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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董小宛-第44章

小说: 董小宛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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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正跪在泥泞中放声痛哭,为那些零落的棉花和自己一年的心血而放声哭泣。船老大狠狠地
摇着橹,他想快点离开,伤心是可以传染的,他害怕自己陷入别人的心境中。董小宛和惜惜
也扭转头,低头看着河水。
    当天午后,突然刮起了猛烈的北风。风挟带着秋雨,掀起了巨浪。船老大和水手费了很
大的劲才放下风帆,使将要倾覆的船得以幸免。董小宛伤感地联想到自己风雨飘摇的一生没
有一个完结的时候。如果没有冒辟疆感情的维系,也许她会纵身跳入这巨浪滔滔的河水而逃
脱人世的苦狱。
    董旻费了好大的劲才在附近人家雇来两架马车和三架牛车,马车用来坐人,牛车用来装
运那些木箱和竹条箱。董小宛付了船租,还给几个水手一些碎银子做赏钱。待她和船家道别
之后转身上岸,董旻和几个赶车的人(其中一位是妇女)一起将家当装上了车。董小宛忽然
担心马车走得太快牛车跟不上,当即决定董旻和单妈乘一辆马车,自己和惜惜乘一辆牛车,
运家当的车走中间。大家又七手八脚从最后一辆牛车上搬东西到空出来的马车上。
    车队便朝如皋方向而去。正前方恰好是秋天那妩媚的落日,车上的人们都觉得这光芒有
些刺目。当霞光暗淡,夜幕降临,西方天幕下出现一颗明亮的星星,就是这颗星星指引着群
星到达规定的位置,发出满天的光。
    夜空出奇的幽蓝深远。惜惜兴奋地发现了宽阔的银河,“好久没朝天上看了,我差点忘
记了美丽的星星”。惜惜说。董小宛指着银河说:“银河很像一条路。”赶车的妇女这时朝
空中抽了一鞭,仿佛要驱走天空让星河更清晰似的,她略微转头对董小宛和惜惜说:“天上
的路和人间一样。”董小宛觉得她的话包含了某种神秘的类似命运的东西,但究竟是什么她
却答不上来。所以只好沉默不语。牛车的轮子轧轧地滚过碎石、泥块和积水。她们都看见积
水复制了一小片星空。
    后半夜的如皋街头,冷清清的,如果不是客栈门前挂着的一串红灯笼,那么街边黑乎乎
的低矮木屋便会令人觉得这是乡村。树影之中有几只鸟被车轮声惊飞。她们敲开客栈的门,
店家殷情地予以接待。那几辆车乘着夜色回家,车夫觉得银子让他们兴奋,街边露宿的从北
方逃来的一些难民朝他们瞪着古怪的眼睛,那目光中充满对安居乐业的向往。
    第二天,用过早餐,董小宛和惜惜着了淡妆便要去冒府。
    跨出店门的刹那间,一个调皮的念头刺进她的脑海,像一道闪电使她眼睛一亮。她拉着
惜惜回到客房,翻出旧衣服,两人打扮成难民似的。反正这段时间由于闯贼在北方连连获
胜,江南随处可见难民。她有心试一下冒府是否势利眼。
    她俩一路经人指点,转过两个街角,然后由一位疯老太婆引导着穿过一条很深的弄堂,
到了另一条街上,迎面就看见一溜高墙。她俩顺着墙拐了弯,就到了冒府大门前。
    冒府大门看上去不很气派,但依稀有一股不落俗的气韵。
    门前的一对石狮子小巧玲珑,显然出自有名匠人之手。董小宛一下就喜欢上了这个地
方。她抬起头,看见院内一棵高大槐树的枝条伸出墙来,那枝条光光的,挂满了许多褐色枯
焦的荚子。也许是心情愉快的缘故,她的幻觉中出现许多白色的槐花。
    无论她多么自信冒辟疆的感情,当她举手扣响门环时,总免不了在内心一阵迟疑、顾虑
和不安。门环发出的声响不够响亮,有点像乞丐哀求的颤音。她自己都觉得委屈。
    门开了,发出一声尖利响动,仿佛门后惊飞了一只什么古怪的鸟儿似的。一个丫环模样
的人伸出头来,问道:“找谁?”
