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金枝-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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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明是认可,可似乎,却还藏着那么几分为难的意思。
要知道,之前由金吾卫追寻真凶,并未给他们限定时日。金吾卫一连调查半月,都没有任何眉目。
谢言岐自是能听出太子这话的深意。
他无所谓地应道:“是。”
“不过,为了昭阳公主的安危,这些时日,就请殿下莫要……”谢言岐停顿片刻,咬重字眼,“再办今日这样的筵席。”
这种鱼龙混杂的场合,确实容易有疏漏,给初沅招来不测。
太子思忖片刻,觉得有理,于是便颔首应下。
闻言,谢言岐不由提了下唇角,“多谢殿下。”
太子蹙眉打量着他,实在没懂,他在谢些什么。
***
筵席就在这场变故中终止散去。
稍微聪慧些的,不难由此猜出初沅的身份。
毕竟,这伙黑衣杀手来势汹汹,不可能只是为着长公主身边的一个门客而来。再联想先前,昭阳公主遇到的刺杀,宾客里边的部分人,自是或多或少的,有了些许猜测。
他们各怀心思地,送上自个的关切。
结果,都被长公主身边的宫婢素英拦在外面。
屋内,长公主拉着初沅的手,和她并肩坐在榻上。
看着初沅的那双澄澈瞳眸,长公主不禁暗自叹息。
那谢三郎生得一副风流相,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他们家初沅如此干净不染纤尘,恐怕,吃亏不少。
一想到他们亲密相拥的场景,长公主就忍不住地心梗。她握了握初沅的小手,尽量放轻语调,问道:“阿妧,你告诉姑母,你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日在红袖招,是不是,也是和他?”
当时,初沅去隔壁更衣,耽搁了快半个时辰。这么久的时间,不可能只是换衣裳。
后来她觉察到不对劲,去那间屋子寻她,尽管没有发现旁人的踪迹,但是屋内东倒西歪的桌凳,床上凌乱褶皱的茵褥,以及,初沅当时红到娇艳欲滴的樱唇,无不在昭示着些什么。
她是过来人,心里自是有猜测,却没有戳破。
这些年她并未再嫁,其实,府中或多或少地,还是豢养了几个面首,日子自在且快活。
如果初沅有这个意愿,她也并不反对。
但若是被旁人诓骗着给了,那就不一样了。
对上长公主投来的凝重目光,初沅心尖微颤,搁在膝上的小手,无意识地蜷了下,“姑母,那天的事情,你竟然……知道吗?”
她没有反驳,漂亮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水光,晕着几分惶恐、几分难堪。
听完这话,长公主几乎要背过气去。
原来、原来那个谢三郎,当时真的在她隔壁房间,把初沅给欺负了!
可怜他们家初沅,不通人事,就这样被他、被他给……
长公主不由气得眼冒金花。她单手按住心口,极力地平复着,压下那股怒火。她怜惜地瞧着初沅,道:“阿妧,你放心,姑母……一定帮你做主。”
作者有话说:
对哦,初沅就是长得比较清纯,应该是这本书里的淡颜系天花板吧,看她就是很乖,完全想不到,当初甚至还是她先把世子睡了_(:з”∠)_
另外,这之后接的是第一章,可能到时候有些情绪对不太上,我可能完结以后才有精力改了,抱歉哦
文案在第一章的剧情后面,我估计不是很远,希望大家不要有太大期望,我怕达不到呜呜呜呜
第104章
听完这话; 初沅不禁颦蹙黛眉,直觉迷惘。
她凝眸望着长公主眼里流露的郑重和忧虑,总疑心; 是姑母误解了什么。
然而那日之事,终究是难于启齿; 更何况; 她如今面对的,还是她颇为敬重的长辈。要她当着长公主的面,毫无保留地揭开她的遮羞布; 坦言她和他的所有过往。
恕她直言; 属实是——
难为情,过不去。
况且; 她和他的过往。
于她而言,是黯淡无光的前十五年人生里; 触手可及的希望。
可于整个皇室而言; 却是不能提及的污点。
尽管她知道,阿耶和阿娘不会因着她在浮梦苑的过去,而厌弃她。
但她不想,也不愿; 让她的过往令至亲心痛,令皇室蒙羞。
她谨小慎微隐瞒三年。
事到如今。
又如何能说?
