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督小 姐今天退休了吗[星际]-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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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大公大概也不缺这几间房子。
把大公打晕当诱饵,反而是一个很危险的举措——危险不来自前方的敌人,而来身后的公国和联邦。
但是……
方彧挠了挠头,眸光微沉。
她赶到后门,大公已被一手刀批晕,无辜地蜷缩在一辆豪车里。
裴行野的警卫长已带人在草丛里设好埋伏。
他扒拉开头上的野草:“阁下,真的可以吗?万一大公有个三长两短……”
方彧也匍匐在草丛里,嘴里还叼着棒棒糖,含混道:“不要叫我阁下,我只是个少校。”
“可是大公——我们其实没必要把大公……”
“先生,您觉得这些乱党为什么要突然袭击新盖亚宫呢?为什么不是玫瑰港、菜市场或者其他地方?”
方彧含混地问。她架起窥镜,将右眼贴上去。
警卫长一愣:“……”
方彧熟练地拧动螺旋,喀嚓声稳定而有节奏:
“因为敌强我弱,战略上的被动只能用战术上的灵活来弥补——擒贼先擒王啊。”
直呼大公“贼王”似乎有些奇怪,警卫长艰难地点了点头。
“……是啊。”
方彧:“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警卫长一愣:“也擒贼先擒王?”
方彧:“这样我们也不会有什么损伤——来了!”
不远处的树林里,一群破衣烂衫的人影渐渐逼近,发出沙沙的响动。
警卫长胆战心惊:“要不要动手?”
方彧:“等等。”
“真的还不动手吗?”警卫长焦虑地说,“他们会不会把大公打死……”
方彧沉着道:“不动,等。”
一片死寂。
猛地,一声少年的清脆声线划破寂静:“杀!”
四面八方响起怒吼,这群人持着五花八门机械,有人甚至有只拿着一根铁门槛,从各个地方钻出来,扑向扈从和大公。
扈从军顿时阵脚大乱,“啊”“哇”“妈”之声不绝于耳。
……真是连只袋鼠也打不过。不,还不如一群鹌鹑呢,鹌鹑都没他们叫得嘹亮!
方彧按住一脑门的官司,忙冲着对讲机说:“不要打了,打不过就不要打了,跑!”
扈从们巴不得一声,四散奔逃。
方彧紧紧盯着车厢,手心出汗——
一个看起来顶多十四五岁的少年用胳膊肘砸着车窗,一下,两下,然后猛地抓了进去。
大公肥胖苍白的脸被从车窗里扯出。
少年露出狂热般的欣悦。
清嫩的嗓音从窃听耳麦里传来:“是真的,果然是蠹虫们的诡计——来,叫兄弟们来,咱们一起杀了他。”
这个声音又转向大公,更清亮了些:
“你不是说我们都是渣滓吗?不是捉拿我们、关押我们、折磨我们吗?我们呼吸不都是一个错误吗?好,今天你要知道……”
方彧一怔。
擒贼先擒王,但是……组织者是一个孩子?一个才多大年纪的孩子!?
方彧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但仍立刻喊道:
“车边的那个小孩——锁定,弹射!活捉他!”
刹那间,几道黑影嗖嗖从草丛中掠过。
下一刻,少年被一个人勒住了脖颈,几杆枪团团指着他。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不约而同地停火,眼巴巴看向少年:“……”
少年的脸上泛起红色,怒道:“杀了他!杀了他们!也杀了我!你们在想什么——”
“呐,诸君呀,多思考是个好习惯。”
一道温和的声线从草堆里响起。
少年猛然回头,像只愤怒的小狮子——
方彧从草丛里爬起来,一个踉跄,又差点摔倒,忙扶住树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否则,你们的领袖可就要英年夭折喽,连把灵魂送入量子天堂的机会也没有。”
方彧一面摘下头上的茅草,一面温和地说。
“……你就是大公的鹰犬!”少年怒道,“杀了她!不要管我——”
那群人犹犹豫豫间,才刚略有动作。
方彧使个眼色,立刻又有七八杆枪指向少年。
众人吓得不敢动弹。有人怒吼道:“有种就杀了我们,威胁个头!”
