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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提督小 姐今天退休了吗[星际]-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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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日奥托》。”
  ……真该检查检查了,是不是有人在她身上放了窃听器?
  她先把狡猾的陆表妹交割掉,而后站在奥托川流不息的人海里发了一回呆。
  而后,鬼使神差般,她的脚很有想法地走到了银河联邦大学的校门口。
  “啊,我的校园卡被注销了?”
  方彧不可思议地望向保安大叔。
  保安抖动着小胡子,张开了嘴——下一刻,方彧的唇舌便已望风而靡,只能在对方喘气的间隙里插两句话。
  “……是是是,我知道本来该办退学的,但我办了保留学籍休学。”
  “……是是是,我知道我两年没报道过了。”
  “……是是是,我的考试都不合格!”
  方彧放弃抵抗:“是是是,我一个P事没有的普通校友,不该来打扰同学们美好的校园生活……”
  “方?”一个略有些沙哑温和的声音。
  方彧如蒙大赦回过头——谢相易围着围巾,戴着一副皮手套,胳膊下夹着几本书,正抬手撩起被风吹乱的头发。
  他看了看方彧,又看了看保安,明白过来。
  谢相易径自走向闸机,刷了卡,向保安说:“我带她进去。”
  方彧愣在原地,被谢相易敏捷地一把拖了进来。
  “……你怎么能进来?”她傻乎乎地问。
  谢相易显然对银联大的校园很熟谙,也不看路,只垂着脖颈,将左手抱着的书捯过右手去,甩了甩手腕。
  “你当初没学过吗?帝政时期,银河皇家学院是在……”
  方彧:“是在一所图书馆的基础上成立的。”
  谢相易:“那所图书馆是我家的。”
  方彧:“……哦。”
  她大意了,早该知道的,居然还问。
  谢相易轻声细气:“他们把图书馆捐给皇帝,花钱消灾而已——不过,联邦建立后就不大提这码事了,后来就更不提了。”
  方彧知道,“后来”指的多半是他父亲叛逃后。
  “……但我祖父坚持把银联大的准入权留了下来。他说,宁可不要奥托的阑尾里的一个议员席位,也要银河的大脑中的一只板凳——你怎么想起回学校来了?”
  方彧胡言乱语:“没事可做,不知道怎么就过来了。”
  谢相易点点头:“如果将来我有机会……要是能在这里读书就好了。”
  他显得有点惆怅,方彧也有点惆怅。
  两个很惆怅的人凑在一处,就是加倍的惆怅。
  谢相易突然说:“今天有安达涧山的课,你要不要去看看?”
  方彧一愣,旋即点了点头。
  她在学校的时候就修过安达涧山的《死亡哲学专题》,是为了凑够人文类通识课的学分,随便选的。
  选上后,没被熏陶得哲学起来,却体会了什么叫人心险恶。
  安达经常抽风式签到,一留作业就要一星期读七八本书,好像学生们都是无限小马达。期末考试时更是心黑手狠,经过他手的卷子,往往会让助教调分时调到哭。
  每年挂在他手下的学生,如过江之鲫一般多。
  但每年毅然选他课的学生,也如屠宰场里待宰的鸡一般多。
  虽然离他上课还有一段时间,但教室里已几乎坐满了人。
  谢相易和方彧从后门溜进去,坐到了最后排。
  上课铃还没响,安达站在讲台前,低着头。他面无表情地整理上节课的报告,浑身散发出“这届学生都完了”的气质,像拿着镰刀的死神。
  “诸位的报告写得烂透了。”
  上课铃刚响过,安达就立刻冷冷说:
  “你们读完阅读材料了吗?没有吧?没关系,有些苦果是要到一定的时候才不得不品尝的,到时候不要因为这门课跳楼就行……”
  跳楼?!
  下方登时一片瑟瑟,人人自危。
  “虽然是有关死亡的专题,但我不提倡你们过早实践。该来的迟早会来,没必要像赶集一样匆匆忙忙。”
  众人:“……”
  安达顿了顿:“哦,对了,上节课向教务举报我的那位同学……”
  他的语气好像他知道是谁举报了他,只是按照规定装作不知道。
  底下的同学脸色发青。
  安达:“没有别的意思,我不想在我们的课程中掺入过多的道德评判,但教务委员会提醒我教学内容要首先‘以保护青年的心灵为目的’。”
  他冷笑一声:“如果你们已经这个年纪,还需要别人‘保护心灵’,那我们的教育恐怕走了岔路——打开书,上课。”
  “……”
  一片死寂后,教室内响起哗啦啦的翻书声。
  方彧低声说:“……他还是这样,我想起被他支配的痛苦来了。”
  谢相易:“其实,他对自己的学生最没顾忌,说过很多作为‘安达’原不该说的真心话。”
  “不,如果你真选了这门课,你就会希望他多说点假话。”
  ……
  安达涧山的课和他的文章一样,文辞古雅、内里尖锐,是裹着华美锦缎的量子炮。
  下课后,学生们一拥而上,抢到讲台前。
  安达一一回答学生的提问,虽然很不客气,倒也没有拂袖而去。
  只不过在他连续皱了几次眉头,客气地反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愚蠢”后,围绕他的人潮自然而然地退却了一些。
  第二节课的预备铃响起,人群总算一哄而散。
  安达走下讲台。只剩一个学生仍然跟着他。
  方彧翻着书压低声音:“我一直很好奇,你觉得老安达打算让谁接班?”