怎么说?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说了,便是前功尽弃。
初沅轻垂睫羽; 心虚地避开长公主的凝视; 嘴唇翕动; 解释的话语堵在喉间; 半晌; 却只硬着头皮; 唤了句:“姑母……”
看出她的难堪和迟疑,长公主握紧她的小手,心疼之余,愠怒更甚。
这个谢三郎,究竟是有哪里好?
怎么就把他们家阿妧,逼到这个地步……
她及时打断道:“阿妧,姑母并没有要追根究底的意思。”
长公主停顿片刻,忍不住又在心里将谢言岐暗骂一顿,她尽力平息怒意,表现得冷静,“不论你们发生过什么,听姑母一声劝——凡事啊,都得往前看。”
“姑母觉得,他不是你的良配。”
“这世间比他好的儿郎,多的是。”
“他看着,就不像是一个好的归宿。”
“我们家阿妧,应该往前看,去看那些更好的人。”
“你也值得,更好的人。”
长公主一字一句说得郑重,初沅怔然出神地看着她,心湖泛起波澜。
更好的人吗?
可是,当年命运沉浮,他已经是她见过的,最好的人了。
她又如何能放得下?
小姑娘的瞳眸澄澈若月下静湖,浮着一层清浅的悲切,转盼流光。
长公主不禁于心里暗叹,伸手揽过她的肩膀。
初沅顺势靠在她肩上,专注聆听,她接下来的每一字、每一句——
“阿妧,你要知道,那些和你不相合的人,到头来,只会是你人生中的过客。”
“不必念念不忘。”
“你放下,才能真正地,往前走。”
“前面不止能看得更为广阔,还能遇到,真正适合你的人。”
微风穿过窗牖,吹动初沅额前的碎发。
初沅望着支摘窗外的斑驳碧影,惝恍的思绪,似乎也随之而动。
***
当日,大理寺衙役便押解着被捕的两名黑衣杀手,回到府衙关押审问。
这群黑衣杀手训练有素,他们见此次刺杀落败,大都于宴席上自戕。仅存的这两个活口,也是由于十五早有觉察,及时打落他们手里的陌刀以后,方才就地逮捕。
然而他们中的一人意图行刺太子,尽管失手,却也令太子重伤。若非太子仁厚出言制止,恐怕他当时就要被东宫侍卫殴打致死,再少一名人证。
衙役将他们关到大理寺牢狱之后,各种严刑拷打,始终没见他们松口。
无奈之下,狱卒找到负责此案的谢言岐,“大人,他们硬着骨头不肯张嘴,太子殿下给的期限又只有五日……这可如何是好啊?”
灯烛凄暗的牢狱中,谢言岐隔着铁栏,抬眸看向枷锁捆缚、遍身血污的两名黑衣杀手,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
他轻拨扳指,分明是漫不经心地笑着,眼里神情却肃然,“接着审,二十四个时辰,一刻都别停。”
这大理寺牢狱不见天日,但凡是凡胎俗骨,遭到不休不止的审讯,决计撑不过两日。
闻言,狱卒思索片刻,后知后觉察出其间用意——
只要凶犯濒临极度的疲惫,就不愁他们于意识涣散之际松动。
思及此,狱卒连忙拱手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召集府衙僚友,连夜轮换审问。”
就在狱卒将要转身离开之时,谢言岐忽然想到什么,碾了下扳指,出声叫住他,“府衙不是新进了两个官吏吗?叫上他们,让他们在旁边看着,多学学。”
他指的,自然就是新来的林评事,还有一个从地方调任上来的寺丞。
让他们跟着旁听,确实是一种历练没错,不过,是不是有些……过于严苛了?