方彧沉声说:“缴械投降,谁也不会死,我向你们保证。”
少年冷笑:“哈,哈哈——谁也不会死?哈!我们活着是大公脸上的疮癞,死了却是他英勇战斗的伤疤。他会不要我们死?我们不是连呼吸,都污染了他老人家的空气吗?”
方彧努力把脸一沉,语气肃杀:“您不相信?好,那我换一种说法。缴械,否则我立刻杀了他!”
众人再度望向少年。他不发话,似乎就无人敢动弹。
方彧无可奈何,只得举起右手,向天鸣了一枪——
草丛中登时不知从何处又冒出数百黑幽幽的枪口,团团将众人包围。
众人大惊:“还、还有!”
“……缴械。”方彧叹息般说。
啪嗒一声,第一杆枪落地。
继而第二杆、第三杆,没过多久,落了一地的枪械、铁棍,乃至菜刀、扫把、晾衣架。
方彧看得反而有些难过,低声说:“押他去前面,让前面也停火投降。”
“那剩下的这些人呢?”
方彧想了想:“不好办,这些人恐怕要交送奥托的。哪里有能容纳几百人的地方,又不易逃脱的地方?”
“属下有个想法,”内中一个人说,“港口恰好来了一批运送物资的星舰,不如征用一艘,把他们关到地下的储物舱旁边。没处可逃,地方又大。”
方彧眨了眨眼:“行,你去联系吧。”
“是,阁下!”
方彧揉了揉后颈,疲惫道:
“不要叫我阁下。待会儿把那个小男孩带过来,我要审问他。对了——”
趁着大公还被“敌军”揍得昏迷不醒……
她眯起眼:“为了搞清楚乱党势力的来源……你们去公共交通管理局,给我要一份最近出入公国境内的详细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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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一关,方彧立刻直接瘫倒在椅子里,将腿往桌上一搭:“呼……”
“您辛苦了,阁下。”克里斯托弗温和微笑。
方彧睁开眼,笑了:“我迟早要你卸载掉‘一点也不好笑的幽默感’模组——不过,辛苦还没完呢,克里斯托弗。”
克里斯托弗肃然说:“我明白。需要我联系弗里曼少校吗?”
方彧有点惊讶于人工智能的洞若观火,用指尖轻轻按住胸口。
克里斯托弗:“……方彧。”
“啊,”方彧回过神,“还是先看看前面怎么样了,我懒得走过去……视频呼叫陈中尉吧。”
克里斯托弗:“是。”
方彧的视野一黑,继而开阔起来——失焦的视线逐渐汇聚于一点,落在一株摇摆的狗尾巴草上——一片草坪清楚地落入眼眶。
她低下头,自己足下横陈着四五具尸体,都被子弹射穿了眉心,扭着手脚躺在草坪上,鲜血染黑了草丛。
方彧不由慌了一瞬。
怎么至于打成这个样子?!
“方!”陈蕤叉着腰站在草丛上。
方彧忙按下多余的表情:“怎么样了?”
“就这样,”陈蕤懒懒用袖头擦着枪口,没精打采的,“我开枪了。”
方彧不明白陈蕤有什么开枪的必要,但她只问:“死伤呢?”
“我打死了四个,算上之前一直互相开火,两边都死了十几个。”陈蕤说,“哦,呃,谢相易——”
她拖了个长音。
方彧无情地说:“哦,怎么?”
