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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海棠压枝-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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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佘御医跟着进来重新把脉,“高热有褪象,但娘娘今夜依旧凶险。”
  “药可是一会儿送来?”许襄君此刻规规矩矩躺在床上不动。
  席嬷嬷隔着帘子都知道许襄君想干什么,咬牙切齿却没什么作为,撒手作罢。
  佘御医点头,“是,马上送来。”
  许襄君忙道:“还请佘御医去立政殿瞧着些陛下,陛下身边不能没有您。偌大宴会后面还有与百官黎民共赏盛世,其中繁复还是您在场更为放心。您做陛下贴身医师多年,今日亦不可缺席。”
  佘御医一想倒觉得襄嫔懂礼,着紧顺坡下:“那老臣再喊一人来接手娘娘身子,必会娘娘恢复如初,早日承宠。”
  承宠倒不必。
  许襄君:“咳咳,有劳佘御医忧心,席嬷嬷,替本宫送送佘御医。”
  席嬷嬷心下了然,弓身将御医请了出去。
  等席嬷嬷回来,只见许襄君换了宫装、拆了头发。
  人勉力活泼着吩咐:“嬷嬷,快快,将我入宫带的两身便服取套来,我去见见他。”
  结果没等她到,许襄君已经蹦到柜门前,拿起衣服上身比划:“今日流程可算是走成了,明日您出宫后我便闭殿修养身子。”
  话到此处像是得了什么圆满,扭头冲她笑:“嬷嬷,一会儿我同他一起敬您一杯薄酒,您能给我们封两个红吗?像普通人家成亲,爹娘给新人那个礼钱一样的那个,现在您准备准备好不好。”
  她一边欢快说,一边粗糙编了个辫子。
  人又活泼蹭到她眼前,张臂旋一圈:“嬷嬷,好不好看?我觉着比宫装要好看许多,是不是。”
  一身丝双窠云雁装清丽,蜜合色衬得她雪肤花貌。
  笑着笑着许襄君卸力往她身上倒,席嬷嬷慌着两手接住,整个人轻飘挂她身上。
  思忖,席嬷嬷:“你别去,老奴将黎至给你叫来,你先躺下。”
  许襄君揪住席嬷嬷袖口,将一锦囊抽出攥紧在掌心。
  在席嬷嬷发怒喝吼前,许襄君先一步讨软,慎重举手发誓:“就一次,这一丸服下我便再也不吃这药,明日您出宫全带走。”
  “好嬷嬷,就一次!”
  席嬷嬷拧不过她,无奈松了手。
  怕自己忍不住心绪,她一把将许襄君塞进被子,翻窗去了上辰宫新收拾出来的小佛堂。
  那里恨不得比正殿还暖和,许襄君将上辰宫大半银炭全塞进小佛堂,生怕黎至冻着。
  两丸药下去,许襄君不久便神色熠熠,身子甩开疲顿轻盈起来。
  她精心备下酒水,只等席嬷嬷带黎至来。
  等半响也不见人回来,眼瞧快到子时,左右等得急,许襄君不管不顾披件衣裳跳了窗,冒着风雪轻车熟路摸到小佛堂。
  那里开了扇窗,里头暖光如春,漂亮得紧。
  黎至一声骤冷:“娘娘请奴才,奴才必然是要去,只是过了子时奴才才肯动身。”
  许襄君当下横眉,心口怒意涌胜,利索她翻进去。
  赫然一声:“是吗,要子时后才动身?那既然本宫喊不动你,亲自来就好了。”
  黎至闻声回头,许襄君站在闪烁的烛火中,影子拉长到佛龛上,遮了一半佛像面容。
  她冷眉横目,几步走近,望着这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人。
  突然一脚揣他膝弯上,牵动的伤处让黎至猝不及防狠狠跌跪在席嬷嬷面前。
  许襄君一手揪住他衣领,跪下同时将他往地上一按。
  两人同时给席嬷嬷磕了头。
  许襄君森冷声音:“佛祖在上,养我长大的嬷嬷见证,今日天地同鉴你我大婚,此为一拜!”
  黎至听闻后开始挣扎,反握住许襄君的手,声音凄惨哀婉:“不能,这不能。”
  如同那夜黎至的绝情。
  许襄君冷笑,看穿黎至惊恐:“不能?有什么不能,还有什么不能!”
