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压枝-第5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肃然危坐:“别的我也不喜,就日常用些,不饿肚子便好。”
他要做个无有喜好的人。
“。。。 。。。”她不动声色掐了把桌角,心口闷疼。
“小果子家人。。。 。。。”他看向许襄君,问的轻:“会活下来?”
“不会。”
她笃言后夏辰安闷了闷,眼圈红了,又如那日蓄满了泪,却强忍着不流下来。
“那样也好,他们一家团聚。”
“行事这样利索,母妃还能查出是何人所为吗?”
许襄君不敢同他聊这些,生出些趋避之心:“不知道,看盛松明日出去能带回什么消息吧。你,看书吧,一会儿该晚了。”
夏辰安拧眉:“母妃昨日拿住小果子就该让盛内侍出宫,明日大抵是晚了。”
她嗓子囫囵应付两声,匆匆瞥目。
不知为什么,她跟夏辰安聊这些,越来越心怯。
那种皇家自然而然的威重压她身上,每口气息都被摄夺削走,脊梁冷抽。
再长大,她有种什么都瞒不住这孩子的错觉。
自夏明勤允他读书起,一下子不能带夏辰安逃课,她白日里空出许多时间来。
正巧够她练舞,闲时便邀上三五妃嫔出门赏景谈天听戏,日子却愈发枯燥。
前朝太子屯兵流言传入民间,他辅政之职被卸下,夏明勤说查清后再归权,可这样却等同定了太子有罪,朝堂内外哄然,就连皇后也去跪了含元殿,大喊太子无辜。
绪王虽不能去御前侍疾,却在书堂上大放异彩,引得夏明勤时常去书堂瞧看,破了权给了他上朝听政之权。
秦宣匀拿着这些对许襄君几番相邀,她欲拒还迎几遭,最终同秦宣匀走在一块,以致皇后大怒,三番两次叫许襄君殿前训教规矩。
宫内明眼都瞧着,插不上手的都伸长了脖子。
这夜夏辰安照常在她屋子读书,渴了自若饮下半盏茶,人‘咚’得声倒桌面上。
许襄君骇然握住他肩:“辰安,辰安!”
人没反应,伸手去触他鼻息,微弱。
惊心怵目起身往外,没几步,一只臂膀突然揽住她,吓得许襄君张口要叫,一手又速快地掩口。
惶急挣扎间霍然嗅到熟谙香气,一时放松,张口咬了那节指尖。
那手刺疼瑟缩,她得空反顶着人走两步,将人逼到处黑角:“你怎么突然来了,有急事?辰安怎么了。”
“迷晕了,无碍的。”
黎至下掌叩紧她腰,略带逼问口吻:“早几日便听闻宸妃娘娘要在陛下生辰献舞,今日不小心在尚服局瞧见娘娘舞衣。。。 。。。”
他冷吸口气,隐愠:“奴才特来询问,您非要舞这支不可?”指尖钩划着她小腹。
从黎至张口第一个字开始,许襄君便一直再笑,一压再压都压不住嗓。
“嗯,就定这支。”
黎至将人锁在手心,力道凌逼:“若奴才不允,娘娘执意如此?”
许襄君腰上刺疼软麻,矢口出声瞬间咬紧唇,闷闷‘嗯’声作应。
他将人卡进怀中:“你何等身份,着成那样舞于人前,不成体统。”
许襄君指尖顶顶他革带,顿力顶进肉里,肖想感更足,黎至扼口气,眸子下敛,满是她。
许襄君踮脚凑近:“我当众舞给你看,他们都是沾你的光。”
“这支舞是五年前给你备的生辰礼,那时陛下这次样让我在他生辰宴献舞,我划伤脚踝避了好几年。这次他特意下旨让我好好排演,如今避不过,这样安排不好吗。”
“即便无人知晓,我也要当众舞给你看,就你一人。”
这份心受得住,只是。。。 。。。
黎至掐眸:“你又不是伶人,作甚这般供人赏乐。你执拗要准备便继续,眼下太子与绪王前朝争斗不修,那日能否顺利置办未可知。”
“怕是娘娘枉费了功夫。”
许襄君蓦然。
被放在心上与被放在眼前当真太不一样。
夏明勤只顾自己想看,便让宫内皇子生母、宸妃娘娘、大家出身的她供人赏在眼前,而黎至从头至尾都敬着她,晓得她愿不愿。
她身上卸力锁在黎至怀里,小声:“御前那么多事,今日怎么有空来,这几年你可是第一次对辰安下手。”
“就为了不让我舞在人前?这值当你抛下手头事?”
