你想死,今后也没有人逼你不要死。还是说,你想要的其实是一种想死但被迫不能死的状态?这么多年,居然习惯并爱上了那种痛苦吗?”
裴行野打了个寒战,冷声说:
“安达,你别给我装无辜,好像都是我自己有病一样——你自寻死路我不关心,可你现在分明就是想要我的命!”
安达看起来有点委屈,对裴行野的复杂心理状态理解不能,似乎想问“为什么我死和你死之间存在联系呢”。
但他没有辩解,也没有发问,而是很快很轻地开口:
“那,对不起。”
裴行野猛地背过身,仰起头,捂住眼睛。
“我恨死了,安达,我恨死了。我可真他妈……倒霉死了。”
**
机甲剧烈地上下颠簸,穿梭于彤云之间,活像跳楼机。
洛林没有心情欣赏桑谷那闻名远星的火烧云,满脑子都是怎么避开刺眼的光线。
他有些后悔让方彧上自己的机甲了——黎明塔那群人也觉得方彧多半会在他身边,火力集中得厉害。
他百忙之中回首瞥一眼方彧。
她歪着头,眼帘微垂,脑袋一点一点的,居然睡着了。
洛林:“!”
……当年连自由落体训练都像杀猪一样嚎叫的家伙,现在居然能在跳楼机上睡着,提督也是练出来了。
“喂喂,长官,你们在哪?星舰在南边啊,你们跑反了——”
通讯频道很不稳定,爱玛的声音撕裂在空气中。
洛林登时火大起来。他会不知道跑反了?可火力太猛了,压根过不去。
再在大气层内耽搁一会,能源就该撑不住了。
洛林一咬牙拉下推杆:“过不去了,我先进太空,找个附近的卫星降落。到时候再给你们发坐标来捞人。”
爱玛:“啊,那能源能撑住吗?”
“知道撑不住还和我说话!”
洛林啪地切断了通讯,调整参数,把全部能源分配给发动机,然后两手一松——
银狼咆哮一声,跃向苍空。
洛林彻底放弃了手动操作,只以精神体控制极限抬升的机甲。
机甲在焰火中急速上升,机翼与大气摩擦,火星乱迸,自己也变成万千焰火中的一道。
上升,绝望的上升,垂死挣扎的上升——
突然,尾随追击的炮火停歇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也消失了。
——四下静默无声,寰宇幽寂而黑暗。
方彧被巨大的超重感弄醒,迷茫地“唔”了一声,睁开眼:“到、到太空了……”
她的口气好像把洛林当成了出租车师傅,她只是搭乘了一段平平无奇的旅程。
洛林的心脏安定了一些,仍有些疑神疑鬼:
“……桑谷太空军怎么没有出动?难道跟丢了不成?会不会有什么埋伏?”
方彧温和地笑了:“谁知道呢,处于被动地位,战略上的勤奋……不如战术上灵活。只要现在机甲还没沉没……剩下的……到时候再说吧……”
洛林:“阁下说得对。”
机甲剩余能源已不多,洛林干脆把内置灯都关了,只借着仪表盘的灯光继续驾驶。
方彧扭过头,看着夜色中洛林模糊的轮廓:“……好黑啊。”
洛林:“阁下如果想开灯的话,开灯也没问题。”
“不……不要。”方彧赶紧说。
在宇宙里飘荡得久了,她渐渐喜欢身处在黑暗中。在桑谷这几年,即使黑夜里也灯火通明,她无比怀念宇宙的黑色。
黑暗能埋藏许多罪恶,她可以明目张胆地做许多坏事,不怕被发现……
比如,一直盯着洛林的脸看,用手大摇大摆蹭他的胳膊。
方彧又有些迷迷糊糊起来,朦胧之间,她不断蹭着一块冰冷的铁,很凉快,很舒服……
洛林被提督缱绻的目光盯得浑身发烫,又被她柔软的指尖摸得浑身发痒,更被她夺舍般的举动吓得浑身发凉。
他努力克制自己,公事公办的口气说:“前面必须降落了,可能会撞一下,小心……”
机甲耗尽最后一点能源,跌跌撞撞停落在附近桑卫二的一个山洞里。
洛林才一停稳,立刻推开面罩、解下安全带,转头去看方彧。
方彧的身体歪向一边,一声不吭了。
“……阁下?”
洛林吓了一跳,忙解开方彧的头盔,甩掉手套,伸手过去一摸。
她额头滚烫,脸颊也烧红了,吐息间热气扑人,整个人微微发抖。
洛林:“!”
真是太粗心了,方彧跟着他一路翻墙狂奔,什么也没说,他居然也没有发现。
竟然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烧晕过去了。
洛林小心翼翼扶起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中,脱下外套裹住她。
“阁下,阁下?醒醒,可不敢在这种地方昏过去啊。”
或许是感觉暖和了一点,方彧又被吵醒,蹙起眉头:“唔……”
洛林大声说:“方彧,睁眼!”
