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督小 姐今天退休了吗[星际]-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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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彧讷然:“……下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言多必失,虎狼环伺,你不要说就对了。”伊万诺娃冷笑,“但我也那么吓人吗?”
方彧:“?”
她很想说,您当然很吓人,但由于元帅太吓人,她可不敢说。
“……”伊万诺娃深深看着保持沉默的方彧。
车停了下来。
伊万诺娃没有动弹,仍靠着椅背,脊背笔直。
“当年我刚从军校毕业,嫉恶如仇,见到不公的事情,总要说出口。我很幸运,有背景,又有才能,提衔很快,所以犯了众怒也不以为意——”
方彧回过头,看着她。
伊万诺娃强势地,甚至有些粗暴地一把扯过方彧的手,按到她的胸口前。
方彧没反应过来,差点一头栽倒,忙支起身子。
“你听到了吗?”她厉声问。
方彧仰起头,不由一愣。
“有一颗子弹从后射爆了我的心脏。它是机械的了,我不能再开机甲了——我终于是一只安全的花瓶了。”
方彧:“……”
伊万诺娃的语调仍然波澜不惊。
甚至除了扯过方彧的那一刹那,她始终不曾流露出任何类似愤怒、遗憾、懊悔之类的情绪——好像既已发生,那便是自然且合情合理的。
害人者不可恨,被害者也不需同情。可以为后来者提供点经验教训,但不值得她再多浪费一丝精力。
方彧抽出手,低声说:“阁下放心,我……明白了。”
她下了车,抬头仰望——
黎明塔屹立如峰,穹顶上倾泻银河万里。
伊万诺娃和她一前一后,向塔内走去。
会议厅内已经坐满了人。
长桌的首席是陈岂,左侧一排是各部文官。右侧一排则以军部总长肯雅塔元帅为首,其余将官依次排开——裴行野也在其中。
见伊万诺娃进来,将官们纷纷起立敬礼。
伊万诺娃并不理会,向陈岂抬起手,一叩鞋跟:“总长阁下!”
陈岂点点头:“坐,都坐。”
方彧举目四顾,发现陈岂对面摆着把孤零零的椅子——似乎是给她预备的。
她缓缓放下手,仍然立在原地。
“大家想必都也听说过了,”陈岂慢慢开口,“这次会议,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大家对公国的想法……平定叛乱后,公国要不要保留?如果保留,该如何处置大公?”
方彧:“……”
就算是一伙强盗,不谈怎么抢劫反倒先策划分赃吗?
财长桑巴尔立刻应声:“当然要保留公国的。大公殿下年纪尚小,哪懂什么政治?这次叛乱,都是大公妃处置不当所致。”
肯雅塔:“唔,我看未必。先辈曾为打倒暴君抛头颅洒热血,到头来只是为让大公们吃喝玩乐的吗?——不如干脆把公国直接并入联邦,和各大区一例管理,省得这些家伙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桑巴尔冷笑:“您这样厌恶大公国,怕不是看上了玫瑰之心的港口?”
肯雅塔脸一红,反唇相讥:“那您这样喜欢它,怕不是还指望着大公国的妓。女们吧?”
肯雅塔不爱读书,言语粗鄙,说话向来不入文官们的眼。
众人闻言,都嗤嗤地笑起来。
有人大声说:“元帅阁下,还有女士在场呢。”
肯雅塔气得脸色通红,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陈岂咳嗽了一声:“诸位,我看公国还是保留得好。一来,大公年幼无知,无知者无罪。二来,公国存世也这么久了,其民久习其化,与咱们的风俗不同。三来,公国是供给廷巴克图前线的重要港口,也是屏障奥托的一层关隘,最要紧的是维持稳定……”
“是啊!廷巴克图——廷巴克图的供给线上,怎么能横插出来个半独立的自治政权?”
