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殄天物-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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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楼和十楼的邻居都欢迎了他，对面那个“天线宝宝”却没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他一样打开了消息免打扰。
　　但一退出群聊界面，晋晔就看见了来自902住户的好友申请。
　　小年轻的微信头像倒是很有趣，水粉画的蓝色小人做出投篮动作，但篮球却是黄澄澄的月亮。
　　晋晔通过了好友申请，想了想，添加了对方的备注：天线宝宝。
　　赵一展准备往锅里下虾滑，把里面煮熟的牛肉捞出来，往晋晔碗里放一半，给自己碗里放一半：“学长，你吃虾的对吧？”
　　晋晔往自己的小料里放了几勺辣酱：“吃。”
　　他拿了汤勺帮赵一展搅合锅底，看见手机上有一条新的微信消息，“天线宝宝”发来的，随口问赵一展：“诶，隔壁那个小年轻是自己住？”
　　“谁？”赵一展把虾滑下完了，手法不太熟练，虾球形状不圆不方的飘在锅里，他又扔下去几片土豆，坐回椅子上，才说，“对门吗？”
　　晋晔“嗯”了声，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着赵一展：“刚才家门钥匙都插门口忘了拿进去。”
　　“好像是吧。”赵一展吃不太了辣，一边吸冷气一边喝饮料，“我没碰上过几次，上班太忙，现在的邻里关系也不像咱们小时候。”
　　“哦。”晋晔应了声，心想那倒是真巧，赵一展在这租住了一年，两个人没碰上几次，他刚搬过来，已经碰上三回了。
　　他吃了片牛肉，看手机上的消息，“天线宝宝”说：你好，我是7…902的邻居周呈，谢谢你刚才帮我拿钥匙。
　　一个道谢说了三次，还特意加上自己的微信好友，看来是在拼命挽回刚刚开门时的失态。
　　晋晔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给周呈回消息：不是道过谢了？
　　不过周呈并不是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只是想确认一下“Y”是不是新来的邻居，现在可以确认了，他自己却卡住了，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他犹豫半晌，试探问道：你是刚搬过来吗？我之前没有见过你。
　　晋晔还在和赵一展边吃边聊，回复得并不算很及时，隔了十来分钟才看到了新消息，回复道：嗯，工作换到这边了。
　　周呈想，原来为了搬到一起来住，他连工作都换了。
　　他想了又想，忍住了据实以告的冲动，换成了含蓄委婉的提醒：好好工作的确比较重要，毕竟只有钱才是自己的。
　　这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怎么感觉是受过很深的感情创伤。
　　晋晔想起来刚刚去送钥匙时看到的那张愤怒里又带着点委屈的脸，觉得小朋友可能的确正在经历失恋。
　　他认真了一点，问：没有比钱更重要的事情了吗？
　　恋爱脑！
　　周呈脑袋里警铃大作，心想这人是不是想说爱情千金不换？他怎么对那个渣男这样死心塌地！
　　他抱着手机，恨恨地敲手机屏幕：当然了！别的东西虚无缥缈！
　　晋晔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小朋友果然还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分个手就露出世人负我的样子来。
　　赵一展刚去拿了海鲜酱油来，回来就看见晋晔冲着手机笑得眼角都弯了，有点懵：“怎么了？”