    惜惜道:“我们远道而来,求见冒辟疆冒公子。请问他在家吗?
    丫环道:“公子不在家里,他出门两个月了。”
    “去哪里了?”董小宛忙问道,她担心冒辟疆是去苏州,让他扑空多难为情。
    “去岳阳接老爷。老爷告老还乡了。”
    “哦!”董小宛心里一沉,怅然若失。“他什么时候回家呢?”
    “说不准。长则一月,短则一二十天。”
    “唉——”董小宛叹了口气”。
    “惜惜问道:“少夫人在家吗?”
    “少夫人在家。”
    “我们远道而来,”惜惜道,“能不能在冒府寄住几日。”
    “这个……”丫环又上下打量她俩,说道:“二位稍候,待我请示少夫人再说。”丫环
说着又虚掩了门进厅中去了。
    少顷,丫环又开了门,手里拿着一锭银子站到她俩面前,说道:“府上因为男主人不在
家,夫人不敢自作主张,所以不便收留难民,请二位谅解。这银子是夫人的心意,请二位笑
纳。”
    董小宛一听,自己果然被当作了难民,转身就走。她平生最恨势利眼,当年和柳如是一
起在某家古玩店受到的侮辱构成她印象中最惨痛的印痕,类似的情况她无法忍受。惜惜跟着
走了几步,忽然转身对站在门前的丫环道:“如果冒公子回来,告诉他董小宛来过了。”
    董小宛坐在大车上出了如皋。回到客店她没向众人解释,便叫了两辆大车,装上行李说
往扬州去。大家见她脸色,也不多问,跟着就走。其实,随便去哪儿他们都一样。
    出了城门,她忽然后悔了。怎么可以如此匆匆而去呢?难道苏元芳真的伤害了自己?至
少她自己也不会就此甘心。她叫大车暂停。惜惜看出她内心的疑虑,将剥开的一瓣桔子送到
她的唇边,她会意地用牙轻轻咬住。
    就在大车停稳时,一匹马从后面追了上来,骑马的是个女人。正是苏元芳。董旻刚好跳
下车,朝车辙上撒尿,看见来了女人,慌忙停了撒得一半的尿,将裤带胡乱扎住,假装没事
似的站在车轮边,专等这个女人骑马过去。谁知苏元芳却在他面前勒住马,气喘嘘嘘地问
道:“车中可是董小宛小姐。”
    董旻一怔,抬头上下打量苏元芳。苏元芳不觉面上一热。
    他答道:“正是。”
    董小宛听到询问,拉开车帘,跨了出来,立在车辕上,刚好和骑马的苏元芳比肩而站。
苏元芳心里微微一颤:好美丽的女人。虽然她对冒辟疆的眼力深信不疑,但眼前的董小宛却
大大超出了她想象。而董小宛眼见来人是位夫人打扮的女人,便猜到她就是少夫人苏元芳。
俩人相互打量之后,各自报了姓名。
    董小宛跳下车辕,行了大礼。苏元芳也慌忙从马上下来,还了礼。
    苏元芳道:“董大小姐何故如此行色匆匆?若刚才府门前多有得罪,还望谅解,实不知
董大小姐尊驾到此。”
    董小宛道:“说来惭愧,小宛这厢赔罪了,实是小宛未先通报之过。”
    苏元芳道:“既然如此,宛姑娘就请随我回去,冒公子不久就会归家。”
    董小宛心想这样子跟她回去,岂不被她小看,若她只是客套话怎么办。她道:“多谢少
夫人好意。小宛此行本是想看望冒公子,实无久留之意。他既不在,诚不敢打扰府上。”
    苏元芳也是聪明人,知她对自己还不够放心。当即正色道:“宛姑娘,若不是碰上老爷
这件事,辟疆早就到苏州接你去了。如果宛姑娘对我心存疑虑,辟疆之情却不是假。他若归
来,知你离去,必苦苦思念,宛姑娘可忍心吗?”
