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花落尽-第3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快说说,她都有什么手腕啊?”秋恙好奇的问。
这时另外一个丫鬟迎面走来,看到阿苏问道:“阿苏,你怎么还在这里,六姨太回来好一阵了,之前还问起你在哪里。原来你就在后墙扫叶子呢。”
“啊,这么早就回来了,我不跟你们说了,我进屋去收拾了。”阿苏说着就胡乱扫了两下归拢了落叶,随即放好扫把转过墙角回到院子里。
只见六姨太商依依正站在花坛前赏月季,她面上淡淡的神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阿苏心里打起来鼓,刚刚她跟秋恙就在后墙八卦,还那么大声,怕是六姨太听到了,不过随即想想,自己也没有说她的坏话,也就坦荡起来了。
“六姨太,您今儿回来的真早。我在后院扫落叶呢。”
商依依转过头来对她温和的笑笑,“是啊,今天事情少,回来的早,你也换身衣服收拾收拾吧,等会跟我一起去主厅。”
“啊,我也能一起去吗?”阿苏眼里闪着光。
“是啊,你跟了大少爷那么多年,肯定很想第一时间见到他。”商依依语气很平淡,但却有着平日没有的温柔气息。
阿苏兴奋的跳了起来,“六姨太,您真是太好啦!我马上就去换衣服。您今天也特别美!”
前几天六姨太去把及腰的长发拉成了流行的大卷发,一改这两年规矩的发髻,大太太指责她越发没有大户人家的本分,六姨太也淡然处之,置之不理,现在黑亮的卷发蓬松的披在肩上,非常摩登靓丽。阿苏注意到今天六姨太妆容细腻,她已经很久不怎么化妆了,一贯有点苍白的脸精致的扑了胭脂,描了眉,还擦了一点淡淡的口红,虽然还是穿着素雅,但整个人显得青春而明媚。
阿苏没有细想就跑出去回到自己的宿舍换洗去了。商依依一个人在院子里,看着眼前这株红艳的月季,渐渐的失了神。
到了十一点,商依依带着兴奋的阿苏走向主厅,一路上阿苏一直在叽叽喳喳的说着关于大少爷的事情,依依不时的点头嗯哼一下,可是究竟她都说了些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走到主厅门口,她放慢了脚步,听到里面已经是一片喧嚣。
“梓明,这次回来多歇一段时间,这两三年都在外面,多辛苦,都累瘦了。”
“二妈,我会待上一周,等司雯阿妈的头七过了再回去。”
何梓明低沉的声音飘出门外,依依停下脚步,手上的帕子被攥的更紧了。
“对未来丈母娘这么尽孝心,对自己阿妈就可以三年不见。”冯淑琴不满的哼道。
“哎呀,姐姐,梓明这不是回来了吗?你平时天天想着念着,现在看到又说这话。”
依依缓缓的迈过门槛,站在人群后面,隔着众人隐约看到他的背影,他穿着素雅灰白的西装,在人群中长身玉立,气度非凡。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上前,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仿佛看着另一个众星捧月的世界,而这明月早已跟她再无干系。
“大少爷!”身旁的阿苏忍耐不住喊了一声。
何梓明转过身来,他的脸瘦了,身体的线条却比之前更强壮,他的气质更成熟了,却也更陌生了,依依的目光在他的脸上闪过,并没有停留。
他的目光落到了阿苏身边的依依身上,她一身白衫黑裙,头发上别了一支小白花。她保持着淡淡的笑容,看到她的眸光一触而过。
何梓明停滞了半秒,两步走上前,他们俩面对面站着,都是灰白的丧礼的衣着,却是为了不同的人。
