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压枝-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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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些我都不记得。”
许襄君愣怔,皇长子,两岁半,犯了什么皇后会将他活活杖死,夏明勤亲自将长子下了皇家玉碟?
“倘若这天下还有什么同那位殿下尚有一丝牵挂,便是我这个连他名姓也不知道的人。”
“丽妃怕牵累我,从未宣我入宫。直到你。。。 。。。丽妃娘娘才见到我,我才得知这道渊源。”
顾元菱眼中神色也颇复杂。
“她恨你,只因你将我年华大好扭送到陛下身边,她害你杀你都是因为我。”
“你本早该被她再三设计直至丢掉性命,直到你怀孕锁在宫内进出有人看守,她不好动手才暂且作罢。后来你生下的是皇子,她才设了此计要杀母留子,并一道送皇后与夏昭瑄下去陪她那位皇子。”
顾元菱思忖番,轻浅淡说:“你如果没有黎至,这次未必能出平安渡过。”
“她的计谋没多高深,却胜在环环周密,你若真在上宸宫内出不了殿,只会被她耗死在殿内。”
确实如此。
许襄君听完杀她因由,一时不知如何,叹然:“有些荒唐,又合理。”
顾元菱擦好,这柄镶玉枝的椅子温润润的色泽厚质好看,可她已经想起不丽妃长什么模样。
“她在宫内从不与我接触,是想在皇后面前护我,也不想让你知道与我有干系。”
“这样原因害人是挺荒唐。”
许襄君仰头看她,她一身素色清丽:“你确实讨人喜欢,自小就是,丽妃选你眼光挺好,只是可惜那位殿下命苦。”
顾元菱垂目,摸了把椅子:“娘娘也说我可惜,不过她是可惜我镖梅之龄被你戕害入宫,而不是可惜我未配成她儿子。”
她将布帕放进小木桶中,坐在这张椅子前面的台阶上。
“皇后薨逝,绪王不日立储,相对比起来,你的处境要好些,此事当贺。”
在所有人眼中,绪王登基都比太子登基,她境遇都会好些。
许襄君对此抿笑:“皇后刚逝、太子刚被废,你竟然祝贺我。要是门外有人,一准进来将我们拿了。”
她拨开衣裙并坐到顾元菱身边:“丽妃娘娘当真了不起,能把我与黎至逼到此景,甚是厉害,差点就不敌了。”
这俗气的夸说,顾元菱噗嗤笑了声:“黎至捉了丽妃身边贴身婢女那刻,这道局就破了。”
她突然转向脸:“你知道黎至在制狱怎么刑讯吗?”
不等许襄君回话,她自顾自说起来:“罪状人未进去便已拟好,口供也备在一旁,人押进去诸般刑拘轮上,不容分析、不许申诉、进来的人唯一的权力便是受尽苦刑后签字画押,然后认罪伏诛。”
她眉间染色,多有不忍。
“这道流程下来,黎至想是什么罪便是什么罪。这些年他受命杀了不少朝臣,日后绪王登基他必死无疑。”
顾元菱声音悲怆下来:“届时你便是将膝头跪烂,我也救不下他。”
这些朝前宫内无人不知。
许襄君没说话,就默默听着。
顾元菱环顾却非殿:“这是我第一次来丽妃娘娘的宫殿,她不让我同她来往,你眼下我也不敢同她来往。不曾想我第一次来确是这样。”
这番感慨实在无奈。
“现在都知道了,那请吧?别耽误我做事,这殿着实有些大,我歇息会儿还要清扫个三两日。”
顾元菱对她的逐客令一如既往,总是嫌她近身,像许襄君是什么晦气样。
许襄君一把握住她衣袖,恍然出口:“你有什么未了心愿没有?”
顾元菱隽眉细蹙:“这话好生奇怪,你管我作甚。”
“你不该在宫中这样蹉跎,可想过离宫?”
顾元菱摇头:“我现在是贵仪,日后陛下大行我是太妃,我有月俸养着,还能去藏书阁看书,回来后有大把时间著书。一切都很好。”
“好?你称这样的日子叫好?”许襄君有些愠怒。
这个怒顾元菱一下子不理解,看她都痴了目。
许襄君扯把她,指着四周华殿:“宫里将你束缚成这样,你为何还觉着好!”
