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阴郁公子宠上天-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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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心安安稳稳地落回原位,他想吻她,却碍于自己生着病,只能将她摁回怀里,妥帖地抱着。
“他是自杀的,死在五台山的道观里。除了那个白沅芷,不会有人知道真相。”
——
宁璟沂和宁璟雯绝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去一个废弃的道观自杀。
即便父亲失踪前那日才动了怒,但父亲十分懂得享受生活,他不是会寻死之人。
可没有线索,那个废弃的道观里什么都没有留下,连个脚印都没有。
父亲为什么要去道观?难道跟那日下午来的急信有关?
宁璟雯找到宁璟沂,将她的疑惑全说了。她看着自己的兄长,希望他能撑起事情来。
“交给为兄。”宁璟沂不再笑,眼神坚定。
可父亲的书房被他找过许多次,他仍不知道父亲与何人结了仇,只能一遍一遍地寻找,找每一本书,每一个格子。
终于,他精疲力竭之际,无意触碰到了某个开关,“咔哒。”一个暗格在他身后的书柜打开。
他愣了一下,随即信心满满。
他定然会抓出杀害父亲之人!
暗格中都是些往来的信件,最上面的便是一张写着“五台山道观”的草纸,宁璟沂心道,父亲的死果然有蹊跷。
他将信件全拿出来,一一翻开,可越看,他的脸色越不对劲。
直到夜幕降临,他呆呆地坐在地上,脑海中拼凑出了整个事件。
===第171章 171章===
梅花谢了大半,树枝上缀了浅褐色的小芽,一点新绿抽出来,梅院才有了丝丝春意。
白沅芷坐在树下,望着灰沉沉的天空,缄默不言。冬日的冷香一直残留在她身上,但她似乎不属于任何一个季节。
宁璟沂走过去,以往坚定而轻快的步子变得沉重而虚浮,每一步都像是要在地面凿个口子,脸上的笑不见了,那双不合时宜的笑眼更显得凄惶。
宁璟雯最敬佩父亲,他不能将真相告诉她,只能兀自消化。
但他也曾无比亲近父亲,为父亲的温和仁厚折服,真相之沉重……压在他的心头,他亦觉得无法呼吸。
饮了一盏酒,浑身都烧起来了,才显得心稍稍宁静了些。
白沅芷知道宁王去世的消息,故而什么也没问,只是看了他一眼,替他斟了杯茶,茶中一朵落梅,暗红似血。
宁璟沂站了片刻才坐下,那杯茶在茶壶中凉透了,从他的喉管一直凉到胃壁,凉意跟着血管传到四肢百骸。
他捏着杯子沉默了片刻,才蹙眉道:“这么晚喝凉茶不好。”
白沅芷“嗯”了一声,“那便不喝了。”
她说完这话,宁璟沂没有回答,同她一起望天,还是不知她到底在看些什么,沉默如夜色般笼罩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宁璟沂的手脚都没了知觉,白沅芷忽然看向他道:“要留下来过夜吗?”
他有些意外,张口结舌了片刻,眨眨眼咽下一口酒气,反而道:“沅芷,如果有一日,你发现爱你护你的父亲其实不是好人,该怎么办?”
白沅芷默了默,想到什么,不入时宜地失笑了一声。
这个问题,听起来有点耳熟,似乎在许久之前,她也曾这样问过另一个姑娘。
宁璟沂并不恼,他早就调查过她的身世背景,自是知晓她也有个贪污的父亲,他也不知为何要问她,也没想过自己能接受何种答复,只是看见了她,想问,便问了。
白沅芷敛了笑,淡淡道:“天道轮回,自有报应。”
宁璟沂的脸色并没有明朗,也没有更加沉郁,他跟着默念了一遍,笑眼垂着,像是牙牙学语地人无法理解大人口中的词汇一样。
过了会儿,他又问:“你在想什么?”
白沅芷沉吟一声,“在想我自己。”
“想你的、什么?”
“名字。”
“名字?”