“六妈好。”他就在她面前,咫尺的距离,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温度。
“大少爷,回来了?”她微笑着点头。
“回来了。”声音沉稳的听不出情绪。
只这短短一刻的真实,随后周围热闹的寒暄,一波波人进来,大家围着何大少嘘寒问暖,热闹非凡。依依依旧站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她还是保持着淡淡的笑意,恍惚的看着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光景,一个她始终都是带妆唱戏无法下戏的舞台,一个与她无关的世界。
不知道怎么熬过这么虚无和艰难的时间,饭后,依依演完所有她的戏份,撑到散场,终于可以暂时离开舞台,耗尽了气力的带着阿苏离开。
凄冷的秋意还是凉到了心,依依思忖着今天还是穿的太单薄了,回去要盖好被子午睡一觉。
阿苏见到了大少爷,还说上了话,兴奋不已,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完全没有注意到商依依已经褪下的笑脸。
“阿苏。”身后突然传来何大少的声音,阿苏惊喜的回头看去。
只见何梓明从后面几步跑了过来,在她们身后停下了脚步,对她笑笑,“阿苏,你到前面等一会,想起来有件厂里的事情要跟六妈说一下。”
阿苏赶忙点头,“哦哦,好的,大少爷。”说着她就快步走到前面,看到另外一个路过的丫鬟,两人就在路边聊了起来等着。
依依回过身来看着追上前来的何梓明,冰冻的心脏又突然跳的厉害,好像是自己跑了很长一段路一样。
“节哀。”何梓明站立在她面前两米的距离,目光落在她鬓边的白花上,“是你的……”他迟疑的问道。
“嗯,我妈妈两个月前去世了,癫痫又发了,这次没救过来。”她的眼眸浮上了水雾。
何梓明站立在原地,低下头,右手的大拇指和其他几个手指较着劲。
“节哀。”他不知道此时还能再说些什么。
“嗯!”她用尽力气的点点头。“你也是。”
何梓明看着自己的手臂上带着白色的孝,他在为另一个女人的母亲戴孝。
“明天她会来何府,你最好不要出现。”他终于说出匆忙赶来的目的。
依依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好似触了电一般缩了回去,她慌张的收起狼狈的失态,加快了语速:“知道了,我会回避的,谢谢你赶来提醒。”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何梓明突然发现这提示暗含了多么伤人的意味,“之前她见过你,你当时的身份……”
“嗯,你不用解释,我明白。”商依依已经藏起了一切的情绪,客气而温和的点头,“放心吧,我不会出现的,这是不必要的麻烦。”
何梓明偏过头,不能再看她的脸,只是轻笑,“我突然回来就是个麻烦,是不是?”
“这是你们的家,何家大少爷,大少奶奶。”依依淡淡笑着,“不是我的,我才是那个麻烦。”
说着她就转身往前走去,“阿苏,走吧。”
何梓明久久的立在原地,直到仆人奉命过来请他回到大厅,他摆了摆手,剥掉了所有无济于事的伪装,步履蹒跚的往外走去。
第59章
第二天天气晴暖,何梓明一早就开车去到祁府接祁司雯,他车子停到大门门口,没有时间进去寒暄,就在门口等着。管事的看到姑爷来了赶紧进去通报,过了不多会,就见祁司雯穿着白色的洋装提着袋子,急急的走了出来。
何梓明看到她头上的小白花,想到昨天的她,眼中流露出忧伤的目光。祁司雯这两天沉浸在悲伤中,看到车前的他,展露出了笑容,“等了很久了吧,我们今天怎么安排?”
