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金枝-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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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方争执不休,茶舍顿时乱作一团。
这时,门前招揽客人的伙计忙是将汗巾往肩后一搭,小跑着进来提醒道:“大家快别说了!公主的翟车要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1'《洗冤录》宋慈
对不起,这几天的状态真的非常不好,已经连续两三天出现眼前眩晕发黑持续近分钟的情况了,昨天真的差点没撑住在外边晕倒了
再加上我还特别卡文,回宫之前的剧情严重脱纲,导致我现在做梦都在想怎么和楔子连起来TUT
我今天再好好休息一天,做做梦说不定明天就能多写点了_(:з”∠)_
第七十一章
翟车辚辚辘辘地驶过驶过朱雀大道; 往西市而去。
车内的华阳撩起窗前曼帘,新奇地看向外边。
街道两侧商铺酒肆林立,琼楼玉宇; 鳞次栉比。
熙来攘往的人潮来回涌动,不时有鼎沸人声从各处传来。
车水马龙; 富庶昌盛。
当真是; 繁华迷人眼的,都城长安。
华阳久居深宫,今日难得见到这样的热闹; 一时间; 不免眼花缭乱,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眼见得她都要将大半边身子探出车窗了; 旁边的初沅终是没忍住笑着,攥着她的衣角往里拉了些; “小心些; 别掉出去了。”
华阳顺着她的动作,乖巧地往她肩上一倾,随后伸手,挽住了她的臂弯; 亲昵道:“有阿姐在,才不会呢!”
闻言,初沅不经无奈摇头; 伸出葱指轻点她鼻尖; 语带宠溺:“你呀。”
华阳是谢贵妃的独女; 自幼娇生惯养着长大; 这性子; 难免就有些娇纵天真。
记着昨日险些让阿姐伤心的事情; 如今的华阳较之先前,明显要文静听话许多。
车外仍是喧阗不止,为了歇去看热闹的心思,她便主动问道:“阿姐,我们今天来西市做什么呀?”
本来,她还想去寺庙求几个平安符,保佑阿姐身体康健,早日痊愈的。
但她在今晨提起此事以后,初沅却是弯了弯眼睛,笑道:“可是……我已经想好,要去其他地方了。”
华阳本就对初沅心怀歉疚,闻言,自是选择听她的主意。
这时,翟车在车夫的出声长吁之下,平稳停住。
初沅轻推华阳肩膀,眉眼浮笑,回道:“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翟车靠着路边而停,站在车旁抬头,一眼便能瞧见黑底漆金的匾额,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撷芳阁。
尽管华阳的吃穿用度,向来都是由宫婢提前安排妥当,不用她上心,但她也不可能对此全然不知。
至少,像撷芳阁这种闻名遐迩,甚至还能给宫廷贡缎的锦绣丝帛行,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看到眼前的商铺,华阳登时豁然:“原来,阿姐是要出来买绸缎裁剪衣裳呀?”
初沅噙笑未语。
是,也不全是。
从这条街道直走到尽头,再拐角,便就是宋初瓷的香粉铺了。
她的目光从长街远处收回,随后提起裙摆,慢步迈过踏跺,往铺子走去。
华阳紧跟在她身旁。
大抵是为了招揽更多客人,店外摆着两排木架,上边齐整地悬挂着五彩斑斓的绮罗绸缎。风起时,飘然飘荡,在天光的映照下,流光溢彩。
而撷芳阁的旁边,则是一家茶舍。
门庭若市,熙来攘往,不时传来客人们的喧嚷呼叫。
偶尔,似有“公主”的字眼夹杂在其中。
初沅对此恍若未闻。她提裙拾阶而上,这时,隔壁传来的一声低唤,倒是忽然将她的脚步绊住。
——“世子。”
其时惠风徐来,隔断在茶舍和撷芳阁之间的那架绫罗绢纱被风吹动,忽起忽落,隐约现着对面的情形。
如有所感般,初沅站在撷芳阁门前,徐缓转首。
……
另一边。
奚平紧随着谢言岐的脚步,掠过店堂,往门外走去。
终于,他不解于谢言岐的倏然起身离去,忍不住在后边唤道:“世子。”
话音甫落,前面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便是随之一顿。
谢言岐脚步微顿,止步于茶舍门前。
就在他一步之远的地方,一匹菱纱被风吹起,轻飘飘挨着了他的手臂。
忽远忽近,莫名地,有一股缠绵悱恻的意味。
作者有话说:
虽然今天更的少,但我大概把思路捋清楚了嘿www
非常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关心和体谅!!!
