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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昨日之旅-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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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早惊恐万状,随着空荡的胸腔涌起一股酸意,无数黑色怪物陡然出现。
  一定要离开这里!
  言早心里只剩下这一个选项。
  她身边似乎不再有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建筑,又仿佛充满了重复的a教学楼。
  重物落地的声音尾随着她,不断有血肉之花涌下来,一次次重复八年前的那个瞬间。尸体堆积在教学楼门口,毫无仁慈。
  而黑色怪物铺天盖地,占据了这方世界的每个角落,也阻挡了她前面的路。
  令她毛骨悚然的是,无数圆润平滑的面上被撕开了一个微笑着的口子,千万道人声汇聚一齐,震耳欲聋。
  “来找我。”
  “想起我。”
  她闭上眼睛,喊道:“滚开!”
  如摩西分开红海般,黑色怪物为她让出一条道路。
  言早顺着道路向前跑,却在片刻后就撞到了透明的屏障,伸手触摸,只能感到一层稍亮的薄膜。
  停下后,手腕上冰冷的触感让她瞬间冷静下来。
  她拉下袖子,看见那只在只在八年后出现过的腕表。
  表面碎裂,指针无法转动,它被永恒地定格在2012年的十点零五分。
  惨白的指尖拂过颊侧,言早看见晕开的血红。
  回过身,黑色怪物静静伫立。它们好像在低泣,发出呜呜的哀音。
  不知从哪个开始,言早听见了嘶哑的笨拙的一串发音:
  “ma ma 妈妈 ”
  像是一群孩子在索求母亲的爱。
  她再也无法回头了,她再也没有退路了。
  言早想起柏严的话,“在你想要结束的时候。”
  别再骗我了,她重重吸了口气。
  回望这个残破的学校,每一寸地面都已经像是泥沼。黏腻腻的黑色怪物感染了这里,却像阳光下的蜂蜜,逐渐融化。
  “结束吧。我说,结束吧。”
  瞬间,万籁俱寂,连不断落下的尸体也被定格在空中。
  一扇黑色的门,出现在言早的眼前。
  毫不犹豫地,她走进去。


第35章 
  柔软的阳光照射在女孩的脸上,她眉头微蹙,躺在淡蓝色的椅子上。
  言早似乎大梦初醒,猛然睁开眼,看见周围洁白的装饰。一切的摆设都仿佛泛着温柔的光,但是这些的源头似乎又来源于她面前的那双眼睛。
  一双灼热的、意味深长的眼睛。
  眼神再向下滑动,是两片有点熟悉的嘴唇,勾出一个漫不经心的弧度。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俨然一副职场精英的模样,却不会让人觉得被拒之千里。
  见她醒来,他脸上挂上一种客套的职业微笑,关怀道:“可以跟我讲讲你的梦吗?”
  言早怔怔地直视着天花板,花费了一段时间才认清这里,是她曾经工作的地方。
  她抿起嘴唇,不愿回答的样子,气氛也随之陷入胶着。
  门外有人轻柔叩门,男人看向墙上的挂钟,不再追究言早的反应,而是嘱咐她回去好好休息。
  办公室只和这里隔着一层楼,言早回办公室时,房姐正在沏茶,闻声抬头问她:“我给你介绍的咨询师怎么样子哦?都说医者不自医,你看你小小年纪,记性还不如我,早就该听我的话去看看了。”
  熟悉的声音让言早一下子又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可她还想再确认一下,她要违背当年的誓言了。