顾元菱循着她指尖四下望了望,失笑:“许襄君,每人所求不同。譬如你,你求自在、你求黎至在侧,可我所求。。。 。。。你是要让我同你抢他不成。”
明知顾元菱是玩笑,可她依旧顿时无语:“我是想让你向往一下外面天地,若有朝陛下宾天你该如何。”
“我去皇陵替陛下守灵,很是安静。”顾元菱看了看许襄君这张脸,神情倏然耽迷。
“我羡慕你。”直白、赤。裸,是种单纯的性情,不掺嫉恨那种。
许襄君望她神情静然,陡然不知如何接话。
细细哼哼:“这会是你说的话?”
顾元菱认真非常点头:“从第一次见你,我便不喜欢你,知道为什么吗。”
今日她这样说话,总觉得情感淡漠,像是两人要分别之感。
许襄君真不知道,她们第一次见应当是她九岁那年,这都十几年了。不记得是谁谁府邸的春宴,自那后就爱有人将她们放作在一起。
上京论才学数一是顾家小姐,论貌数一是许家小姐,天下终是才貌不可独一身。
这话在上京可流行了好大一阵。
顾元菱自嘲笑笑:“你是果真不知,还是装模做样。”
许襄君坦然:“自然是真不知,你敌视我这些年我何曾理过你,知不知因由都一样。”
顾元菱看着她,果真。。。 。。。是未曾将她放入眼中。
“一夜春寒雪未堆,青青草,偏向陇头催。你九岁作得归子谣韵律工整,为何撕了。为何你作诗作词都让我?”
许襄君毫不犹豫脱口:“你看错了罢,这不是我作的。”
顾元菱眼中寒漠:“做人要藏拙,事事出头招人嫉恨。上京美貌我占了、若才名也占,世上好运尽归与你家小姐一身,这三件事都夺了天机,不会长寿。”
“你与你家小婢女的谈话我也听着了。你分明就是让我的才名。”
许襄君瞪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顾元菱:“你这样的人还偷听墙角?”
“才没,我那时是路过。”
顾元菱脸上却没遮掩尽这话,被她窥的一清二楚。
顾元菱清嗓:“宫内有人好奇你为何没有带贴身婢女入宫,我起初不懂,后来大致清楚为什么。”
这话因头牵动些微末,许襄君怕她说出来,顾元菱却毫无忌讳。
“你是明知入宫会死,所有才舍不得将身边人带入宫。”
顾元菱将头枕在臂膀上看她,双目澄澈:“许襄君,你行事说话尖锐却从不刻薄,手段犀利狠绝却从不涉及无辜。你心好,生得好看,又聪明富有才气。你屈在宫里才可惜,黎至喜欢你太正常了。”
不喜欢你的人才不正常。
顾元菱屈颈,有些不理解地细碎喃喃,似认真问,又似不认真。
“只是为何他这样了,你还敢、还愿为他进宫,逆着天下死罪同他在一起?你可知宫内便是宫女,也瞧不起阉人。”
“他除去现下手上权势,天下无人看得起阉人。”
许襄君浑身细抖一阵,脸上颜色巨变,转而瑟瑟问说:“那你还喜欢他什么。”
那日还那般救他。
顾元菱摇头:“我曾经喜欢黎至,可对于现在的黎常侍,我不知道。”
许襄君拧眉,对这句话深恶起来。
顾元菱拧头,手轻轻拽住许襄君裙角,想将心里积了许多年不能说的话一口气全告诉她。
“我喜欢的少年郎在他入狱,我连他名字都不敢提的时候他就死了。在我知他还活着,我不敢奔赴的时候他又死了一次。”
