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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提督小 姐今天退休了吗[星际]-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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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张纸写了很多可能,后面全是“?”。
  医生说,他好像什么病也没有,但又好像哪里都不大对劲。
  安达更发愁了。
  其实,裴行野的问题有迹可循。
  早在芃芃还在时,她就不无忧虑地告诉他,行野靠安定片睡觉已经很久了,药效在减弱。
  安达当时没放在心里,现在却越想越恐怖。
  如果他真的一直疯下去,该怎么办?如果他疯得越来越频繁,在外人面前也掩饰不住了,又该怎么办?
  在北海军官学校的白桦林里,裴行野向他认错。
  不是为了那天的斗殴,裴行野至今否认这件事存在过,只是为了眼前的诊断书:
  “对不起。”
  安达皱着眉思索:“……如果杀了他,有没有可能好起来?”
  裴行野一脚差点踩空:“!?”
  安达很有逻辑:“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本身。”
  裴行野悚然看着他,好像瞪着一只怪物,半日说:“那,怎么杀掉他?”
  “……”
  两个未毕业的中学生开始漫无目的地在树林里转圈,边转边发挥想象力,谋划着弑杀黎明塔的主宰者、他们的父亲。
  不得不小心谨慎,一路上遇见了七个躲进小树林的情侣。
  ……没错,就是七个。
  最后,绕了很多圈,踩倒了很多野草。
  安达把他们宏伟的犯罪计划,敲定在十三年后。
  **
  少年运筹帷幄的十三年犯罪大计,很快就变成了一个虚指,代指“以后”。
  不过,当裴行野真的带着车载斗量的荣誉证书毕业、入伍、步步高升,当他真的狠下心,把自己的学术生涯当做仕途的阶梯,抛在脑后——
  他们距离那个“十三年后”,似乎越来越近了。
  这次,裴行野临出征前来找他,满腹心事地告诉他说:
  老大人对您迁都后许多自作主张的事,殊为不满。现在桑谷面临动荡,老总长有可能借此机会夺权。
  安达知道,裴行野这些年锲而不舍能坚持下来的事,除了打仗、钻营和乱搞男女关系,只有一件,就是游走在他和老总长之间,两边传递消息、泄露情报。
  如果真的论迹不论心,那就是纯粹的双料二五仔,没有职业道德那种。
  如果论心呢?
  那安达平章会觉得,裴行野虽然时常像一只多情的蝴蝶,到处勾勾搭搭,说到底还是他的人。
  可惜,安达涧山碰巧也这么觉得。
  而且,他们都很自信。
  已从一个年轻疯子,蜕变为一个成熟疯子的行野将军问:
  “桑谷如果乱了,他趁机对您下手怎么办?”
  安达:“动手正好,有理由合法地让他政治性死亡了。”
  裴行野面露犹豫:“……”
  他和行野在追求让老总长死这一点上,有共识也有分歧。
  他希望父亲能身败名裂地死去,政治的和物理的生命一切终结,为他除去眼前的一大块阴霾。
  裴行野似乎不在乎那么多,他好像更希望开个黑枪,直接给老总长开瓢,然后在镜头下痛哭流涕地念悼词,赞美父亲光辉灿烂的革命的一生。
  行野将军和表现出的不同,其实是个非常单刀直入的人,甚至有点粗糙。
  他身上那种缜密谨慎、思虑过多来自他痛恨的父亲安达平章,属于移植器官,排异反应严重。
  裴行野担忧道:“在桑谷,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会很危险。”
  “大方向是杀死他,只要这件事没有问题,其他小的错误不在我们考虑范围内。都可以接受。”
  裴行野的形象渐渐在他眼前模糊起来。
  他的声音也忽远忽近,忽远忽近。
  小的错误……大方向是杀死他……小的错误……可以接受……
  朦胧中,安达愤恨地咬牙切齿。
  呸,他果然是个乌鸦嘴,小的错误?的确犯了错误,但并不小。
  他好像快要死掉了!