“嗯。”白沅芷一点也没有转移话题的不适感,“沅芷,缘止,我这一生,好像的确与人没什么缘分,像个怪物。”
积蓄在胸腔中的情绪忽然涌上来,宁璟沂一把抓住了她冰冷的手。白沅芷低头看了一眼,面目平淡地看向他。
宁璟沂将白沅芷拉了起来,定了定,又搂住,气喘得厉害,围在她背后的手抖着,浑身都抖着,几乎把白沅芷也惹得抖了起来。
两人怀着不同的疮痍,什么都没说,像抱在一起取暖的孩子。
那一晚,宁璟沂留在了梅院。
烛火摇曳间,他泪流满面地说:“不会的。”
像是否认父亲的罪孽,也像是否认白沅芷的观点。
这个被父亲护得一生无虞的世子恸哭不已,成长教会他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在亲情与道义中作抉择。
——
数日后,宁王大葬,宣宁王死因:宁王心怀百姓,以命祈福。
有质疑者猜宁王或许与瘟疫的源头有关,才不是什么以命祈福,而是以死谢罪。
当然,市井传言如沟渠的水,只在暗道中流通,偶尔有些潮气飘上朝堂去,也只能引起淡淡的皱眉。
宁王为人如何,这些年大家有目共睹,且有皇帝背书,无人置喙,宁璟沂烧掉了所有的信件,无处可查。只有几个勾结过药商的人面面相觑,闭口不谈。。。
随着宁王之死,如火如荼的瘟疫得到遏制,南郎那边频频传来捷报,又是一月,在原家研究的太医和南郎都找到了突破的治疗方法,药方第一时间被张贴到大街小巷。
本就饱满的药房更加拥挤,药物价格一度水涨船高,普通人买无关的药竟然也是有价难求,遑论病坊那边。此时,原家命人从南郎带回来许多巫医草药,用以缓解病坊的燃眉之急。
市场极度混乱之际,朝廷派人肃清市场,几个捞得盆满钵盈的官员人头落地后,市场放出大量药材,官家全部买下。
自然,原家为了“抵消罪业”,全部家产几乎都充了国库。更令皇帝欣慰的是,顺承爵位的宁王宁璟沂亦捐出了大部分财产。
五月,这场瘟疫才被彻底扑灭。
三叔戒掉了五石散,但三夫人腹中的胎儿滑了,似是终于忍受够了彼此,姬氏请了一纸和离书,离开了原家。
六月,原鸿羲夫妇风光归京。
原家之劫数,解。
——
乞巧这一日,平京又到了荷花极盛的时节,霍玉玉与原囿安参加了小果儿的百日宴,一路走回家中,酒意阑珊。
小果儿是万宝珍的儿子,白白嫩嫩,甚是懵懂,见了谁都滴溜溜地看个不停。原囿安一直抱着小果儿不松手,惹得万宝珍又盯着霍玉玉训。
回家的路上,霍玉玉模仿万宝珍难得一见的怒颜,“那是我儿子,你夫君抱着我儿子不撒手是什么道理!”
她看向原囿安,“你说,什么道理?”