眼下前朝御前有多纷杂她太清楚了。
他拥紧人:“怕拦不住你。”
许襄君牵颈:“要拦圣意才行。”
他垂颈,整张脸端进她眸子:“你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就好,旁得都别管,现下也不用再跟陛下做戏,不喜便冷着他,陛下无趣自然要走。”
“几年前你从许家、士族选进来的几位,现下虽有两位与你不亲,但你自可将荣宠分予她们,她们愿意迎着陛下。”
“秦贵妃这些时日忙着与太子斗,怕是没时间理你,你要的真相或许在不久后也就不重要了,别执念了。”
“你让自己开心点才好。”
许襄君揪紧他胸前衣裳,鼻端飘进很重香气,香气下是掩不住的血腥。
他大抵从制狱回宿间洗漱完才来,这血气也没洗尽,或者是洗不尽。
四年前李嬷嬷突发风疾,陛下开恩让她去掖庭养老,自此许襄君便在御前失了眼睛,她有大半朝堂之事不可尽知。
黎至不想她忧劳这些,从未只口言语过,就让她带着夏辰安玩闹。
许襄君自觉犹如被精致笼子困锁的鸟,出不去,也无知。
“我不知情,不开心。”
黎至身子一顿:“那襄君想知什么,我尽数说与你听。”
前朝太子势力几何,绪王势力几何,当下政口在何处,诸事进展如何,他能知无不言。
许襄君贴他胸口:“制狱吓人吗。”
出其不意的提问黎至怔愣片刻,胸腔长长气声,随后冷腔:“吓人,陛下想要的每一个答案牵扯甚大,不能出差池,重刑之下人意志薄弱,一张供词反复三四次相同才呈,三四次便是三四天,一天便是十二个时辰。”
话不用说尽,许襄君已然颤栗不已。
人在怎样的情况下能受住制狱一日十二时辰的酷刑。。。 。。。
她踮脚,将下颚搁他肩上,嗓子黏糊一片,好多想说又无从启唇。
“我听说里头冷,你进去,多穿两件。”
“好。”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
襜裳:(唐朝)围裙
第71章 强求不得
◎奴才叩请,请嬷嬷给襄君留句好。◎
平珠给她倾盏茶; 一道望山亭下来往不休的甲胄卫。
许襄君伸颈笑问:“皇后娘娘这是要在宫内拿谁。”
阵仗可太大了。
寒声铁甲中平珠摇头。
一旁白衡佝身贴她耳边:“明着说是二十四司有位宫婢早两日偷了皇后娘娘一块玉,实际是要拿黎常侍的对食。”
许襄君手一顿,茶汤晃出杯; 一旁平珠也被茶水呛到,她身边人忙抚背递帕子。
“娘娘日日在后宫带晋王殿下故而嫌闻; 听说黎内侍有位特别疼爱的对食; 前几年因有人送宫婢给他,说是惹怒了那位; 黎内侍为了哄人,将送人的内寺伯杖杀在自己宿间门前。因手段过于狠戾; 陛下还责了他几板; 加罚了一年俸禄。”
席皇后是想拿住‘那位对食’,让黎至在制狱里为太子做手脚?可现下时间晚了; 这种事不该宜早不宜迟么; 早个几年暗地捕抓才是。
不然; 皇后在故作什么迷阵?