  她掌心又一个翻力,将黎至狠狠按下去,自己跟着再叩下头去:“此为你我夫妻二拜,日后永结同心、恩爱不疑。”
  黎至忍受胯。下伤痛挣扎不起,只好急慌慌叫嚷:“许襄君,不能这样,你莫作傻事。”
  许襄君被他气的一句话也不想说,到头来那句‘九十九无忧’也只是他作为奴才护主的想法罢了。
  这辈子他的逾矩怕是只有那一个轻若柳絮的吻。
  她要黎至,不是要个奴才。
  许襄君腕子一抖,黎至带着压抑哭腔嚷叫出声:“求你了,许襄君,求你了。”
  不能这样,不能。
  他是个阉人,只能是个太监。
  许襄君心里清明,避而不肯直视,冷声:“求我什么,求我同你百年好合么?那我应你,我们在宫里彼此依靠走下去。”
  她不管不顾黎至那些薄弱不堪一击的尊严、和一辈子远观她的念想。
  手狠狠往下摁,自己跟着‘哐’得一同磕响地面。
  “三拜已成,你我日后就是百年长久的夫妻,现在你还怎么骗自己黎至?”
  黎至簌簌抖在地上,哽咽:“奴才是个阉人,哪堪配这三拜,都不算数的,不能算数。”
  许襄君起身,回望那尊森然佛像,掷地有声:“是吗?佛祖都观礼了,还能不作数?”
  黎至摇头,却怎么也开不了嗓。
  许襄君此刻往外一瞧,正是子时。
  整整一个上元节轮回,至此终了的格外顺利。
  许襄君声音有些疲累:“嬷嬷,您身为长辈,说要给我们新人礼钱的。”
  一抬头,席嬷嬷咬牙呜咽,满脸泪痕,许襄君帮她擦拭,懵声问:“您也高兴襄君有这一日是吗?”
  席嬷嬷别开头没说话,只是从身上摸出两颗金豆子,颤颤巍巍递给许襄君。
  这一递,便是彻底将许襄君送入了地狱,生死只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刹那。
  许襄君拿着两颗金豆子蹲下身,强行塞给黎至。
  黎至怎么都不肯松手接,许襄君无奈,只好轻轻放他眼前,遂又轻声:“这是长辈给我们的新婚贺礼,你且好好收着。”
  黎至头狠狠磕在地面上,不敢睁眼。
  佛前橘光笼了他满背,却映错一股寒凉。
  许襄君脚下打晃,哑声:“黎至,今日我身子不好还病着,改日我们再洞房花烛。”
  席嬷嬷猛地盯紧许襄君,瞧她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心下大撼,脚下颠簸磕绊着后退几步。
  黎至伸出手揪住许襄君衣角,半响才吐了句:“不能——”
  许襄君踢开他的手:“就是死,你我也是夫妻,行夫妻之礼是早晚的事。黎至,你至今不敢认我,我认你便是。”
  她身上彻底乏力,撑着身上仅剩力气翻窗原路返回。
  刚到屋子,她就顺着窗台滑到地板上,没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


第12章 强制相处
  ◎你究竟要退到何时?◎
  许襄君这一病又是数日。
  待她懵然清醒时浑身都酸软,头昏脑胀得犯恶心,连忙闭目压下心间秽气。
  好半响才喘下一口。
  “娘娘,您是醒了吗?”白衡急步阔近到不远处,紧接着一声尖锐朝外喊,“快去叫人,娘娘醒了,娘娘醒了,快去。”语促音急。
  随后屋子里便全是杂声,吵得她头疼。
  她这一睁眼,夏明勤知道直接宣了退朝,龙袍没褪就到了上辰宫许襄君床前。
  如同侍疾般整整在上辰宫连续待了十多日。
  许襄君日日同他虚与委蛇,费力将人劝谏走。
  白衡端着药进来,扁嘴替主可惜道:“陛下这就走了,娘娘独自喝药可觉得难过?”
  “。。。 。。。”许襄君难掩陛下滚出上辰宫的欣喜,挑眉,“十日已经足矣,你还要怎样盛宠。”
  她斜依在床栏上,指腹轻推额角,抬眉询问近身的白衡:“小佛堂供奉得如何?本宫这些天没顾上问。”
  某人的名字她含在口中不得宣。
  使其指腹加力,生将额角推红了片。
  白衡将药捧上:“小黎子跪在佛前日夜抄写经书,如今佛龛案头都堆成了小山,可见娘娘对佛祖的诚心。”
  跪着?日夜不停抄写?
