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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折金枝-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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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言岐忽地嗤了一声:“花鸟使到烟花之地挑人……”
  还真是闻所未闻。
  他敲了敲桌面,问:“查明死因了吗?”
  “一刀毙命,或是溺水而亡。”
  “溺水而亡……”谢言岐抓取这个词,低声念了一遍,随后,抬眸看向奚平,低声笑道,“扬州水路纵横交错,你说,有没有人借此逃出生天呢?”
  只要水性够好,及时躲到了岸上,再动动脑子想些办法,成功逃脱了追杀,也不是不可能。
  意识到这点,奚平豁然开朗,忙是拱手应道:“是,属下这就去打探消息。”
  待他走后,屋内复归于寂静。
  谢言岐手抵下颌,唇畔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来。
  宫中来的花鸟使,竟然无缘无故地,就招来了杀身之祸。
  看来扬州这趟浑水,还真是深得很呐。
  作者有话说:
  呜呜上一章没有精力再改了,我明天继续弄。
  但跳过那章的阅读应该是不影响剧情的连贯性的,影响到大家的阅读体验,果咩纳塞orz
  如果晚上再不解锁的话,社恐就去给客服打个电话问问好了呜呜
  另外,这章涉及了前文还没来得及改的一个bug,这些宦官都是庞延洪在上头的指示下杀的(虽然我感觉这个剧情好像并不是很重要orz


第十八章 
  晨光熹微,缭绕的薄雾中沁着凉意。
  初沅手扶鹅颈栏杆,步履艰难地走在冗长回廊中,被风撩起的雪缎寝衣下,细瘦的脚踝不住打颤。
  好几次,她都差点没站稳,要无力地摔倒在长廊上。
  就在这时,簌簌的风忽然静止,她的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
  只见不远处,裹着石榴裙的女子被曦光勾勒得身姿曼妙,正慵懒地举起手打呵欠。
  然后下一刻,她动作顿住,转过头,朝初沅的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尽管在密室的时候,初沅就已经简单收拾过了,但她凌乱的鬓发、遍布褶皱的寝衣,却无处不透露着端倪。
  只要看见她的人稍微上点儿心,便不难觉察出些什么。
  初沅不知道芮珠是何时醒来的,更不确定,她是否瞧见了谢言岐的身影。
  四目相对之时,初沅的心跳也随着错漏了半拍,她握紧栏杆,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可芮珠明显还处于迷离的困意中,睡眼惺忪,看向她的目光也略微有些失焦。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迟疑地唤了声:“初沅?”
  这下,是不能视若无睹了。
  初沅缓缓撒开紧握的栏杆,不由自主地僵直了身子。
  她嘴唇翕动,在仓皇无措之中,慢慢找回了自己近乎沙哑的声音,道:“……芮珠姐姐。”
  芮珠秀眉微蹙,问:“你不是还病着吗?怎么大清早的,就跑到这外面来了?”
  初沅掐了下手心,试图冷静出声:“……我屋里没水了,所以,就想出来问问。”
  芮珠和初沅同住一院,所以对昨夜的那点儿动静,自然是一清二楚。
  这些锦衣玉食的主子,或许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念起了你,所以,就顺带施舍你一些好处。但若是有一天,突然涉及到了他们自身的利益,他们又哪还会管你们这些人的死活。
  瞧瞧,瞧瞧她们这位捉摸不定的主子,昨夜还兴师动众地要为初沅诊治,可这一天都还没过去呢,人家小姑娘就已孤立无援,竟是连口水都没得喝,到最后,还要自己拖着病躯自己出来找。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初沅那个身着单薄寝衣的怯弱模样,一时间,不禁软了心肠,叹道:“先进屋等着吧,我去给你烧些热水来。”
  趁芮珠转身离去之际,初沅又以指为梳,重新顺了遍鬓发。
  很快,芮珠就将热酽酽的杯盏,递到了她的手中。
  初沅低声道了句谢,随后便捧着杯中的水,小口小口地抿了起来,动作慢条斯理,热雾中小脸微微泛红,像极了啄食的小动物,透着几分娇憨。
  芮珠垂眸一笑间,视线下落,无意觑见了她藏在衣袖中的手臂。
  那截半遮半掩的细腕上,俨然布着青紫的掐痕,被玉白的肤色一衬,格外的触目惊心。
  有了这样一个开端,她自然而然地,就注意到了初沅衣物上的端倪,以及,藏在她发间的凌乱。
  见此,芮珠嘴角的笑意微凝,再抬首看向她的目光中,不免就带了几分诧异的审视。
  她并非是不经人事的小姑娘,这样暧。昧的痕迹,她可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但他们不是说……初沅在出阁前夕这种特殊的时候被接到府中,是因为庞大人想拉拢梁府,所以特意留给梁府那位公子,让他来开。苞的吗?
