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压枝-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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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至松手,牵起她手:“边走边说,再不回去白衡该找你了。想去便去,有我,襄君便是把天捅个窟窿我也是能护你,替你收拾局面的。”
目下皆黑,许襄君哝语:“我看不清路。”
稳煦落她肩头:“有我,襄君只管往前。”
许襄君松笑,紧紧握住他的手。
抬头,什么都只能看个模糊影像。
她太想与这个人光明正大、不用避忌任何地行走在世间。
许襄君握紧他的手:“黎至,晋王登基我们便出宫出去吧。”
黎至不明白她如何感慨到这里,由心地应着她:“好,有个东西能送你出宫,我准备了很久。”
他蹙眉,犯难碍口道:“但我不想用,此物后患无穷,只怕出去了要不得安生。你,届时回不去家。”
许襄君摇头,牵动了他的手。
“回不去了,爹爹叔伯们只会怨怪我,回去我还不被打死。”话音俏皮,却渗着无奈悲凉。
“我们私定过终身,那这次私奔吧。”
黎至肩头一僵,擦撞到她耳边。
少顷,闷闷咬牙:“他们是蠢,再有二三十年缓过劲便知你为何这般行事。这场风波许家一位也不会折,还能成为京中第一望族,你做成这般已然厉害。”
许襄君笑出声,俏问:“明明是你从许多年前布的局,为何将功劳按在我身上,受之有愧。”
他俨然十分正经说:“你默许下行的,无你信任,我行不成、救不下,不就是你?”
黎至将所有好都给她,自己什么也不留、也不剩。
她快一步阻在黎至面前,他停的慢半拍,一下吻她眉心上。
许襄君活泼道:“错,是我聪明。但凡我不明你长远深意,定要与你吵闹放逐我家人。”
“世人只知争权夺利,想高爵重禄,少有眼前富贵懂避退之理的,我爹爹权势够高,舌头又太多,你在铡刀下救下许家。。。 。。。”
“谢谢你。”
黎至轻轻扯开唇角,指腹蹭擦她腕子。
是她懂,是她全然交托。
“回宫吧,晋王该找你了。接下来太子与绪王争得汹涌,你不用搅恼什么,安心等着一年后晋王登基,辅佐他的能臣我也寻好了,届时你放心出宫,不用怕他撑不起这个天下。”
许襄君‘啧’一声,漠然:“我就求辰安这孩子以后不要记得我,这样我能活得自在些。”
黎至此刻噤声,捏了捏她手,许襄君下意识回握。
这条路太短,短到他们话都说不了几句。
眼前宫道逐渐开阔,不远处挂起宫灯,黎至驻步:“就送到这儿,剩下的路我不便与娘娘同行。”
“你小心。”
许襄君回身,他站在暗处,她却要走向似锦地段。
“那我回去了。”眷眷之音惜人。
黎至点点头。
她转身离去。
白衡瞧着不远处人影下步追去,走近蹙眉:“灯怎么换了。”
顺手将灯接过手,递伸在许襄君脚前。
许襄君笑笑:“摔了,便找小宫女索要了盏。”见辰安没寻出来,“可是平珠来了?”
白衡点头,有些不悦:“也不知平珠做了什么,殿下这么喜欢她。”
许襄君冷声提点:“见着要叫平顺成,你这样太无礼,若她责你本宫不会管。”
白衡恨恨咬牙:“奴婢知道。”
又委屈厌恨:“平顺成借着照顾晋王殿下在偏殿承宠,娘娘为何不怨,还让她住我们隔壁宫!现下只要娘娘不得空,平顺成便会带晋王殿下玩,两人亲的。。。 。。。跟母子样。”
许襄君冷眸瞪去。
白衡咬唇,自知说话言行无状以下犯上,但她梗着脖子:“奴婢真心替娘娘委屈,她这样无耻得偷窃娘娘宠爱!奴婢是说错了话,娘娘责吧。”
“院中跪一个时辰。”
“是。”
上宸宫诸人瞧见这幕,瑟手瑟脚行礼。
许襄君留她在院中,打纱帘进门,平珠闻声立马搁下手上小食碟,走近跪礼:“娘娘回来了,那妾走了。”
眼睛却止不住往夏辰安身上停。
许襄君垂腕拦住她的礼:“说了多次,别跪我。”
夏辰安也走近行礼,起身后手搭在许襄君指尖,止住平珠起身动作。
“母妃,她乃父皇顺成,不行礼不合规矩,不能因您喜欢她便坏了宫规。”
语音稚嫩,却薄凉得紧。
他半侧,对着平珠:“母妃心疼你,你更该好好守规矩。”
嫩嗓力重,平珠微起的膝盖被他的话生生压到地面。
平珠跪下去,行了这些年对她第一个完整的礼,许襄君余光顿在夏辰安头顶,气息有些被扼住。
平珠肩胛微微涩颤,许襄君有言吐不出,略微挪了目。
在平珠要起之时,夏辰安一指点她肩上:“你,记住了吗?”
