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金枝-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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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兴致缺缺,提不起什么劲,但是初沅也没敷衍,始终听的专注。
她努力地去记住那些人的面容和名字,附和着谢贵妃的话。
好在,席上有那么几个熟面孔,能让她省去些功夫。
不知不觉地,就已是月上中天。
如今的谢贵妃正值孕期,难免会比平常容易乏累。不多时,便困倦地打起了呵欠。
见此,初沅不由劝道:“娘娘,不如您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儿,也没事的。”
谢贵妃下意识地回拒:“这怎么行?你又不认得他们,万一到时候,看中一个心仪的,却叫不出名字,那该如何是好?”
初沅笑道:“不会的,还有流萤帮我记着呢。”
说着,她目光流转,看向身旁站着的流萤。
读懂她递来的眼神,流萤忙是应道:“是的!殿下未来的驸马,奴婢一定会记得牢牢的!像是刻在心上一样!”
听了这话,谢贵妃忍俊不禁,到最后,她还是顺着初沅的好意,先在华阳的陪同下,离开此处。
她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尽头。
转眼间,这处阙亭便只剩下初沅和流萤。
静谧的夏夜,晚风穿过林间,树摇影动,窸窣作响。
这样的僻静之处,难免会有蚊虫。
于是流萤便找来两把团扇。
初沅伸手接过一把,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
她怔怔出神地,凭栏而望。
不远处的宴席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喧阗的热闹,好似离她很近,又好似很远。
像极那些,说不清、又道不明的心思。
宾客满座,她的选择可以有很多。
但这世间人心难测,她又怎知,这其间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她那些无人知晓的过往,当真,能有人接受?
三年前,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
他看着身处泥沼的她,究竟想的是长久,还是露水情缘?
三年后的如今,他的似远又近、若即若离,又为的是什么?
是迟疑,还是一场游戏?
他想要个答案。
她,又何尝不是呢?
浓稠的夜色,酝酿着千回百转的心思。
初沅怔然望着宴席那边的灯烛璀璨,动作迟缓地,将手搭到小腹上,恍惚之际,似乎有了答案。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圣人身边的一个内室,趋步行进,带来圣人的问话:“殿下,圣人让奴婢过来问问,这其中可有让公主中意的人?”
夜风带着凉意,吹动初沅额前的碎发。
她慢半拍地回过神,转头望向站于阶下的小宦官,笑着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
就算有中意之人,那也要两情相悦。
她又何来的,两情?
那个内侍来了又走。
初沅始终和流萤待在一处,时不时地说上几句。
直到这时,不远处的地方,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她循着声响,回首望去。
猝不及防地,怔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接第一章,情绪可能对不上
但是精力实在有限,可能完结才能改了,卑微
第110章
芙蓉园位于长安东南隅的曲江水岸; 其间筑紫云楼等台榭行宫,乃是皇家禁地,不容闲杂人等随意出入。
便是抓捕“误闯”的嫌犯; 那也要得到圣人的准予方可。