  明明梁公子昨夜并未前来,怎么、怎么这就……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旁边的初沅就已轻放下杯盏,温温柔柔地朝她望来,再次出声言谢:“芮珠姐姐,今天真是多亏有你了。”
  芮珠一时失语,在短暂的愣怔之后,她无所谓地笑笑:“不就是一口水的事儿吗?这有什么值得再三强调的。”
  初沅却温柔凝着她,一字一句认真道:“或许于姐姐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却是恩同山岳,要一直记在心里的。”
  芮珠望进她那双澄澈空濛的眼眸,一时间,心弦被撩弄,有种难以言说的柔软触动。
  ——毕竟,被她这样珍而重之地藏在心中,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方才那些纠结和疑惑,忽然就如烟云散去,芮珠轻轻笑了声,道:“好啊,那我就等着,等着哪天你用涌泉,来报答我今日的滴水之恩了!”
  听了这话,初沅只是安静地弯唇浅笑。
  就在这个时候,似乎有一阵喧然的骚动,从屋外传了进来。
  于是芮珠起身去看,可人还没走到门口,她就听到身后“砰”的一声——上一刻还和她好好说话的初沅,下一刻就人事不省地晕倒趴在桌案上了。
  整个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芮珠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忙是上前去扶,无意间,手便碰到了初沅滚烫的身子。
  这异乎寻常的温度,着实令芮珠讶然咋舌。
  她没有料到,短短的一两日,初沅就已病成了这样,而她从始至终,竟然都不曾察觉!
  屋内没有服侍的婢女,芮珠一个人,不免有些手忙脚乱,一时的不慎,就扯开了初沅松垮的衣襟。
  于是雪峦缀着点点红梅的旖旎风光,倏地映入她的眼帘。
  偏巧,意外的事情真是一件接着一件。
  她正惊愕无措之时。
  下一刻,门外就响起了陈嬷嬷的询问声音:“芮珠,初沅在你这儿吗?”
  作者有话说:
  呜呜,今天是短小君,躺平泪流成河


第十九章 
  一时间,芮珠这小小的东厢房人满为患。
  看诊的大夫,伺候的婢女,服侍的婆子,都纷纷涌了进来。
  本来,陈嬷嬷是想让人把初沅给送回去的,但芮珠连忙出言制止,道:“嬷嬷,您看初沅都病成这样了,要是再折腾一遭,不小心把她给磕着、碰着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吗?不如,您就先让她留在我这里吧,这样的话,我还能顺带照顾她呢!”
  闻言,陈嬷嬷惊疑地扫她一眼,“以前怎么都不见你这么好心?”
  芮珠不禁讪讪一笑。
  平日里,她并不是那种喜欢多管闲事儿的人,但初沅的病实在与她脱不开关系,她心中有愧,难免就存了些弥补的心思,想出手相帮。
  再者,她对初沅这个小姑娘,还挺有好感的。
  美人儿嘛,谁不喜欢?