    董小宛心里一抖,面色也变了。难道自己不能为冒公子忍辱负重吗?她低下头,陷入沉
思,自己可以为他死,何况为他而活呢。她转声对苏元芳说道:“好吧,我等他回来。”
    于是,大车又转了方向。苏元芳却不愿骑马,只好由董旻骑着。她拉着董小宛的手,坐
在车上。忽然,她呻吟一声,抱着大腿蹲下身来。原来,刚才骑马骑痛了屁股和大腿根,她
说她这辈子第二次骑马。董小宛倍受感动。当即由惜惜踩住飘摆的车帘子,苏元芳让董小宛
用随身携带的草药涂在破了皮的部位。她的大腿内侧红红的像一片云霞。
    马车上破碎的漆露出了木料白亮的色泽,在进城时,它在城墙的阴影中发着光,因而超
越了原来的本质,董小宛知道她从童年就熟悉的妓女生活已被改变,她将要过的是一种陌生
的被称为幸福的家庭生活。她不知道是不是能够适应它。
    马车转了几个弯,朝左一拐。董小宛凭感觉知道不是去冒府,那么,是去哪里呢?她后
悔刚才没留意苏元芳和车夫说话。但此刻不管是去什么地方,她都会绝对服从苏元芳的吩咐
和安排。马车直接驶到了水绘园。
    水绘园是冒府的私家园林,它体现了如皋首富的财力和情趣。这个园林是冒老爷心血来
潮弄出来的纪念物,但是,如今它派上了用场,成了冒辟疆的乐土。董小宛踏进那扇圆形的
腰门,就深深地喜欢上了它。
    董小宛住进了水绘楼。园中早就打扫得干干净净,董小宛和惜惜没费什么功夫便将带来
的东西拾掇干净,两间像样的闺房就跃入苏元芳的眼中,她心里佩服董小宛的持家能力。
    另外,单妈自觉地去靠厨房处打扫卫间房,董旻则不着急,他叫人端来一壶酒,腰间插
上一支竹笛,径直登上一座山,独自一人在那里尽兴地吹他那首古怪的《梅花五弄》。惜惜
问他准备把窝安在何处,他朝池塘的对面一指,那里有一间别致的木屋,本是冒老爷当年设
想的书房所在。苏元芳专门派四五个仆人来侍服这一家子。
    董小宛要洗澡,仆人们马人就给她备好了一个大澡盆和干净的浴巾,以及一块通过特殊
处理过的皂角,用来洗身子有一股极自然的香味,这和董小宛的性情很相宜。
    苏元芳站在户外,听着屋里的哗哗水声,心里充满了好奇。她有一个隐秘的愿望:极想
看看董小宛的裸体。冥冥之中,她怀着嫉妒之情猜想冒辟疆是迷恋她的肉体之后才迷恋她的
才干的。苏元芳的愿望膨胀起来,变成了一种类似欲望的焦渴,以及伴随而来的急切之心。
屋里的水声挑逗着她,她凭借自己洗澡时的顺序,猜测董小宛正在洗什么部位,她认为女人
总是更多地洗那隐秘的部位。
    苏元芳忽然察觉自己有些失态,慌忙四下看看是否有人看到自己,还好,园中一切如
常,只有假山背后传来的竹笛声,表明董旻还在那里。就在这时,苏元芳看见董小宛洗澡那
间屋靠近屋檐的地方开有一扇小窗,小窗旁边挂着一串串红辣椒。更奇妙的是,就在屋角堆
着的一堆厚厚的稻草上,摆着一架木梯。苏元芳看看小窗,又看看木梯,立刻找到了某种可
以满足自己愿望的联系。好像是谁事先安排似的。
    她在扶起梯子之前,大声地说道:“谁把辣椒晒在这里?”
