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宛-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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捅破窗纸朝里一望,竟是兄妹俩在干那丑事。她吓得一跳,手中的托盘摔到地上,哗哗啦啦
一阵乱响。
霍华兄妹两在房中吓得魂飞天外。他腾地跳起,顺手抓了把刀,胡乱扎好裤子。这兄妹
乱伦的事可不能败露,否则他霍华在苏州便没法立足了。他追出去,看见老婆慌慌张张朝街
上跑。他紧追上去。
一个丫环只当是老爷夫妻吵了嘴,便欲挡住老爷替夫人求情。谁知话没出口,便被霍华
一刀劈翻在雪地上。
赶上街头,追上了老婆。他拦腰一刀将老婆劈倒在地,然后踏上一只脚,也不理她求
饶,挥刀劈向她的脖子。街上人但见银光一闪,一颗人头就随着喷涌的鲜血滚了出去。
霍华心知在大街上犯人命,非同小可,赶忙几步跑回家,先打发妹妹走了,自己端坐在
厅堂上,面前摆了百两银子,专等捕快来捉他。
不一会,四名苏州府的捕快扑将进来,霍华将面前的银子一推。捕快们心领神会,每人
分了二十五两。为首的捕头对霍华道:“霍老爷,如今犯了这件案子,你还是出去避一避,
待过了元宵之后再回来瞧瞧。那时,这案子也许已不了了之。
请霍老爷快些动身。”
霍华当天就离开了苏州,临走前担心窦虎趁机抢了董小宛,便跑去骗他说是前次两人合
伙杀人的案子犯了。窦虎吓了一跳,带了银两和他连夜跑到广州去了。
董家的家门前得了些清静,但家里却又碰上丁另一个难题。眼看就过年了,手中的银子
却快花光了。大家都急得没办法,只有董旻独自喝着酒懒洋洋地说:“怕什么嘛!没有钱,
这年就不过了?”
陈大娘只好去找沙玉芳借。沙玉芳慷慨借与五两银子,悄悄对陈大娘说:“其实让你那
宝贝女应一次客,还愁这点银子?”
陈大娘道:“我那乖女铁了心要为冒公子守身。她可宁肯饿死,也不再应客了。”沙九
畹道:“姐姐是个奇女子。”
“只是那冒辟疆是不是流水无情的家伙呢?”沙玉芳说,“要那样咱宛儿就惨了。”
陈大娘道:“我也担心呢。”
待陈大娘携着银子回到家中,单妈也从外面回来,她心怯地从菜篮中拿出二十多两碎银
子放到桌上。陈大娘惊异道:“单妈,你的钱早几个月都贴用了,哪来的银子呢?”
单妈却捂住脸发出了唔唔声,几个人好不容易才听清她说的什么。原来这些银子都是她
去和那些船夫,马夫、农夫、皮匠、打铁匠、木匠之类粗人睡觉挣来的。
董小宛抱住单妈放声大哭,一家人就抱住一堆哭了个够。
董小宛 》》 第九章 山东大盗“一枝梅”
第九章 山东大盗“一枝梅”
冒辟疆在桐桥别了董小宛,便和陈则梁一道在无锡、江阴、广陵一带为复社的事奔波不
停。此时他勒住马缰,伸手从衣兜里掏出刚摘的一朵石榴花,这朵花才微微张开嘴唇,像董
小宛一样年轻秀美。那时是夏天。
冒辟疆在影园别了郑超宗,径自走在回如皋的路上,伸手从衣兜中掏出刚摘的一个石
榴,脆裂的厚皮之中,红艳艳的籽粒像怪物的牙齿。他从来不吃石榴,仅仅是因为董小宛的
院宅中有一株石榴树,他才摘了一个。这时已是秋天。
他在八月十五的前两天回到了家。远远看见茗烟站在家门前,他飞身下马。茗烟跑上前
来,一边牵马一边说:“我知道这几天你要回来,天天在门前等,终于等到了。”
冒辟疆进了家门,径去上房向母亲请了安,然后从腰门到了后院。苏元芳看见他,只笑
了笑,并没有那种惊喜,依旧朝晾衣绳上晾一张床单。床单不新,像退色的记忆,他依稀能
辨认出新婚之夜留下的再也洗不干净的淡淡痕迹,他疑心那是苏元芳有意不洗,就像其他女
人细心地珍藏着幸福的秘密一样。他就倚着门框静静望着她。
她晾完衣服,将木盆搁在屋檐下,觉得自己心中有一块石头,血液正在下面快速地穿
过。她抓下头上沾满面粉的头巾,扔进木盆,独自走到一株落光了叶子的梨树下,双手撑在
那树上,眼中泪水滚落而出。冒辟疆从后面轻轻搂住她的腰肢,手掌贴在她柔软而温暖的腹
部。她反过身后,吊住他的脖子,伏在他肩上哭泣,哭声中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和幸福,也有
