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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望春庭(重生)-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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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倚着自己后背的小公主饮了些许葡萄清酿,澄亮的眼神稍显迷离,宋絮清笑道:“跟昨日一样; 并无任何感觉。”
  裴徽澜撇嘴,倍感无趣:“我还以为及笄会有很大的不同呢。”
  宋絮清哧地一笑,眼眸清澈透亮。
  少女娇俏灵动的神色落入裴牧曜眼中; 他半倚着软榻; 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水。
  ‘叩叩’。
  敞开的门扉被人敲了敲。
  泽川走进来:“主子; 马车已经备好了。”
  夜虽深,邀月阁依旧遍布着呼声; 大堂内还有不少人对饮谈天,这桌聊着古今之事,那桌讨论着街坊小道消息。
  穿过拥挤的街道; 身侧往来人流时不时地挤来,铺天盖地的酒味弥漫来时,宋絮清微微拧着眉,不着痕迹地往里靠了靠。
  谁知那醉酒的男子不知是被什么绊住了脚; 踉跄了几许堪堪往这边而来。
  宋絮清瞳孔颤动; 连连后退之时手肘一紧; 有人拉住了她的肘部往旁边一扯。
  下一瞬; 漫天烛火被玄黑色缕金云纹长袍挡住,宽厚修长的身形伫立在她身前,男子身上带有的荀令香萦绕在鼻尖,将她与浓烈的酒味隔绝开来。
  裴牧曜眸光深沉地扫了眼被祈安领走的男子,在转身看向宋絮清的刹那眼神略有缓和,“可有伤到?”
  紧握着她的手已经松开,宋絮清摇了摇头:“多谢王爷出手相助。”
  中规中矩的称呼落在裴牧曜耳中却有那么一丝丝刺耳,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正色道:“宋姑娘,客气了。”
  这还是宋絮清第一次听到裴牧曜如此称呼她,对上他夹杂着揶揄的眼神,愣怔须臾侧头一笑。
  不远处的裴徽澜听闻声响后转身一望,恰好看到二人相视而笑的神情,眉心微动,示意泽川跟上后便大踏步地朝前去。
  泽川赶忙跟上,候在她身侧。
  裴徽澜问:“以你和祈安对三哥的了解,觉得他待絮清如何?”
  泽川微垂头:“禀公主,并无异常。”
  烛火倒映在他背后,导致裴徽澜并不能看清他的神色,只是转念一想,泽川和祈安的嘴,别说是她问,就算是父皇来了,严刑拷打都无法问出真正的答案来。
  裴徽澜微微叹息:“我只是觉得,要是能有个人陪在三哥身边就挺好的,他独自一人太孤单了。”
  “自我懂事开始,三哥便很少回去,我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知道你们都不会告诉我,所以我只希望三哥开心,别的我不知道,但宋絮清在他身边时,他是放松的。”
  “他们常说我还小,等我长大后就能明白,可他们常常会忘记,深宫中长大的女子,就算是一生荣宠,也会被迫知晓很多事情。”
  泽川跟在她的身侧,默默听着。
  后侧。
  裴牧曜走在了人流较密的那一侧。
  宋絮清跟在他的身旁,这儿瞧瞧那儿看看,此刻不必费心思去思索,心情都畅快了几分。
  裴牧曜眼角余光睨见她稍显雀跃的神情,勾唇笑了笑,没有去打扰她。
  穿过拥挤人流,宋絮清瞧见候在不远处的丫鬟,脚步顿了顿,敛神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若是作壁上观,指不定哪日就被狂风骤雨吹倒,你那日答应我的,可别忘了。”
  说完后她头也不回地小跑离去。
  裴牧曜垂眸笑了笑,盯着她的背影‘嗯’了声。
  待侯府的马车顺着街道驶向黑夜中后,裴牧曜才启程送裴徽澜回宫。
  回宫途中,裴徽澜掀起珠窗帐幔,双手撑着下巴定定地凝着自家兄长。
  骑在骏马上的裴牧曜神色自若的任她看着,只是偶尔侧眸看她一眼,倒是能看到她欲言又止的神色。
  不知从何问起的裴徽澜在心中叹息,直到抵达宫门她都没有问出来。
  裴牧曜长腿微扬,越身下马。
  他揉了揉探头出来的裴徽澜,“三哥就送你到这儿,回宫后喝点解酒的汤水,不然明日醒来有你好受的。”
  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去,却听见裴徽澜叫住他。