肯雅塔总算摸到了关窍,反驳道:
“阁下说维持稳定要紧,下官也这么以为。但现在的公国今天闹独立,明天举反旗,后天无量子兽流民又攻占大公邸——这稳定吗?裴提督,行野,你是廷巴克图的主事人,你也说两句!”
裴行野忽然被长官点名,忙放下茶杯,显得很为难。
他看了看陈岂,又看了看殷切的元帅——
“……唔,廷巴克图的物资补给最近的确很成问题,能把玫瑰港彻底控制在自己人手里当然是好的。”
肯雅塔喜形于色。
裴行野不动声色:“但如果反而加剧了局势,恐怕就得不偿失了。其实下官更关切的是……倘若叛乱的公国军和叛乱军暗中交通,诸位打算如何是好?”
众人闻言忽然都变了脸色。
裴行野温声说:“诸位当然都注意到了,廷巴克图也是处在公国和叛乱军之间的,如果被前后夹击……”
众人面露犹豫,窃窃私语起来。
还有人拿出星图,反反复复看了半天:“这是奥托,这是廷巴克图!”
“不对,这才是廷巴克图吧,我记得它在左边……左边偏下一点的地方。”
“左边?应该说是东边吧?”
裴行野眸光温和,扫过在星图上努力找寻要塞的几个文官,笑了笑:
“当然,公国军是反量子教的保守派,叛乱军是量子教大本营,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大吧。只是这真刀真枪地打起来,往往也顾不得什么你我了……总长阁下觉得该怎么打?”
方彧感激地看了裴行野一眼。
裴提督行云流水,不但把话题从分赃拉回了打仗、把球踢回给陈总长先生,还成功地给衮衮诸公营造了一种虚无缥缈的恐慌感。
一旦他们感到切身威胁,自然也就不敢把这件事当成铲除异己、彼此攻讦的手段了。
这样的话,他们非但不会让方彧打,反而会自觉自发地极力反对方彧去打——
让这种愣头青打仗?
笑话,她输得稀里哗啦不过一死,你可是连带着房子车子孩子,都要被公国军挂路灯的啊。
陈岂沉吟半晌,忽然笑了:“行野啊,你说的这些我都考虑过啦。难当然是难的,但谁生下来就会打苦仗、打险仗呢?还不是一仗一仗锻炼出来的——是时候该锻炼锻炼年轻人啦。”
方彧呼吸一凛。
陈岂缓缓转过脸:“大家也都看到那边站的是谁了吧?我们联邦最年轻的校官。”
肯雅塔哼了一声:“靠什么上位的她自己清楚。”
方彧对大元帅怒目而视:“……”
陈岂装没听见,笑眯眯说:“方上校,按照旧例,只有将官才有统帅正式军团的权力。”
方彧有点恼火:“没错,我在军官学校学过的,阁下。”
陈岂笑容不改:“但倒是可以给您一个准将的战时正军衔。战时准将待遇,战后撤销即可。”
方彧:“您要我做什么,阁下?”
“我们这半日在说什么?”陈岂故作惊讶,“自然是平定大公国的叛乱呀,上校小姐。”
方彧冷声说:“我没兵,阁下。”
“这个我已经替您打算好了,”陈岂说,“奥托的精锐之师,鹰风军团,这不是现成的吗?”
方彧:“?!”
“鹰风”是海拉·杜邦元帅当年的亲兵军团,曾随着元帅一同推倒皇帝的旗帜。
后来编制缩减、几经裁汰,已经没有昔日的军团规模,只长期承担奥托星的一些安全保卫工作,曾创造出被一群跳广场舞的大妈追着打的记录,还上过热搜。
精锐之师,是很精锐。自从杜邦退休后就废弛不修、如保安大队般的精锐。
方彧忍着怒意:“那个军团,人数不够满编的三分之一吧?”
陈岂:“毛贼草寇,我相信对于大多数校官来说,这些人已经绰绰有余了。”
方彧:“……”
陈岂彬彬有礼:“有问题吗?上校小姐?”
