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路人今天也在路过男主片场-第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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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晚说:“而且我必须提醒你。如果他们可以用小助理威胁你,也可以用秦星来威胁你。”
秦雪心这次看着天空叹了口气,随即道:“就像我说的。别说人活着,就是狗活着,也不能被别人威胁一辈子。”
她说:“我不能离开太久。如果你愿意的话……希望你能帮我注意一下,他们到底干什么。你一直都很聪明。但这太危险了。如果你没有信心能保住你自己,就忘了我这件事吧。”
女人昂首挺胸地回自己的地方去了。易晚窝在椅子上,又把被子往上拉了一点。池寄夏这时沉着脸走过来,坐在他身边。
“她又和你说了什么?”他说。
易晚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池寄夏说:“蓝光又对她们做什么了,是吗。”
秦雪心和秦念儿。
“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要加入了。这对你没好处。”易晚寡淡地说。
池寄夏:……
那是两个与他截然不同的不幸者。
池寄夏也裹上被子不说话了。
今天雪下得太大,下午四点时天就黑了,而且演员们也冷得出不了外景。叶导于是暂停拍摄,让大家回旅馆去休息。时间临近年底,酒店也给剧组们安排了一个活动:热腾腾的羊肉汤锅自助餐会。
冷天吃羊肉锅是最好的。所有人都热热闹闹地下楼了。易晚再次发挥了自己的背景板功能,在角落里盯着小助理看。
依旧是娇气和愚笨的……
蓝光取代小助理,到底是想做什么?
真的有把她换回来的机会吗?
“恭喜你们的剧照cp感出圈啊!”有人与薄绛秦雪心碰杯,“尤其是小秦,这么多年,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网上那些话,不要太在意。至少这次你真是红了。”副导也和她碰杯。
秦雪心的红衣公主形象确实让她最近在互联网的风口浪尖上。一是因为角色的美貌,二是因为她最近不再那么顺着蓝光,有点我行我素的意思,网上多了些她在片场耍大牌、乃至“吃嫩草”之类的黑料。秦雪心说:“没关系,我都习惯了……”
人群错综。易晚看见她的小助理又要溜出去了。他正准备跟上,蓝桦就过来了。
蓝桦依旧眼底乌青。他压低了嗓音道:“你最近让我跟着谢子遇。平日里找不到机会进他的屋子。我听说天后他要出去一趟,车是蓝光安排的,安排好了。我们可以趁机进他的屋子里去看看,我有他的房卡……”
“之后再说。”易晚说。
易晚蹑手蹑脚地出大厅,跟随小助理到一片花园里。他感觉身后窸窸窣窣,一回头,发现蓝桦在跟着他,顿时无语。
还好蓝桦还有点智商,只用嘴型说:“你跟着她干什么?”
原因马上就来了。
看见小助理和蓝光助理站在一起后,两个人都变成了草丛蘑菇。因为潜伏的位置很好,易晚听到的声音也很清晰:“……看来剧情都在掌握之中。”
这话是蓝光助理说的。
小助理低着头,那语调绝不是原本的小助理的:“……那些消息,新闻,都已经放出去了。已经达到了剧情点需要的热度,只等天后放最后一个大料了。宋哥,我能不能复活,就只看那一天了。”
“你可以的。”蓝光助理的语气很冷静,“你一直做得很好。我一直看在眼里。”
“谢谢你,我真是没办法了,只能这样绝地求生。还好宋哥你肯帮我。”小助理啜泣道,“来蓝光后,我的第一个助理能是你,真是太好了……”
来蓝光后第一个助理。
小助理……到底是谁?
蓝桦则对易晚比嘴型。他比得很急,反复重复两个字……终于,小助理回去。两个人也悄悄从藏身的树丛里站了出来。
“林梦。”蓝桦说,“最开始就被神选中的林梦。”
“……”
蓝桦说,林梦是个很骄傲的人。她一直相信自己是第一个被神选中的神之女,多年来,也一直尽心竭力地在扮演一个“完美”的形象。她被自己的“完美”吞吃掉,却对此一无所知。前些日子她被蓝光放弃,蓝桦从那时就隐约觉得,林梦绝不可能就这么放弃自己。
“前些日子的新闻,出车祸,进医院的是她啊!”蓝桦恍然大悟,“既然这样,一切都可以对上了。宋是林梦的第一个助理,对她有感情很正常。这份感情居然能让他背着公司为她铺路,导演她的重生,实在是……”
真的那么简单吗?
易晚说:“你是说,他帮助林梦,用秦念儿的身体重生?”
蓝桦说:“这有什么问题吗?昔日被大牌女星欺压的助理,踩着自己原来的雇主上位。于是观众们注意到了美艳女人身边那个清秀、眼睛明亮的小姑娘……有什么不具有戏剧性的吗?”
