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闻之,人言否-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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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弈怔了一下,但立刻回过了神来:“是的,但是我拒绝了,我——”
“你说你有一个意中人。”
傅宁看着荀弈,笑容清浅,仿佛只是在问什么寻常的问题似的:“我很好奇,你这位意中人,是何方神圣啊?”
话音落下,荀弈却没有立即回答。
他盯着傅宁看了一会,忽然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一直对我若即若离?”
最艰难的问题问了出来,再说其他的内容,便顺畅多了。
傅宁道:“我虽然向来不喜欢翻旧账,但这件事情距离现在一年还不到,我不得不向你问清楚,免得我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的替代,还懵然不知呢——你笑什么?”
荀弈听着他话中温文尔雅的一点讥讽,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你从来都无需担心这个。”
他看着傅宁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的意中人,从来只有你。”?
第50章 …因缘
他眼中的情意做不得假,可是傅宁却并没有相信他的话:“今年年初我还在月州,这两年我也不曾来过京城;难不成你要说是幼时相见,就对我一见钟情了?这未免有些太可笑了。”
他语气并不温和,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可荀弈却不知怎么的,心情反而越来越好了。
担心自己的笑容让眼前人不高兴,荀弈忍下了笑意,认真地和面前人解释:“你确实没有来过京城,但我去过月州。”
他见傅宁的表情仍旧有些茫然,便叹了口气,提醒他道:“去年圣上下旨,令南北方学子交流,月州富庶,学府又多,地点便选在了那里——冯羽就是那样和你结识的,想起来了吗?”
去岁的记忆涌上心头,傅宁道:“我自然知道,但——”他迟疑了片刻,“我什么时候见过你?”
“你应该没有见过我,但是我见过你。”荀弈顶着他将信将疑的目光,继续认真解释,“那次交流本来不用我去,但是圣上嫌我不爱出门,叫我和三皇子都去了。”
去年的荀弈和先前傅宁最初见到的模样十分相似:冷漠寡言,不乐于交际,与过分热情的三皇子截然不同。
其他的学子都进了不同的学府进行学习,他们二人却因为身份的原因,迟迟确定不了到底去哪个学府。但他们二人本来也不着急,索性坐在临街的酒楼悠闲度日,一个看典籍古书,一个看江南美女,好不自在。
直到那一日,看书累了的荀弈无意中向窗外望去,正看到一抹灵动的身影。
杏色衣衫的少年手里举着一枝将开未开的花,带着笑容越过拥挤的人群,将花枝放在了一个绾着发髻的妇人手中。
他看不清那妇人的容颜,但从少年亲昵的神色中也可以判断,那妇人应当是他的母亲。
妇人似乎是说了什么,少年的笑容愈发轻快,跟在妇人身边,不多时便走远了。
三皇子当时见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对母子身上,便打趣他说,莫不是看上了有夫之妇;但荀弈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说自己对那少年更感兴趣。
彼时的三皇子虽然还没有今日男女不分的接受能力,但也十分喜欢看人乐子;想了想便问荀弈:“你若是真能得到他,要怎么对待他?”
于是那时的荀弈想了想,认真道:“大约会金屋藏娇吧。”
听了他的话,三皇子却大笑了起来:“你这想法,恐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实现了——那是月州太守的独子,老太傅李赟的嫡亲外孙!”
旧事讲到这里,该明了的便都明了了。
荀弈道:“我当时确实想和你结识,但还没来得及,京城里便传来了信,圣上要我们回去京城读书,不打算再让我们在江南蹉跎日子,我违拗不得,只好离开;但我确实是那时便很在意你了。”
这答案有些荒谬,但细想起来却又十分合理;傅宁哑然片刻,又问道:“那我刚来到京城时,你为什么又要三番两次找我的麻烦?”