独守空房的幽怨和恼恨。他把她轻轻托起放倒在床上时,她依旧在哭。
冒辟疆惬意地睡了一个懒觉。他走出门来,才发现秋天正午的阳光还有点刺目。茗烟正
在一张很大的圆竹箕上晾晒菊花,他说:“公子,今年菊花开了好多呢,晾干了用来泡茶,
可以喝到明年春天。”
“明年春天。”他朗朗地重复一遍,头脑中开满了迎春花,仿佛看见花丛之中,董小宛
正款款而来。这时,厨房中飘来甜甜的芬香,他知道是母亲正在做月饼的馅。磨房中传来毛
驴的响鼻声和石磨的轰隆声,他走进磨房,看见苏元芳正在朝香喷喷地滚动在磨槽中的面粉
里大把大把地扔芝麻。她觉得今天浑身爽快,做什么事都得心应手,这显然是昨夜的幸福还
在延续。冒辟疆抓了把芝麻朝嘴里塞。刚炒的芝麻有点烫手,她轻轻打了他一下,笑道:
“馋猫儿。”
一轮圆月终于从群山之后钻了出来,最初只属于东边天空的银辉此刻却照亮了庭院,可
以想象庭院之外的田野,银亮中夹杂着斑驳的暗影,如幻的景色中枯枝伸着清晰的纤纤细
手。冒府中早就摆了桌子,桌上摆了七八个大盘,盘中盛着月饼,糕点、水果,中间是一只
青铜虎钮香炉,两柱檀香的香雾正四处飘散,月光就像剑一样有力地穿过常绿树的叶隙,刺
得院中微黑的石板上银光闪闪。
老夫人的银发更为她增添了几分威严,苏元芳却从那束花发中看到岁月沧桑。她嫁过来
时婆婆还是青丝满头呢!冒府上下先敬了老夫人,然后又遥祝了远在京城的老爷平安幸福。
冒辟疆和苏元芳相互敬了一杯,怜爱之意含于笑容之间。
中秋之夜,共聚团圆之时,有多少人家是真正的团圆之夜呢?
冒辟疆举杯向明月朗朗念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老夫人兴致颇高,接口念道:“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苏元芳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管家冒全道:“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茗烟口中含着半块月饼,也凑了上来:“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两个婢女手托漆盘站在桌边也念道:“不应有恨,何事常向别时圆?”冒辟疆觉得婢女
头上插着的菊花在夜光中像多长了耳朵似的。
老夫人接口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冒辟疆又接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念罢,将酒杯高高地举起,仿佛杯中的
酒会映到了月亮然后折射到另一端的苏州半塘,董小宛会张开小嘴接纳这杯思念。冒辟疆余
兴未尽,又自得地朗诵了一句谢庄《月赋》中的句子:“美人迈兮音尘绝,隔千里兮共明
月。”
月上中天,众人散了。冒辟疆嗅到房间中弥漫着一股菊花淡淡的香味,这香味有点陈
旧,让人觉得这是去年的某一天。苏元芳牵着他的手来到床边,她一边铺着锦缎被子,一边
轻轻地说着话。冒辟疆脑中这时又浮现出董小宛光滑的身体,便亢奋起来。他看见苏元芳脸
上笑盈盈,就跟嫁过来那天一模一样,她走下轿子,她的笑容腼腆又娇艳。
冒辟疆开始脱衣服,但腰扣怎么也打不开。苏元芳转过身来,走到他的身边,帮着解开
了腰扣,手搭在他的肩上,仰起了脸,他嗅到她呼出的气息的馨香。
床板卡嚓咔嚓地响着,她的头在松软的枕头中越陷越深。
她的喘息声越来越重,渐渐地化为一阵泉水般的呜咽。他看见她的手抓紧了被面,指甲
划过被面丝质的锦缎。当世界完全消逝之后,他看见自己爬上一座山峰的顶端,他幸福地叫
了一声“董小宛”。
没有了呻吟声,只有深深的呼吸声,他清楚地感觉她的愤怒冲出鼻孔。他没有像往常一
样滚下她的身体,他保持刚才的姿势,他缓缓抬起头,凝视着她的脸,红潮还没有完全地退
去,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但他觉得此事已可以说出口,而且他将极其坦诚,像对一位
朋友吐露心事一样,不必期待她理解。
他温存地擦着她乳峰间的汗液,她静静望着他,平静地问:“董小宛是谁?”