很精彩嘛。
“秦念儿容貌一般。”
“这有什么,现代社会了。想整个容,多容易。”蓝桦说,“而且林梦可真够狠
的。为了让自己能用秦念儿的身体重来,新闻里说,她的腿都撞断了。即使已经手术,以后也只能一瘸一拐地走,不能复原了。”
易晚沉默。蓝桦又说:“不过神之女,从高空跌落,没办法接受,也是正常的嘛。她和秦雪心互相迫害那么多年,也算是符合常理的结局。”
不是这样的。
不是神之女。
而是一个有点虚荣心、有点想走捷径、有点伪善,却因为接到了一封信和一个请柬,从此走上了放任自己的虚荣、伪善不断膨胀,直至它如气球般被吹破的女孩。
开端是一封信啊。
“看啊沈终。”恍惚间,他听见灰宫抱着手,在对他微笑,“你想要逃离你的命运。然后,又一个跳楼的、歇斯底里、孤注一掷的顾若朝被你造就了。一个女版的‘谢子遇’,女版的‘灰宫’。”“你想要逃离天道的制裁,你不认可我做的事。结果你亲手造就了一个‘顾若朝’出来。祸水东引……哈哈,沈终,是不是很好玩?你竭力逃避的,也是你亲手造就的。”
不。
不。
蓝桦说:“你需要我代表公司去警告一下他们吗?先声明,我不想掺和这件事。但如果你很需要的话……”
“我想睡觉。”易晚说。
“什么?”
“我不想管这件事了。”易晚冷淡地说,“我想休息。”
蓝桦目瞪口呆。他看着易晚就这样突兀地“打断”了他自己的活动。夜雪下,易晚一步一步地往酒店里走,像是天地间一片落叶。
他在按电梯时,看见了电梯间旁边的蓝光宋助理。
易晚毫不怀疑宋是在这里等他的。宋说:“是秦雪心派你来查的吧?”
“你是来威胁我,还是想要我保密?”易晚说。
“无所谓。秦雪心很快就会发现,公司,是最为她美好的未来着想的‘人’。”宋说,“你看到了什么,想要告诉她什么,都无所谓。她很快就会明白的——如果你是在为她担心的话。”
“我们非常遵守契约。我们追求每个人,心甘情愿地与我们合作。”
林梦的合约,已经到期了。
易晚何其聪明。他当然明白。他看得出来这个姓宋的蓝光助理的眼神里有什么——冷酷的算计,毫无感情的波动,已经习惯了作为蓝光的代理人、摆弄这些棋子般的艺人的傲慢。他能看出来,林梦却看不出来。
所以这就是急红了眼的赌徒吗?孤注一掷,宁愿牺牲自己的□□和整个灵魂也要赌一把命运的转机,因为接受不了不被命运垂青……林梦看不出来,她对他已经没有价值了。
“失去兽性,失去很多。失去人性,失去一切。”
易晚觉得有些胆寒。这个宋助理,他就像是没有发现自己的变化一样。
“他”已经不能再被称之为人了。
“他”放任自己成为了经济与天道规则的一部分。成为了效率最大化、最优化的一部分。
易晚踏入电梯。他在这座没有喻容时的酒店里,看着亮晃晃,四壁如光滑的囚笼的电梯。最终,他看向电梯之外的宋助理。
西装、笑容、衬衫一丝不苟的宋助理。
“摆弄这些木偶,好玩吗?”易晚眼神空洞地问他。
===第163章 火光
易晚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不是易晚;而是叫沈终。他坐在筒子楼的小客厅里,没有改名,没有离开家人;没有进男团,穿着蓝白相间的条纹上衣。家里很热闹,到处都是人。有叔叔,有婶婶,有堂弟;还有他多年不见的母亲和父亲。气质高贵的母亲和易晚长得很像,父亲则是模糊的英俊的脸。小客厅的电视机屏幕里也有很多人。是最近正火的一个叫“虹”的男团,男团有五个成员,在舞台上唱唱跳跳。
他低头;不明白自己的上衣和裤子为何来自同一种纹样的布料。婶婶温柔地把蛋糕递给他,说今天是他的十九岁生日,应该多吃一点。堂弟对他客气,但小心翼翼。他的父亲一直在打电话;母亲一直低着头回信息。这激怒了婶婶,她拉着叔叔,和他气质高贵的父母去厨房里关着门谈话了。易晚用勺子虐待蛋糕,隐约听见他们吵架的声音。
“……精神病院;十九岁生日,才能接出来……”
“……你们就算各自都有家庭,也不能扔着沈终不管。他在精神病院里呆了四年了……好朋友自杀……精神分裂;妄想症……”
“……妄想自己上了高中,有了工作。”
“……你们把他扔给我,不能这么不负责任,你们。”
蛋糕被搅烂了;像是一团被开膛破肚的、白花花的大脑。四周画面是黄旧的颜色。易晚惶然抬头,发现电视机里正在播一首欢快的童谣。
“在某个地方,有一个很小的梦。虽然不知道是谁做的。”(以下歌词摘自《人柱爱丽丝》)
“这个小小的梦如此想着:”
“我不要就这样消失。该怎么做,才能让人们一直看着我呢。”
“【只要让人类迷失在梦里,让他们创造出一个世界就行了】”
易晚悚然抬头。他看见电视机里的五个人停下了旋转的脚步,在屏幕上直勾勾地看着他。首人为红,然后是蓝,绿,黄……第五人是紫色,如其他四人一般,沉默地凝视他。
他看清了,第五人长着他的脸!