  更别说,是这样一个温柔到骨子里的美人儿了。
  ——合该是捧在掌心里珍视的。
  尽管陈嬷嬷心有疑虑,但芮珠的这番话,听来却不无道理,她思索片刻后,到底是允了提议,先让初沅在这儿养上一阵再说。
  于是,芮珠就主动揽了为初沅擦洗身子的活儿。
  她趁旁人忙于其他琐事,小心翼翼地,拨开了初沅的衣襟。
  不同于方才在慌乱中的匆匆一瞥,这次,她是真真切切地,瞧清了那些青紫交错的痕迹。
  从丰稔雪脯,到盈盈不堪一握的那处,尽是斑驳一片,越往下,就越令人心惊。
  仿若那欺霜赛雪的凝肌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芮珠屏息敛声,到这时,才终于有些明白,她为何会倒下得如此突然了。
  联想起昨夜那时而找大夫、时而抓外贼的连串动静,芮珠的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
  她将目光转回初沅那张苍白的小脸上,轻吐出一声怜悯的叹息,随后,默不作声地拧干帨巾,一寸一寸地去擦过她的身子。
  可不论她的动作再怎么小心,待碰到伤处时,那陷入昏迷的小姑娘还是不经蹙眉,无意识地,低低喃了声,疼。
  脆弱的低吟飘忽砸在芮珠心上,直令她呼吸发紧。
  无奈之下,她只好加快手上的动作,重新给初沅换了身干净寝衣。
  等差不多收拾好一切,前来探望的云锦珊也到了屋外。
  听着那渐行渐近的脚步声,芮珠连忙将手中的皴皱衣物塞进了被褥,回身行礼道:“云姨娘。”
  她这个举动可以说是迅速至极,但云锦珊进屋之时,却还是瞧见了一些鬼祟可疑的地方。
  芮珠站在榻前,低眉顺目地任她打量,始终不曾变过脸色。
  从她的身上瞧不出端倪,云锦珊便只能作罢,转而问起初沅的状况来。
  芮珠如实答道:“初沅姑娘已经烧了一天两夜了,身子正虚弱得厉害。这会儿,药还在小厨房熬着,或许等她服过药以后,就能好转了。”
  云锦珊点了点头:“成,把她给我照顾好了,就成。”
  说着,她上前两步走到榻前,居高临下睨着被褥中的初沅。
  小姑娘果然还昏迷着,嘴唇发白,冷汗虚挂,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像极了精致漂亮的瓷娃娃,蒙着江南水雾,脆弱得,仿佛碰一下就碎了、消失了。
  这还是云锦珊头次看见初沅,短暂的惊艳屏息之后,她蓦地勾起红唇,笑了声。
  真不愧是,广陵洛神。
  瞧瞧,就连这病弱的模样,都楚楚可怜,牵动着人的心弦。
  也难怪那位不可一世的谢世子,会对她与众不同。
  她还真想看看,这谢世子和梁威之间,两男争一女的戏码呢。
  思及此,云锦珊不免有些可惜——原本定在明日的赏“花”宴,如今因为庞延洪的病倒,往后推迟了。
  她遗憾地摇了摇头,不经意间,便瞅见了初沅颈后的一抹红痕。
  ——缀在那细白的脖颈上、乌黑的发丝间,既醒目,又模糊。
  既然她都注意到了,那离得更近的芮珠,自然也有察觉。
  芮珠愣了愣,忽然抬手拍了下自己的颈侧。
  清亮的拍打声,引得云锦珊微微侧目。
  芮珠忙是做出一副慌乱的模样,诚惶诚恐解释:“云、云姨娘,您可莫要怪我失态呀!实在是这夏天的蚊虫……太多了!”
  碧桐院这地儿树荫偏多,再加上扬州空气潮湿,所以一到炎炎夏日,就少不了蚊虫的叮咬。
  相较之下,云锦珊所住的锦庭苑就要稍微好一些,但也只是,好一些罢了。
  云锦珊看着初沅脖颈间,那抹隐隐约约的红痕,若有所思。
  但最后,到底没有再深究,吩咐了几句之后,便又折身离去。
  直到她的脚步声消失门外,芮珠才觉压力骤失,她侧首觑向榻上的初沅,终于松了口气。
  ***
  日薄西山,斑斓的晚霞染了半边天。
  奚平踩着余晖回到水云居,手里还提着几袋药包。
  他一走到二楼,便隔着薄薄门扉,听到谢言岐刻意压低的两声咳嗽。
  奚平跟了谢言岐多年,除却每月的蛊毒发作,还鲜少见他害过什么病。
  而这样一晚上就染上风寒的,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进屋之后,看着垂眸饮茶的谢言岐,奚平不免锁了眉,道:“世子,本来圣人就对镇国公府有所猜忌,就连委派您到扬州来查案,亦是用意不明。所以您大可不必为了这件案子,而赔上自己的身体啊。”
  听了这话,谢言岐险些被茶水给呛到。
  他抵唇清了下嗓子,随即斜眸而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由在心底暗嗤。
  ——为案子,赔上自己的身体?