  裴徽澜挥开纱帐,在宫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小跑过去:“已经这么晚了,三哥今晚回去吧?母后每日都有命人收拾你的堂阁。”
  “你三哥都封王了,堂阁也早就撤了。”裴牧曜捏了捏她的脸颊,“不过就饮了一小杯,怎就醉成这样。”
  “你骗我。”裴徽澜顿时泪眼婆娑,控诉道:“你那年出宫时,跟我说你会经常回来的,结果若不是我出宫寻你,非要事你根本就不会回宫。”
  裴牧曜捏着她的手顿了下,松开了手,对搀扶着她的宫女道:“公主喝醉了,送她回去。”
  “我没有醉。”裴徽澜挥开宫女的手,“你们都当我还小不记事,可我记得的,那时你躺在长宁宫偏院五日,母后整日整日以泪洗面。”
  “徽澜。”裴牧曜呵住她,眸色晦暗不明,“不可胡言乱语。”
  裴徽澜抬手擦掉布满脸颊的泪水,宫女太监们早在她说出不记事时退到了十米开外。
  她道:“罪魁祸首却依旧稳稳地坐在那个位置上,我知你心寒父皇的决断,也知你不愿常年多病的母后再次被牵扯入后宫争端之中,可是它就像一根刺,不拔掉它永远都会刺痛我们。”
  语闭,长久都没有声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裴牧曜无奈一笑。
  他抬手擦去裴徽澜眼角的泪水,柔声道:“我家小妹果真是长大了,有想法了。”
  安抚的话语令裴徽澜撇撇嘴,正要开口就被截断。
  “可你看到的还是太浅了,日后再睁大眼睛看看,等你真到了看懂的那日,我们再来谈拔刺的事情。”
  这不是细微的荆棘刺,而是穿膛破肚的粗干,医者若稍有不慎,患者便会尽气而亡。
  倘若真的只是后宫之事,何必忍耐。
  三哥的嗓音暗哑沉沉,听得裴徽澜心中微凛,散落的醺意被劈开。
  她顿默不语,怔怔地看着裴牧曜。
  裴牧曜示意宫女上前将她扶入马车,待马车驶入宫门,宫门再次合拢之时转身准备离去,然而转身的刹那余光瞥见隐没在远处树下的身影时,他眸光微凛,如长剑般刺向远处。
  裴翊琛不紧不慢地走出来,清亮的月光洒落在他的身上。
  裴牧曜敛去眸中的冷色:“月色下漫步,皇兄好雅兴。”
  “三弟说笑了,不过是特地在此等你罢了。”裴翊琛道,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宫门的方位,“徽澜这是怎么了,不愿回宫?”
  裴牧曜笑了笑:“饮了点葡萄清酒,撒娇呢。”
  闻言,裴翊琛颇为不悦地拧了拧眉,但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裴牧曜姿态慵懒地靠着骏马,等他开口。
  裴翊琛渐渐地收回目光,对上他略带笑意的眼眸,道:“孤在这儿等你,不过是想叮嘱三弟一句,父皇将端午佳庆一事安排给你,你可要好生对待,莫要辜负了父皇与孤对你的信任。”
  册封瑞王圣旨下发之时,端午佳庆一事也随即落在裴牧曜的手中,而往年,这一盛事多由裴翊琛牵头筹谋。
  裴牧曜挑了挑眉,神色淡淡的‘嗯’了声,顺着他的话道:“多谢皇兄好意相告,若真遇到事情,必是要找皇兄帮忙的。”
  裴翊琛眸光幽深地盯着他良久,颔颔首转身离去。
  就好似真的只是为了叮嘱一番而在这儿等候罢了。
  望着他疾驰离去的身影,裴牧曜轻笑了声,跃身上马离去,南涧寺与皇宫乃是相反的方向,回到南涧寺时,夜已深。
  瑞王府早已修缮完成,然而裴牧曜还未从南涧寺中搬出来,他丢下缰绳往清河院走去。
  策马跟上的祈安泽川二人翻身下马,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两人对视了许久,祈安才低声道:“主子,茗音递来了消息。”
  裴牧曜步伐未停:“说。”
  确认四下无人之后,祈安才道:“茗音说,东宫修建了新的池塘,意在注入清水。”
  话音落下,裴牧曜的身影一顿。
  跟在身后的两人慌忙止住脚步,差一点儿就撞上他的背部,察觉到铺天盖地的清冽,纷纷垂下了头。
  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也看不到主子的神情,祈安硬着头皮:“主子,可要出手相助。”
  裴牧曜侧身瞥了他一眼。
  祈安瞬间明了,“属下这就去办。”
  他匆匆离去之后,泽川觉得好似可以呼吸了,悄悄抬眸睨了眼主子,谁知却恰好撞上他暗然无波的眼神,只是细看下却能看清眸底蕴含着的惊涛骇浪。
  泽川屏神:“主子。”
  裴牧曜神色冷淡地收回目光,转身进院。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
  今晚搭高铁回家去了,路上码了3k,另外3k明天补给大家,明天更新6k(保证做到!),而且周一周二我休假,不出意外周日和周一都可以更新6k!