原囿安牵着她的手,看着她生动的眉眼,淡淡笑道:“太可爱,情难自禁。”
这话听着总别有歧义。
霍玉玉眼珠子一转,挑了挑眉,正欲笑着说些什么,余光中,许多灯亮了起来。她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扯着他的手往光亮处瞧去。
“哇——”她的眼睛被点亮了,清澈的瞳孔中倒映着一座巨大的花灯。
到处都是灯,亮的,没亮的,像发着光的果子,一粒粒,一串串,一片片。到处都是人,搬食的蚂蚁似的往繁华处涌去,不过他们搬的是快乐。
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去,一轮弦月已然东升,原囿安的视线在弦月上停了片刻,落回了人丛,人们陷在灯阵中,一点也不着急。
“要去逛逛吗?”原囿安停了下来,紧了紧她的手。他的掌心也有薄薄的湿意,不知是不是霍玉玉的错觉,她看见他的眸子里也似乎有层水汽。
霍玉玉摇摇头,“今天太开心了,现在有点累。”
若是没吃饱的时候,这样繁华,这样热闹,她肯定欢喜得不得了。但饱暖乏困,她一身热汗,只想远远地看看,然后回家舒舒服服泡个澡。
“嗯。”原囿安应了声,走到她前面,单膝曲着一蹲,鸦青色的袍子垂到地上,“上来。”
霍玉玉看了眼周围,发现没人注意,便伏去了他的背上。她搂着他的脖子,脸颊贴着他的耳朵,把他凉凉的耳廓也磨得热乎乎的。
“知懿。”她轻轻叫他。
“嗯。”原囿安也轻声回应。
他刚开始步子迈得大,过了半条街时微微气喘地慢了下来,突然听到“哨”地一声,半空中“嘭”地炸开了一片光亮,身后的人群呼出声来,全部仰头而望。
霍玉玉也扭转了过去,只见靛蓝地天空中骤然一亮,火树银花般炸开了一朵烟花,烟丝颤抖着,和硫烟味一并落下。
原囿安亦转过身,不过霍玉玉却拍拍他,很自然地指挥道:“走了走了,不看了。”
于是面上被烟花照亮地青年又转了身,踩着一路的灯笼微光,往家而去。
到了行人少之又少的路段了,霍玉玉才凑到他耳朵边,悄悄说:“知懿,咱们也要个小孩吧。”
她吃了不少瓜果,气息中带着点香瓜的清新气味,喷在他耳廓,却把他的耳廓烧得滚烫。
汗珠打湿了他的鬓发,从额角滚落,沿着下颌线流到脖颈。原囿安僵了一下,喉结上下一滑,一言不发地加快了步伐。
霍玉玉被颠得失笑:“这么快干嘛呀,又不是今天决定要明天就能蹦出来。”
原囿安“嗯”了一声,再没有回应,也没有放缓步调。
===第172章 172章(正文完)===
原囿安的第一个孩子是来年冬月出生的,母亲舅妈丈母娘她们全围在产房外,一刻也不停歇地焦急着,他在产房内握着霍玉玉的手,面上淡定自若,心却跳得像一匹脱缰的野马。
他听长辈说,女子产子如去鬼门关过一遭。临到产期那一个月,他不知为何,也跟着腹疼起来,好似自己肚子里也揣了一个似的,倒是玉玉挺着个大肚子还要担心他。他生生忍着,好在那疼只持续了一个月。
不过出乎他意料,这次生产十分顺利,他在一旁焦急地陪着,反而把玉玉的手给握疼了。饶是众人都喜气洋洋地说顺利,他看着玉玉苍白的脸色,直到出了月子都心有余悸。
他想,这辈子就要一个孩子就够了。
这孩子小名泠泠,人如其名,是个安静少动的姑娘,与原囿安生得十分像,霍玉玉很是喜欢。
她每日最大的乐趣就是逗泠泠笑,泠泠长了牙之后,她偶尔会逗她哭。就像她总能惹得原囿安情绪波动似的,泠泠这孩子谁都不好逗,唯有对着她才会肆意哭笑。
原囿安没有想象中亲近泠泠,泠泠也很自觉地不会缠着他,父女二人有种奇怪的互相尊重互不打扰的感觉。
为此,霍玉玉没少发愁。
“知懿呀,这是咱们的女儿呀,你瞧,她生得跟你多像,你怎么就不多抱抱她呢?”