谢言岐这人惯是肆无忌惮,如今; 他大可凭着身份便宜径直闯进; 也可悄无声息地潜入。
但他还是在宫人进去通报以后,难得的耐住性子,等待圣人的回话。
他太清楚; 紫云楼今夜的宴会; 究竟所为何事——
因为在不久之前,圣人还交给过他一份宴客名单; 要他得空去查明对方底细,方便为她择婿。
那上边; 没有他。
他也一直将名单压着; 并未回禀。
谁知,这场所谓的赏月宴,还是这样猝不及防地,于今夜开设。
思及此; 谢言岐不由提了下唇角,颇有几分嗤嘲的意味。
——这世间万象,还真是; 风水轮流转。
如今; 是他高攀。
也不知过去多久; 终于; 一个小宦官迈着匆遽的步履; 过来带话道:“谢大人; 陛下允了。”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谢言岐便默不作声地打个手势,带着大理寺的一众衙役进到芙蓉园,开始搜查。
当年谢家二郎谢言岭高中状元,圣人在芙蓉园设琼林宴,他亦是跟着二哥,来过此处。尽管时过境迁,这里的布设和当初略有不同,但是嵯峨高。耸的紫云楼仍旧伫立,他还是能借此辨认出大概的方向。
谢言岐在一众大理寺衙役的簇拥之下,大步流星地朝着紫云楼行进,拜见圣人。
将至紫云楼之际,他掀起眼帘,似是漫不经心地望向阁楼旁边的阙亭。
——从那个方位,应是能将台榭上的情形尽收眼底。
谢言岐稍作思索,便带着一众差吏,往那边绕行,脚步不停地走到紫云楼台榭。
因着他的突然而至,原本轻歌曼舞的筵席,登时安静下来。
今夜赴宴之人,有三两个,是先前应长公主之邀参加诗会,见识过席上变故的宾客。
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时至今日,圣人的赏月宴上,又是旧事重演——这位大理寺少卿,竟是再一次带着官吏,捉拿所谓的逃犯。
“最近还真是不太平啊,怎么三番两次的,就有大理寺查案?”见状,不免有人唏嘘道。
“而且,每次都是有逃犯闯到皇室中人开设的筵席,着实是,有些蹊跷啊!”
……
席间的议论纷纷,一字不落地传到谢言岐耳畔。
他立于台榭中央,在众人的注目之下,对着高位上的圣人施施然拱手一揖,“臣,大理寺少卿,谢言岐,见过陛下。”
眼下酒过三巡,圣人正值酒酣耳热之际,酡颜醉红。他睁着眼神迷离的瞳眸,瞧着底下如松如竹的青年,不由挑起眉头,慢声笑道:“你说说,究竟是什么逃犯,胆子这么大,敢闯进朕的芙蓉园来?”
谢言岐面不改色地道:“若是寻常罪犯,便不会四处逃窜,亦不会东躲西藏地,擅闯至此。”
这般浩气凛然的模样,还真是让人看不出,这个所谓的逃犯,根本就是因为他的示意,方才“擅闯”至此。
反倒表现得,那个逃犯似是胆大妄为的穷凶极恶之徒。
思及不远处的初沅,还有暖阁的谢贵妃和华阳,圣人当即是酒醒三分,眼前恢复清明。
他连忙招手,示意旁边的桓颂凑近,低声吩咐几句,让他调人去保护初沅她们的安危,随后,又看向谢言岐,正色道:“好,朕就命你尽快将此贼捉拿,不得有误!以便搜寻罪犯踪迹,芙蓉园的金吾卫,皆可由你差遣。”
谢言岐颔首谢恩,先是作着揖后退两步,旋即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筵席。
而随行的那些衙役,则在他先前的吩咐之下,四散开来,各处搜寻。
席间的宾客纵有不满,但他们瞧着谢言岐消失于夜幕之中的背影,却还是没忍住感慨道:
“罢了,谢大人不惜得罪陛下,也要将逃犯捉拿归案,维持世道之安稳,保护我们的安危,是社稷之幸啊!”
……
离席以后,谢言岐脚步不停地往阙亭那边走去。
行至紫云楼和阙亭之间的青石小道上,他顿住脚步,略微仰起下颌,望向不远处的阙亭。
这里暮色四合,树影婆娑,瞧不见半点光亮。
但是阙亭那边,却有月华如霰似的洒落,好巧不巧地,将亭中那道凭栏而望的倩影罩于其间。
也不知什么时候,她身边的宫婢不见了踪迹。
现在,就她一个人待在阙亭里,神情怔然地望着筵席那个方向。
而他则站在阙亭侧面的青石小道上,静静地看着她。
夜风穿过林间,摇曳的树枝窸窣作响。
时间就这样,寸寸流逝。
好似过去许久,又好像只在弹指之间。
亭中的初沅终于有所动作,她提起裙摆,慢步迈下亭前的那几级台阶。
见状,谢言岐亦是拔脚朝着她走去。
她又想走吗?