第七十二章
初沅驻足阶墀; 侧目而望。
隔着一层半透的菱纱,长身玉立的男人和她咫尺为邻。
他穿着深绯官服,金玉带掐腰; 挺拔的身姿时隐时现,自有一派青松姿骨。
从初沅这个角度; 隐约能窥得他略显宽松的腰封。
她怔然凝望着那道侧影; 一时间,心跳骤停,疑在梦中。
这人给她的感觉; 好熟悉……又好陌生。
是他吗?
……会是他吗?
心里的疑问; 一句比一句不确定。
她记得,他应该没有这么瘦的。
又或许; 是相隔太久。
……她有些,记不太清了。
刹那间; 地面像是有无数颗钉子钻出; 将她定在了原地。
初沅的脚步,变得迟缓,又艰难。
她迈着极慢的步子,朝着悬挂菱纱的木架走去。
一步; 又一步。
而那道拓于薄纱的身影,也在眼前愈发清晰。
他侧对着她,官样幞头之下; 侧脸轮廓仿若工笔勾勒; 锋锐而又清隽。
就在她迟疑伸手; 准备将那层菱纱掀开的时候; 身后传来的一句呼唤; 和远处官差的喊声; 同时撞在了一起,倏地将她的动作绊住。
“阿姐。”
“大人!”
……
初沅神情微怔,反应有些迟缓地回过首,望向身后。
见她站在木架前怔怔出神,华阳不经上前半步,问道:“阿姐,你是喜欢这匹菱纱吗?”
风中的织锦菱纱忽起忽落,在天光映照下,流动着润泽光华。
瞧着,确实是上品。
但比起宫廷的绮罗锦缎来,显然,还是要差一些的。
闻言,初沅鸦睫轻抬,又看向那架绫罗绢纱,嗓音几不可闻:“……我也不知道。”
她这话,像是在回应华阳,又像是,在回答她自己。
她怕,这只是一场空欢喜。
她的嗓音轻柔软糯,须臾之间,便散在风中。
话音甫落,旁边的谢言岐便是蹙起眉宇,心口难以遏制地泛起绞痛。
他伸手按住胸口,阖眼,再睁。
这时,远处的一行官差也手扶佩刀,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茶舍外面的踏跺前,站在阶下拱手道:“大人,那边的香粉铺,又有人在聚众闹事!”
香粉铺……
但凡是来过西市的人,都知道这附近的香粉铺,就只有宋初瓷的那一家。
谢言岐是大理寺少卿,不是治安百姓的京兆尹。
然,此事涉及到昔日的常宁公主,况且又如昨日那般,是一起纠众滋事,很难不让人多想。
大理寺办案,向来讲求个细致入微。
可近日的柳三娘之死,却因为这些人的疏漏,险些坏事。
所以在太子的一番耳提面命过后,他们就变得谨小慎微起来,遇到这种举棋不定的事情,便率先给这位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回禀。
听完,谢言岐忍着绞痛微抿唇角,摩挲着佩戴过玉戒的指节,若有所思。
而隔着菱纱的另一边,华阳亦是圆眸睖睁,心里五味陈杂。
没想到常宁阿姐的处境,远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她们只是偶然来一回西市,便碰见了她的举步维艰。
华阳既想去给宋初瓷解围,却又不忍为此伤到阿姐的心。
左右为难的一番抉择之下,她终是伸手挽住初沅的臂弯,道:“阿姐,不是说要挑选衣料吗?我们快些进去吧!”