  他从星海中浮出,空气灌入肺腑。
  眼前不是百鬼夜行的地狱,是嘈杂而模糊的人间。
  **
  安达平章四平八稳的声线响起:“实在是辛苦各位了。”
  众人悚然,纷纷说着“不敢”和“应该”。
  “听说小儿醒了?”
  “啊,是,但是毕竟受了很重的伤,后续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后续?”安达平章笑了笑,“这都不要紧了……各位请回避一下,我有一些话想对涧山说。”
  有人嗫嚅:“这样不妥吧,病人目前的状况……”
  出言的人被捅了一胳膊肘,声音戛然而止。
  “是,是,阁下请便。”
  嘈杂的蝼蚁们散去了,安达平章缓缓扭过头,将目光落定在床上的青年身上。
  他浅金色的长发如雪浪般堆叠,眼睫翕动——
  一时间,令他联想起头戴花冠、漂浮在水中的奥菲莉亚。
  “别装睡了,孩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安达涧山睁开眼,露出与娇弱的奥菲莉亚颇不协调的气质。
  那是一双凶狠的眼睛。
  “我早就知道你多年来的谋划。”他轻声说,“说实话,我很欣赏你的耐心和毅力……”
  “看起来,还是我的培养方式更能淬炼出合格的继承人,你可怜的弟弟就被那群愚蠢的老贵族养成了奶油蛋糕,是不是?”
  安达涧山咬牙发出声音:“我们的计划,也没想过能避开你。”
  “你们?”安达平章笑起来,“不不不,你,从来都只有你——”
  安达涧山目光如炬。
  老安达唱歌般说:“你不会觉得,裴行野从头到尾是你的人吧?是谁给你的这种自信,我的孩子?”
  安达平章试图欣赏着长子眼底邃然的惊惧与极力掩饰,但没有看到希望中的景象。
  一旁的监护仪报警器很合时宜地尖声响起来。
  老安达拂过耳朵,从中得到些许补偿:
  “真是吵闹,不过我信任你的心理素质,你的心脏一贯很强大……快点让它安静下来。”
  安达涧山伸出手,攥住线路,用力一挣,啪地把线路扯断了。
  老安达笑吟吟说:“居然使用这种方式,也好……也好……”
  “孩子,你哪里都好,只是太过天真轻信了——你不是那些庸碌的芸芸众生,你出生在人类最污浊的心脏里,没有人是值得你百分百信任的。”
  “谢诠和我也是当年志同道合的挚友,海拉·杜邦也是我们两个追逐过的神秘的黑珍珠——到头来又怎样了呢?”
  “珍惜革命的年代吧,因为胜利之后,即使是孩提时代的同伴、最亲密的战友,也终会为了各自的信念或利益,分道扬镳。”
  安达涧山呼吸略乱,冷然打断了他:“证据?”
  “证据?你要裴行野不够忠诚的证据?”他面露欣慰,“这么说,你怀疑过行野?令人欣慰,你比我想象得更优秀。”
  安达平章一步步向他靠近。
  他的手背贴上了他的脸颊,继而抚向他的脖颈:
  “好孩子,你在怀疑他什么?是不是当年……芃芃的死?”
  “阁下。”
  正此时,一道急促的嗓音响起在耳畔。
  “突发情况,陈蕤舰队强行突破大气层,把方彧救走了——现在舰队正在向此进——”
  老安达愣了愣,猛然抬起身。
  砰!话音未落,窗玻璃四分五裂,一排士兵持枪撞入。
  ……以星舰的速度,桑谷实在是太小了点,甚至不容倒霉的法尔希德上校报告完毕。
  尘霾滚入无菌室,一时乌烟瘴气。
  安达涧山邃然回头,扯到了伤口,眼前一阵发黑——
  当他再度恢复视力时,方彧已站在人群前方。
  她手持枪械,双臂维持着射击时特有的柔和弧度。
  “阁下,请不要动,”她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这个距离,我还是能打死您的。”
  ……
  烽火狼烟顷刻消弭在空气中。
  老安达被押解下去,联邦情报局的全体工作人员也被陈蕤临时控制。
  方彧转过身,向安达走来,军靴落地,声如征铎。
  救驾的英雄良将并不像想象中那般英武。
  她眼底乌青,哈欠连天,耷拉着肩膀,好像是做了个立正的动作,抬起手:“阁下。”
  安达沉默良久。
  就是这个人,明明玩弄千军于股掌之间,却毫无政治警惕性,把恶龙当烤全羊。
  方彧自顾自说:“阁下还没死,真是太好了,希望阁下目前可千万别死。”
  安达:“……”
  就是这个人,险些坏事,还有脸说他死不死!