可惜,他今天已经放过她一次,就不想再放过,第二次。
放过她,又让她去相看别的男子么?
……
相遇,便是这般,让人猝不及防。
待到初沅回过神来,她已经被迎面走来的谢言岐桎梏于怀抱之中,急促的一呼一吸,皆被他身上的清冽松香占据。
全无逃脱的余地。
短暂的惊惶过后,初沅轻抬睫羽,对上那双近在咫尺的漆黑瞳眸。
也许是有先前那次诗会的意外,这回,她似乎有些明白,他又是为何而来。
她的目光流连于他的眉眼间,徐缓眨了下眼,“敢问谢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她这话,显然是明知故问,佯作不知他的来意。
谢言岐不禁嗤道:“微臣正奉命捉拿逃犯,哪想夜色昏暗,竟认错了人,冒犯了公主。”
但这世间,又何来的他这种,捉拿逃犯的手法?
初沅垂眸看一眼,他放在自己腰际的手,“原来,谢大人就是这样捉拿犯人的么?”
谢言岐并未当即应答。
他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试图从她的眸中看出她的几许心绪,然,她的瞳眸静谧似月下静湖,潋滟着柔波,长久的对视之中,反倒是他,逐渐溺于其间。
最后,唯有臣服。
谢言岐的眉眼小幅度上抬,旋即,他噙着些微笑意,反问道:“那殿下以为呢?”
他的语调是惯常的疏懒,唤着殿下,却着实听不出什么敬重的意味。
好像,他们还是在三年前。
许是夜色朦胧,酝酿出的悲切。
又或许是,她忽然意识到的残酷现实。
初沅的鼻尖,倏地有些发酸,止不住地酸。
她咬住下唇,看着眼前这个,让她捉摸不透的男人,颤着嗓音喝道:“谢言岐,你放肆!”
她瞳眸澄澈,悄然浮起水雾。
就宛如璀璨星辰破碎,缀于她眸中。
谢言岐不由神情微怔。
这时候,四散找寻着逃犯踪迹的衙役们,竟是听到这边的动响,持着火把,往这里的阙亭窸窸窣窣地找来。
“你们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我好像也听见有人在说话来着。”
“走,过去看看。”
……
凌乱的脚步声打破僵持的对峙,于夜空下纷沓而至。
谢言岐半垂着眼帘,瞧着近在咫尺的小姑娘。
她安静地蜷在他怀里,也仰起下颌,回望着他,眸中泪盈盈。
是伤怀,更是控诉。
似乎还有那么几分,决绝。
今夜,确实是他放肆。
但是……
谢言岐喉结微动,放在她腰际的手,亦是慢慢收紧。
他眼珠不错地看着她,似笑非笑,“若论放肆……三年前,微臣对殿下的所作所为,那才是真正的放肆。”
衙役们越走越近,闹出的动响愈发清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上。
打破夜的静谧。
就像是他们于无人处的亲密相拥,随之而来的下一刻,就要被人撞破。
到最后,他也许是顾及她的名声,松开她,退后半步。
初沅随之脱离他的怀抱,无助地靠着楹柱。
夜空下,隔着一步之遥的距离,他们长久静默地对视。
谢言岐不禁问道:“不知殿下,要如何处置微臣?”