方彧垂下眼皮,深吸口气:“没问题,阁下。”
“那就请你在三日内整顿军队,为奥托辟土安疆、厥宁天下吧。”
方彧:“……是,阁下。”
说完,她敬了一礼,转身离开。
在握住门把手时,她犹豫片刻,觉得还是表示一下自己的愤怒为是,于是用力一甩,摔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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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彧没去见安保大队也没回家,而是又溜达到了黎明塔下的那家酒吧里。
或许是她在前后不到十二小时的时间内两次出入,这次,调酒师的语气客气了不少,还殷切地问:“要办卡吗?”
方彧:“卡?死了就用不上了,如果我活着回来了就办卡。”
调酒师不肯放弃:“我们的卡是可以转赠亲属的,亲。”
方彧瞥了一眼不远处会计手里的账务表,摇摇头:
“我弟弟没成年。你能保证等他成年了你这店还没倒闭?”
调酒师:“……”
方彧没好气地坐下。
“您打算怎么办?”克里斯托弗问。
她用吸管戳杯子里的冰块,眼神迷离:“呐,走一步看一步吧。”
吸了两口酒,忽然店门打开,一头闪闪发亮的金红色长发出现在余光中。
来者径自走到她身旁坐下,语气愉悦:“一杯龙舌兰日出。”
方彧一愣,回过头,果见裴行野浅浅微笑着看着她:“裴提督?”
裴行野笑眯眯说:“方呀方,我就是来找你的。”
方彧立刻放下酒杯,转过身:“其实,我也想过找您……”
裴行野:“哦?小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敢不尽心竭力。”
方彧:“能借我点人吗?不很多,大概三四十个就行,唯一的要求是服从命令。”
裴行野点点头,深以为然:“如果在军中一点亲信也没有,的确会很棘手啊。三四十个哪里够用,借你一百个?”
方彧瞪着裴行野:“……”
裴行野失笑:“你这样眼巴巴看着我做什么?”
方彧:“您这么好说话,我在想能不能直接向您借半个舰队。”
裴行野扑哧一声,笑得前仰后合。
“方啊方,半个舰队恐怕是不行的哟。”
他好容易止住笑,说:“不过,我把弗朗西斯卡借给你。他一个人,大概也可以抵得过半支舰队了吧?”
方彧一愣:“洛林少校?”
裴行野点点头:“反正他在我那里也一贯是不安于室——这个人不能闲下来,不给他找点刺激,他就会自己去找刺激的,恐怕还是后者危害尤甚。”
方彧:“您这样帮助我,我……好像没有办法回报。”
她本想说“无以为报”,但又觉得“无以为报”的潜台词是“一定要回报”——
她只想传达字面意思。
裴行野笑说:“我可没图你什么哦——其实不止是我,很多人都是这样想的——联邦如今像个糟老头子,气味糟糕透顶,指望着你们这些年轻人能给他带来一股清新风气。”
“您难道不算年轻人么?”方彧说。
裴行野仍然笑着,但琥珀色虹膜上的光晕淡了一些:“我仿佛的确还没到与死亡推杯换盏的年纪……”
他改口:“不过,即使你还年轻,应该也不会天真到觉得这种事有了一次,就不会有第二次吧?”
他的语气仍很亲切,但言辞却并不怎么温煦和柔,甚至有些冷峭。
方彧有些头疼起来:“是,他会一直想办法折磨我,直到我政治性死亡为止……或许物理性死亡为止?”