平珠胸腔滚噎,在许襄君未来之时,他还会喊自己平姨,此刻。。。 。。。
“妾记住了。”
夏辰安犹如小大人般点头:“你退下吧,日后在母妃面前遵循礼法,不然本王要行规矩,平。。。 。。。平姨会吃苦头。”
平珠嗓子滚凝:“是,妾遵旨。”
平珠起身有些惶惶,许襄君拉住她的手:“你半个多月没来,他读了许多书,日后他为一方藩王,是要有些规矩,你,莫放在心上。”
夏辰安听母妃同个七品顺成解释,挑眉,细细看了许襄君,神色下是些许琢磨。
平珠晃颤着屈身:“知道,我。。。 。。。妾先回去了。”
许襄君蹙额,点头,平珠抽了手,速速转身消失在门前。
夏辰安熟稔地从她惯用小案上摸起一本书。
翻开,满篇注解,通本是母妃的蝇头小楷:“儿臣日日在您身边,其实您可以一句句教习,为何要非这样辛苦。”
许襄君没回答,问:“你知道小果子去处吗。”
他摇头:“盛内侍将人带走了,我想是母妃授意,便没管。”他从书礼抬头,“母妃将他带那里去了,他何时能回儿臣身边。”
许襄君走近,拿银签字将案头灯芯挑明。
“你可注意他近日换了个金镯?”两人影子在墙上摇摆,却呈现出一道虚无。
夏辰安‘嗯’声:“是见着了,儿子问过,他说他娘给换的。”
许襄君冷冷抿唇:“你可知他换的金镯乃实芯,这种市价约有二十七两,你日日在宫中吃用惯了,知道二十七两对平头百姓意味什么吗。”
他看过政论中对百姓钱粮描述,二十七两够普通老百姓富庶一年,有肉有新衣。
小果子家若真有这些钱,是不会卖儿子入宫为阉奴。
夏辰安登时黑了脸,人重重一晃,手撑住案才稳住,小脸明晃晃挂着不舍、嵌着伤心。
“儿子懂了,全权听凭母妃处置。”
许襄君深吸了口气,七岁,本不该沾这些的。
她倾下肩,想将手放他头上,夏辰安却躲开这动作,挣着身让她的手落在他肩上。
他扬起下颚,涨声:“儿子大了。”
这不光是一个提醒,更是某种脱胎换骨般。
垂眸,这一个对视许襄君倒扼口气。
她不教这些,皇家的孩子也会长成这样么?蓄满眼泪的眸子依旧锋锐、深藏重戾。
小果子陪了他五年,两个孩子吃行住卧全在一处,是一道长大。
夏辰安满眼蓄泪:“儿子背完这些,行刑前能去看看小果子吗,儿子有话想问他。”
许襄君失力捏了他肩胛,他削薄的肩都不够自己一个掌心厚。
她轻声问:“辰安想日后光明正大读书吗。”
他忍着眼泪点头:“想。”
“那明日用小果子在院中,配合母妃演场戏好吗。”
她是真的有认真询问,不知道辰安能否听明白。
“好。”说罢,夏辰安再也忍受不住,别过小小身板,抬袖将眼泪拭掉。