这样大的动静秦贵妃定会打上一耙。
目今急切局面; 看来太子‘屯兵’是要定了。
许襄君支起臂; 想不通; 太子怎会不知屯兵乃大罪,以他身份不可能蠢到做这些才是。
黎至在其中作了何等手脚、抑或是如何推波助澜。
“听过; 但不知内因。”许襄君松咳两声; “莫论这事了; 被皇后娘娘知晓又该训本宫规矩。”
一想最近被立政殿前训规矩,她掐着烦; 絮语:“没完没了。”
活该太子焦头烂额。
平珠拿银签分切小点推过来; “娘娘尝尝; 妾新做的点心。”
许襄君取了块尝; 入口绵软,偏侧过头问白衡:“那些名单点的如何了?顾元菱怎么说。”
白衡:“按娘娘要求,择了有三十四名才俊,顾夫人阅完留了二十七人,待陛下生辰后由晋王出面下帖,约在宫外芙蓉园,两日清谈会应是能给宣邑公主择位夫婿。”
许襄君撑着下颚,不由想到黎至少年期科考放榜那日,那时人群间他挤在最前头,指着自己名字回首那一眼。
他舒袍宽带,满袖盈风,一身隽秀倜傥,高情逸态独秀于人众,是经年难忘。
“希望能。”
白衡不明白:“只是娘娘为何要为宣邑公主择婿,那不是顾夫人该做的事吗,眼下这样动荡,嫁人当真好吗。娘娘与顾夫人关系这样复杂,公主又可愿听娘娘择选?还有陛下应否。。。 。。。”
平珠望她神色惘然,逾矩伸手捏了捏许襄君手。
她顿时醒神,眼前宫景绝色,花簇锦攒逞妍斗色,许襄君莞尔牵唇,几度笑得空洞。
“娘娘,太子与绪王闹得这样汹,与殿下可有影响?”平珠替她攀扯开被顾住的思绪。
许襄君举目:“我们置身风波外,虽说也会受些,不过影响不大,谁登基他都是之藩为王,只是富庶贫苦区别罢了。”
“届时本宫定是随不出去,你代我去他身边陪他。”语下交托得放心。
平珠听得眼眶一红:“娘娘。”
白衡疑看二人,久久不能明神。
瞧眼时辰,许襄君忙拉住平珠手:“走,我们回去给辰安准备点心,一会儿该下学了,再不做来不及接他,今日你同我一道去。”
“是。”可想起那晚绪王所言,平珠心口顿涩,有一两分害怕见到夏辰安。
白衡在半步后见她们亲密分外不解,不知道自家娘娘与人关系怎得这般难以捉摸。
明明顾夫人之前设计让她用了不孕凉汤,她褥月出了便霸气上门回敬了一碗,两人关系按说非奇,眼下却帮人家女儿择婿。
明明平珠背叛了她,她也依旧宠信这个人。宫内都传平珠是她用来固宠,可娘娘这样身段娇面需要旁人固宠么,又不是孕期久不侍寝与陛下情致淡然。
太子立了七年,却因绪王近日得了陛下口中好,娘娘毫不迟疑与秦贵妃亲近。
怎么看她待人接物都周旋的格外奇怪,凌乱无章。
陛下生辰前两日,宫内四处布景生起热闹,尚服局送来舞衣。
白衡看见呈递上来衣裙有些不可思议,嗓子堵塞,半响才化开浓音:“娘娘又不是进献的胡姬舞娘,做什么舞这种,这不合您身份。。。 。。。”
那衣裙,她羞红脸,咬唇快不敢看。
许襄君敛眸,支手让她接了舞衣,如同接了夏明勤旨,接了陛下那份逗趣的赏乐行径。
在夏明勤眼中,她何尝不能作为舞姬。
后日上她只要敢如此登台,夏辰安这辈子甩不掉这一幕,至死都会被人戳脊梁,她娘如同舞姬一样苟存在陛下身侧。
夏明勤明知却依旧让她这般,简直不拿人正眼瞧。
许襄君屈指顶额,冷哂。
真该死啊。
嗯,药量得加一分。
盛松匆匆到门前,语气颇急:“娘娘,席嬷嬷病了,怕是身子不济难撑过今晚,您可有话要递出去。”
许襄君一下心绪恍惚,徬徨失措跌到门前。
猛手打帘:“什么病,怎么突然就不行了,每月都去瞧也没报病,怎么这么猝然。”
盛松瞧她难过,哑声:“说是突然得了风疾,要不是娘娘日常送好些人参灵芝,许是昨日人就没了。那边等您,说一会儿便出去。”