整整有,两日两夜呢。
狱卒不免头皮发麻,脊背微僵。
没想到,他们这位新任的少卿,竟是如此的,刚直凛然。
再度抬脚离开返回牢狱的时候,他的步伐明显比先前快了不少。
半刻钟以后。
林评事和那位新任寺丞便匆忙赶来。
期间,谢言岐也在旁边听着,并适时地给出提议,让他们调整审问的方向。
两天的时间,他倒没有让林评事和寺丞跟着夜以继日,还是会在他们撑不住的时候,让他们去小憩片刻。
他则是喝着浓茶。
果不其然,在第二天的半夜子时。
其中的一个黑衣杀手昏昏欲睡,又让一瓢冷水兜头浇醒。
他在半梦半醒之时,终是撑着溢满疲倦的浑浊瞳眸,口齿不清地,吐了个“宋”字。
这很难不让人想起当年那个举兵谋逆,轰动一时的叛臣宋颐之“宋”。
而这个宋家,也确实有着行刺昭阳公主的理由。
若非昭阳公主回宫,恐怕那个仅存的宋氏余孽宋初瓷,到现在还鸠占鹊巢,顶着常宁公主的封号锦衣玉食。
得到这个结果,谢言岐并不意外。
原本大理寺府衙的官吏,是想尽快将宋初瓷捉拿归案,然而只凭着杀手的一面之词,终究难以服众。
毕竟宋家在十八年前满门抄斩,如今的宋初瓷不过是一朵娇花,孤立无援,又何来的能耐,去号令这些训练有素的杀手?
谢言岐让府衙上下瞒住消息,暂时莫要声张。
但是有了收获,总比一无所得的好。
这日,连夜轮换审问的大理寺官吏终是得以休憩。
熹微的晨光穿透云层,在鳞次栉比的长安城中,徐缓抹上一层朦胧光亮。
奚平牵着青帷马车,走到大理寺府衙的大门前。
谢言岐一边迈过门前踏跺,一边抬手摘下官样幞头,捧于臂弯,嗓音沉着浓重的暗哑,“……往兴道坊那边回。”
镇国公府在崇义坊,和兴道坊临近,却绝非回府的必经之地。
非要往兴道坊经过的话,少说也得比往常多绕个半刻钟。
不过奚平稍微思忖片刻,便也了然——
昭阳公主的宅邸,就在兴道坊。
如今因着前两日那场刺杀,昭阳公主的行踪败露,自是没有必要再隐瞒身份,继续留在长公主那里。
眼下时辰尚早,指不定,她就在府中。
但是奚平打量着谢言岐眼底的憔悴暗青,忍不住蹙起眉宇,劝道:“世子,不如……还是直接回吧?”
这两天彻夜审问。
旁的官吏可以和别人轮换,然而他却始终盯着全程,不曾有片刻停歇。
再强健的人,那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啊。
况且现在的谢言岐,确实是有些,不修边幅。
——他毕竟是成年男子,两日未有拾掇,难免就会浮层青茬,显得有那么些落拓。
奚平可不会觉得,他会以现在这幅形容,去见那位昭阳公主。
闻言,谢言岐小幅度地抬了下眉,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怎么,我说的,难道是废话不成?”