他的嗓音低沉,一字一句地,砸着她的心口。
如何处置……
初沅登时整个人怔住,睫羽振翅轻颤,出神地沉默着。
瞬息之间,三年前,他和她的过往,一幕幕地浮现于眼前,好似走马灯一般,疏忽而过。
她记得他的一次次出手相助,也记得,他对她的好——
当年那个处境,若非是他,她也不会安然无恙地回到宫廷。
所以,她才固执至极地等着他,一年,又一年。
但是,事到如今,她忽然发现,这三年的等待,好像都是她一厢情愿的等待。
她真的摸不透,他的心意。
心潮起伏之际,初沅垂下眼帘,蝶翼似的睫羽轻微颤栗着,迟疑着。
随着时间的寸寸流逝,衙役们也带着喧嚣逐渐逼近。
就唯有他们沉默相对的这方天地,阒寂无声,仿若与外界隔绝。
从始至终,谢言岐都保持着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静候着她的答复,又或者是下一刻,旁人的撞破。
——前所未有的耐心。
然而就在这时,不知从远方的何处传来一阵嘈杂动响——
“找到他了,在那边,快追!”
已经靠近阙亭的衙役们,登时舍弃这边发现的端倪,又持着火把,往那边赶赴。
转眼之间,他们迫近的危机消失。
又只有她和他,沉默以对。
薄暮冥冥,夜色朦胧。
初沅背靠着楹柱,怔然凝望着他的眉眼,樱唇几番翕张,却始终都说不出话来。
似是看出她的迟疑、她的回避,谢言岐若有似无地笑了下,道:“若不然,臣教殿下,如何?”
教她,如何对他进行处置。
他是大理寺的长官,自然有的是法子,处置罪犯。
闻言,初沅不由一怔,倏然掀起眼帘朝他望去。
澄澈瞳眸水光潋滟,漾着迷茫。
谢言岐复又上前半步,拉近距离,借着身量的优势,垂眸睥着她。
然而今夜的芙蓉园,属实算不得平静。
就在他几欲开口之时,突然又是一阵跫音逼近。
只不过这回,来人虽多,却步履齐整,不像是去而复返的衙役们。
——是虞崇峻遵循圣人之令,带着训练有素的金吾卫,往这边过来,护卫初沅周全。
“陛下不是说,殿下就在阙亭么?怎么没看到人影啊?”
走在虞崇峻后面的一个金吾卫环顾四周,不由发问。
其时,初沅正和谢言岐站在阙亭的台阶下。
因着月夜的朦胧,筑起的踏跺,阙亭里边的金吾卫们,难以一眼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形。
谢言岐的靠近,让他们之间的距离再次趋近于无。
尽管没有如之前那般,严丝合缝地亲密相拥,但是只要初沅一抬头,就能隔着咫尺的距离,和他四目相对,呼吸交缠。
也不知怎的,此情此境之下,初沅竟是没由来地一阵心虚。
她下意识地掐紧手心,眸子睁大一圈,屏息留意着上方的动静。
虞崇峻跟着环视一圈,确实没能发初沅的踪迹。他不禁蹙起眉宇,扶着腰侧的陌刀,吩咐道:“先在附近找一下,也许是殿下觉得憋闷,去了别处透气。”
随行的金吾卫得令,随后,便开始在各处找寻。
其中的一两个人,甚至沿着台阶走下。
夜凉如水,洒落朦胧的月光,将他们来回晃动的影子投下,笼罩在初沅的眼前。
初沅抬起眼睑,望着旁边踏跺上的两名金吾卫,登时心跳一滞,错漏半拍。
她不由屏住呼吸,生怕一不小心,就让他们发觉,她和谢言岐的私情。紧张无措之下,她甚至还下意识地牵住谢言岐的袖角,示意他靠得近些,再近些,好避开金吾卫的目光。
从始至终,谢言岐都立于她跟前,和她相距不过半步。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他又默不作声地,朝她寸寸逼近,半垂着眼帘,凝注她的眉眼。
相距不过咫尺,他能很清晰地瞧见,她两扇的睫羽,在细微地轻颤着,闪动着无措,和紧张。
这时,那两个金吾卫已经在阶下站定。
初沅不由得屏息凝神,完全将注意放在他们那边。
她不知道,倘若她和谢言岐之间的事情让人撞破,之后,又该如何是好?
他们的过往会不会公之于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