荀弈轻咳一声,神色间有些不自在:“我想要早些见到你,但是看到冯羽,又觉得碍眼,所以——”
所以做出了那样幼稚的事情。
傅宁有些想笑,但又觉得哭笑不得:“所以你一直执着于我叫你省之哥哥,也是这个原因?”
“那倒不是。”荀弈道,“我只是想和其他人不一样。”
傅宁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所以你才看冯云不顺眼。”
荀弈点了点头,又道:“但我知道你将他们当做朋友,所以即便我看着不顺眼,也没有对他们做过什么,你可以放心。”
傅宁无话可说。
荀弈见他不说话,心里也有些忐忑:“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半句假话,你若是不信,只管去问三皇子——”
“我不是不信你。”傅宁叹了口气,声音里有些迟疑,“我只是心情有些复杂。”
介意了许久的情敌竟然是自己什么的,实在是太——
荀弈看着他略带苦恼的神色,忽然心中一动:“你这么在意我是否有过意中人,是在吃醋吗?”
傅宁脚步一顿,瞪了荀弈一眼:“我没有!”
只是说归说,他脸颊上却有些热了起来。他迅速转过脸,装着看一旁枫林间露出来的山下灯火,心内希望灯笼的光亮太暗,荀弈看不出来才好。
荀弈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怎么能发现不了这一点变化;但他好容易才解开了对方的心结,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伸出手,轻轻将他的握在掌心:“仔细看路。”
他们先前并不是没有碰过对方的手,也曾经牵着手走过;但从未有哪一次,像今日这样明明白白地知道,走在身边的是和自己两情相悦的人。
第二日的清晨,天将蒙蒙亮,傅宁便被院子里传来的响动吵醒了。他向来浅眠,警醒了一瞬便推开窗子向外望去,正看到老太傅在院子里散步的身影。
老太傅听见窗子的响动,便慢慢踱到了傅宁窗前,笑道:“外公把你吵醒了?”
傅宁摇摇头:“我平日里也醒得早,不挨外公的事。”
老太傅道:“既然如此,你便起来,陪外公出去走走吧。”
傅宁自然不会拒绝,迅速换好了衣服,便陪着自家外公走了出去。
清晨的山林泛着淡淡的雾气,温度也比白日里冷上许多;傅宁走在老太傅身侧,小心地看着道路,恐怕一个不留神,摔到自家外公;但老太傅却全然没有放在心上:“这里的山路,我走过许多次,你摔了我都不会摔,放心吧。”
傅宁笑道:“我知道外公身体硬朗,但多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老太傅没说话,良久才道:“你是个细心的孩子,心里也有主意,所以你做的什么决定,外公也不想去置喙,只希望你自己将来不后悔就是了。”
这话说得直接,傅宁心头一跳,忽然想到了昨日的情景,下意识道:“外公。。。。。。”
老太傅却摆了摆手:“他不是个坏孩子,否则外公也不会放任他接近你;但是有些事情,外公还是得提前告诉你,免得你将来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些不尽不实的,坏了你的心情。”
傅宁深吸一口气,平复下狂乱的心跳:“外公指的是?”
