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金枝-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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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这时,苏承泽方才回过神,后知后觉地晓得初沅的身份。
他忙是转身面向初沅,躬身作揖,道:“适才不知殿下乃是公主,若有冒犯之处,还望殿下恕罪。”
初沅是在采集好晨间荷露、沿途回返的半道,遇见苏承泽的。
彼时,因着晨露易逝,她便让随行的流萤先一步回去,将所需的荷露送到后厨,给谢贵妃制作糕点。她则拎着朝露沾湿的裙摆,慢步走在庭院中的街径上。
于是就这样,和迎面而来的苏承泽撞个正着。
如今的苏承泽正在翰林院任职,帮着圣人草拟表疏。今日,他便是因为前阵子的夜宴,圣人不慎落于此处的一封奏疏,特意来这芙蓉园一遭。
相逢之时,苏承泽并未立时认出初沅,他对初沅的印象,就仅存于抱月楼和长公主分别开设的那两场诗会,身着男子装束、伴于长公主身边的……门客。
起先,苏承泽只是觉得初沅眼熟,冒昧地问了句:“这位姑娘,我们是否在何处见过?”
这话若是由旁人说出口,也许会有那么几分轻浮。
但是他的神情和语气认真,目光亦是澄澈干净,瞧着,倒更像个光风霁月的君子。
初沅觉得他是个赤忱之人,便笑着将额前碎发捋至耳后,露出一张皎皎若明月、顾盼生辉的脸庞,“这下,苏公子可记起了?”
苏承泽端详她好一会儿,终于和他记忆中的那个长公主府门客对上号来。
他本就因为抱月楼的诗会、初沅留下的那半首诗,对她怀着几许欣赏、几许惋惜,一直念念不忘。眼下冷不防地重逢,他自是掩不住的欣悦,甚至主动提起自己对她的叹赏,背出她的那半首诗,琢磨着如何续接。
初沅倒不曾想,她当时的随手之作,竟是让他这般珍而重之。
看着跟前眉眼毓秀的青年,她的心里不免有些触动。
于是他们便就着那半首诗,边走边说,相谈甚欢。
直到,这场大雨瓢泼而下。
顷刻间,就将他们的衣衫淋湿大片。
四下环顾,附近能够避雨的地方,就只有这处凉亭。慌乱之中,苏承泽来不及多想,便脱下外袍,展开举在初沅头顶,带着她,径直奔向这里的凉亭。
也许是因为他们交谈之时,过于专注,苏承泽甚至都没有去问初沅的来历,只在心里估摸着,她可能是宫中的某位女官。
没想到,她竟然会是一国的公主、圣人的金枝玉叶。
思及方才着急避雨,做出的出格之举,苏承泽下意识地将脊背躬得愈低,使得这个揖礼,尤为郑重。
初沅的面前,是规行矩步不失礼数的苏承泽,几步之远的对面,是似笑非笑凝注着她的谢言岐。
面对这样迥乎不同的两人,一时间,初沅不免有些进退为难。
她硬着头皮出声,免去亭中众人的礼。
顺道还对苏承泽说了句:“无碍的。”表示不会放在心上。
旋即,她转头看向外边的倾盆大雨,继续用手背擦拭着颊边水珠,回避着亭中弥漫的尴尬。
这回,也许是顾及初沅的身份,苏承泽没有再主动攀谈。
他就隔着一两步的距离,站在她的身后,间或投去一瞥,唇畔笑意温润。
——想不到,这位昭阳公主,不止姿容姣美,更是知书达理。
苏承泽极力地别开视线,不去看这跌落凡尘、顾盼生辉的皎月。
不同于他的克制,从始至终,谢言岐的目光都不曾从初沅身上移开过。
但是,于旁人而言,他们不过是几面之缘的陌生人。他没有理由靠近。
缄默须臾,谢言岐默不作声地将袖中绸帕取出,递给身边的阿穗,眉梢小幅度上抬,眼神微动,示意初沅的方向。
阿穗从来机灵,不然,也不会如此讨得谢夫人欢心。
她看向那边的初沅,很快就读懂谢言岐的意思,了然一笑,迈着小短腿跑过去,轻扯初沅袖角,“公主姐姐,用这个擦吧?”