奚平对上他的逼视,登时噤声。
谢言岐便提起衣袂,登上马车。
掀开曼帘的时候,极轻的猫叫传来。
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跳上车内固定的茶几,歪着脑袋,和他对视。
一双眼睛似是最为清澈的湛蓝湖泊。
听到动静,奚平忙是解释:“世子,这就是前段时间,夫人那只白猫下的崽。”
去年属国岁贡,镇国公夫人由此得了只西域进贡的白猫,一直精心喂养着,结果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消失不见,直到上个月月初,方才摇着笨重的身子回府,生了六只或花或白的小奶猫。
眼前的,便是最为乖顺的那只。
是谢言岐特意吩咐奚平带来的。
谢言岐甫一在车上坐定,茶几上的小白猫便毫不嫌弃地跳到他身上,用绒绒的小脑袋,轻蹭着他的手臂。
谢言岐伸手提起小猫后颈,看着它,忍不住一笑:“还真是黏人。”
他拿出一根编织好的红绳,系在小猫的颈上。末了,又觉得单调,便摘取手上的乌玉扳指,套在了绳结上。
也许是觉得不适应,小白猫踩着他的膝,连续地摇了会儿脑袋。
这时,行进的轮毂碾过一处凹凸不平的地方,带起颠簸。小猫一个没稳住,便倒在他身上。
恍惚之际,谢言岐似乎看到很久以前,那个因为马车震颤,“不慎”撞进他怀里的小姑娘。
他安抚似的摸摸小猫的脑袋,唇畔的笑意,是连他自己都未能察觉的柔和。
也不知是在对着说。
他看着慵懒阖上双眸的小猫,低声道:
“记得,要还给我。”
“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还的时候,得连本带息。”
“知道了吗?”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昨晚真的颈椎痛得抱着头哭,今天去医院看了,没给我拍片,但是给我开了好多好多药,副作用还有点大,我现在虽然没痛了,但是处于那种喝大了的状态
新章这就写,努努力,写多少放多少
最好别等
(待修改)
第105章
初沅是在遇刺的翌日; 乘着翟车回到公主府的。
总归她现在的行踪已经暴露,继续留在长公主身边,已是无益; 指不定,还会给长公主带去隐患。
这回; 依旧是由虞崇峻领着金吾卫; 守着整个公主府。
——虽说虞崇峻先前的行为,是显得有那么些不靠谱。但他确实,还是有些真本事在的。
不然; 圣人也不会将此重任交由给他。
回到公主府; 隔绝外面的纷扰以后。
初沅由此恢复了往常的平静生活。
她向来喜静,以前独住公主府; 不是谱曲填词排舞,便是莳花弄草; 日子倒也过得安适。
现如今; 和长公主相处数日,见识过她的别样人生,初沅瞧着眼前的熟悉事物,也不知怎的; 莫名就觉得索然无味,心口似是空缺了大块。
这日清晨,流萤照例于卯时三刻过来; 准备唤醒她起床梳洗。
然而这时; 初沅已经苏醒。
她披散着如云乌发; 手扶窗沿; 站在窗牖透进的天光中; 怔怔出神。
也不知是在看窗外庭院的碧桐芭蕉; 还是在发愣。
熹微晨光勾勒出她的身影,纤腰楚楚,皎皎新月一般。
见状,流萤唤进捧着盥盆和巾帨的一众宫婢,在她们动作间摩挲的窸窣声中,轻声问道:“殿下怎么就不多睡一会儿?”
因着尚未归案的杀手,她们囿于府中,行动远不及先前自在,可却也由此懈惰下来,左右都无事。
理该是能多偷些懒的。
闻言,初沅却是抿着淡淡笑意,摇了摇头,“睡不着。”
她的耳畔,总是会响起那日,姑母和她说过的话。
一字一句,又牵扯着过往回忆的一幕幕浮现。
她记得最初重逢之时,他的疏远冷漠,相见不相识;也记得那日,他于耳畔的呢喃细语——
“公和私,皆是为你。”
若即若离。
迥乎不同。
在她的脑海里来回拉锯着。
初沅也不知,她究竟还有没有勇气,再去向他靠近。
他向来玩世不恭。
她太害怕,她的孤注一掷,只是他游戏人间,换来的一场笑话。
但是,舍弃太难。
她和他的那些过往,镌刻在回忆里。
她又如何能像姑母所说的那样洒脱,说放下,就放下呢?
辗转反侧,皆是难以决断的选择。
昨天一晚上,初沅几乎是彻夜未眠。
瞧见她眼底蕴着的暗青,流萤不禁柳眉微蹙,猜测道:“殿下可是在为刺客的事儿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