第38章 眼线
  (宋姑娘约莫是想嫁的)
  “宋絮清是何想法。”
  “宋姑娘……”祈安顿了顿; 犹豫瞬时后道:“宋姑娘约莫是想嫁的。”
  裴牧曜神色淡淡地‘嗯’了声。
  祈安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垂头等候在侧没有离去,等待吩咐。
  直到眼角余光瞥见杯盏中溢出的茶水漫在长桌上; 将厚厚的一叠宣纸浸湿; 他出声道:“主子,现下不过是传言; 宫中还未有变动; 太子殿下似乎还未入宫请旨。”
  裴牧曜放下茶壶,瞥了眼皱巴巴的纸张,“宋絮清此时在哪。”
  祈安收起湿纸; 扔进纸篓中,“宋姑娘此刻在候府,这个时辰怕是已经入睡了。”
  裴牧曜慢条斯理地擦着水珠;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 他随手把帕子一扔; 起身道:“许久没见候爷了。”
  祈安愣了下,往后退了几步让路。
  守在外头的泽川见主子沉着脸走出来; 他看了眼祈安。
  祈安摇了摇头,二人跟着离开南涧寺。
  夜深人静的时刻,繁荣如长安街此时也仅有几道醉酒穿行人影而已; 不得志的几人时不时地高呼着前路茫茫等话语。
  已经卧在榻上的宋祎被侍卫叫醒,听闻是裴牧曜在门口等候时,他披着外衫的手微顿,将外衫挂起寻了其他衣物穿戴整齐。
  已落灯的候府又燃起了烛火。
  宋祎看着沉默不语的裴牧曜; 想起近日坊间传闻; 思忖片刻; 佯装不懂地询问:“殿下深夜前来; 不知是为了何事?”
  裴牧曜把玩着花纹错落有致的杯盏,闻了闻盏中飘香茶色,不想和他弯弯绕绕过多,“听闻皇兄有意于侯爷之女,晚辈特来祝贺侯爷。”
  “殿下言重了。”宋祎心中一凛,弯身拱手道:“不过是坊间传闻罢了,不得当真。”
  “侯爷这就是在说笑了。”裴牧曜示意祈安扶起他,“本王都来了,自然是可以当真的,不过就是等赐婚圣旨下来那日罢了。”
  宋祎脊背僵硬,“小女年岁善小,还望殿下高抬贵手。”
  裴牧曜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听出他话语中的弦外之音。
  言下之意便是这门亲事不日将成,还望他放过宋絮清。
  裴牧曜嗓音淡漠地笑了声,“侯爷莫担心,本王不过是问问罢了,郎有情妾有意一事,本王不屑于做棒打鸳鸯之事,不过是来恭贺侯爷而已。”
  清冽的话语回荡于正厅之中,裴牧曜话语中的意思令宋祎心中沉了几分。
  良久,他拱了拱手:“小女心思单纯,心悦之事不过是四处闲逛,臣不愿她往后大富大贵,只愿她不要被卷入争端之中,安然喜悦度过余生即可。”
  裴牧曜注视着他许久,了无可无地‘嗯’了声,转身离去。
  送走这尊大佛之后,宋祎抬手擦去额间冒起的碎汗,一时之间不知道他是来警告自己,还是真的是不喜宋絮清嫁入东宫一事。
  裴牧曜步伐沉沉地走出侯府正厅,耳边响起一阵微小细碎的声音,脚步一沉。
  祈安和泽川二人也屏起呼吸,高度警惕地看着送几人出府的侍卫。
  初次见到三殿下的侯府侍卫本就紧张,被他们这么看着,膝盖一弯差点就要跪下了。
  “小姐,都已经是深夜了,您真的要偷溜出府吗?”