说着,她双手捧着那方绸帕举起,送到初沅面前。
那方绸帕靛蓝为底,绣着修竹。
一看便知,不是这个小女孩的物件。
初沅不由怔住,下意识地回首,看向不远处的谢言岐。
两人的目光,再次隔着苏承泽相接。
而中间的苏承泽毫不知情,还以为初沅是在看他,不由绷直脊背,笑着对她一颔首。
顶着他们二人的注视,一时间,初沅又陷入了那阵局促。
她轻眨睫羽,回避着,垂眸看着阿穗手里的绸帕,到底不忍拒绝这个冰雪可爱的小姑娘,伸手接过,“那就多谢你了。”
随即,她取下鬓边的一支玉簪,别到阿穗的发间,仔细打量着,弯了弯眼睛,“这是回礼。”
阿穗伸手扶住发簪,登时眉欢眼笑,眸中似乎闪动着星子,亮晶晶的,“谢谢公主姐姐,这是应该的!”
这么好看又温柔的姐姐,应该,就是她三叔看中的婶婶吧?
阿穗回过头,看向不远处的谢言岐,突然有些嫌弃。
可惜她三叔一把年纪,还不懂得体贴。
铁定是配不上这位公主姐姐了!
……
时间寸寸流逝,外边的大雨丝毫不见停歇。
也许是见他们久不归去,于是谢贵妃便派人来接。
然而这途中的风雨,实在难以尽数避免。
等初沅回到紫云楼的时候,她身上的襦裙已是淋湿大半。
见状,谢贵妃忙是催促她去隔壁暖阁更衣,以防感染风寒。
初沅照例是挥推近身的宫婢,自个换下湿透的襦裙。
好在先前有苏承泽为她挡着雨,她的里衣尚且簇新,没有沾湿。她便单穿着里衣,坐到妆台前,对镜拆卸钗环,散开如云乌发。
这时,身后不远处的屏风,忽然传来两声不紧不慢的轻叩。
初沅通过面前的铜镜,隐约见到背后的素绢屏风之上,拓着一道挺拔身影。
他似乎欹靠着屏风,姿态疏懒,可却依旧是肩线平直,镌刻松竹风骨。
这个身量,不可能是违令进屋的宫婢。
初沅继续梳着头发,头也不回地道:“谢大人又何必故作君子。”
话音甫落,屋内便落下一声轻笑。
谢言岐迈着橐橐脚步声,不急不缓地绕过屏风,朝她走近。
初沅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从后掐住纤腰,从圆凳腾空而起,放到镜台桌面上。
谢言岐捡起桌上放置的干燥帨巾,从上盖下,罩住她的脑袋,只露出一张小脸。
他细致地为她揩着湿润的头发,唇畔始终勾着几许笑意。
——“喜欢君子,嗯?”
第114章
——“喜欢君子; 嗯?”
说这话时,他始终隔着咫尺的距离,目光不错地凝注着她。逼视的眼神分明噙着笑; 却带着不容回避的侵略意味。
初沅坐在妆台边缘,双臂杵在身旁两侧; 睫羽轻微颤栗着; 想要躲闪。
只不过,他摁着她头上的巾帨,动作轻柔地擦拭着; 温柔又强势地; 没给她留出任何逃脱的余地。
一时间,她的耳畔就只有发丝摩挲的窸窣声; 还有,他若即若离; 抚过面颊的呼吸。
初沅杵着桌面的手臂; 隐隐发酸。
终于,她有些撑不住,探出一只玉手,细指屈起扣进他的腰封; 拉着他寸寸靠近。旋即,她的两条细白手臂轻抬,松松圈住他的脖颈; 慢声反问道:“难道……谢大人还是个君子不成?”
谢言岐默不作声地伸出手; 去扶住她的腰肢。闻言; 他不由提起唇角一笑; 带着几许嗤嘲意味; “殿下觉得呢?”
话音甫落; 初沅的眼里便是秋水微漾,浮现些微笑意。她凝眸望着他的眉眼,道:“大人这样问,就没有点自知之明?”
若他是君子,又怎会擅闯至此,又怎会,这样轻而易举地越过她的防线?