  良久,他攒足了力气,铿锵有力地说:“——方彧,我真谢谢您。”
  **
  一天后。
  “他就瞪着眼睛和方说——方彧,我真谢谢您啊,然后嘎嘣——晕过去了。”
  陈蕤绘声绘色,向打来通讯八卦的欧拉提督复述当时的场面。
  欧拉笑得前仰后合:“卧槽哈哈哈哈……卧槽了!”
  而率先将此则黑料泄露出去的当事人方彧小姐,捧着茶杯,坐在一边,下巴搁在椅背上,一脸无辜。
  欧拉笑完后说:“老兰波可吓坏了,担心自己受牵连,忙不迭割席断腕,一个劲儿向裴提督表忠心。”
  陈蕤:“裴提督什么时候能到?”
  “大概也就在今天明天吧,他跑起来可比比兔子还快——卫澄也跟着回去了。”
  陈蕤:“咦,她不留守吗?”
  欧拉:“你们不知道吗?她母亲病危了,所以她才急着回去。”
  方彧和陈蕤对视一眼,各自一愣。
  方彧:“病危了?”
  陈蕤:“她有妈?”
  欧拉随口说:“啊,是——前几天裴提督找我借钱,我不想借,结果人家是为了卫澄。”
  “我就来了奇怪,卫澄这小姑娘不赌不嫖也不打扮,连衣服都就那么几件轮着穿,怎么一天到晚穷得当裤衩一样,还要管裴提督借钱了呢?”
  “一问才知道,她母亲一直有基因改造后遗症,病了很多年了,花钱如流水吊着命——”
  “你说这样也真是磨人,只要有钱吊着,人就好好的,似乎也不不能没良心地放弃。但话说回来,谁家有那么多钱填这种无底洞啊?”
  方彧和陈蕤再次对视一眼。
  欧拉忽然惊叫一声,捂住嘴:
  “完蛋了,裴提督当时疾言厉色下军令禁止我说出去的!好妹妹们,你们可千万别再告诉别人了——”
  什么都交代了,联邦军部的八卦之心忽然想起军令状来了。
  方彧和陈蕤第三次交换目光:“……”
  陈蕤悠悠说:“哥,裴提督居然觉得军令状能让你闭上嘴?”
  **
  裴行野带着少部舰队入港,似乎代表着多日以来的风波平息。
  桑谷的居民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网络上乱七八糟的谣言数量急转而下。
  虽然还有好奇心旺盛的网友纠结不已:
  “究竟有没有人知道,那天为什么首都上空出现大批舰队啊?”
  “我以十年军迷身份赌基友十年单身,那艘白色星舰绝对是女死神号,是陈准将突然跑回来了——具体原因十分可疑,可以蹲一波后续提衔or被迫退休军官名单。”
  但更多的人对此失去了兴趣,“即使有阴谋,等披露就好了”,便转头把此事忘掉。
  裴提督抵达的桑谷的当日,就独身赶赴银联大综合医院。
  方彧则在陈蕤的聒噪下鼓起勇气,跑了趟阵亡军人保障局,领到了自己的那份“阵亡军人家属抚恤金”——
  首份是八万星币丧葬费,此后一个月三千星币精神抚恤金。
  陈蕤大惑不解:“这么点钱,能干什么?”
  方彧垂下眼,看了看骤然增长的星币余额,轻声说:“……陪我去趟医院吧。”
  “看安达吗?我不去。不喜欢去医院,一闻消毒水味就想吐。”
  陈蕤抱着胳膊:“再说了,裴行野不是在那里吗?哪有你插得下去的份儿?”