许襄君指尖掐紧帘子,脸色一变再变,嗓子‘呼噜呼噜’喘气:“没得治?李嬷嬷也是风疾,现下不也。。。 。。。”活着。
她倏然停口,李嬷嬷四年前也是这病倒下的,一下人便瘫在床上,大半身子不能动弹,要人日日服侍。
这般难过,还不抵死了。
李嬷嬷不是尚有执念,怕早自伤了。
“报来说昨日她突发风疾磕伤了后脑,问过御医。。。 。。。嬷嬷风疾症状怕是回天乏术。”
许襄君脚下晃颤,诸多种种回溯,七年前那些话也漫上心头。
不觉沉吟:“我就望她能不受苦,没什么话递的,这么些年嬷嬷连门都不让我们进,能说什么呢。”
心口骤然被钉了根硕大木桩,疼得钝。
指腹掐紧帘子,指节呈青白。
她能说什么了?难道临到这刻,她还求席嬷嬷能理解他们么。
那个答案不能让黎至强问,会刺伤他的心。这么多年不见,许多话已然显见。
许襄君俶尔平静,勉力扯了唇角:“替我磕三个头,算报她十五年精心养护之情。若真。。。 。。。择处好地送一程,赠她子女些钱财,日后往来便断在此处。”
他逾矩抬眼,匆匆瞥眼她黯然神伤饮泣吞声,袅娜身姿像随时要倒。
“是,奴才这就去。”
盛松来得突然,走的急遽,如阵风给她吹来了个天大噩耗。
白衡晓得席嬷嬷在娘娘心中份量,一直不敢动乱她心绪。
眼瞧她东摇西摆,一步阔近将人扶住,许襄君挣开动作往屋外跌:“本宫要去佛堂。”
强挣的半步趔趔趄趄不成样子,却撑着身子坚持往门外走。
白衡湿了眼眶:“奴婢扶您,您慢些,尚服局司衣在院中等娘娘话回去复命。”
许襄君血目:“后日便是陛下生辰,今日送来不过是皇后娘娘叫她们来磋磨我,复怎样的命还不随了皇后,有什么话可等,要留候推卸责任便留,出了差池尚服局连带李尚宫皆论刑,滚。”
白衡将人送进佛堂,忧容不展,忙从院中调人在门前候着娘娘吩咐。
然后她亲自走到慕容司衣面前,半礼。
那些话慕容司衣她也听进了,脸色煞白,倒扼气息候着白衡发话。
“这舞衣本该提前半月送来,你们晚了规矩,届时出了岔子司衣司自负便是。”
说着罢手,着人请客。
慕容司衣张口强辩,却见着院子气氛浓郁,顿时息了嘴。
黎至取令出宫,指腹反掀帘角,对一旁马上军官:“好生将人请来制狱,若抵抗,断他手脚抬回来,不必顾及他是太子舅父身份。拦路者,一律同罪,捉回来问。”
“是。”
那人接令,驾马带着百人直直冲出宫门,沿路寒甲碰撞声凛人心涧。
黎至深吸口气,在马车内换了衫袍,拐了五条街换了两辆马车,方乘辆不打眼的小驾朝城西去。
两盏茶,车架停在间二进院子门侧。
打帘看,正门大敞,前院是数名医师与褐袍主人家言三语四共商着病情,邻里够首瞧着院子,各自杂说。
门前歪了几家做白事生意的人候着。
黎至提袍下车走了侧门,屋内下人识得他,忙佝肩带路见主人家。
他停在前院一墙之隔,下人先去叫人,那棉布褐袍人从前院转来。
瞧见黎至先行了礼:“这位大人可是来看老母,她怕是不好了,病气重,贵人到此敬到心意便好。”
脸上难色,怕得罪又无可奈何。
黎至低声:“可否让在下再求见番?”他直白来意。
这人面上略显为难:“您来了七年老母亲都不愿见您,若不是小人眼皮子浅敬您心意,按老母意思,您送的东西我们都收不下。”
“您试了这么些年。。。 。。。”他延申意思明白,黎至神色煽动,咽了咽。
这人许是想到这或许是最后一面,万一允了呢。
他支手叫下人带路:“那您随他进去,我再去询些病况,屋里内子在照顾,您隔着门板问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