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督小 姐今天退休了吗[星际]-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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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也没通知他们避难……”
“我如果通知他们,一些人能走、一些人不能,那就会人心惶惶,就会局势混乱。一混乱,到头来……谁也走不了。”
帕蒂半日说不出话来。
方彧却看着她,率先笑了一声:“是我错了。”
帕蒂立刻说:“您没做错什么,谁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方彧摇摇头,苦笑说:“不,我从一开始就错了。围师必阙,都是一样的道理。我不应该打得那么狠,让肯雅塔丢了脸,狗急跳墙。”
帕蒂:“不对,他居然做得出那种事——”
方彧罕见地主动打断她:
“居然撞星链!我一点也没有预料——我应该能想到的,肯雅塔要面子,又是那种动辄就喊‘牺牲一亿公民’的人——发生了不在预料之内的事情,对于将领来说,本身就是大错特错。”
她语气还很平和冷静,可抓在一起的双手却隐隐痉挛着,像是在冲自己大发脾气。
帕蒂:“准将,您不该有预料的,这完全是疯子行径。您是个正常人,怎么揣测疯子的想法呢?”
方彧干笑一声:“我是个军官,敌人是疯子,我就该以同样的疯狂思考。”
“阁下。”一声粗声粗气、并不友好的问候。
门被推开,洛林少校一脸严正地走了进来。
方彧抬起头,哑着嗓子:“……洛林少校。”
帕蒂想起刚刚在战场上,洛林和指挥官对吼了一阵,估计是来负荆请罪的。
但准将的心情很不美丽,他们不会又对吼一波吧……
不,准将是个脾气很好的、有修养的高学历人才!不是洛林那种大老粗。
除非是在紧急状况下,她不会吼人的。
不管怎样,她是劝不动指挥官了!还是赶紧跑掉吧……
帕蒂松了口气,洛林来得正好。她掩上门,悄悄退了出去。
……
方彧转过身,看着洛林。
洛林几步跨到她身前,冷冷说:
“阁下,恕我直言,您考虑得太多,完全超出了需要。”
方彧心情不佳,强忍怒火:“这取决于洛林少校如何界定‘需要’。”
洛林:“当然,您永远有道德大棒可以挥舞。对于现实世界的一切,您的这些思考或许已经无所裨益,徒然伤神。但对于‘人类的灵魂’之类的玩意儿,您可是顶顶要紧的啊。”
他把她打算说的台词霸占了。
方彧:“……”
洛林:“如果您觉得,一味自我责备,能让我们的世界获救,那就这么做吧。如果您觉得,这样的自我责备,能让您的灵魂获救,那也请这么做吧——如果二者皆非,您就该警惕!”
方彧抱起胳膊,以防御性姿态反问:“我警醒什么?”
“您还不明白?”洛林说,“您完全把您内心的痛苦袒露出来了!”
“您把自己的软肋赤裸裸展现给我们,甚至给敌军看——”
“这是一个将军应有的表现吗?一个将军应当割舍掉诸如痛苦、恐惧、担忧之类的情绪,如果不能,至少也该封闭掉它!”
方彧一怔:“……”
洛林顿了顿,缓和了声线:
“您利用了肯雅塔的恐惧情绪,才击败了他,是不是?”
“可您是否意识到,对于一场战役来说,您此时的痛苦与他彼时的恐惧并无分别,是同样易被利用的、拙劣而危险的情绪?”
“恕下官直言,一旦有一天,人人都知道您受不了无差别式的袭击,人人都知道怎么对付您,那您也就废了,阁下。”
方彧迟钝地感到骨节发凉,不由打了个寒战:“!”
她腾地站起来:“洛林少校——”
洛林直视着她:“阁下。”
方彧吞下一口滚烫的空气,冷静下来:
“你说得很对,少校。”
洛林勾了勾唇角,鞠了一躬:“不胜荣幸,阁下。”
方彧正色:“我知道自己还很幼稚,所以我很需要您,少校。”
洛林似笑非笑:“您还很年轻,阁下。即使是裴提督这样的天才人物,也不是生下来就能面面俱到的。何况,您这次的战绩也很漂亮。”
方彧愣了愣,忽然说:“洛林少校,我听人说,裴提督是天才。”
“哦?”洛林说,“还有谁往您的耳朵里吹过这样的风?”
方彧若有所思:“很多人,比如安达。每次我和他说‘这个是做不到的’,他就会反问,‘如果是行野就一定能办到’……”
“正常水准,安达教授的情商一贯比死海还洼地。”
方彧:“嗯……裴提督真的那么厉害?”
洛林了然:“似乎您入伍后,基本没听说过裴提督的什么光辉胜利,是吧?”
方彧:“嗯。”
洛林笑道:“和现任上司谈论前任上司,这是个危险的活计啊。”
“我可以告诉您,裴提督是个可怖的战术家,他的许多战例,至今仍处在最高级别保密状态。这几年嘛,他的身体的确有些不行了。”
方彧坚持不懈地追问:“啊,他当年到底有多厉害呢?”