  金语语工作的报社和罗郁的编辑部都在a市,虽然没有刻意关注,但言早还是在他们寒暄时候听了一耳朵。
  言早顺着导航来到郊区的报社,却被告知这里两年前就拆迁了,不知道为什么地图上却没更新。
  编辑部倒是还在a市,但询问之下也并没有罗郁这个员工。
  在前台诧异的目光中,言早嘴角咧出一个像哭一样的笑。
  都说了,是梦。梦里的东西,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有了这个的佐证,她连脚步都轻快了。言早甚至涌上一股期待,是不是,当年在h高的事情也是一场梦呢。
  时间已经快下班了,四处碰壁的言早却突然涌出一股无处可去的孤独感,等到回过神来,她又回到了办公室。
  见她风风火火地走又面色复杂地回来,房姐关心地探出头来:“小言,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不太懂哟,但压力太大就歇一歇吧。”
  言早苦涩地点点头,半晌没有说出话。
  “没事儿,刚做了一场梦。”
  好长的一场梦。
  一场噩梦。
  就这样,言早继续着朝九晚五的生活。
  日子如水般流淌,她也分不清是过去了两个月还是三个月,她把手插进时间的长河中,只能无力地观赏它们从指缝溜走。
  眼前要做的表格和待打印的文件才是真的、触手可及的,两点一线的平淡,失去时才觉得珍惜。
  可某天上班时,言早姗姗来迟,看见自己的桌上一簇绽放的白色勿忘我。
  连包装纸也是白色的,在黑色塑料桌面上分外刺目。
  房姐坐在办公室的另一张桌子前端着茶杯,吹去沸水面上袅袅升起的白雾,看着她促狭一笑:“小言,这人品味可不怎么好啊。哪里有追女孩子这么没情调的咯。”
  言早胡乱地点点头,勉强从脸上挤出来一个笑。
  端起花来,一张黑色烫金卡片悄然滑落。
  捡起来后,上面却只在最中央写着两个字:
  你好。
  与问候相比,更像是提醒。
  脑子里闪过一个片段,是梦里周滂与人争执时所说的论坛,他说他从上面看见了h高新闻。
  言早看向房姐,她在低头看手机,于是她鬼使神差地搜索出h镇本地论坛,论坛时代已经过去,这里已然成为充斥着网络垃圾的坟场。
  没有,任何关于h高翻建的讨论帖都没有。
  言早舒了一口气,或许h高还好好地矗立在那里,而她只是又一次代入了梦境,把虚幻当做真相。
  在关掉网页的时候,她不小心打翻了旁边的水杯,慌忙中把鼠标丢到一边,等擦干水迹,却看见滚轮滑到了一则几年前的新闻上。
  原来h高真的曾经想要翻建,也真的停滞了下来。
  却不是流传的遇见怪事,而是因为,在ab楼之间的地下挖出了一具白骨。
  身份不可考,原因不可考,只知道历史已有几十年,——与图书馆建馆应当差不多。言早浮现这个想法,才发现新闻中根本没有提到图书馆,但那具白骨的发掘地不就在图书馆正下方……吗?
  言早刷新页面,看到了配图,可她印象中就在ab楼间的图书馆竟然不翼而飞了。
  头突然一阵剧痛,真真假假又让她有些分不清了。
  或许这就是噩梦的后遗症吧,言早苦中作乐。
  病急乱投医,言早视线划过电脑旁贴着的一串数字,那是房姐给她介绍的咨询师电话。那次之后已经几个月,她没去过也没联系,现在她觉得有必要打个电话问问。
  手机输入号码,传来的却不是呼叫等待,而是一阵清脆甜美的女声: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言早确认了一遍,没有输错。
  电话接通通讯公司客服,客服人员确认这是空号,还为她查询了号码归属地。
  h镇。
  一瞬间,她如坠冰窟。
  言早开始拼命回忆,他是谁,他长什么样子?