老太傅看着他,缓缓道:“他非是圣上亲子,却自小养在京城,待遇堪比皇子;可以说圣上对他的亲厚,远超其他王侯——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第51章 …追溯
老太傅虽然在朝堂上有许多名号,但在傅宁的印象中,却从来都是和蔼可亲的。
即便为数不多几次板起脸来,也多半只是做做样子,过了片刻便会破功,笑呵呵带着他和李静姝玩起来。
但今日老太傅的态度却与之前都截然不同:不再是先前面对疼爱的孩子的宠溺,而是面对即将要担负起重任、步入朝堂的晚辈的审视。
傅宁看着外公严肃的表情,便也端正了态度,认真答道:“此事我先前也十分好奇,所以多少有一些猜测;但也不过是猜测,当不得真。”
老太傅态度严肃,神色却并没有多严厉:“无妨,说说吧。”
傅宁道:“或许是为了。。。。。。制衡?”即便是寻常人家,兄弟阋墙也不是罕见之事,更不用说在帝王家了。只要荀弈在京城,西北的平王,应当会时时刻刻安分守己吧。
老太傅微微颔首:“你能想到这一层,很不错;但,却并不完全是你想的那个制衡。”
他看着傅宁,缓缓道:“我朝建立时,太祖皇帝为定国安邦,将亲故旧部封了许多藩王,一为表彰功德,二为定国安邦;但如今百年过去,当初的藩王十去其五,几乎都是因为在封地太过骄纵,被历代先圣责罚了;余下的人中虽然有些安分守己,但总有人怀着些痴心妄想,要颠倒乾坤。”
傅宁听着老太傅的话,忽然一皱眉:“外公的意思是这些人中,有人想要——”他顿了顿,到底是没有将这话宣之于口。
老太傅点了点头。
傅宁道:“如今海内富足,圣上英明睿智,他们这样的想法,岂非毫无胜算。”
老太傅笑了笑:“有些事情你知道,他们久居封地,却未必清楚;视野所限,想法便也有所限制——你读过坐井观天的故事,就不用外公再教你了吧?”
傅宁聪明,一点就透:“他们这样的想法,圣上想必也十分清楚,但这些年好容易安稳了,还不是处理他们的好时机,所以圣上便要抓一个出头的来做例子,以儆效尤。”
老太傅点了点头。
傅宁却微皱了眉头:“但平王的封号,不是平亲王吗?”既然要做例子给藩王看,那必然是要用藩王的儿子才更有震慑效果,用一个本就是皇族的亲王之子,能叫藩王们警醒多少?
老太傅淡淡道:“平王一脉,并不是太祖所出。”他看着傅宁,缓缓道出了一桩往事。
“最初的那位平王,只是太祖在乱世中救下的一名孩童。这孩童遭受过许多摧残,生死之间被太祖所救,从此便在心里将太祖当做了再生父亲。”
“太祖征战时,他一直跟随在侧,数十年间立下了汗马功劳,只是在最后攻打前朝都城时不慎被俘,被敌军推到城头用来要挟太祖;太祖这么多年来,早也将他当做了自己的孩子,正打算下令退兵救他,他却忽然挣开左右,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老太傅长叹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但傅宁却仿佛能看到百年前双军对阵时,城墙上一跃而下的身影,以及灰暗地面上,那刺目的鲜红。
“后来呢?”傅宁下意识追问。
老太傅道:“他——这第一位平王,因为自幼吃过许多苦,所以一向善待军士。那一天,他的死激起了无数将士的愤怒,当天便将都城攻下,前朝覆灭。但他身死之处,是战况最激烈之处,后来太祖亲自找了许久,都未能找齐他的尸身。”
尸骨无存。
傅宁沉默良久,才道:“我读过许多史书,竟然从来不知道这些。”
老太傅道:“此事是太祖毕生之痛,故而后来修撰史书时,便下令不许说平王是捡来的,只说他是太祖所出,皇后抚育,算是在名份上,全了他的一份念想。”
傅宁道:“那如今的平王一脉,是他的后代?”
老太傅点点头:“他当年身死之时已经成亲,他的妻子已经即将临盆,听闻噩耗,生下一个孩子便撒手人寰,这孩子便被直接带到了宫中养大,姓氏也跟了国姓。如今过去百年,你们小孩子自然不清楚,但在许多藩王眼中,平王一脉和他们并不差多少。”
傅宁道:“但现任的平王和圣上几乎是一起长大,关系自亲如兄弟,所以圣上因为信任,才留了他的儿子在京中,好演戏给那些藩王看?”