我一次次看着死的人,怎么会喜欢我。。。 。。。
她抓住了许襄君的手,仿佛抓得又是旁人的。
“许襄君,我羡慕你敢不要性命这样奔赴他。”
“你这样的女子天下无二,我做不成这样女子,所以我羡慕你。”
我真得好羡慕你。
顾元菱红了眼眶,眼泪蓄满却不曾流下。
就死死抓着她的手,又舍不得太用力。。。 。。。
三日后宫里的顾贵仪将自己院子里人都赶了出去,自此彻底闭门。
无论是陪她长大的贴身婢女,还是抚养了七年的宣邑,都敲不开她的殿门。
每日饭食放在门前,她会自取。
许襄君听闻这事后心里挺奇怪的。
拨了窗台枝桠,细喃:“袅袅晴丝欲化绵,垂杨岸,人在雪香边。你当年的归子谣也是好句,韵律齐整,怎么就觉得输了我那一句。”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
第85章 此日久违
◎贵妃娘娘这么大阵仗在奴才门前,就为了拿我心上人?◎
十一月中旬; 废太子赤罪被押送出城。
夏明勤大病一场,秦贵妃自请侍疾,被陛下勒令无诏不得靠近; 绪王手中权柄被压限,不允沾染朝政。
陛下因身子不济; 朝政一直耽搁; 手边积压的折子日渐多起来。
朝堂哄乱数日,许襄君对那些不管不顾。
只要不来旨; 她就自己关起门过日子,外面是风是雨她一概不理论。
夏明勤病得愈久; 朝上便又起了立储言论; 谏言的文官开始递折子。
秦宣匀这时候想给绪王选亲,是什么举动明眼都瞧得清楚。
这道折子被夏明勤狠狠驳了; 说先皇后国丧不足一年; 皇室不该挂喜。
可她私下依旧择选着人家。
“娘娘; 今年好似比往年冷些; 奴婢瞧着没几日可能就要下雪了。”
白衡打帘进来; 将煨好的汤端过来; 让许襄君就着热用。
许襄君尝了口,晶亮着眸子:“你手艺愈发好了; 比本宫教出来那个厉害。”
白衡笑出喜声:“娘娘教得是个小娃娃; 人也就比灶台高点; 自然是不敌奴婢。”
“只是娘娘给殿下留厨娘,为何偏偏选个年岁这么小的。”
许襄君笑笑没应这话; 转了个腔:“因为她眉眼与本宫相像; 还乖静; 有人会喜欢。”
白衡没听懂这个‘有人’是谁。
倒是门外脚步近了; 两人一道循声。
门帘拨开,平珠伴着寒风进来,走近惯性屈礼,许襄君一眼便让她止了动作。
许襄君拍拍身旁,俏笑:“来坐,白衡今日做了热汤,你也喝一碗。我有话想同你聊聊,今夜留下吧。”
平珠温笑走近,接过白衡手上的汤:“是。”
便与她并坐到一块儿。
白衡望她们亲密谈说,知晓今夜不用人服侍,自觉带着人退出门。
近来陛下病重,宫中管控颇严,四下宫道入了夜是不让人随意走动的。
她提盏素灯行在熟稔宫道中,寒风萧瑟冻人,再一条路便到黎至门前,她抬腕将兜帽往下扯,遮遮风。
一步踩上拐角,突然数十人拿着火把围上来,许襄君脚步顿停,气息扼然。
她身份曝在此处怕是不好解释,退。。。。。。身后宫道也围堵上数人,眼下也是退不掉。
许襄君深吸口气,翻腕将宽大兜帽再往下扯,遮了自己大片视线,从阴暗下微微抬眸。
一槿紫色暗纹细丝褶缎裙拨开人群走到前头:“与黎至有私的是你?”