　　晋晔冲他晃了晃手机，说：“对门那个小朋友挺有意思？”
　　赵一展更不明白了：“啊？”
　　晋晔没再解释，慢吞吞给周呈回复：吃饱肚子也很重要。
　　想了想，又给周呈拍了张他们正在煮的火锅的照片过去。
　　火锅热气腾腾，红油翻滚，看着就香气四溢，引人食指大动，如果不是照片的一角拍进去了赵一展的一条胳膊，周呈都要被这张照片馋饿了。
　　但这条胳膊让周呈丧失胃口，冲动地在聊天框里打字：和谁吃也很重要，和人渣一起吃饭会得胃病。
　　可点发送之前他又怂了，气鼓鼓把那行字删掉，深吸一口气，又打字：那你吃饭吧。
　　他已经用了自己能够想到的全部委婉暗示，实在想不到还能说什么，就又说：有事的话你可以找我，邻里之间互相帮助。
　　晋晔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会需要一个刚失恋的大学生来帮忙，不过出于礼貌，且要保护一个已经受到伤害的小朋友的自尊心，他还是说：好，谢谢你。
　　……………………………………………………
　　呈宝：唉，他怎么这么恋爱脑。
　　晔哥：唉，小朋友果然年纪小恋爱脑。


第6章　天水接夕阳，青山飞晚照
　　晋晔失算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需要一些“邻里互相帮助”。
　　他外派轮岗，到人家这本来规模就不大、位置就不多的分部，几乎空降到项目组来，饶是他能力出众，只用几天时间已经梳理出来了出版的项目策划报告纲要，但到底是占了其他人的位置，总有人颇有微词，更多数人则在观望。
　　老牌企业特有的派系和站队，晋晔不以为怪，他被放到这里来，要历练的本来就不只是带项目的能力。
　　加班加点干了一周，晋晔对那些明里暗里的微词置之不理，到第二周的周一开完项目周例会，晋晔才让行政助理给项目成员发了邀请，姿态放得很低，不像是一个项目主管，把自己当成新人，以请教的口吻，请大家去吃饭。
　　比起愉快的交流聚餐，这顿饭更像是鸿门宴，只不过晋晔不是只身赴宴，他是宴请的那一个。
　　一顿饭吃得人食不入胃，晋晔没吃几口东西，一直都在喝酒应酬，到推杯换盏的第三轮，胃部就开始传来了隐隐的不适。
　　他酒量不差，也扛不住这样故意的下马威。
　　又喝一杯，晋晔没来由想起来周呈的话，“和谁吃也很重要”。
　　散场时晋晔自觉已经醉了，头重脚轻的发晕，好在意志力尚可，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撑着给自己叫了代驾。
　　只是到底是醉得厉害，上了车就昏睡过去，到家的时候醉意已经彻底上来，他迷迷瞪瞪下车，站不稳险些摔了，还是代驾司机把他搀扶上了楼。
　　赵一展和女朋友约会去了，他们已经订婚一年，最近打算领证办婚礼了，正在四处看房子，这会儿还没回来，家里没有人，代驾摁了好几下门铃也没人开门，只好问醉得万事不理的雇主：“先生，你家没人，你有钥匙吗？”
　　晋晔站都站不稳，含混道：“兜里。”
　　代驾只好一手扶着晋晔，一手去掏晋晔的口袋，可手还刚碰到裤缝，还没伸进去，晋晔就相当敏锐地避开了，还在代驾胳膊上拍了一巴掌：“别碰我。”
　　醉鬼最是难处理，还好晋晔给的钱够多，代驾耐住性子：“先生，我得拿钥匙开门，您家没有人。”
　　晋晔醉了也还没有太失态，只是脚上虚浮，头也很晕，自己敲了两下门：“一展？你在家吗？”
　　但自家门没有敲开，对面的大门却开了。
　　周呈听着门外有些吵，没想到打开门是这么个场景：“你喝酒了？”
　　代驾正发愁，看见有人认识晋晔，立即将人交了出去：“这位先生醉得真是不轻，自家门都认错了。”
　　等周呈扶住了晋晔，代驾又将车钥匙交还给周呈：“这是这位先生的车钥匙，我就先走了哈，麻烦您给个好评。”
　　周呈胳膊很有力气，比代驾扶得稳很多，搀扶着晋晔往自己家走：“你没带钥匙吗？家里没人？你先到我家休息一下吧。”
　　晋晔看见周呈，警惕的最后一点理智散了，靠在周呈肩膀上，任由周呈将自己扶进人家家里，还没忘说：“谢谢。”