方彧勉强恢复了神志,顺从地睁开眼,她懒得挪动视线,干脆直勾勾看着他。
洛林忽然心慌意乱:“……阁下病了,怎么不早说。”
方彧喃喃道:“我病了?没……没注意。”
洛林哭笑不得,见她又要昏过去的样子,赶紧没话找话:“真是钢铁战士啊,您的意志品质令下官五体投地。”
“不,是肾上腺素的缘故吧。”方彧梦游般说。
“那现在也要调动肾上腺素——不要闭眼,提督。”洛林提醒。
“……会醒不过来吗?”
洛林心跳一沉:“不,不会。但下官害怕。”
方彧呼出一口滚烫的气息,喷在他脖颈处,声音懒懒的:“怕什么?”
“我……”洛林舌头在嘴里打了个结,“怕黑。”
轻微的近乎不可闻的噗嗤一声,方彧弯着眼角笑起来:“……不信。”
“为什么不信?黑咕隆咚的,咱们又挤在一起取暖,随时可能被人发现、丢掉性命,不像恐怖密室逃脱吗?下官之前在要塞玩过一次,快要吓死了,从此就很怕黑。”
洛林低下头:“所以,需要提督在这里陪着,才能感觉安全一点。”
方彧浅笑起来:“和谁玩的?……不叫我。”
洛林:“阁下还吃醋吗?以后咱们一起去玩一次吧,感觉提督会是很冷静的那种类型。”
方彧默然片刻,平静地反问:“……廷巴克图,现在还有那种店铺吗?”
洛林一怔。
自从见面以来,他没有向提督汇报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她也没问。
他们虽然客气疏离地互相叫着姓氏,实则却是以两个“人”的身份相处着。
但现在,洛林敏锐而微妙地察觉到,这一切结束了。
眼下依偎在他怀里的,又是他的上司,那个司令官。
……曾经剑指远星、千里奔袭,以鲜血染红半壁银河的联邦名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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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征服者之途(1)
◎天风如怒,长鲸逐浪◎
洛林下意识挺起脊背; 改换口气:“下官有罪,请提督阁下责罚。”
方彧仰起脸,神情平静。像是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切换了身份似的,口吻温和:
“目前还仰赖您的怀抱; 似乎很难做出实质性的惩罚。所以; 不如趁现在多说一点吧……”
洛林咽了口吐沫:“下官……背叛了当初的承诺。”
方彧静静看着他:“……”
洛林不得不艰难继续:“廷巴克图; 独立了。”
方彧沉默了一会,轻声问:“打了几年了?”
“阁下居然不知道时间吗?”洛林先是一愣; 然后攥紧拳头,“三年四个月八天。”
方彧垂眸:“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洛林:“战争是在您离开的第六个月开打的。”
方彧顿了顿:“……现在情况怎么样?”
洛林简要地讲了一遍廷巴克图三年来的创业史,谈及物资储备时,却吞吐起来。
“两年前,星领长和安达明里争斗暗中合作,把斩月邦从吴洄手中抢了过来,事实上对半分了……”
“拿那块地方是必须的。联邦的围城一直没有停止; 廷巴克图全靠斩月邦的物资供给。”
洛林顿了顿:“但近一年来; 联邦在远星的兵力翻了几倍; 和斩月邦连通的路已经断了; 多亏还有囤积的物资……”
方彧:“民用还能支撑多久?”
洛林没吭声。
方彧声调微冷:“已经没了……是吗?”
洛林条件反射般说:“廷巴克图的状况,都是下官等无能之缘故……”
方彧微声说:“我问你话,正面回答。”
“……”洛林涩然,“是,物资储备已经告罄。”
洛林别开眼神:“目前只能保证军用。一二月后; 军队的物资也难以为继。药品也不多了; 陈蕤将军和星领长最近身体都不大好; 但没有药品……”
方彧默默合上眼; 一句话也没说。
洛林担心她生气; 赶紧说:“但星领长阁下在和吴洄秘密谈判,试图……”
方彧冷声:“知道了。”
——洛林知道这是她不愿再听的意思,只得停下来。
方彧摸索着抬起手,按住胸口处的半颗子弹吊坠,似乎并不怕指尖冰冷,胸口滚烫。
洛林目光微动:“您、您还带着它。”
她的指尖径自往上走,绕到脖颈后,明明此时已经非常艰难,但她仍颤抖着去触碰环扣。
洛林声音一颤:“您……要还给我吗?”
方彧的手垂落下来。
半晌,她摇头:“不摘了,习惯了。”
洛林一怔,突然很激动地说:“不回要塞了怎么样?”
方彧:“去哪里?”
“远星——如果远星还不够远,就干脆跨过宇宙之壁,去没有人类的地方去!”
到没有人类的地方,已经犯下的罪恶就能消除了吗?
方彧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