声音几丝桀骜生嵌,端华得贵气逼人。
是秦宣匀。
许襄君颦眉,指尖不禁掐紧衣袖,绵长吞。吐口长气,想着如何合理解局。
秦宣匀以种高高在上极度鄙夷的腔‘嗤’声:“与个阉人,你是如何同他。。。。。。”
后面话像是脏嘴,她都不愿继续往下说,一副嫌恶。
“将人押近,让本宫瞧瞧,黎常侍能看中的是怎样的人。”讥讽似剑,挑剜人心。
见人走近,许襄君不禁脚下颠簸往后退避,身后一宫人抬臂将她肩胛扣住,今日这情景是规避不开了。
眼前步步逼近,相距不过四寸距离,许襄君心如擂鼓‘砰砰’直跳,眉心蹙紧心慌意急。
眼前伸出只手握住她兜帽,起腕正要掀。
不远处掷地有声字字冷厉:“今日你掀开,一会儿便随我去制狱走一遭。活着出来肯定是不行了,但你在贵妃娘娘手下行事,我慈悲回留你全尸。”
粗重戾气渐近,慑人的胆战心摇。
这只手悬停在她眼前,两腿一软扑地跪下,嗓子粗气扑重。身后人也惊慌松了手,朝后退扯几步。
许襄君忙侧身,以防让这人以低朝上窥见面容。
这等戾气她从未在黎至口中听过,一时掐眉觉着陌生又新鲜。
她悄悄抬眸,晦暗下偷偷瞧看。
黎至一身职服,深紫袍子浸了夜色又坠火光,玉质金相倒在人群惹眼得很,许襄君不禁莞尔多称誉。
心下‘啧啧’两声。
他行到秦宣匀身前,浅浅给了一礼,不跪不拜。
“娘娘这么大阵仗在奴才门前,就为了拿我心上人?”
抬手拨开秦宣匀身边人,那人护主不动、止了他动作。
黎至身后一人上前,刚将腰上握刀开刃半分,那人身姿僵滞,黎至一手掀开人,径直朝许襄君走去。
秦宣匀戾眸,尖锐斥道:“你敢再本宫面前拔刀,你大胆,是不要命了!”
这话黎至全然听不进,直到跪在许襄君面前人碍事,一脚踹开,那人一个翻滚摔开。
伸手将她扯护到身后,轻声问:“无事?”
指尖细致拨进她斗篷衣襟,以防秦宣匀瞧窥出什么。
腕子上的温度让人心安,许襄君莞尔点头。
小心翼翼踮脚,往他背后贴,压低笑声:“你来得及时。”
所有人瞧着这幕肆无忌惮亲昵。
黎至耳畔落下这话,他舒心抿唇。
冷凛神色破冰绽春,阖宫见他惧色阴鸷惯了,头遭见他这样温煦。
一时连秦宣匀都掐眸细瞧起来。
清嗓,胸间瘀滞寒涌:“你宫内行走多年,不知与宫女私相授受乃禁忌?掌刑犯禁明知故犯罪加一等,你可认?”
黎至正脸,挺肩微仰下颚,与秦宣匀站以分庭抗礼姿态。
点头:“认。”
“认就好。”秦宣匀深眸,冷笑:“来人,将这对狗男女给本宫捉了。”
他目光淬寒,缓缓四顾。
周围人吃惊受恐盯瞧着黎至,无一人敢动,反倒有人脚下踟蹰颠倒退了半步。
黎至笑笑,满是血色:“我认这罪,可贵妃娘娘也拿不得奴才。”
秦宣匀启唇:“放肆!”
黎至挺肩直视她,寒声问:“您敢拿吗,您又敢处置奴才吗。”
“娘娘久在深宫,可知绪王近些时日做了什么混账事,要不您随奴才往御前走一遭,尝一尝先皇后殿前替子脱簪澄罪的滋味?”
秦宣匀眉眼晕开戾气,斥怒:“你御前如何得脸,莫忘了自己只是个奴才。卑贱之身恶意攻讦亲王,真当宫内没人能定你罪不成。”
宫内除了陛下,真无人。
黎至疏漠眉眼杀出愠气:“绪王近来两次行径真当无人知晓?若这个禀到御前,娘娘会如何,朝臣又如何看不敬手足的绪王。”
秦宣匀气急,怕他众目睽睽下真说出来,不禁心慌。
一脸凶横斩了他话:“黎至,不是你行在御前便能谰言,你。。。。。。”
到这里,黎至狠辣剜她眼,慵着腔:“娘娘不就是因我掌了这道消息,才夜半围堵个局外不知情者,想以此挟我么。”
“今日除了陛下亲来,无人能从我手中带走她。”
宫道寒风啸啸,衣摆猎猎许久。
掌心拢着许襄君手,察觉到手开始凉,他一字一顿,甚是威赫质喝:“贵妃娘娘还不撤人,是想要此事众所周知吗!她体弱畏寒,奴才要带她回去了。”
秦宣匀咬牙,自知黎至在御前、在陛下身边重要性。
若陛下明日一时寻不到人,要坏陛下不少事,今日要么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