洛林打量了她片刻:“您是想问,和您比起来怎么样,是吧?”
方彧被戳中心事,尴尬非常:“……”
洛林恶作剧得逞般哈哈笑起来。
半日,他才逐渐收敛起笑容:
“裴提督虽然可怖,但软肋也很明确。他需要别人的意志,来支撑自己的行动——可以这么说,他需要一个明确的命令。”
“比如安达说,‘为我拿下这个’,他就不计后果、不虑其他、舍生忘死地行动,只为他拿下这个。”
“所以,安达觉得他比你更能执行命令,也是自然而然的。”
“毕竟,您非必要性的思考太多了——是您的任务、不是您的任务,您都莫名其妙地想思考一番,然后充满罪恶感地认为自己要为此负责——这当然会降低效率。”
方彧若有所思:“……”
洛林诚恳道:“至于您与他孰优孰劣……”
“阁下,您不能与一把尖刀比锐利,慧极必伤,我时常会担心,裴提督这样一个聪明人,此生注定要自己画地成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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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天穹之瞳(2)
◎这是序言的内容。◎
阿加齐·帕蒂重新回到指挥室时; 方准将已经看不出一丝异样,恢复了平时那种情绪稳定、十分可靠的状态。
“准将,”她往糖果盒子里装上巧克力,“下一步您打算怎么办呢?”
方彧挠了挠头:“虽然肯雅塔受挫; 但北海、欧申纳斯大区的提督们未必会轻易让咱们跑掉; 要做好再打一仗的准备。”
帕蒂一怔:“啊; 还要打仗嘛?”
方彧温和微笑:“哎呀,帕蒂中尉; 你是个军人。咱们以后都要习惯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了。”
即使身为军官,帕蒂还是很难接受这种现实——
毕竟,联邦已经很多年不见刀兵了,她们是完完全全在和平年代成长起来的一代人。
当年,她甚至觉得军官和其他白领职业一样,都是打打字、吹吹空调,混口饭吃。
方彧注意到帕蒂的表情; 安慰道:
“不过; 眼下的任务; 是先去波塞冬要塞; 和兰波提督会合。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拉着这么多人,我们的星舰可养活不起……”
话虽这么说,方彧心中却有些忐忑不安。
——她至今没收到裴行野的消息。
安达曾告诉她密信的暗号:如果他活着,裴提督会在频道内发布密钥,“青鸟殷勤为探看”;如果他死了; 裴提督则会发布另一条; “青鸟不传云外信”。
她知道; 裴提督临行前; 将谢相易留在了安达身边。
如果安达身故; 那谢相易能幸免的几率,恐怕也不高。
沃森夫人还在桑谷,骂骂咧咧地等待着……
帕蒂:“对了,阁下,有一件奇怪的事……”
“嗯?”方彧回过神。
“我们清点了舰上的人员,核查身份,避免间谍混入。”
“有一个人行迹鬼鬼索索,说话吞吞吐吐,问他要证件,他说光脑坏了,身份id也在袭击中丢了。”
“我们就按惯例,要他提供三位认识的人的通讯码,结果……”
帕蒂把潦草写着通讯码的纸条递给方彧。
上面大开大合地写了一行数字,末尾缀的名字是……
方彧。
指挥官嘴角抽搐了一下,默默别开头:“……”
当年,她砸了舰长被关,让顾大少去找人捞她,顾少直接给联邦元帅打通讯。
如今,帕蒂问他要认识的人核查身份,大笔一挥,直接写军团指挥官的大名……
顾舍予的输出水平一贯很稳定。
帕蒂:“这人您认识?”
方彧叹口气:“嗯,带他过来吧。”
帕蒂:“他没有危险度吗?”
方彧:“……不高。”
帕蒂转头去领人。
方彧坐在办公桌前发呆,心想,至少顾舍予还活着。
“方。”突然,一个喑哑如砂纸打磨般的声音说。
顾舍予扶着墙站在门口,脸色死寂苍白,两颊却不正常的殷红。
他并没有生病,只是情绪上涌,好像大病了一场似的。
方彧站起来:“帕蒂中尉,你先出去吧。”
帕蒂:“是,属下先在门外等着。”
方彧目送着帕蒂离开,拉开一把椅子:“坐吧。”
顾舍予直挺挺地坐了下去,两眼发直:“……”
方彧:“……你病了吗?”
顾舍予哑着嗓子:“没有,方……方阁下。”
方彧苦笑一下:“那你来找我,是想说什么吗?”
顾舍予在椅子上打了个寒战,环顾四周:
“我现在来找你,不会耽误什么事情吧。我知道你在打仗,很忙……”
方彧:“现在不太忙。”
顾舍予想了想,说:“那,对不起。”
方彧:“……”
她没想到顾舍予来找她,却先说了一个“对不起”。
他有什么对不起她的?
坚决不挂通讯,用血腥场面占据指挥室一块屏幕,造成大家san值狂掉?