  谢相易瞥了她一眼:“当然是眼前这一位,安达岚川就是老安达当宠物养的,有名的废物了。”
  那个学生踮起脚,摘下衣架上的呢绒大衣。待安达走过来时,便后退一步,很自然地为他披上。
  安达毫无表示地接受了,似乎已是一种习惯。他只是抬了抬下颌。
  那学生立刻领会,将公文包递过去,还顺带拉开了拉链——
  方彧眯起眼:“可是他好像一门心思只做学术。而且就他这种拒人千里的性格,怎么可能拿得到选票……哎,那个人在干什么?”
  谢相易抬起头:“什么人……”
  他忽然语塞,神色大变,露出点罕见的震骇。
  方彧不明所以:“怎么了?”
  谢相易瞪圆了眼,居然忘记了装模作样地讲礼貌——
  “你瞎啊!那不是……裴提督吗?!”
  方彧:“?!”
  她眯起眼。裴行野穿得像个大学生,又戴了眼镜,刚刚混在人群中,她居然根本没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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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达披上衣服,裴行野替他拿过公文包,两人便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
  见二人走远,方彧和谢相易才敢对视一眼。
  方彧大为震撼:“裴提督有什么把柄在安达手里吗?”
  谢相易麻木地摇摇头:“……不知道。”
  “那他为什么要像个酒店的大堂经理或者管家一样?”
  谢相易似乎也很震惊,低声自语:“安达吗?难道是这样……不,也不一定……裴提督一贯是那样的……不过,如果是这样,那我就明白了……”
  方彧:“如果是哪样?你明白什么了?”
  谢相易猛地闭上嘴:“不行,这个想法太可怕了,我得找到证据再说。”
  方彧:“……”
  **
  方彧和谢相易在校门口分手。
  她拖着步子回到家里,四下冷冷清清的。没有那顶惹眼的金色头发转来转去,没有人阴阳怪气地和她讲话、说不上三句就要炸毛。当然,也没有从天而降的晚饭——
  一股古怪的、或许近似“后悔”的感情扑面而来。
  方彧倒在沙发上。
  克里斯托弗温声说:“您需要厨房指导吗?”
  方彧没言语。
  过了半日,她站起身,疲惫道:“不吃了,都累死啦。晚安,克里斯托弗。”
  说完,方彧砰地关上了门。
  克里斯托弗:“……”
  判断力失常,克里斯托弗暗暗想。关门是挡不住一个人工智能的啊。
  方彧四仰八叉倒在床上,闭着眼,用力把枕头按在脑袋上。
  克里斯托弗:“……其实,您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对我说的。”
  方彧仍闭着眼,不吭声。
  克里斯托弗温和地笑了:“因为克里斯托弗并非独立的个体,它只是您的另一个灵魂而已。您可以把它当作整顿思绪的日记本来使用。”
  方彧猛地睁开眼:“克里斯托弗,知道么?有时候你真是栩栩如生。”
  克里斯托弗笑道:
  “我察觉到了。您似乎有点儿把它当成您同种的智人们一样看待——所以您才对它也吞吞吐吐起来。这并非产品创造者的初衷,克里斯托弗会尽量改正。”
  “……”她显得有些困惑而苦恼。
  克里斯托弗得意地识别出,这种苦恼并不是为了兰斯而产生的。
  半晌,方彧突然坐起来,一口气说:
  “我担心他。世界在趋向混乱,好日子已经到头了,在可预见的未来,联邦白白养了近百年的军队,可能都要狠狠地流血了——他这个年纪去从军,那不是二叠纪晚期的三叶虫、小行星撞地球前的霸王龙、末日之战前地球的晚期智人吗?”
  人类都会习惯于把自己的弟弟比作这些……早就灭绝的物种吗?
  克里斯托弗略感困惑。
  如果是它,它大概会觉得这么讲不大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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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它真的很难辨别谁是他们之间谁是人类、谁是人工智能。
  她说得对。不是自己太过“栩栩如生”了,就是她太不“活灵活现”了。
  克里斯托弗温声说:“您如果真的下定决心,总有办法把他留下的。只是您大概不会这样做吧。”
  方彧故意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和平常一样,像一只狡黠而虚张声势的猫:
  “为什么不?你说得对,我早该打断他的腿!”
  克里斯托弗笑了:“家庭暴力是不可取的。只是鉴于多年来您连骂都没骂过他一句,我以为,在处理和兰斯有关的问题上,您向来只能精神胜利——当然,这不能苛求您,您的社交一直有困难。”
  方彧本能地狡辩道:“谁说的?我分明待人友善……”
  “——您待人向来很尊重、很客气。”
  克里斯托弗罕见地打断她。
  方彧不由一愣。
  克里斯托弗肃然说:“您待兰斯也一直很尊重、很客气——您觉得您不是他的血亲,没有权利干涉他,要尊重他的选择,不是吗?”