  她只记得,他有一双……像梦里的人的眼睛。
  整个下午,言早都魂不守舍般,把打印的文件打错了两次,又撒了一壶咖啡,直到房姐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好好坐下,反正他们部门的工作也做了个七七八八。
  下班打卡时,她还有些恍惚,这份恍惚维持至她打车回家后。
  似乎已经很多年了,她变得不怎么爱开灯,倒也不是为了省下些许电费,而是在黑暗中,她反而觉得更温暖和安全。
  几年下来,在夜色中视物也变得没有那么难。
  料理台旁一灯如豆。
  言早想着今天下午的那束花,她没把它带回来。在言早的默许下,房姐找来了一个花瓶,把它养在了窗台上。
  一股甜中带苦的幽香时刻萦绕在办公室中,即使她刻意不往窗台的方向看,也无法忽略。
  下班时,她无意瞥向那里,却觉得下午还生机盎然的花束,现在已然有了枯败的影子。
  嗅嗅,花中精怪似乎幻化成了味道,跟着她回到了家。
  脑子里闪现出几次碰壁的瞬间,又连带着弹出h高的新闻,那具累年的白骨,那个打不通的、充满了诅咒般的电话……
  厨刀歪了一下,把她的食指切开了一个不小的口子。
  言早下意识攥紧伤口,跑向楼上卧室寻找医药箱。
  拖鞋拍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身后却仿佛有脚步跟随,往常令人安慰的黑暗中也混沌一片,藏着妖魔的影子。
  这时,一楼无人的厨房,诡异地传来了剁肉声。
  菜刀拍在案板上,砰砰作响。
  滴油下锅,炒香时发出“刺啦——”一声。
  不一会儿,腥味儿变成了肉香。
  那股香味是如此的妖异,好像可以透过鼻腔直冲脑子而来。
  声、香、色。
  可这味道不算陌生,那是奶奶端来的汤的味道。
  言早在去h镇前没见过奶奶几面,她不知道该怎么亲近她,她也是。
  于是关心只能化作周末回家时做的饭、熬的汤。
  可,奶奶呢?
  为什么言早再也没有关于她的记忆,即使父母去世时,也只是她一个人面对了一切。
  不对,不对!
  纷乱中,她半跪在床头的柜子前,摸出医药箱。
  松开左手,言早才发觉手心中并没有被血色濡湿,刚才被她屏蔽的感觉也回笼,丝毫没有痛意。
  眼前光洁的手指让言早再次陷入浑噩:是不是什么时候,她又开始做了个梦?
  四处无风,卧室的门却“啪”地一声关上。
  言早不禁向后坐在地上,后背撞翻了一个篮子。
  柜子旁边的洗衣篮中,有几件数月前就堆在这里的衣服,它们被言早刻意忽略,不愿回忆。如今洗衣篮倾覆,一件冲锋衣外套也跌出,从外套口袋中缓缓滑落一枚银亮的钥匙。
  钥匙啊钥匙,没有生命的钥匙,却从她的梦境追出现实。
  月光照在钥匙上,跃动着噩梦的光。
  门外,她听见似曾相识的嘶吼声。
  言早握起它。
  ——蓝胡子留下钥匙,叮嘱他的妻子不要打开城堡深处的那扇门。
  她违背了誓言。
  看见房间中的尸山血海,干净的钥匙跌落进血泊中,血痕怎么洗也洗不掉。
  怎么办?
  言早站起身。
  白色的勿忘我铺满了属于言早的天地,洁白的花瓣被放大无数倍后融入黑暗,甜中带苦,一如她的人生。
  言早走向卧室的门。
  他握着她的手,那双手是干的热的。他亲吻她的额头,那双唇却是冷的湿的。
  可是一个冰冷的人,该如何温暖另一个冰冷的人?
  言早把钥匙插进锁孔。
  单薄的白骨和孤独的灵魂。
  无心中吟咏过的故事片段指向的却是终极结局。
  所有的东西连接在一起,让她终于可以明白,究竟是怎样一种骇浪,分秒不停冲刷她的悲哀;又是怎样一种烈风,将她单薄灵魂撕成碎片。
  “咔”的一声。门开了。


第36章 
  门的后面,是什么?
  就像小时候会问的问题一样:山的那边是什么?海的那方又是什么?