比起他家破人亡,这似乎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小事。
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方彧呼出一口冰冷的空气:“还是我更对不起一些,我没有帮你。”
顾舍予:“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方彧:“行。”
顾舍予踟蹰片刻:“……方,我想回蓝母星。”
方彧一愣。
说实话,他犹犹豫豫、面露赧然的时候,方彧在以最恶的恶意揣测他。
她还以为,顾舍予说对不起是为后文做铺垫,他马上就要提出离谱的要求了,比如星环集团的股权怎么怎么,财产怎么怎么……
毕竟,他家死得很干净,他的确要面临这些很现实的经济问题。
没想到,他的“对不起”真的只是“对不起”。
他的要求居然只是“回蓝母星”。
方彧眨了眨眼:“我们前往三女神大区途中,会经过蓝母星。只是,那一带恐怕也会有交火……”
而且,顾少现在身价贵重,安达恐怕也不会允许他随着性子到处乱窜的。
顾舍予:“可是,我很需要回到那里去,方!”
他突然眼里浮上一层水色,然后像退潮般退去,忽然又涌起,又退去,然后……
他终于没憋住,哭了。
方彧登时方寸大乱:“!”
她自己有记忆以来,就几乎没哭过。
因而以己度人,认为哭泣是一件异常大事。
她努力搜寻记忆,试图找到应对局面的方法。
她想起很小的时候的记忆。
像那个年纪的小孩子,有谁哇一声哭了,那是很正常的,不会有人对哭泣的孩子报以复杂揣测的目光。
其他小孩会搂着哭泣的同伴,替她说话,打抱不平……
方彧如获至宝,忙从桌子上起来,拍了拍顾舍予的肩膀。
“不过,也不是一定不能去……”
顾舍予愣了片刻,一声嚎啕:“……嗷!”
方彧:“?!”
明明刚刚还是小声哭的,怎么她努力安慰后,反而嚎啕大哭起来了?!
真不科学。
方彧的左胳膊被顾舍予紧紧抱着,那力度隐隐令她骨节生疼。
她觉得自己是一块水中的浮木,有用,能漂,要紧关头,或许也能救命,但脑袋终究是木头做的。
和挂在身上的血肉之躯,隔着多层的皮肉、结缔组织,和许多许多声的心跳。
顾舍予一把鼻涕一把泪,毫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往方木头的制服上抹。
明明哭得喘不上气,还非要说话:
“我好难受啊方……我明明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爸爸和军部搞不好关系,把注都压在伊万诺娃身上,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可我还是好难受啊!”
方彧:“唔……”
“我太懦弱了,我爸干了很多危险的事,我觉得危险,他不觉得。我不敢和他说!”
方彧一愣,敏感道:“他做了什么?”
顾舍予牛头不对马嘴地哭诉:
“我不听不看不想,我不回家,我躲着爸爸妈妈走,我疏远他们给我订的妻子。我不是我不爱他们,是太爱了——所以我受不了留在他们身边,那种时刻担惊受怕的感觉啊!”
方彧:“……”
她尽力剜出一句掏心窝的安慰话:“人都是要死的。”
顾舍予抬头看着她:“我感觉天都塌了,方。”
方彧认真道:“不会塌下去很久的,一个月,挺过去,一个月就好了。”
顾舍予抽着鼻子:“一个月?真的?”
他神情过分真诚懵懂,方彧反而有些心虚:
“两个月,不,半年……唔,其实无论过了多久,只要想起来,还是会伤心。但想起来这些的频率,一定会越来越低的。”
“那不是好了,那是忘了而已。”
听完方彧搜肠刮肚的一番安慰,顾舍予哽咽着指出。
方彧语塞:“……”
“阁下,这里有几个紧急的消息——”
洛林夹着一只易拉罐,大步流星走入。
到了方彧的办公桌前,才好像突然看到顾舍予这个大活人,故作惶恐地后退两步。
“啊,阁下在和顾中校,唔,谈心,属下冒失了!”
顾舍予立刻站起来:“您、您说吧,我走了……”
方彧:“哎?等一等——”
顾舍予已经用袖子擦擦哭花了的脸,风一样溜走了。
方彧瞥了眼洛林:“帕蒂中尉在外头。”
她的潜台词是,别装出一副无辜闯入、一无所知的纯洁白莲花脸了。
他明明知道顾舍予在里面的。
洛林不禁莞尔:“恕在下直言,您不适合搞心理咨询。”
方彧:“哦,我觉得成效显著呢。”
“您和顾中校这个谈话,实在有些没完没了。帕蒂中尉接到了密信,却不敢进去。属下实在不忍看中尉小姐左右为难,才大胆冒犯阁下——”
方彧一激灵:“密信?”
洛林笑眯眯看着方彧的袖子:“哦,阁下原来还没忘记安达阁下的生死呀?”
方彧低下头,看看自己水渍斑斑、皱皱巴巴的左袖,又看看洛林分明是嘲弄的表情——
她默默把外套脱下来,露出白衬衫。
方彧深吸口气:“给我。”
她输入密钥,第一遍,第二遍,第三遍。
咔嚓一声,一行密码浮现在光脑上。
青鸟殷勤为探看。
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