“没有议会势力的军人是这样的。他们并不是恨你,只是不信任你。为了自保也要赶尽杀绝,除非你也成了同道——确保罪恶无人知晓的最好方式,是让他人犯下同罪。如果整个世界都为恶,那人人也俱得宽宥。”
裴行野笑道。
方彧陷入沉默:“……”
这话的确很有见地,也很残酷。
她突然觉得裴行野很了不起。
像裴行野这样聪明过头的人,在现实世界中通常不会遇到什么困顿。
而不困顿于现实的人,往往也没有时间思考什么。
他不一样。他显然想得比表面更多。或许,他其实也深深困顿在什么之中。
裴行野轻咳一声:“如果说我对你毫无要求,那也言过其实。”
方彧转过脸,盯着他琥珀色的眼睛。
裴行野:“希望你凯旋归来后,能和我一起去见一个人。”
方彧没有对“凯旋”一词提出质疑,似乎对这个提议也并不意外。
炫目灯光流动地跃过她微垂的眼睫,在摇滚乐的轰鸣中,她沉声问:“是谁?”
“一个很有趣的人,”裴行野举起酒杯,“你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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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彧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是安……”
裴行野摆摆手,清淡地笑起来,打断了方彧:
“去吧,去鹰风军团总部吧。时间不多,你还有很多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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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林:“在下一直担忧小阁下终究会以直获罪,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他十分做作地鞠了一躬:“阁下,下官有点儿为您发愁,您将要去见的那些参谋副官恐怕都非善类啊。”
方彧和洛林一前一后走在路旁。
洛林有些刻意地与她保持了半步的距离——虽然他个子比方彧高许多,走起来不免束手束脚的。
这人也真奇怪。他究竟是狂妄傲上,还是小心谨慎呢?
嘴上说着怪轻蔑的话,身体行动却保持着刻意的拘谨谦退。
她回过头,笑说:“所以我才先来找你了嘛,感觉会有底气一点。”
洛林故作惊慌:“阁下可不要打我的主意,我可不会替阁下吵架,打人更不行。”
方彧咕哝道:“啊,少校多虑了。天子脚下,怎么能随随便便打自己的属官?”
洛林看了方彧一眼。
这个年轻的将官神情从容,咬重了“天子脚下”四个字——言外之意好像是“天子脚下”不能打,但“天高皇帝远”就可以随便打了。
鹰风军团总部就在前方。
方彧振作精神,深吸口气,向门口玩消消乐的卫兵说:
“战时准将方彧,来见这次出征的校官们。”
卫兵打了个激灵,手一抖,引爆了一颗炸弹,大大的GAME OVER跃然屏上。
方彧:“……对不起。”
卫兵忙说:“阁下!您、您请……”
会议室里,她未来的同事们已经济济一堂,煞是繁荣景象。
长桌后坐着六男一女,看领章都是校官尉官。
为首的是个瘦削的中年男人,紧紧抿着嘴,一脸轻蔑。
第二位是个年轻点的胖子,圆鼓鼓的脸。
最末的女中尉看起来好像才毕业不久,神情紧张,满脸写着“我怎么就倒了大霉”。
见方彧进来,众人齐刷刷起立行礼:“阁下!”
方彧在长桌前站定,抬手还礼。
“鹰风军团上校,杰里米·汉密尔顿,报道!”中年男子梗着脖子。
“鹰风军团少校,加布里埃尔·邦尼特,报道!”胖子说。
众人挨次报名,直到最末的女尉官也说:“鹰风军团中尉,阿加齐·帕蒂,报道。”
方彧放下手,点点头:“诸位请坐,大家想必也都知道我是谁、我们要做什么了,所以不再多言……”
“您知道,我们可不知道。”为首的汉密尔顿上校忽然打断她,不无讽刺道。
方彧垂下眼,在心里叹息。
……来了,果然来了!麻烦,麻烦死了。
她抬起眼,口吻友好:“您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汉密尔顿:“方上校或许觉得,您少年得志、英明神武,必能领我们速速平定叛乱,可我们却觉得,咳,您是带着我们送死来的——”
他刻意咬死了“上校”的字眼,说完,挑战似的看着方彧。
“兄弟们混口饭吃不容易,家里都企饿裙以污尔尔期无儿把以每日更新婆婆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