两人上了车,何梓明发动着汽车说道:“我们先去祁家钱庄,我约了赵经理查看账目。”
祁司雯笑道,“你的生意,带我去干嘛,难道怕我们祁家的账目作假,坑了你这个姑爷,让我去帮你查账不成。”
何梓明微微一笑:“我本来想自己先去办完事再来接你,可是那样要进城再折回来太费时间了。”
“好嘛,你就是图省事,就你时间精贵,在上海也是,每次来学校看我都跟行军打仗一样,非得是顺路刚好经过才来。”祁司雯白了他一眼,但是也并不真的生气。
“我工作忙,哪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路上,你是学生,时间大把,所以你来找我更合适。”
“好了,我要是跟你计较可得把自己气死。所以我也不能吃亏,我把两套要改的洋装带上了,正好拿去颖泰洋装去改好。”祁司雯抱着一袋子笑着说。
“嗯。”何梓明看了她一眼,就没有再继续说话了。
“你昨天回家怎么样,都快三年没回去了,一切都还好吧。”
“嗯,挺好。”
“没什么事吧?你眼圈怎么这么青,像一宿没睡一样。”祁司雯小心的问道。
“你也知道家里应酬多,有点累。”何梓明淡淡的说。
“你可得好好应酬,别让你的阿爸阿妈,二妈三妈四妈五妈六妈对我有意见。今天我可是第一次上门,我可紧张了。”祁司雯笑道。
“怎么可能,你是复旦大学的活跃人物,天天参加活动演讲,你什么时候紧张过。”
“那能一样嘛!我一晚上都没睡好。”祁司雯轻哼道。
何梓明没有接话,到了祁家钱庄门口,何梓明进了钱庄,祁司雯去了隔壁的颖泰洋装去改衣服。
三年前何梓明用三万买下了祁家钱庄15%的股份,之后过了两周傅先生就找来了一笔上海的银行贷款,而复兴钞低价也兑付了三分之二,缓解了破产危机,之后三个月直系和皖系和解,收编了部分皖系的军队,复兴钞又被重新恢复了流动性。
过了大半年祁家钱庄度从这场危机中稳定了下来,估值又恢复到最初的估价,当时割肉转让股份的周老板悔得肠子都青了,股份在一年时间就涨回到了四十五万的市值。
这是何梓明在收购股份上尝到的第一个甜头,在上海信交风潮初期,何梓明看中了其中的泡沫膨胀的机会,不再盯着颖城小钱庄这一点利润,让赵经理找到了一个买家,三十五万的价格迅速的转让了股份,自己只留了百分之一作为有权知晓祁家钱庄运营状况的小股东。
后来这一年,他把这三十多万购买了交易所的股票,入股了纺织厂的实业股权,他跟着傅先生经营高端的生产线,更见识了各种的商场套路,年初信交泡沫破灭后,何梓明把赚来的钱收购并购了很多危机中的地皮,厂房,商行和钱庄,他本来就是那种越是危险和刺激,就越亢奋越能激发斗志的男人,后面的每一刀都更加的凶狠和嗜血,在资本刀锋中品尝着胜利的带着血腥味的美酒。
何梓明看完账目走出钱庄,正准备去找祁司雯,刚出大门,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口哨声,他转过头一看,只见刘清远正懒散的靠在何梓明的车子上,冲他挑眉一笑。
“何大少啊何大少!”
何梓明舒展了眉目,大笑着大步走过去,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刘清远,你小子怎么也回来了!”
刘三少站起身来,两手插在灰黑色的毛呢绒裤袋里,笑道:“我还不是知道你带着司雯回来了,才专门回来看你们。”
“得了吧,你有这么殷勤?”何梓明嗤笑道。
“你们是回来结婚的?”刘三少眉眼还是那样透着玩世不恭的神情,但是三年的军队生活已经让他的身形更加的健壮,站立的姿态更加的飒气,举手投足间都有股决断的气质。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递给了何梓明一根烟,给他们俩都点上了火。
何梓明抽了一口烟,眯着眼睛摇了摇头。
“上海真是纸醉金迷之地,连何大少你这样的男人都开始泡女明星了?”刘清远调侃道:“现在有钱了不会连司雯都看不上了吧。”