    她故意要让董小宛听见,这样,她就可以逃避偷看之嫌。当她将梯子有力地架到窗下,
然后蹬上顶端,从窗户朝里看时,董小宛正浑身湿漉漉地站在澡盆中朝她微笑。董元芳也微
笑着,董小宛光彩照人的裸体使她震惊。
    苏元芳一边看着一边伸手去取那一串串的辣椒。忽然脚下一晃,梯子咔嚓一声断了,苏
元芳掉了下去。董小宛看见小窗前那张笑脸伴随一声尖叫往下一沉就消失了,接着她又听见
一阵索索的声响。她知道出事了,慌忙叫道:“惜惜,惜惜,快去看看少夫人。”
    其实,有惊无险。苏元芳掉在墙边的稻草堆上。惜惜赶到时,她正爬将起来,头上沾满
稻草,手里提着一串辣椒。
    老夫人从睡梦中惊醒,欠起身来,看着墙上如豆般的灯焰。她再也不能抑制见董小宛一
面的念头。她想见识一下这个令儿子神魂颠倒的妓女。自从听说董小宛已到如皋,她就疑心
这可能是整个家族前面的祸水,她连续几夜都做恶梦,使她自然地迷信董小宛也许是个不祥
之兆。何况,妓女对她来说也是个神秘事情,她一生中只见过三个妓女。
    第一个妓女是她八岁那年在家乡见到的,严格地说,她见到的是一具尸体。那具女尸从
山塘里被捞上时,赤条条的。
    她刚好在山塘边采食桑椹。便凑进一群热闹的村民中,她听人们叽叽喳喳说是山那边一
个妓女自杀了。她好奇地问:“妓女是什么呀?”人们都懒得理睬这个小女孩。一个醉鬼蹲
下身来,一边用手捏她的腿一边笑嘻嘻说:“妓女就是卖肉的。你想不想卖肉?小姑娘。”
她嫌醉鬼的酒气太讨厌,便跑开去,从大人们的空隙处挤进去。那具女尸仰面放在山塘边,
浑身水肿,发白,发出一般难闻的气味。有几个村民假装察看死因,故意将女尸的腿大大地
分开,人群吃吃吃地笑。这时,她看见女尸的腿间有十几道旧疤痕。乃至到她嫁人之前,她
还相信妓女就是割自己的肉卖的女人。
    第二个妓女是她嫁给冒老爷一年后,那时她才十五岁。她兴致极高地和冒老爷一起去踏
青。在春天绿色的柳丝下的一家茶舍边,她看见一个女人,面上涂满粉,胖乎乎的坐在另一
张桌上。喝茶期间,这个女人一直在挑逗冒老爷,他当年二十出头,年轻英俊,又是中了头
榜的举人。她发觉他不停地看那个肥女人,她也扭头去看。她看见那个女人右手中指正不停
地在左手半握的拳头中穿插,令人联想到晚上熄灯过后的事。她说:“什么鬼女人?”冒老
爷假装若无其事地说道:“别理她,肯定是个妓女。”这次事件使她改变了对妓女的看法,
她终于觉得妓女是最不要脸的东西。本来她认为女人天生就该伴男人睡觉,她一直疑心妓女
这种说法只是一种恶意中伤,她不相信和男人睡觉还可以挣钱。加之,在闺中看过的大量书
籍,都将妓女作为美丽的人来写,更增强了她天真质朴的想法。但这次,她向那个女人投去
了仇恨的目光,因为她想勾引属于自己的男人。
    第三次见到妓女时,她已经老了,对人世间的事大都采取同情的眼光。那是大前年,一
位逃难来的陕北女人在如皋成了轰动一时的人物,许多有钱人家为她闹得鸡犬不宁。有一
次,老夫人刚巧站在院门边,看见那个女人竟不知羞耻地裸体走过大街,后来听说是有人赌
她一百两银子。她说:“世道变了。”便紧锁院门,回到厅中,跪在观音菩萨面前为大明江
山祈祷起来。
    如今,自己的儿子竟然要娶一个妓女做小老婆,她虽然同意了,内心还是担心。这也是
她急于要见董小宛的原因,她认为在未过门以前还来得及反悔,如果董小宛令她恶心的话。
    刚好明天是冒府每年庆贺丰收的日子。所以天亮以后,她就叫来苏元芳,告诉她去请董
小宛,让她来参加丰收宴和晚上的庆祝仪式。苏元芳遵命而去。
    无论董小宛对自己的应酬能力多么自信,但坐在满脸堆笑的婆婆旁边,她依旧感到了巨
大的不安。整个下午,老夫人就这么慈祥地笑着,对她很亲切。但她从拜见老夫人起,就察
觉婆婆的笑容中有种考验的意味。
    虽然她知道,为了取得冒府的人们对自己的信任,自己时时都要面对考验。她也曾私下
里演练过,按照自己设想的情景考虑应对,在想象中自己总是得体地、大方地、优雅地、随
和地、逐渐地消除了他们对妓女的疑虑看法。她首先要做的就是脱去这层引人闲话的旧壳,
让深藏的本质自然表露。同时,她也深深地知道,一个人表现得太好,特别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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