放在她腰际的那只手缓缓收紧。
谢言岐躬着脊背俯身,朝着她寸寸凑近,直至,鼻翼相对,彼此呼吸可闻。这时,他忽而落下一声轻笑,“是,臣……确实不是什么君子。”
他低嗤时的气息带着热意,轻扫过面颊,激起细微的颤栗。初沅整个人一僵,耸了下肩膀。尚未及她回过神,他便垂首压下阴翳,吻住她的唇角。
一来,就是极具侵略性的重碾,侵占着她的一呼一吸。
掐着她纤腰的大手,也情不自禁地,寸寸上移,最后,隔着单薄的里衣,一揽明月。
初沅不由得一个机灵,刹那之间,似是被他拽进深海,跌入空气稀薄的水底,与他一并沉沦,连带着耳畔,都开始嗡嗡作响,就唯有心如擂鼓,一下接一下地,撞击着耳膜。
慢慢地,初沅的呼吸趋于困难,原先勾着他脖颈的小手,也改为抵住他的肩膀,微弱地推拒着。
但她的这点力气,于气头上的男人而言,根本是微不足道。
谢言岐松手,又抬起,按住她颀秀的后颈,修长五指蕴着力道,一寸一寸上移,穿过她的发丝,扣着她的后脑。
彻底地断去她的退路。
他的吻强势不容抗拒、急如骤雨,初沅只能配合着他的动作,仰起下颌,去承接他更进一步的侵占和攫取。
彼此的呼吸交缠着吐纳,急切又短促,近乎窒息之时,她终是抓紧他胸|前的衣襟,抑着凌乱的呼吸别过头。
随着她的动作,谢言岐的吻也跟着落空。他的唇带着湿润的热意,擦过她的嘴角,又沿着她仰起绷紧的下颌,落于她的脖颈间,细细密密地啄吻着。
谢言岐单手扣住她的肩膀,俯首埋在她颈窝,喉结不住轻提着,呼出的气息忽远忽近,灼得她不住瑟缩。
初沅浑身发软,攥着他衣襟的小手,也逐渐用力到指节透白。她极力平复着呼吸,睫羽轻颤,徐缓掀起蒙着泪光的眸子,望着斜上方的楹柱。
偌大的屋内,如今就只有他们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痴缠着无言的暧|昧。
谢言岐握着她的肩膀,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始终都没有从她的颈窝抬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衫,丝缕传递给她。
一如方才,轻佻的搓揉。
忽然,他极为肆意地轻笑一声,哑着嗓音,若有所指地笑道:“殿下,长大了啊。”
话音甫落,初沅的整张脸,便倏然红了个彻底。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小手抵着男人的肩膀,憋半天,这才似羞似嗔地,瓮着声音嗫嚅:“你、你个登徒子!”
闻言,谢言岐徐缓抬首,唇吻沿着她的颀秀脖颈上移,若有若无地贴近,到最后,他俯着首,吻住她的耳珠,在她耳畔轻笑道:“殿下知道就好。”
他也没想过,在她这里做什么君子。
他也不是什么,所谓的君子。
他的呼吸灼得初沅头皮发麻。
她忙是去推他,嗓音噙着几分娇,“你、你离我远点。”
这回,谢言岐倒是极为配合,随着她的轻推后退半步。
初沅撑着妆台边缘,从上面下来。
落地之时,她竟是月退软地趔趄一下。
见状,谢言岐伸手去扶。
却只触到她微凉的衣角。
初沅忙不迭倒退一小步,和他拉开距离,抬眸望向他的目光,怯生生的,好似他是什么吃人的豺狼。
不过,他方才那个阵势,确实也和吃人无异。
谢言岐看着她红到冶艳的嘴唇,眼神微动,不自觉地滚了下喉结。
他不免自嘲一笑,转过身,阔步走向不远处的屏风。
那上边,还挂着她留着更换的襦裙。
初沅靠着镜台,眼看着他取下宝花缬纹湖蓝绫裙,又迈着不紧不慢地步履,去而复返。
谢言岐将手里的绫裙展开,牵着两端绕过她头顶,慢条斯理地系着绸带。