  好,还真是形容得好啊。
  奚平被看得有些莫名,顿了顿,又迟疑道:“不过昨晚……好像确实有些冷,就连候在刺史府接应您的十七,也因为在房顶吹风太久,而着凉了。”
  谢言岐向后一靠,略有些不耐烦地,想拨动手上的扳指。
  他和十七的风寒,又怎么可能一样?
  但探出的手指,却突然摸了个空。
  ——他那枚常年佩戴的乌玉扳指,早就被他给弹飞了。
  恍惚之际,他仿佛又看见了那滴,从她眼角滑落的泪。
  谢言岐蹙眉阖上双眸,抬手捏了下眉心。片刻后,他又曲起手指,将衣领勾松了几分,喉咙深处隐隐作痒。
  窗外,落日熔金,薄雾冥冥。
  眼见得,又将要入夜。
  谢言岐认命似的,倏然起身,吩咐的声音中,明显带着几分低哑——
  “今晚,再去一趟刺史府。”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章 
  亥时三刻,月上中天。
  四合的暮色中,刺史府灯火幽暗,阒然寂静,不时有配刀的护卫往来梭巡。
  较之昨日,明显森严了许多。
  为了不打草惊蛇,谢言岐让奚平候在府外,随后只身前往。
  浓墨泼成的夜色中,他的身影起起落落,快如展翼的鹰隼,弹指之间,便消失在了连绵的亭台楼阁中。
  等他带着风,平稳落于碧桐院时,成列走过街径的护卫仍是目不斜视,没有一丁点的察觉。
  碧桐院有东西两处厢房,谢言岐的视线在其间稍作游移,最后,掠过东间窗牖透出的幽微烛光,停在了对面,那间乌灯黑火的屋子。
  ——他记得临别之际,那小姑娘对东边的厢房有所顾忌。
  捻指思索片刻,谢言岐毫不迟疑地朝西间走去。
  但却意外地,扑了个空。
  谢言岐还难得会有这样判断失误的时刻。
  他环视一圈空荡荡的屋子,眉头微蹙,半疑半信地退后一步,又折道转向对面。
  东厢房的寝屋中,烛火摇曳,曼帘低垂,影影绰绰之间,能看到榻上的娇小身影。
  初沅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八月的天,她紧阖双眸,蜷在层叠的被褥中,额间还覆着一块濡湿的帨巾,愈发衬得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娇弱楚楚,可怜极了。
  谢言岐迟疑地探出手,轻轻碰了下她的面颊。
  触手的温度,依旧烫得惊人。
  甚至比昨天夜里,还要更严重一些。
  回想起幽暧密室中,她的千娇百媚、欲拒还迎,谢言岐不经提了下唇角,微微弯起的弧度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嗤嘲。
  ——呵,不是挺能耐的么?
  都病成什么样了,还敢大着胆子来勾他。
  不知道,中药失控的男人,根本就没有理智可言,很可怕的吗?
  谢言岐拿出怀中的瓷瓶,倒了粒药丸在杯盏,等它慢慢地溶解在水中后,他用匕首划破掌心,长指逐渐收拢,将拳下汇聚的鲜血,一颗一颗滴于其中。
  随即,他端起杯盏摇了摇,晕开的血色便和药水混为一体,呈浓稠的褐色,就像是被磨糙的镜面,倒映着他漆黑眼眸中,晦暗不明的情绪。
  这一晌的贪欢,固然是万般旖旎,其味无穷。
  可随之而来的麻烦,却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他注定要和这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纠缠上一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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