何梓明转过来跟他并排靠在车上,手指着祁家钱庄的门脸:“你看,两年前我决心用手上仅有的钱买下祁家钱庄百分之十五的股份,短短半年多从三万到四十万,就是你的那个电报,我就赌了一把,你那四成收益我给你存着呢。这几年的期货黄金,也是一样。你位置越来越高,得到的消息越来越准确,我们分析战场的战况,赌谁能赢,赢面多少。我在交易所看第一手的数据,纱布,大米,蔗糖,丝绸的价格和交易量,做多还是做空,大多数赌赢了。钱和权就是这么回事,有人,有权,有信息,就能转化成钱。”
刘清远轻笑着看着他,“是你聪明,才两三年就摸透了这么多的门道。那钱你放着吧,我说过我对钱没什么兴趣。”
“你还没说你对什么有兴趣。”何梓明斜眼看着他。
“三年前有过,现在早没有了。”刘清远弹了弹烟灰,玩世不恭的气息冷清了起来,“这都是钱办不到的事情。”
身边的何梓明突然变了脸色,他把烟嘴扔到了地上,用鞋底狠狠的碾踏。
“时间过的真快啊,好像做了一场梦。”刘三少只以为是触及了他的伤心事,伸手搭在他的肩上,安慰的拍了拍,“走吧,我去你家蹭个饭,难得回来,热闹热闹。”
何梓明很不自然的摆脱了他的手,“我在这等司雯,她在颖泰洋装改衣服,我们先到这坐着喝咖啡,难得我们俩能坐下来喝一杯。”说着,他们走到旁边的一间露天咖啡馆,晒着太阳,要了两杯咖啡。
刘清远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何梓明问道。
“我记得原来颖城没有咖啡店,我们俩只有在北京去过两次咖啡店,第一次是去找我大哥,在司令部大楼下面的露天咖啡厅,我们在谈事情,她在旁边等着。”刘三少陷入了回忆,眼眸中露出温柔又感伤的光泽,“第二次是她去了军校,我们俩在门外的咖啡店里等着,最后进来的却是祁司雯……”
“别说了!”何梓明脸色发青,控制不住的狂躁。
“我还以为你早就淡忘了。”刘清远叹了一声,“算了,那么久了,你也……”
正说着,他猝然惊愕的站起身来,他正对着颖泰洋装大门的位置,眼中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何梓明回头看去,一时震惊的动弹不得。
只见祁司雯拉着商依依的胳膊正走出店门,她看到了他们俩,亲昵的朝他们挥挥手。商依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在暖阳下身体应激的一颤,几乎是踉跄的止住了脚步,撇过脸去装作跟祁司雯讲话,只看到她波浪的长发掩着的侧面。
刘三少呆滞了片刻,随即把目光投向了何梓明,他看出了何梓明不一样的眼神,正想问他,可是兴高采烈的祁司雯拉着商依依已经走到了跟前。
“刘清远,你怎么也在!”祁司雯兴奋的说,她用手拍了拍已经转回头去,木然不动的何梓明的肩膀。
“今天怎么这么巧,我刚刚在颖泰洋装里面碰到商太太了,我们四个居然在颖城见面了,真是缘分。上次见面都还是在三年前在北京呢。”
刘清远已经缓过神来,他极力的掩饰住眼中的惊喜之情,看着眼前的商依依,她比之前更清瘦了一些,跟祁司雯一样,穿着素白的洋装,头发上别了一只小小的白花,梦幻般站立在他的面前。
依依已经平复了激烈的情绪,指尖拢了一下耳边的卷发,“刘三少,好巧,好久不见。”抬起头来看着他甜甜的一笑,像三年前初见一样,声音饱含着温柔和暖意。
“是啊,咳。”刘清远假意咳了一声,缓了缓喉中的哽咽,声音终于正常了起来,“好久不见。”
“今天这么难得,正好一起喝会咖啡,聊聊天吧。”祁司雯一直高兴着,没有注意到僵直的钉在椅子上的何梓明的表情。
“不了,我还有事情,我们改天再聊吧。”依依温和的笑着,没有看向何梓明。
“这么难得,坐一会儿吧。”刘三少声音中带着一丝乞求的意味。
依依眼中流露出不舍和感动,终究是不忍心拒绝他,勉强的点了点头,坐在了刘清远身边。
何梓明的脸半明半暗的掩在阳伞的阴影下,他阴郁的目光锁在依依的脸上,全然不管祁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