说着,便拉拽着初沅往里走。
生怕再迟疑片刻,就让初沅多想。
初沅不得已跟上她的脚步。
蓦然间,只来得及回首再看一眼。
与此同时,谢言岐也小幅度侧首,望向那道绫罗绢纱垂坠而成的曼帘。
两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隔着薄纱交汇。
下一刻,谢言岐便一言不发地提起袍衫,走下台阶。
跟着带路的官差,径直离去。
***
不过就几步路的脚程。
他们到时,那家香粉铺子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一个棕褐短打的男人,带着数名壮汉堵在店堂门前,冷声喝道:“宋初瓷,你以为你现在,还是以前的金枝玉叶,能够为所欲为吗?我告诉你,你前些日子把我们公子打伤的事情,绝不可能就这样善了!”
“……要么,你赔钱,要么,就以身抵债。依着往日的情意,我们公子还能勉勉强强地,让你进府做个小妾。”
孟春时节,弱不胜衣的姑娘却还拢着一件织锦大氅。领口镶着的一圈蓬松兔绒,将她的小脸簇得愈发苍白脆弱。
她站在一群身材魁梧的壮汉中间,显得尤为纤薄瘦小,顾茕伶仃。
可饶是如此落魄,如此孑然无依,她却仍旧不显怯懦,望着跟前的壮汉,音色平静,“我和你们家公子,不过是萍水相逢,何来的情意?我打伤他,是因为他不知礼数,和蟊贼无异,竟敢在深更半夜的时候,擅闯我的闺房。”
“我当时也不过是,捉贼罢了。”
“我捉贼打贼,是替天行道,你要我给一个蟊贼赔偿道不是,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她声线单薄,却掷地有声。
听完这话,壮汉登时怒拍桌案,若非是当着众人的面,他恨不能将拳头砸在宋初瓷的身上,“你胡说八道!分明就是你的商铺经营不当,入不敷出,于是就想从我们公子这里捞得好处,蓄意勾引!那天晚上,是因为你给我们公子传了纸条,我们公子才应邀前去的!结果没想到,你居然会倒打一耙,诬陷我们公子是蟊贼!”
宋初瓷问道:“我没做过的事,你何来的证据?”
壮汉道:“平日里,你都是戌时关门,但方才我带人过来,你生意都顾不得做了,就要闭店,你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宋初瓷也不好说,她是因为昭阳公主的翟车过来,提前回避罢。
双方各执一词,混乱不堪。
但周围看戏的人,却起码有七|八成的人看出了真相。
原因无他,这群壮汉口中的公子,正是成平伯之子,在长安城出了名的色胚无赖。
曾经,宋初瓷为公主之尊,他尚且不敢有何歹念,如今看她跌落云端,自是故态复萌,三番两次地就来找她的麻烦。
眼前的这出戏,估计就是为了折辱这位昔日的公主,逼她就范。
但在场之人,又有谁敢为她辩解呢?
当年的宋氏因着“狐妖连环杀人案”,卷土重来,轰动朝野。
维护她,就是维护整个宋氏,是要被打成叛党的。
前些日子,有个外地来的书生不知隐情,出手帮她赶走了几个耍无赖的流氓,隔日,就被京兆府抓走。等几天后,查明身世清白,被释放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所以说啊,帮不得。
也没人有那个本事帮。
……
距离香粉铺子不远的拐角处,谢言岐单手扶墙,掌骨清晰的手背青筋暴起,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他撩起眼皮,望向熙来攘往的铺子,眼前重影幢幢。
官差问道:“大人,这事要管吗?”
谢言岐淡扫他一眼,忽而牵起唇角嗤道:“不管,又要公门中人有何用?”
他抬手摁住眉心,声音哑的厉害,“凡蓄意滋事者,抓。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一时间,香粉铺前的场面愈发混乱。
壮汉们被钳住双腕押解,满口嚷着冤枉。
此起彼伏的呼声被风送到耳畔,都成了嗡声一片。
强撑至此,谢言岐捂着绞痛不止的心口,终是忍不住地身形微晃。
奚平知道,定是茶舍所闻,又让世子旧疾复发了。
他连忙取出袖间的药瓶,倒一粒在手心,呼道:“世子!”