陈蕤用沾血的手套摸了摸下颌:
“是这样的,那群人不是像四舅姥爷家养的狗一样英明地识破了我们嘛?就骂我们是朝廷鹰犬,还像鹅一样嘎嘎叫着冲我俩开枪——”
陈蕤语速如蹦豆,又是狗,又是鹅,画面呼之欲出,就是没有重点。
方彧在一片鹅叫犬吠之中火大起来。
“不是叫你们跑吗?”方彧纠正道,“你跑了吗?”
陈蕤面不改色:“我还手了。”
方彧深吸口气:“……为什么?”
陈蕤:“他们的脑回路对我手部的短屈肌产生了电刺激。”
方彧默然注视着陈蕤:“……”
陈蕤大大方方地改口:“他们太傻,我手痒痒。”
方彧:“行吧……所以呢?”
陈蕤继续比划:“但谢相易并不是biu一声——中枪倒地的,我是说,因为我先听到biu一声,然后他扑通一声倒地了——我一开始也以为他中弹了,但最后发现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陈蕤说:“他没受伤,就是自己晕过去了——我刚刚把他交给医务员了。”
“哦。”方彧说不上来自己怀着什么心情点了点头,她不想再多问,“你等会过来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
陈蕤装模作样敬了个礼:“阁下的命令,臣下无不诚惶诚恐地执行!”
……真是的,她说的话还顶不上一阵“手痒痒”有用,把“阁下”倒记得怪清楚。
方彧忍无可忍挂断电话:“……再见!”
视野重新汇聚在天花板,她重新瘫回椅子里,大声说:“靠!”
她满腹牢骚地琢磨。
今天沦落至此,都是伊万诺娃的错,她居然还有一瞬间尊敬她!
她忽然想,如果她天赋异禀,能二十岁就得诺贝尔奖的话,以后就可以整天吃闲饭了。
不但可以吃闲饭,他们还会把她的大头照印到课本上,把她说过的胡话都当格言一样,印在小学生的作业本上……
到那时候,她要对人类年轻的花朵们说些什么呢?
要格言体的,要富有哲理、是一生的精华之所至。
比如,“工作即地狱”——太短了一点。
“工作即地狱;但若大家一齐奋发工作了,那便是特别拥挤的地狱。”
这个真不错。
“方少校!”
方彧赶紧把腿从桌子上拿下来:“唔……什么?”
“报告,属下已经把那个逆贼首领押来了!”
方彧发了一会儿呆,摆摆手:“请带他进来吧。”
一队士兵走进来,个个荷枪实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捕获的是什么八爪克苏鲁——一个清瘦的影子被按在地面上。
方彧又摆摆手:“你们可以出去了,谢谢。”
“这……”为首的人有点犹豫,“少校,这家伙凶得很,还咬人呢。”
方彧温和地笑了:“放心走吧,弄丢了人我会自己背锅的。”
“……是!”
士兵出去了,关上门。
她这才第一次注意到“案犯”的脸——他发色很深,长而杂乱,鼻骨挺拔,有一双长而深阔的眼睛,黑白分明——她一向有些看人先看脸,不由一怔。
方彧与少年隔着办公桌对望片刻。
她又把脚搁到桌面上:“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紧紧抿着唇,清澈的眸子里像含着一汪水。
方彧又问:“你多大了?十三?十四?十五?”
少年还是不说话,一滴泪居然从眼眶中滑落,但没发出声音。
他抽了抽鼻翼,显得克制而痛苦,凶悍又柔弱——真奇怪啊,方彧摸不清头脑,一个人怎么可能边美人落泪边杀人如麻呢?
方彧挠了挠头,苦笑说:
“你让我很没面子,知道吧?就好像一个人打游戏,对着屏幕魔鬼走位都走成麻花结了,对手好容易被你打死,结果却是因为人家防沉迷掉线了。”
“打……游戏?”
少年终于出声了,一瞬间显得天真懵懂,似乎想问问什么是“打游戏”一样——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
“别废话了,杀了我。”他扬起下巴,冷声说。
方彧并不恼火,谆谆善诱:“你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能突然出现在你身后吗?”