片刻回过身,红着眼眶拿起书开始背。
许襄君看着他,蓦然觉得自己教育孩子这块委实凉薄。
有人出手,且还从他最亲近的人下招,许襄君自知不能一直护他。。。 。。。他该明白如何保护自己。
七岁。
许襄君试图挺肩,却挺不直。
七岁,为什么要沾这些。
她垂眸,实在心疼这个孩子,心下一阵难忍,将他拥进怀里:“今日不背了,你去陪小果子说说话吧,他应当也怕了。”
这是夏辰安第一次遭遇身边人背叛,即便流泪不忍,可他的反应实在冷漠。
“母妃,儿子背完再去,离天亮、至父皇来尚早。”
许襄君脊梁一僵,“你怎知你父皇会来。”
他哝着腔,揪紧她袖口:“儿臣应异象而生,母妃让我远离经史书房,带着儿臣逃课只是为流言中护我。父皇明知却这么些年无动于衷,是默许。要想让儿臣读书,唯有皇恩允之。”
“。。。 。。。”许襄君将人揽在怀里,心却凉。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
第70章 纷纭杂沓
◎你又不是伶人,作甚这般供人赏乐。◎
许襄君闻院中声音搁下手出门; 见着夏明勤蹲身扶着夏辰安肩,用袖口给他拭泪,心下便安了。
她解开襜裳递到一旁; 忙出去行礼。白衡接过捏在手心、速步跟上。
屈身跪下,夏明勤没像以往那般伸手扶她。
“臣妾拜见陛下。”
夏明勤起身顺带牵住夏辰安:“孩子还小; 你在他面前杖杀奴才; 辰安哭都不敢哭,你怎么为人母的。”
他申斥让夏辰安七岁见血太冷戾。
许襄君心口顿然; 夏明勤是想在宫里养出朵花吗,皇家之人怎会不知腥秽酷烈。
康灯这时支人将小果子抬下去; 八九岁孩子整个后背血淋淋润满; 特意从许襄君眼前抬下去。
她余光瞧见那森白稚脸、狰狞惊恐神情,肩胛几乎点地、不敢起:“臣妾知道。”
“知道?朕看你不知!朕两年前都允了他去书堂; 是你自作聪明带着他逃学; 你倒是有本事; 几年间这宫里你哪里没带他玩到; 天下竟有你这样作娘的; ”
说着伸手; 一掌将许襄君从地上扯起来。
瞧她衣裳有些许乱,厚嗓:“在小厨房做什么。”
她佝颈犯难; 不知如何开口; 夏明勤挑起她下颚; 看她漂亮晶亮又闪躲眼珠。
“说。”口吻严厉异常,眸色尖锐的要撬开她什么。
白衡这时讨嘴; 叩首替她分说:“娘娘在教下人做菜。”
夏明勤舒眉; 一把握住她手; 揉揉指尖:“这有何不好张口的; 你教下人做什么菜。”
白衡嗓子发闷:“娘娘是在给殿下准备厨子,怕殿下日后想吃娘娘做的菜。”
夏明勤一怔,冷眸按下神情:“你。。。 。。。按朕昨日所言,你今日在行什么!”