“一个女人,她是秦淮河上的一名歌妓。”
“她很年轻?”
“只有十六岁。”
“你爱她吗?”
“爱,像爱你一样。”
“哼!”她突然咬紧牙,用手肘和足跟撑起身子,腹部朝上一挺。他猝不及防,差点被
摔下了床,慌忙滚到一边。苏元芳却爬了起来,光着身子坐在床上呜呜地哭。他挨着她坐
起,用手默默地抚摸着她的背脊。
良久,她收了泪。依旧背对着他,无奈地缓缓问道:“你决定娶她了?”
冒辟疆轻声说道:“我和她约定明春桃花开时就去接她。”
“被你看中的人肯定不错。”苏元芳说这句话时也流露了对自己的赞许。“不知董小宛
是什么样的,将来我可要挑她的刺,看看究竟有些什么能耐令夫君难舍难分。”
冒辟疆见夫人已经允许了,万分高兴,就在床上跪着给她磕了几个头,头敲得床板咚咚
响,口里嚷道:“多谢夫人。”
然后说道:“其实你也应该谢谢我,我也是见你闺中寂寞,给你找个很好的闺友玩。”
“贫嘴!”苏元芳反身抓起枕头朝他劈头盖脑打将下来,冒辟疆假装害怕的样子,双手
护住头,口中不停地讨饶。
冒辟疆心里有些负疚,便对苏元芳更加温存体贴,主动帮她料理家务。老夫人偶尔在阁
楼上晒晒太阳,瞧着这对如影相随的伴侣,想起自己的年少时光,更觉自己老了,不禁为儿
子感到幸福。
两人边干活边扯些家常话。说到董小宛,他便将自己所了解的一切全告诉了她,当他说
到得意忘形时,苏元芳会把眼一瞪。如果这时是在木盆中搓衣服,她就会将水泼一点到他身
上;如果是在磨房中,她就会对毛驴狠踢一脚,蒙着眼的畜牲便快跑起来,石磨便轰隆隆地
飞速旋转。
一天,冒辟疆正和苏元芳一起坐在院子中串辣椒(辣椒用针线一个个串起,挂起来既是
眼前的风景又是今后的佳肴)。他瞥见夫人笑盈盈的脸,便想起一件心事。他轻声地对她说
道:“夫人,我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求不求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要为妻能够分忧。”
“是关于董小宛的事。”
“说吧。”
“这事虽得夫人宽怀见谅,但母亲面前,我却不便开口,想请夫人玉成此事。”
“好吧。”苏元芳表面平静地承诺下来,心里却有些难过,手一抖,针扎进了手指。
冒辟疆慌忙握住她的手,将手指上的血珠轻轻吮去。
就在这时,管家冒全急匆匆闯了进来,他朝冒辟疆道:“公子,老爷捎来家书。”
冒辟疆连忙跳起,接过信,信封上署明由他亲启。他拆开信,原来父亲冒起宗上月已调
离巡史台,随军进驻衡阳,随左良玉部剿讨张献忠部,特捎此信告知。苏元芳听冒辟疆复述
了几句,便拿了信奔上阁楼,大声叫道:“娘,爹来信了。”
老夫人正在缝补手套,听得夫君有信来,慌忙放下活计,双手颤巍巍地将信拿在手中。
时光慢悠悠进入冬季。
一场异乎寻常的大雪铺天盖地而来,将世界变成一片银色。茗烟躺在床上,他凭经验知
道昨夜下雪了。他翻身爬下床来,穿上衣袍。
他拉开门,耀眼的白光刺得他闭上眼睛,眼帘上跳动着一片片桔红色的幻影。过了一会
儿,他才缓缓睁开眼,好大的雪!足足掩住了半扇门。一开门,滚进来的雪便埋到他的膝
盖。
他兴奋地举着铁铲在雪地上开劈一条通向冒辟疆卧室的路。他把雪往两边纷纷扬扬地洒
去,腾起阵阵雪雾,经早上的太阳一照,他的身边便有了些零零星星的彩虹碎片。他还惊异
地看到屋檐下一条绳子上站满了麻雀,它们闭着眼,在瑟瑟颤抖,没有察觉他的到来。茗烟
扔了铁铲,伸手像摘果子似的捉了十来个放入自己的袖中,余下的麻雀如同噩梦方醒一样惊
惶飞走,飞过白色的世界,不知停在什么样的屋檐下去了,也许又会被别人捉去几只吧!