“……”
“量子弹射,”方彧温声解释道,“这种机器可以将自己像炮弹一样弹出去——只能近距离使用,距离必须在一千米内——对于弹射方向的限制较为苛刻,如果不对准,就会掉到不知哪里去,漂在宇宙里,吹成人干。”
“……你要把我射到宇宙里?”
少年很镇定:“好,我很喜欢。人类恨我,可全宇宙的星星都会为我陪葬。”
方彧愕然,继而大感郁闷:“??!”
不,她不是这个意思。
少年似乎把她自认为很明显的暗示当成了威胁,摆出一脸宁死不屈状。
怎么会这样驴唇不对马嘴?她哪句话像是威胁了?
正当她深陷于自我怀疑,只听一声轻叱。
方彧抬起头——
少年猛然暴起,悄无声息地向她扑来。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要躲,没想撑着地面的两个椅子腿一滑,连人带椅子翻了下去。
咕咚!
她狠狠摔了个屁股墩。
警卫听到里头剧烈动静,一拥而入,举起枪口:“死到临头了还张狂!”
“别、别开枪!我没事!”
颤巍巍从桌面下伸出一只手,然后,龇牙咧嘴的方少校从桌下爬了出来。
警卫们直愣愣看着室内的情景,有些搞不清局面——
方少校夹在椅子和墙面之间,泪眼汪汪的,神情又像哭,又像笑。
少年呆呆立在桌子上,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方彧,嘴唇颤抖:“……”
“少校这是……怎么了?”为首者讷讷问。
方彧想了半日,赶紧蛮不讲理地发火说:“你们这里的椅子质量不好,它、它怎么还自己倒了呢?!”
“……是属下的错,”那人嘴角抽搐着认罪,“我们还有六条腿的椅子,您看够用吗?”
“算啦,算啦。赶紧带他走!严加看守!”
方彧不耐烦地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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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彧伸长脖子见他们走远,才再次拿起光脑。
“弗里曼少校。”她说,“唔,我是方彧……你在玫瑰港附近是吗?方便帮我运一批货物吗?”
“不用卸货,等你到了远星系,随便找个没人烟的黑码头泊一会儿就行。”
“——没错,货物会自己处理好自己的。”
“是,是一批全自动机器人。”方彧揉着后腰,龇牙咧嘴,“很智能,但可能有点暴躁。如果你听到有人骂你……那就是它在骂你。”
“好的,今晚我找人送过去,谢谢,再见——再见。”
方彧放下光脑。
克里斯托弗:“您打算什么时候去玫瑰港?”
方彧叹口气:“唉,事不宜迟啊,趁着大公还没缓过神来,得快点解决——我去找陈蕤。”
一个浮夸的声音遥遥传来:“臣没听错吧?”
克里斯托弗听到这一句,默然片刻。方彧的光脑上蹦出一行字。
克里斯托弗……在背后说人坏话。
有时候,的确很难分辨克里斯托弗是否真的有灵魂。方彧心情复杂地想。
门被推开,陈蕤华丽地一鞠躬,很有公国风格地吟诵道:
“啊!我那高贵的皎月般的神祇啊,怎敢让您披着夜露出行!臣像那穆罕穆德一样,不辞劳苦地来就您了。”
方彧失笑,噗地伏在桌面上。陈蕤也没憋住,两个人干脆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抬起头,方彧收拾了笑容:“陈中尉,我打算叫他们跑掉。”
“哈……啊?!”
陈蕤俯下身,凑到方彧耳畔,压低声音:
“我没理解错吧,你要放跑那个咬人的疯小子和他同党?”
方彧容色和悦、轻声细语:
“陈中尉,不是我放跑他们。是我们的守卫出了差错,不小心叫他们跑了。”
陈蕤沉默良久:“为什么?”
方彧没反应过来:“嗯?”
陈蕤冷笑:“立功提衔的机会飞灰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