手背的掌骨随着他五指的动作,错着青筋,时有时无地清晰浮现。
蕴着她无法推拒的力道。
初沅垂着眼帘,看着他熟练地将月匈前绸带系好,脑海里一幕幕闪现的,是方才的意|乱|情|迷,他的出格举止。
她悄然掀眸,沉默地打量着他。
他微垂着眼睑,给她穿戴衣物,神情专注且认真。
全不似上一刻的轻佻风|流。
好像仅她一人,还为着先前的事情,心绪不宁。
意识到这点,初沅的心里,登时涌上一股愠怒,混着羞赧,让她难以平复。
也许是想要泄愤,又或者是出于报复的心态。
她伸手,攀住他的肩颈,踮起足尖,软糯樱唇贴上他的颈侧。
见状,谢言岐习惯性地扶住她的腰肢,以防她站不稳跌倒。
孰料下一刻,颈侧吃痛。
初沅贝齿轻阖,咬住他。
***
这场仲夏暴雨始终不见停歇,滴沥敲着屋舍青瓦,自房檐落下一帘雨珠。
楼阁四周的槁扇大开,谢贵妃跪坐于几榻上,纤纤玉指端起一樽杯盏,一边观赏着外边的雨景,一边浅抿品着茗茶。
静待须臾,是苏承泽最先换好衣物,从旁边的暖阁出来,对着她拱手行揖,“见过贵妃娘娘。”
谢贵妃抬眸看他一眼,笑着招呼宫婢看座,示意他不必拘礼。
从始至终,苏承泽都恪守着君子之仪,表现得不卑不亢,颇有名仕之风致。
谢贵妃侧目打量着他,笑得愈发满意——
今年的这位状元郎,不止惊才绝艳、相貌俊逸,更是有着翩翩风度。
他们一行人冒雨回来的时候,那个引路的小宦官便给她回禀,说是这位状元郎脱下外袍,为殿下挡了雨。
也难怪,就他的衣物湿得最透。
这般光风霁月的青年,又能和初沅相谈甚欢,兴许就是那日夜宴上,初沅看中的郎君罢。
思及此,谢贵妃打量的目光愈发柔和。趁着初沅和谢言岐尚未出现,她就先旁敲侧击地打探起,苏承泽的身份和家世。
得知他是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谢贵妃的心里是更加认可。
这样的才干,这样的身世,确实是配得上,金枝玉叶的昭阳公主。
虽说因着家风,苏承泽自小和经史子集打的交道最多,以至于在处事之上颇有些迟钝,但他也绝非不开窍的书呆子。
眼见谢贵妃接二连三地问起他的事情,苏承泽的心里,也逐渐起疑。
就在他思忖之际,这时,侧边的廊道里跫音逼近。
苏承泽望向那边,恰好瞅见拎起裙摆,垂眸迈过台阶,逐步向他们走近的初沅。
屋檐垂下的雨帘滴沥打着栏杆,溅起水雾朦胧,宛如轻纱将她的窈窕身段罩在其中。
她整个人就像是春日抽芽的兰穗、雨中枝头的梨花,不染纤尘。
苏承泽的呼吸,登时有刹那的凝滞。
电光火石之间,他好似明白了,谢贵妃的用意。
如果他所料不错,应是谢贵妃帮着昭阳公主招婿,看中了他。
不多时,初沅穿过廊道,行至这处楼阁。
谢贵妃忙是招手,示意她落座身旁,拉着她的手闲聊,时不时地,就将话头抛给苏承泽,引着他们叙谈。
因着先前的偶遇,初沅也能和苏承泽说上话。
他们就从最先的抱月楼相遇,到之后,长公主的那场诗会,给谢贵妃讲述着其间机缘。
正值众人言笑晏晏之际,廊道尽头,谢言岐阔步行来,单手扶着颈侧。
直到他走进楼阁,拱手向谢贵妃行礼,在场的人方才瞧见他脖颈侧边贴着的纱布。
谢贵妃细眉微蹙,指着他,问道:“蕴川,你这是怎么回事?”
谢言岐抬手摸了下那块纱布,轻声笑道:“不小心,让猫给咬的。”
说着,他似是漫不经心地抬眸,看向谢贵妃旁边的初沅。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本来想补全+更新的,但是累得眼皮打架TVT
第115章
其实; 初沅咬他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