茗烟将冒辟疆和苏元芳从梦中惊醒。冒辟疆听着咚咚的擂门声,不耐烦地问道:
“谁?有什么事?”
“公子,快起来,下大雪了。”
冒辟疆一听,马上就爬了起来。他从童年起就喜欢雪,特别是每年的第一场雪。当他拉
开门,也和茗烟刚才的反应一样,睁不开眼,雪埋到了膝盖。待他缓过劲来站到屋檐下时,
他惊讶地看到茗烟胸前的衣衫正不停地动着,就像里面有什么东西似的。茗烟拿出一只麻雀
给他看,说道:“顺手捉了几只麻雀。”
“茗烟,你捉这么多麻雀做甚?”
“给你吃呀!”他说着又附在公子的耳边轻声道:“古书上说,麻雀炖枸杞是春药,吃
了金枪不倒。”
冒辟疆笑着在他头上狠敲了一下。茗烟揉着头从堆满杂物的柴房找来一只旧鸟笼将十几
只麻雀放进去。不慎飞走一只,他跺脚叫道:“可惜,可惜,又少吃两口。”
看着苍茫的雪野,两人都热血沸腾,就在没膝深的雪地上追赶起来。出了大门,才发现
雪野里早就有很多小孩在打雪仗、堆雪人。
他俩一直朝土垅里跑去。冒辟疆追打着茗烟,他正低头抓雪团时,再抬头,茗烟忽然不
见了。他顺着脚印望去,脚印尽头露出了一个圆圆的窟隆,茗烟从窟隆中一跃而起,满脸窘
迫,原来掉进了农家的蓄粪池。冒辟疆乐得笑弯了腰。
且说苏元芳听说下了大雪,也披衣而起,稍稍梳洗一下,便到上房给老夫人请安。老人
夫也刚起床,便坐到镜子边,任苏元芳给自己梳头,她心里一直十分疼爱这个好媳妇。
老夫人忽然对着镜子说道:“哎,没想到这么快就老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看到你和
冒儿恩恩爱爱,娘就放心了。”
苏元芳忽然叹了气。老夫人便问:“芳儿有心事吧?说给娘听听。”
苏元芳便把冒辟疆想另娶一房的事简略说了一遍。老夫人惊得从座椅上站起来,本想发
作,但看到媳妇很平静,也就冷静下来,这事也没什么不妥。她问道:“芳儿,你怎么
想?”
苏元芳便把董小宛的情况细诉了一遍,她认为这里里外外的家务活多个帮手也没什么不
好,何况有人替夫君奉墨侍砚。
老夫人道:“芳儿呀!你真是贤惠宽厚。只要你容她得下,娘也就听之任之吧!”
过了元旦,冒辟疆觉得自己只是做了几个梦,睁开眼便看到了春暖花开。佳期终于来
临。时间过得好快,就像渴望长大的孩童,没长大时觉得时光漫长,长大之后又觉得光阴消
逝得太快。
冒辟疆备了一份厚礼,择了吉日等着赶往苏州接董小宛到如皋。他自己不停地翻查《易
经》,但次次都演出凶卦来,他便闷闷不乐。苏元芳每天晨占鹊喜,夜卜灯花,总是心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