  方彧默然:“……”
  即使是她,也能听出“对待自己的弟弟尊重客气”,好像不是什么好话。
  克里斯托弗有些严厉:“您知道您最致命的弱点是什么吗?”
  方彧保持沉默。
  “您总觉得自己这也没有权利、那也没有权利——可人的情感是不能用权利来约束的……人的权力欲也是。”
  “……”
  良久,方彧忽然感叹般说:“克里斯托弗哪。”
  克里斯托弗:“是?”
  方彧举起枕头,轻声说:“我不可能有这么聪明的第二个灵魂——别用第三人称说话了,听不惯。”
  说完,她钻进被子里,闭上眼。
  克里斯托弗没有休眠,仍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它太了解方彧了:她什么都明白,但打死也不改——是做不到,还是不愿做呢?
  真是一个顽固的家伙。
  **
  第二天起床时,方彧已经几乎看不出一点多余的情绪了。
  她恢复了那种温白开水一般的状态,没精打采地穿上军制服,用平底锅煎了一个鸡蛋,夹到面包片里,吭哧吭哧啃完了——她拖无可拖,终于得去军部报道了。
  黎明塔依然屹立。
  巍巍高塔内,达官显贵之流如过江之鲫。
  她分明看见星环集团的顾歌和平山集团的陆银河从她身边擦肩而过,低声交谈。
  顾歌:“再这样软弱下去,他们不拿咱们放血,难道拿他们自己开刀吗?”
  陆银河:“老兄,唉,这车到山前必有路,想得越多越头痛啊。”
  “你太盲目乐观了……”
  “……”
  她故意把帽檐压得很低,避开可能引来的目光,然而——
  “方上校!”
  一个热情洋溢的声线响起。
  方彧打了个寒战,循声望去:“……”
  陈岂抛下站在一边的裴行野,和蔼笑着走过来。见方彧没有伸手的意思,居然主动握住她的手,降尊纡贵地晃了晃:
  “方上校,小女在您麾下可还驯顺乖巧?”
  方彧忙敬礼:“总长阁下。唔……”
  陈岂回过头,向裴行野使个眼色。
  裴行野一脸无辜:“我就在这里等阁下。”
  陈岂没奈何,只得压低声音:“行野啊,奥托不是不想给你们拨款,可是奥托也很困难……”
  裴行野笑眯眯道:“是,是,下官全都理解——可是您遇见困难的时候也忒多。您一遇见点困难,下官的人就要白白丢命。”
  方彧趁机脚底抹油要走:“那个,要不下官先告退……”
  陈岂忙回过头:“不许走!我是说,你先等一等——行野啊行野,我算服了你这个磨人的劲儿,要不你看,咱们这样……”
  两人低声交谈片刻。
  裴行野似乎终于得到满意答复,后退一步: “那下官就告退了。”
  说完,他敬了一礼,转身离去。
  方彧慢吞吞把手放下。
  陈岂回过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大为感慨:
  “唉,想当初多乖巧伶俐的一个小伙子啊,现在也……不提了,不提了,方上校,你最近没什么困难吧?”
  方彧忙说:“没有,阁下。”
  “我看你脸色不大好,真的没有困难吗?”
  方彧:“我从小就是这个脸色,阁下。”
  陈岂哽了一下,呵呵笑了:“好,好——你这次揭发坎特的事,做得很好呀。”
  方彧觉得对方好像已经切入正题,便不吭声。
  “他的恶名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譬如水满将溢之堤,顷而溃于蚁穴,虽说是时也势也,但这蚁穴的功劳,自然是头等的。”
  陈岂很缥缈地形容。
  方彧:“……”
  陈岂见方彧呆呆的,不禁有些烦躁:
  “哎呀,你还年轻,很多事情都不懂得,倒也正常……但蚁穴若是天天把堤坝搞垮,那总有一天要大水冲了龙王庙,把自己也冲得七零八落的,到时候后悔就晚了!”
  方彧反应过来。
  陈岂在担心她得了甜头,一而再再而三,再寻个由头把他也搞垮——
  这时候应该向领导保证自己不会这么做。
  方彧吞下自己虚伪的唾液,像品了一口苦酒:“下官明白了。”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陈岂点点头:“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直接和我反应,军部那群人都是推三躲四吃白饭的——对了,你不打算申请个军官宿舍吗?”
  方彧一愣。
  她没意识到这也可以算作“困难”之一——毕竟她住地下室这么多年,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方彧脱口而出:“可以吗?不是说很紧张,要排几十年的队吗?”
  陈岂哈哈大笑:“傻姑娘,紧张当然是紧张的,但也不是一间房子也挪不出来呀。”
  方彧后知后觉,感到自己被坑了:“……”
  哎呀哎呀,方彧啊方彧,拿了好处就得上贼船——
  你怎么连这种简单道理都反应不过来!
  方彧自悔失言,忙又找补:“那个,还是算了吧……我、我资历浅,年纪轻。”
  “嗐,你是什么人呀?英雄不与常人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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