易晚开始哭泣。有人从背后双手捧住了他的脸,那是他的堂弟,不,那是喻容时的脸和手。
喻容时的声音很温柔,像是声带也能戴上完美的假面:“沈终,生日快乐,你过得幸福吗?”
……
“……还在发烧,从前天晚上回来后,就是这样。”
易晚蜷缩在凌乱的被子里,半睁着眼,一动不动,手背上吊着水。挑染红发的少年从他身上取□□温计,看了一眼道:“38度4。”
“比昨天降了。”
“要送他去医院吗?”
“不用。再吃一天药就好了。而且易晚也不想去。让他睡一会儿吧。”门外刘哥说。
四个成员看着易晚。一天半了,易晚一直维持着同样的姿势,缩在床上不动弹。
易晚这病来势汹汹。刘哥在iris5的旁边开了间新房间来安置他——也是防止病毒传染,影响室友们休息。医生诊断说易晚是受风寒感冒了,而且一直以来“郁结于心”,给易晚开了几袋药在打。刘哥对at艺人常年处于亚健康状态这件事心里有数,所以没多想。只是再过一周是易晚的最后一场戏。刘哥只担心易晚的病会拖慢剧组的进度。
“……我和叶导说过了。他说再推迟两周也没事,只要你病能好。”池寄夏像没事人一样坐在沙发上,“你也不用担心之后的行程。我们和公司那边打过招呼了,一切以你为重。”
轻描淡写的一句,里面种种努力不可小觑。只是池寄夏对它们都好像是“不值一提”的态度。
易晚还在床上发呆。薄绛以为他会像前几天一样,一句话也不说。
他把冲好的感冒灵颗粒放在易晚的床头,对池寄夏点点头,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出去——易晚却在这时候开口了。
“……不会导致行程冲突么。那几场新年晚会之类的。”易晚的声音在被子里闷闷的,“明年一月要上的舞台不少。”
at也不是没有让成员带病演出的黑历史。池寄夏回得很干脆:“你身体最重要。”
谈话继续。薄绛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了。池寄夏问易晚:“精神好点了吗,要不要吃个苹果。”
易晚对什么都没有特别的偏好,因为苹果便于携带,所以吃苹果比较多。池寄夏削果皮的动作很娴熟。刀刃刮掉一圈红色,他说:“你这几天一直在做噩梦是吗?”
“唔……”
“我听见你在梦里一直在哭。”池寄夏说,说完他安慰了一下易晚,“等你病好后,休个小假,去见见……再做个好梦。”
池寄夏原本想说见见家人。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听易晚提起过自己的家庭。就像父母双亡的丁别寒和家破人亡的他自己一样,从来不曾提起过自己的家。
他忽然意识到这一点很不公平——是对于易晚很不公平。易晚了解他们每一个人的痛苦过去,可没人知道易晚的过去。因为易晚从来沉默,从来不提。
“你梦见什么了吗?”薄绛问易晚。
“我有时候会觉得。我们不是由自己决定、去长成什么样的。比如,只要给我输入不同的记忆,覆盖我脑区的一些部分,我就能变成另一个人。比如覆盖掉喜欢吃苹果,改成喜欢吃胡萝卜。写进曾被穿蓝衣服的人伤害,就会讨厌所有喜欢蓝色衣服的人,即使新的穿蓝衣服的人没有伤害过我。”易晚瓮声瓮气地说,“就算没有超能力,甚至不需要什么超能力,也会如此。现在特效技术非常发达。如果有人绑架我,把我绑到一个特效片场里,制造舞台的崩裂、陷害的发生,然后演员们把我绑到一个房间里,告诉我一切的始作俑者和我面对的现状。只需要伪造几个网页,我也会相信,然后开始如他们所愿去仇恨某个人……我们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去成为什么样的人,不是吗。”
丁别寒和安也霖沉默。薄绛皱眉:“你可以再说……符合实际一点的吗?”
他隐隐听懂,又听不懂。
“我是说,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一直在给我们制造信息茧房,决定我们的需要。”易晚的声音越来越轻,“就像大数据用户画像。可能你一开始只是喜欢穿汉服,你在某个社交软件上搜索了汉服相关的咨询。然后大数据,擅自对你进行用户画像,把你归类到同样具有‘搜汉服’行为的一群用户里,这群用户喜欢吵架骂人,在app上的时间黏性于是比只是普通浏览软件的用户时间黏性更高。然后,它开始给你推送汉服资讯,推送那些人喜欢看的电视剧资讯,追星资讯,吵架撕逼挂人的资讯,然后你也开始这么做……你以为你只是看到了信息,你以为你是主动地去搜你想看的内容。但其实……你被关进了一个信息茧房里,被囚禁得越来越紧,被大数据推手,成为它认为的‘一类人’的模样……”
“我们没办法控制自己去成为谁。”
易晚的尾音太轻了。轻得对于渺茫的数据世界来说,他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
薄绛觉得很不祥。他轻声说:“易晚,你听起来很害怕。”
也非常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