但还没等他将药丸送近,谢言岐的喉间便是一股腥甜涌上。
鲜血滴答落在地面。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谢言岐的耳畔,就唯有她轻软的嗓音远远传来:“世子……”
作者有话说:
正式有对手戏估计还有一两章
第七十三章
谢言岐的旧疾; 是在当年解蛊之时落下的。
尽管来风的绝情蛊能够和情蛊相克,但这终究也是一种蛊毒。
大毒治病,十去其六。
余下的四分; 便是这两种蛊遗留的残毒。
好在这点余毒,并不至于使人痛不欲生。
只是; 心里不能有太过牵念、用情至深的人罢了。
毕竟绝情蛊之名; 并非平白无故得来。
然而,甘愿忍受锥心刺骨之痛,也要拼命记起的人; 又怎么可能完全不去在意。
奚平曾无数次地见证过; 世子因为初沅姑娘的一件旧物、一桩往事……而痛不欲生。
任何有关她的事情,于他而言; 都是不可触碰的禁忌。
只要有所提及,便是摧心肝的折磨。
奚平想; 或许就是茶舍里的众说纷纭; 再次诱使世子的旧疾复发。
——毕竟,又有谁能想到,那些人竟敢从一个鸨母柳三娘,议论到当朝公主的头上。
镇国公府的马车上; 奚平看着旁边昏迷不醒的谢言岐,疑惑地拧紧了眉。
不过……让他感觉奇怪的是,以往提及初沅姑娘或是昭阳公主的名讳之时; 世子都是简单的心疾发作罢了。
为何这次; 居然还会呕血?
奚平并非医者; 直觉其间另有端倪、异乎寻常。
但实际原因如何; 他还得回去问问来风才行。
尚未至散值时分; 奚平便先让随行的官差帮忙给谢言岐告了半天的假; 之后,扬鞭驱着马车辘辘驶动,绕过香粉铺前方的拐角,从撷芳阁路过。
……
撷芳阁的二楼,支摘窗半开。
徐徐惠风擦过窗际,丝缕沁凉。
华阳百无聊赖地趴在窗沿,垂眸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这时,一辆印着镇国公府徽记的马车徐缓闯入了她的眼帘。
——镇国公出行,向来是骑马;而镇国公府其他女眷的马车,也不该是这个样式。
华阳圆眸微瞪,顿时绽开笑颜,应该是表哥,是表哥从扬州回来了!
她撑起支摘窗,几乎是将整个上半身都探出了窗外,冲着那辆马车招手呼道:“表哥,三表哥!”
然,底下的街径熙来攘往,她的声音转瞬便淹没在鼎沸人声中,没有引起车夫的任何注意。
——反倒是吓着了旁边的流萤。
流萤连忙扶住她的肩膀,将人往里带,“殿下,快进来些,这样很危险的!”
不远处,初沅正站在架前,漫不经心地挑选着锦缎绢纱,冷不防听到身后的动静,她手里轻牵着一匹垂落的菱纹罗,蓦然回首望来。
窗前的华阳像风似的小跑至她跟前,拉着她的衣角轻晃祈求:“阿姐阿姐,我可不可以先出去一趟呀?我好像看到我表哥了,就是三年没回长安,在扬州任职那位表哥!”
谢言岐的二哥曾是太子伴读,经常成行出入东宫。彼时年幼,尚且还无男女大防,华阳便像个小跟屁虫似的,整日跟着吊儿郎当的谢言岐斗鸡走马。
是以,华阳便和他格外亲厚。
如今三年未见,她难免就有些喜不自禁。
但她之前和太子哥哥承诺过,要乖乖听阿姐的话,所以纵是迫不及待,她还是率先请示初沅的意思。
没想到的是,听了她的话以后,初沅却是淡抿笑意,柔声应允:“那就去吧。让来庭跟着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