  “小声点,别引来侍卫,我去问问云光,太子殿下是个怎样的人,不然日后可怎么相处啊。”
  “小姐真的要去东宫吗?听闻太子殿下已经有了几个侍妾……”
  “嘘,这话只可同我说,在外切莫提起。”
  话音落下后,再也没了声音,引起裴牧曜注意的微小声音也渐渐离去。
  漫漫黑夜铺天盖地袭来,皎洁的月挂倾洒而下,却无法看清躲在树林中的人影。
  侯府侍卫也听闻了这段对话,瘪嘴吹哨唤来同僚前去拦住小姐。
  裴牧曜听完他的吩咐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径直离开侯府。
  离开侯府后,祈安问:“主子,可还要掩住消息?”
  裴牧曜脚步微顿,抬眸睨了眼高挂的长月,耳边是少女娇嗔的语气。
  良久,他摇了摇头,走入黑夜中。
  漫长的黑夜并无尽头,越往里走越是使人心口发闷,闷得人窒息,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裴牧曜倏地从榻上坐起,眸中带着点往日未曾见过的慌乱,他扫了眼四周,“祈安!”
  祈安推门而入,“主子,何事?”
  裴牧曜沉了沉呼吸:“宋絮清是什么想法。”
  祈安面露疑惑,有些许不解,思忖几许想起晚间茗音递来的消息,道:“主子,一个时辰前来的消息,我还未将事情告知宋姑娘。”
  闻言,裴牧曜闭眸半响,几不可闻地笑了声,挥手示意他下去。
  余光瞥见落在床榻上的指节,它微微颤动着,似乎经历了难以磨灭的痛苦。
  裴牧曜双手捂住脸,他又入了梦。
  或者说,他又梦见了上一世的事情。
  上一世,宋絮清是心甘情愿地嫁给了他的皇兄。
  …
  昨夜归府之时已然是深夜。
  今日清晨时分,宋絮清如同往常那般早醒,却抵不住床榻的诱惑,堪堪睁开眼眸一瞬又扑入了蚕被的怀抱中,等到再醒来时,天已大亮。
  “快到正午了,我去吩咐小厨房备上吃食,你在这儿候着。”
  “这碗醒酒汤,你顺路送去温起来,小姐醒来后给她喝上一点儿。”
  宋絮清还未睁开双眸,就听闻画屏和采桃的对话。
  她昨夜是饮了那么一小口葡萄清酿,但并未到醉酒的地步,此刻醒来也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再者那醒酒汤味道尤为奇异,若是真的经历宿醉,也是不愿意喝的。
  “画屏。”宋絮清叫住即将出门的丫鬟,久睡刚醒的嗓子并不似日常那般清亮,“把醒酒汤倒了,我没事。”
  外头顿了下,不多时就传来一阵快速的脚步声。
  帐幔被掀开时,耀眼的炽阳落在宋絮清微掀的眼眸上,刺眼得很。
  她抬手挡住光亮,这才有了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的实感。
  采桃半拢帐幔,“画屏去小厨房吩咐他们上午膳去了,小姐可是醒了,今日怎的睡了如此久。”
  习惯了光亮之后,宋絮清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闻言抻开的手停顿片刻。
  还未刻苦投身于学业之中时,她常常是这个点才醒来,就只是持续了几个月,身边的丫鬟都觉得奇怪了。
  宋絮清收回手下榻,“昨夜在想些事情,睡得有点晚了。”
  昨夜起,她就真真是踏上了裴牧曜的那艘船,踏上这艘船所求不多,不过是想要看着那几座高阁倒塌而已。
  采桃将手中的湿帕递到自家小姐眼中,眼见笑意清清的眼眸霎时间蒙上抹幽暗的神色,心中闪过一丝异样感,但她也不多问,只道:“听闻那商铺少爷五日后就会随船归京,到时奴婢再去打听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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