对原囿安她尚能闹一闹,可对个白雪团子似的小奶娃,她心都要化了,哪里舍得说一句重话,只能常抱着泠泠,将泠泠往原囿安怀里送。不过泠泠安安静静看自己爹爹一眼,扭身又往霍玉玉怀里钻。
霍玉玉看见原囿安伸出了手,又失落地垂了下去,只能作罢。
泠泠开始识字时,父女二人的关系才逐渐转好,一个学得快,一个教得耐心,安安静静一坐就是一下午。
泠泠四岁多时,多了个弟弟阿纯,阿纯像是个缩小版泠泠,阿纯和泠泠都是缩小版原囿安。
不过阿纯的性子稍微活泼一些,但也仅仅是活泼一些。
两个孩子都跟夫君一样,这委实让当娘的霍玉玉觉得毫无参与感,然而不等她郁闷,原囿安却是先委屈起来。
“玉玉,为什么一个都不像你?”他摇着摇篮,里面一头卷毛的阿纯睁着眼睛不肯睡,好似在听爹爹娘亲说些什么。
不远处的桌案边,泠泠正皱着眉与手里的九连环较劲,实在解不开了,溜下椅子,蹬蹬蹬地走过来,将九连环送到原囿安面前,一言不发,等原囿安给她演示一遍,她十分老成地“嗯”了声,接过九连环走了回去。
霍玉玉暗暗叹口气,安慰他道:“聪明又安静,多好。”
原囿安“嗯”了声。
终于,阿纯都要到入学堂的年纪了,安昭院迎来了一个缩小版霍玉玉,安昭院的安宁生活到此为止。得亏老三是个男孩儿,皮一些也能说得过去,又给起了个“濯”这样安静的字,方才压住他那一身虎气。
霍玉玉跟老三不太对付,总是被气着,或许是老大老二都好带,她错估了带孩子的难度。好在老三听原囿安的话,一般都是原囿安管教。
霍玉玉与原囿安,成为了平京城中最普通却最幸福的夫妇。
这些年,原囿安没有回原家,不过泠泠出生后,他们与原家恢复了往来。
霍恺同中了进士,兜兜转转还是娶到了林之照,第二年便让章苹之抱上了孙儿。
章松雨和章可盼先后嫁了人,一个在平京,一个在青州。
白沅芷与上一世不同,留在宁王府成了王妃。道观那堆黄叶早已朽烂化作尘靡。
宁璟雯成了大昭最老的待嫁郡主,一直等着晏甫,晏甫却一心向道,终生不娶。
……
原囿安的后半生,真如顾老所言,极其顺遂。经历过两代帝王的更迭,一路稳稳当当扎扎实实地走到了司天监的位置。
于外界,他一生最大的成就是在换代中稳固朝纲,引领司天监编纂了大昭历法,在大昭史上与晏甫齐名。
而于他,最大的成就是这辈子一妻三子,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他这一生何其平凡且幸福,步履不停地走向高处,也只是为了成为玉玉的依仗。
霍玉玉的身体比他好不少,年纪大了还满城地跑着看诊。但她比他先走一步,好在走前,远在边塞的老三把幼孙带回来给她看了一眼。
玉玉走后的立秋,这一日天清气爽,泠泠带小女儿阿旭回来探看。
阿旭才四岁,一双葡萄似的眼珠子,圆脸儿敲鼻,一身豆绿衬得她粉白得如同糯米团子。她滴溜溜地看着你,让你觉得自己还能活好久好久。
“阿旭,去外祖父那里。”泠泠见父亲一直看着阿旭,轻轻推了阿旭一把。
阿旭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眼母亲,鼓鼓脸颊,朝外祖跑了去。
原囿安像是才反应过来,急忙起了身,弯腰将阿旭抱起,将阿旭放在腿上。阿旭很亲他,亲昵地抱住他的手,乖乖地喊了声“外公”,然后抻着身子去够桌子上那就茶的果子。
原囿安“呵呵”地笑出了声,将果子拉近了些,拿了只新杯子给阿旭倒了盏温茶,“你外祖母也好吃这个。”
他看着阿旭圆圆地脸颊,忽然扑簌簌两颗泪从眼眶滑落,嵌进他皮肤上的沟壑之中。
原囿安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年纪越大,越容易眼花,之前玉玉还常给他备清肝明目地汤,现在也觉得没用便不喝了。
泠泠已然愣住了,“阿爹。”
此前,她从未见阿爹落过泪,包括阿娘去世的时候。
原囿安看向女儿,觉得眼睛益发地花,眨眨眼,又抬手擦了一下,才意识到眼下湿湿凉凉一片水痕。他错愕万分,亦有些发怔。
一时间,大堂内静谧无声,只有阿旭“吨”地喝了一大口水。
原囿安将阿旭放下来,垂着眼无力地说:“外公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