  方彧幽幽说:“不是,我得去检查一下量子兽。我怀疑我有病。”
  在陈蕤质疑的目光中,她吞吞吐吐:“……我之前的量子兽不长这样的。”
  陈蕤:“你这变得不挺好的吗?这叫进化。”
  方彧痛心地说:“不好,太不方便了。之前我的小鱼正适合当小夜灯,现在这个傻大个,简直什么用也没有,还长藤壶。”
  陈蕤:“……”
  可惜,量子紊乱与异常科的医生小姐和陈蕤持有相同观点:
  “应该是受到大剂量辐射的缘故吧——你这不变得挺好吗?这叫进化。”
  “变回去?从蓝鲸变回小银鱼去?——哦我亲爱的,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
  方彧黑着脸走出诊室。
  陈蕤抬起头:“怎么样啊方阁下?”
  “浪费我八十块挂号费——这边不建议人工把量子兽往小了诱导。”
  方彧说着把挂号单扔进垃圾桶。
  陈蕤看着她,笑了笑:“我说吧——那上楼啊?”
  方彧一愣。
  陈蕤站起身,悠然摆弄着一只手套,笑嘻嘻说:“我打听到了,卫澄的母亲在28楼病房。”
  方彧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我……算了。”
  她颓然耸肩:“我心里想什么,这么容易上脸的么?”
  陈蕤和她并肩走过层层楼梯。
  “你太没有情调了方彧,”陈蕤说,“或许不是你上脸、我下头,而是咱们心有灵犀。”
  方彧将八万星币一股脑转进了卫澄母亲的治疗卡里。
  “您真的不留一下名字吗?”
  护士小姐对这种做诡异的行径大为困惑:“不留名字的话,对方是无法知道您是谁的……”
  方彧连连否认:“不留了不留了,请千万不要告诉她我的任何外貌特征——我们是同事,如果叫她知道,那就太尴尬了!”
  说完,她落荒而逃。
  陈蕤啧啧称奇:“做好事不留名,你这种举动倒很符合一种古典主义的高尚品德。”
  方彧不吱声:“……”
  陈蕤继续发挥:“亲爱的,你在星际列车上有没有帮乘务员拖地的习惯啊?”
  方彧幽幽说:“……我只是不想挂上人情债。”
  两人在门口分手,方彧叹了口气,正欲转身离开——
  “方。”裴行野微笑着说,“这是来做什么呢?”
  方彧:“……裴提督?”
  她忍不住瞥了眼时间——裴行野是早上到的,现在都已经天快擦黑。
  他这是去找领导汇报工作了,还是去上刑了,怎么一脸憔悴?
  裴行野面带倦容,笑容清淡:
  “小方有没有时间,一起出去喝一杯?我刚刚在街上撞见了一家很有意思的酒吧,那个贝斯手说可以给我打五折。”
  方彧感到裴行野话中有话:“啊,有的。”
  她刚一进门就后悔了,这家酒吧请了黑金属乐队驻唱,吵得她心脏疼——
  但身为军官,说自己扛不住架子鼓的声音又有点奇怪。
  裴行野点了酒,两人在角落里坐下。
  方彧:“安达阁下怎么样了?”
  裴行野:“还好,只是神经受到损伤,以后不知道能恢复成什么样子——不过,他哪怕只剩下一个脑子也够用了。”
  他顿了顿,若有所思:“方,你知道他父亲当时和他说了什么吗?”
  方彧愣了愣:“不知道……怎么了?”
  裴行野默然,垂着眼皮:“没什么。”
  他情绪好像不高。方彧默默喝酒,神游八表地想。
  半晌,裴行野才说:“安达平章是个怪人。他对孩子……有一种奇怪的控制欲。”
  方彧嗯了一声,似听非听。
  她这种不走心的神态,反而让裴行野有勇气说下去。
  “兰波提督一直看我不顺眼,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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