  山的那边,还是山。
  门后面,还是一道虚掩的门。
  厚重的铁门闪出一道缝隙,好似有一个喑哑的声音在邀请她。
  言早扭过头,看见熟悉的走廊,属于h高的教学楼走廊。
  她感觉自己手中的钥匙在瞬间消失掉,化作丝丝缕缕的黑色融入夜色中。它们回到了它们该回的地方了
  再也没有迟疑,她推开了它。
  “吱呀 ”一声,回荡在这个被所有人抛下的地方。
  逆着冷银色的月光,她看见了,她的他。
  他还穿着那件单薄的白衬衫,言早发现,他的身上半明半暗,垂下的手指几乎是透明的。
  “我等待了太久,但我知道你能打开它。”想起一切、找到一切 而不是在幸福的、没有真相的梦里度过一生。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
  言早觉得喉咙中有一团什么东西,让她想哽咽。她抿起嘴唇,抽动了一下鼻子。
  他的指尖,正有液体流下来。
  黑红色,滴滴答答。
  他浑然不在意地擦掉手上的液体,对她笑。
  言早却哭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要抱住他,即使他似乎只是一个有那么多秘密的陌生人。
  他向她走来,仅仅是几步远,但言早觉得,他走过的每一步都让这里起着巨大的变化。而他在她眼中的形象也一变再变:同伴、可怜人、杀人犯、骗子、坏人,最终却还是,同伴。
  他牢牢握住她的手,言早感到寒意瞬间从她指尖爬上脊背。
  她睁大被泪水模糊的眼睛,透过半透明的躯体看见一地断肢残骸。只是一个瞬息,那些尸体却也消失了。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冰冷的气息落在她耳边,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谢谢你回来。”
  言早痛苦地闭上眼,她等待最终的审判,等待死亡或者比死亡更深刻的东西,却等来了一个吻。
  又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她在其中好像感受到了克制与珍惜。
  言早睁开眼,而他带着怜惜和溺爱,像是母亲看着孩子,又像吝啬鬼看着世界上最美丽的宝物。
  看着言早清澈的眼睛,他拭掉她的眼泪。
  茫然涌上言早的心,她喃喃:“对不起。”她感觉到他为了这瞬间应该付出了很多。
  他却打断她,低声说:“你知道,错的人从来就不是你。”
  他又握住了她的手,牢牢地。
  这是言早经历的最后一次循环。
  他拉着她的手,告诉她不要抗拒,轻柔地投身进眼前的黑暗中。
  她像陷入一场美梦。
  笼罩在记忆湖面上的薄雾被吹散,言早清晰地看见了河水的流向。
  一阵光芒后,她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看见了站在讲台上的自己。
  她穿着运动短裤,弯下腰认真鞠躬。
  阳光斜照进教室,一些人眼神明暗交杂,像是野兽。
  她傻笑着下台,走向教室最后一排,却在一句找不到主人的嗤笑中僵住脸。
  她坐下,再起身后场景已经发生变化。
  下课铃响起,她向门外走去,长发扎成马尾,在空中一翘一翘摇晃出漂亮的弧度。
  一个人笑着经过过道,她眨眨眼睛,侧过头,却被嚼过的口香糖摁在后脑勺上。
  又是一阵哄笑。
  “喀嚓”几声后,镜子中的她红着眼睛,视线却一直聚焦在脚边的头发。
  奶奶从厨房端出菜,问她怎么周末回来成了短头发。
  她低头盯着汤碗,声音又小又细:“我想好好学习,打理头发太麻烦了 ”
  转过身是言早见过的,梦魇一样的快门声。
  言早攥紧柏严的手。
  回到宿舍时,她看见东西都坏了。
  书包中的课本不知道被谁扔掉,领回簇新的一套什么笔记也没有。
  那之后,桌洞经常有骂她的纸条。
  随便展开一张,上面写着【你的照片很好看】,她又惊又惧,团团眼泪掉在纸条上,洇湿了字迹。又不敢丢,只能随便重新塞回桌洞里。
  踟蹰着,终究没有进入的心理咨询室。
  鼓起勇气却得到敷衍的电话。
  面对奶奶,她所选择的言不由衷。
  记忆的河不断倒流。他们像是两尾游鱼,游曳于其中。
  转头看向这个世界每一个角落,都是她。
  段段回忆围成一个圈,组成一个永远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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