　　周呈眉头紧锁，将晋晔扶进去，安顿在沙发上，塞了个靠枕当枕头，看着晋晔喝得浮了层薄红的脸，没忍住问：“你怎么喝了这么多。”
　　然而晋晔醉得太深，几乎头挨着枕头就睡了过去。
　　只是酒喝得不顺心，醉过去就更难受，梦里晋晔也皱着眉，像是很心烦的样子。
　　周呈盯着躺在自家沙发上的人，对方周身的酒气遮盖了他闻到过的好闻的木质香，但或者是喝得酒是好酒，或者喝醉是因为酒量不好，对方周身的酒气并不难闻，可看上去却很难受。
　　周呈坐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探过身去问：“你要不要喝点水？”
　　沙发上的人闭着眼睛，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似乎是睡沉了，仍旧没理他，但周呈还是起身去厨房，准备弄一杯蜂蜜水。
　　他有点后悔。
　　最近这些天，周呈都跑回公寓这边来住，不过他也要上课，不能每天蹲在门口等对面开门他再出门制造偶遇，所以一次也没有再和晋晔碰上，倒是今天晚上回来的时候遇上了赵一展。
　　当时他刚回来，手里还拎着路上顺便买的盒饭，结果电梯门一打开，赵一展牵着他女朋友的手从自家对面的门里走出来。
　　周呈当场就不冷静了。
　　怪不得这几天他都没有在碰上“Y”，原是是人家最近不在，要不这个渣男邻居怎么敢大摇大摆把女生带回家！
　　周呈捏紧了拳头，默默告诉自己打人是犯法的，咬着牙从渣男身边走过去，而后一进自己家门就将盒饭一扔，飞速跑到阳台上，打开手机相机，调整了半天角度，等那个渣男和女生手牵手出现在镜头里，他“咔嚓咔嚓”搞了个三连拍。
　　镜头里面主要拍了落日，人影很小，不过如果是熟悉的人，应该也可以认出来。
　　周呈很满意，又拍了一张其他角度的落日，发了个朋友圈，还百度了首诗当文案：天水接夕阳，青山飞晚照。
　　忘了屏蔽其他人，差点没被吴放他们笑话死。
　　但周呈没顾上，一会儿就要看手机一下，想等“Y”的点赞，又不知道他这么隐晦的表达对方能不能看明白。
　　但现在看来，他应该是看明白了，要不然也不会去喝闷酒。
　　周呈一边往水里加蜂蜜一边想，可他就那么喜欢那个人吗？值得为那个人醉成这样？
　　他心里莫名其妙开始泛堵，沉着脸端着调好的蜂蜜水往客厅走，路过冰箱的时候顺便给自己拿了听啤酒，但才走回沙发边，人就愣住了。
　　沙发上的人大约是睡得燥热，将自己的衬衣领口扯开了两个扣子，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胸口来，连同若隐若现的锁骨，略长的碎发扫在颈窝，脸颊因为醉意染着些红，让周呈一不小心窥见了他冷淡清俊外表之外的东西。
　　是什么，周呈说不清，描述不出来，只觉得胸口噗通噗通跳得发慌。
　　他还愣着，端着杯子傻站在沙发一旁，晋晔却在这个时候醒了。
　　晋晔睡得本来也不安稳，酒气蒸得他有些燥，没吃什么东西就喝酒，胃里一阵阵翻腾，嘴里发干又发苦，头也隐隐泛痛。
　　他已经很久没有醉得这么厉害过了。
　　晋晔撑着醒过来时有一瞬间的懵，忘记了自己是被周呈接到他家的，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来想去给自己倒杯水，正对上周呈看过来的眼神。
　　——“你……”
　　——“我……”
　　两个人一块开了口，但谁也没说完后半句，晋晔忽然立起来，冲进了洗手间。
　　……………………………………………………
　　小周，高质量gay，致力于曝光行为不端的“渣男”。
　　小赵：可是我又招了谁惹了谁，┓（？’？‘？）┏


第7章　可是我单身啊
　　周呈愣了一下，意识到晋晔可能是要吐，赶紧把手里的杯子往茶几上一放，拎着茶几上的矿泉水追了过去，关切道：“你没事吧？”
　　晋晔伸出一只手冲周呈摆了摆，拒绝周呈过来，抽了纸抽擦干净嘴巴，将马桶盖子扣起来连冲了三四下，才踉跄着到盥洗台去洗脸漱口。