这样一说,似乎也说得通;但傅宁总觉得,这件事情,似乎哪里仍旧透露着不对劲。
如果要做警示,圣上完全可以借一些小名头不动声色的打压一下剩余的藩王,毕竟他们独占封地,多少都做过一些蛮横之事;但通过留一个国姓亲王的亲子——而且留在京城里还这样另眼相待,真的能起到警示的作用吗?
他越想越觉得蹊跷。
老太傅将他的神色看在眼中,心头暗暗赞赏,开口却道:“事情就是如此。”
傅宁思索片刻,看着老太傅道:“外公,您说历史上藩王作乱多,可史书上兄弟阋墙的事情更多,亲情二字,在皇家本就是一种奢望;圣上真的能毫无芥蒂的相信平王吗?”
老太傅道:“是不是亲情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上的信任。这件事情,我说到这里,你也只了解到这里便罢了。你是个聪明孩子,想必不用外公多叮嘱。”
也就是说,再往下就是皇家那些不能说的事情了。
傅宁心领神会:“外公,我明白了。”
他知道进退,老太傅心情也好了许多:“上一次惩戒藩王,还是先帝在时;如今的圣上自从登基以来,还没有过什么大动作;但你要知道,削藩是必行之事,圣上之所以还没有出手,一是时机未到,二是因为,他还缺一把合适的刀。”
君王的刀,要锋利,好用,一击必中,最关键的,是要有牢不可破的忠诚。
傅宁抬起眼,看着老太傅道:“这把刀,是我。”
先帝在时,帮着出谋划策稳准狠平定藩王之乱的,是他面前的外公;外公曾经是当今圣上的太傅,且向来忠贞不二,所以一向深得圣上信任。傅宁相信,如果不是真的时机未到,他舅舅又太过仁厚,或许这把刀最终会是他舅舅也说不定——但现在有他了。
他虽然姓傅,却出身李家,年少成名,不蠢不笨,又和荀弈有这样非同寻常的关系,即便是为了保全荀弈,为圣上做事,他必然也会尽心尽力——自然是比一般的刀子更好用。
怪不得他一到京城圣上就迫不及待要见他,估计是想看看这把刀究竟能不能成事;而三皇子那样迫不及待地撮合他和荀弈,背后未必没有圣上的授意,或者,也许,就连荀弈——
他的心忽然微微疼了一下。不狠,但却钻心。
肩膀忽然落上了一只温暖的手掌,傅宁抬眼,对上了老太傅慈祥的眼睛:“外公。。。。。。。”
老太傅看着他有些黯然的神色,半是叹息半是玩笑地开口:“完了完了,我这外孙还没养大呢,心就飞到别人家去了。”
傅宁冷不防被外公戳破心事,顿时有些尴尬;老太傅却并没有继续开玩笑,而是对他道:“外公给你讲个傻小子的故事吧?”
傅宁不明所以,但他直觉这傻小子似乎是他认识的某人,便点了点头:“嗯。”
老太傅似乎是想起了好笑的事情,先笑了两声,才慢慢说道:“我当年辞官退隐,许多人都到这庄子里来烦我,我又不能全部不见,便经常躲出去云游,偶尔才来这里住上一住;可是有一天,一个傻小子忽然来到了这里,见了我时只说了一句话,便叫我轮起旁边的柴杖,直接乱棍打出去了。”
傅宁忍不住问道:“他说了什么?”
老太傅看了傅宁一眼,笑道:“他跟我说,他去了一趟月州,瞧上了我的外孙,想要金屋藏娇,问我同不同意——我怎么可能同意!若不是看在他是个世子,我就要叫人将他从山上直接丢下去了!”
这故事傅宁昨日才听过一个版本,今日又听到,还是个舞到自家外公面前的版本,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
老太傅笑着继续:“他第二日又来了。不仅来了,还帮我修好了门前的山路,送走了来访的客人,我却想着他觊觎我的外孙,并没有搭理他;可他日日都来,风雨无阻——你说,这是不是个傻小子?”
话说到这里,这位傻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