许襄君震骇,又要跪。
夏明勤掌心提着她,将动作止住,翻手拢住小手:“几时学会动不动便跪的,进去说话。”
“臣妾不该提他去封地之事,但总要早早备下。”她揪紧夏明勤袖口:“我没想咒您不适。。。 。。。”
闻不得她柔肠百结,夏明勤嗓子深处吐出气声:“知道,不提这些。”
他提提夏辰安臂膀:“今日得空,父皇今日教你读书如何,我们从哪里学。”弯腰将辰安抱在怀里,单臂拖着。
这幕像极了慈父孝子。
辰安哭腔明显,苍白地哼哼嗓:“父皇能从儿臣名字开始教吗。”问得怯怯又期待。
夏明勤皱眉,扭头。
许襄君随着垂眸,一脸讨错,他哼声冷的,一把将人揽在怀中:“七岁连名字还不会认的皇子,大夏开朝来便没有,你可真会教。”
话下不是责,是怪。
掌下掐住她半个腰:“朕今日留上宸宫好好责你。”
许襄君气息骤乱,细声:“是,襄君接陛下问责。”莞尔牵唇,指尖攀紧夏明勤。
她下颚微微朝左后微扬,盛松瞧见,敛眸垂身往殿外悄然退去。
晚间用完饭,夏明勤刚摸上她的手,康灯慌得在门外报:“陛下,制狱的人张口了。”
声音落下顷刻,许襄君捏住他衣袖,啭着调哝哼:“陛下何时会再来看臣妾。”
她略微欺身:“襄君舍不得陛下离去,您离上次来都过了二十三日。”
瞧她眉黛青颦压近,妍姿俏丽颜色不免蛊惑人心。
夏明勤不舍地抬手摩挲她下颚:“会来的,朕再来要用你腌的糖蟹。”
许襄君乖巧点头,展颜媚笑:“好,陛下教辰安念书,臣妾给您做膳。”
夏明勤起身,许襄君跟着起。
送人至门前,他转过身:“下月朕生辰,想看你再替朕舞一支。”
许襄君心涧怔营,嘴上甜道:“是。”
事成不成倒也不是夏明勤能尽言的。
他捉住许襄君指尖,肃然迫视:“这次襄君好好排演,切莫再伤了腿。你的舞姿朕真是许久未见过了,上次还是那个冬日,朕想看。”
提到那日,许襄君本能觉着剐心,对上夏明勤凝睇,颈子被压得点头。
转而想到什么,许襄君喜笑盈腮:“好,那请陛下届时瞧好。”
在她绯色花靥下惜别,夏明勤实在舍不得她屈身,钉扶着人拒了礼,自己打帘出门。
许襄君透过帘看院外辇驾,盛松在院中跪送,朝她略微阖神。
她挑眉莞尔。
黎至真及时。
她回屋刚坐下,一只半高的影子印在门前。
“进来吧。”
绣帘拨落,夏辰安睡眼惺忪,鬓角有些微乱。
“睡下又起了?”她问。
夏辰安走近,按规矩行礼,许襄君伸手要托他小手臂,却被他的执意给压松了手。
礼罢他起身仰着小脸,软哝:“母妃为何总因喜欢的人心软规矩?”
他嫩声一板正经:“这样不可,上次平顺成在,儿子不好与您说,今日想同母妃说这样不对。”
许襄君诧愕睖睁,原来那些话不光是对平珠所言,也在警醒她吗。
她蹲下身,摇头:“喜欢的人不可论讲规矩,会寒了亲近人的心,让人与你保持距离。”
温嗓希望夏辰安别死板读书知礼、忘了人伦。
可话出罢口,她又觉着自己荒诞。
未来天子,何来人伦。
“母妃见自己的夫君为何要礼仪周全?因为父皇是陛下吗。”他稚嫩话语却在某处似针般,顶刺入她最难言又最想言的地方。
“嗯,他不是夫君,他是陛下。”
夏辰安蹙额,有些不懂,少顷看她:“所以母妃偶时与儿子亲近不多,是因为我是皇子?”
“。。。 。。。”她无话可说,心绪愕异,扶住他肩,将他领口整理一番:“回去睡吧,明日去书房你可以跟着老师看书明理了。但切记勿要瞎问,这些东西你要藏起来。”
他懵然:“那今日儿子不用背书了?”
许襄君将将点头,他却不要,拧着小小眉毛:“明日我要从头开始学,那些都会,儿子不能在学堂等进度,还是在母妃这里学。”
自顾自牵起她的手,稔熟的往小案走。
许襄君看着他,就是这样,她完全没时间见人。
夏辰安挑拣书籍时,轻轻:“昨夜儿子见小果子,他说金镯是他娘给的。知晓儿子喜甜,他娘给了他一罐蜜,说送小点的时候给儿子加些,我会更喜欢他。小果子说自己并无恶念。”
他挑好书,抬头,眸底含满难痛:“可那罐蜜小果子不敢吃。”语下多是寒凉悲戚。
嗓子闷了闷:“以后我不喜甜了,母妃不用再做吃食哄儿子。”
“。。。 。。。”许襄君吞咽半口,酸楚地点头:“好,你不喜甜。那母妃给你择别的好不好。”
他肃然危坐:“别的我也不喜,就日常用些,不饿肚子便好。”
他要做个无有喜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