　　他吐得有点凶，眼泪都要呕出来，眼眶泛红像是要哭，嘴唇却发白，冷水洗去了酒气和污渍，只剩下清冷的纯粹，稍长的头发沾了水，睫毛也湿透，水珠顺着脸颊滚下来，顺着脖颈滑落，没入白色衬衣的领口。
　　周呈站在一边看着镜子里那张脸，觉得对方似乎是很伤心。
　　他欲言又止了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只好将手里的矿泉水递过去：“你漱漱口。”
　　晋晔接了，拧瓶盖的时候发现瓶盖已经被打开了一半，他不用太用力就能完全拧开，漱口用掉大半瓶，又喝了两口，才侧转过身看周呈，说：“谢谢。”
　　吐完之后胃里不再翻腾，酒意也清减了一些，他略微清明了点，伸手去将新风系统的换气扇摁开了，告诉周呈：“把你家弄这么脏，明天我喊保洁来收拾一下。”
　　周呈赶紧摆手：“没事，不用……”
　　他想去扶晋晔，又觉得冒犯，最后选择跟在晋晔身侧，问：“那你好点了吗？”
　　晋晔说“好很多”，又想回去自己那儿不管不顾睡上一觉，但一侧脸对上了周呈的眼神，既紧张又担心，后半句话就咽了回去，慢吞吞挪回到客厅沙发上，靠着刚刚被周呈垫在他脑袋下面当枕头的靠枕喝放在茶几上的那杯温蜂蜜水。
　　周呈也跟着坐下了，摆弄了两下自己的手机，将自己发的那条朋友圈删除了。
　　晋晔承认，自己的确还是醉着的，所以相当放肆，目光落在周呈身遭，打量得肆无忌惮。
　　刚刚近距离接触过了，很高，和他身高不相上下，露在短裤外的小腿肌肉和隐在T恤下的胸腹肌群都很漂亮。
　　沉默以对地坐了两分钟，周呈终于放下了自己手机，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抬头看向晋晔，说：“你把你男朋友电话号码给我一下，我让他接你回家照顾你。”
　　晋晔眼睛飞快地眨了两下，有点没懂周呈的意思：“男朋友？”
　　周呈的耳朵飞快红了，说话都结巴：“对，对啊，他不是没在家。”
　　如果晋晔此时完全清醒，就应该已经明白周呈误会了什么，可他的理智被酒精麻痹了一半，思维能力直线下降，还没有意识到周呈的意思，反问道：“弟弟，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有男朋友啊？”
　　他的重音放在“男”字上，强调性取向，长睫毛遮掩不住眼神中的揶揄。
　　周呈脸色彻底爆红了起来，他想到自己认定对方是gay的源头是一瓶润滑剂，脑子里不可遏制的想起来那天晚上自己做过的梦，既难为情又自我鄙视，脸上的热度怎么也降不下来了，支吾道：“看出来的。”
　　晋晔“哦”了声，眼神中的揶揄更多了些，并没有否认自己的性取向问题，只是陈述了事实：“可是我单身啊。”
　　这下周呈傻眼了。
　　他接收了一个爆炸信息，憋了一整个星期的话脱口而出：“对门不是你男朋友家吗？”
　　晋晔又慢吞吞地眨了下眼睛：“赵一展？”
　　周呈一直都不知道邻居的名字，赵一展在业主群里面的备注是7…901，微信名称是“走X”，周呈最近一直暗自腹诽人家是“傻X”，并不知道对方的具体姓名，就“嗯”了声：“反正姓赵。”
　　晋晔“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眼角弯起来一个很大的弧度：“赵一展是我学弟啊，人家是直男，有女朋友的，都快结婚了。”
　　周呈震惊地看着弯着嘴斜靠在抱枕上笑话他的晋晔，整个人都呆住了：“啊？”
　　他整个人都快被颠覆了，脑袋没办法正常思考，不可置信地问：“那你怎么跟他住一起啊？”
　　晋晔的酒没醒，靠在靠枕上整个人都很懒散，眼睛有些失焦，看上去迷迷蒙蒙的，扔给周呈两个字：“合租。”
　　周呈：“……！”
　　他这是闹了个什么乌龙！他那可怜而无辜的邻居被他生生背地里骂了一个星期，还好他没有真的一时冲动，跑过去指责对方是个渣男。
　　他尴尬得脚趾都在抠地了，看见茶几上摆着的晋晔喝空的蜂蜜水水杯，起身拿起来，像是捡了根救命稻草：“我再去给你倒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