  这样的诚心鬼要!好个黎至,偏要碾她心尖。
  许襄君心里不知是愠怒还是可气,总之胸肺间堵得慌。
  她摸下汤药,冷声甩句:“烫了,放会儿。”
  白衡这十日头遭见襄嫔发怒,连忙发怵打了个冷战。
  料想是陛下离了上辰宫,襄嫔定然是心绪不佳,这种苦难阖宫上下每个奴才都吃过,道也不是什么例外。
  “叫他来诵经,本宫想静静心。”许襄君掀开帘子。
  襄嫔满脸素白,精气神不足,举手投足皆柔弱无骨,玉瓷姿容病如西子胜三分,偏这种弱柳扶风当真招人心生怜惜,白衡也看得心疼。
  听明襄嫔意思白衡立马应‘是’,忙去小佛堂请人。
  当人请来,黎至自然跪拜她在眼前,一点犹豫也未曾有。
  许襄君一抬眸,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喉间滚噎几许,咬紧颤音对白衡说:“本宫在府里听经时不喜有人在场,诵经不停,不准进来。若有人打断本宫礼诚佛祖,一律杖死。”
  白衡一怔,磕磕巴巴看眼脊背挺直的太监,那他性命岂不在襄嫔唇齿间。。。 。。。
  屈身:“奴婢这就立刻交代下去。”说着打算将屋子交给小黎子。
  许襄君病恹恹,又说:“陛下来了也先向本宫通报示意,惊着本宫且看你们有几条命能在本宫手下过活。”
  声音轻又虚,可字字却将人的性命抛向万丈深渊。
  白衡哑口,满头冷汗,顿说:“若是,若是陛下示意不通报,这样如何办,求娘娘示下。”
  许襄君斜依撑头:“那就赌命,听陛下的必定死路一条,听本宫的或可一赌本宫向陛下的求情。”
  “。。。 。。。”白衡在二月天汗流浃背,当即因慌措湿了衣衫:“是,奴婢这就清楚的交代下去。”
  刻意将‘清楚’着重出来。
  若听了圣令不报,襄嫔待陛下走后必定打杀。
  可违抗圣令乃藐视死罪,却能一赌襄嫔求情,生死参半。
  黎至震紧了颈子,皱起眉角。
  白衡心底渐惧,连忙俯身匆匆要退:“那不打扰娘娘听经。”转身速步出了门。
  许襄君看着那副薄背,轻嗓:“无人莫跪我,起来。”声柔语细,其中夹着愠怒也被按得不剩多少。
  黎至肩胛绷僵,喉咙涌塞,好半响才说:“娘娘想听什么经。”
  许襄君掐眉:“起来,最后一遍。”森气刚拔高又被她摁回胸间。
  黎至依旧伏地不动。
  许襄君下床,曳着裙摆到他身前蹲下。
  黎至余光瞧见她赤足,连忙将头狠狠磕地,闭目不敢看。
  几根惊凉修软的指尖试图挑他下颚,却被黎至反抗不成,许襄君只好将声音掉在他耳边。
  “无人时你跪我一次,我就去皇后娘娘宫前请安,你说皇后会让我跪多久?”
  许襄君笑着自省,“大抵半个时辰起吧,她定然会让我跪到一旁。”
  指尖顺着他下颚一直往上抚弄,指尖挑玩着黎至耳垂,“你去过立政殿吗?两边地面尽是龙凤浮雕,可漂亮了。”
  黎至忍着瑟缩,微微颤着,许襄君又软语说:“跪上去必然难受,你还不起?当真忍心你心上人去那里受罚吗?”
  她定睛眼前人。
  黎至胸腔都恨不得要炸裂,嗓子一涌再涌。
  “娘娘身子弱,陛下当今疼爱得紧,必然是不会让娘娘吃这等苦楚的。”
  许襄君冷‘嗤’一声,恶生生:“你再提夏明勤恶心我,我就口角犯上,让皇后娘娘掌我的嘴。”
  随即软语哝调:“一盏茶,你跪了我一盏茶,待我病好我立即就去皇后娘娘跟前儿请安。”
  许襄君指尖又钩缠他衣袖,漫不经心问:“你还不起?那就两次。”
  黎至人怔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只好道:“近些日子奴才抄的《心经》多,奴才给您诵。。。 。。。”
  话没说罢,许襄君起身,骤然走到门前一掌掀开门帘。
  门前白衡吓一跳,连忙屈身:“娘娘,您不是听经吗?怎得出来了,外头风大,您衣衫单薄。。。 。。。”
  她作势想进去取,便看见那个太监跪伏在地瑟瑟抖落。
  许襄君一掌按下她动作,冷声:“青素人呢?”
  白衡一愣,“那日她,她去皇后宫中后便一场大病,现下正在瞧病。”
  “既然是上辰宫的人,便接她回来。”许襄君一脸青。
  白衡心下一愣,襄嫔娘娘发了善心,还是知晓青素是皇后身边的人不能招惹了?
  许襄君:“她未得主令便私自逃离,回来后赏二十板,养病随意拨间屋子即可。”
  白衡人一惊,瞧着襄嫔要放下帘子,她又陡然张口:“两炷香,本宫要听见院子里动响。”
  “。。。 。。。”白衡咽口口水,心肝跟着颤。
  ‘是’字出口时,正巧被襄嫔放下的手拦在了门帘外,也不知道这句话襄嫔娘娘听没听见。
  襄嫔到底是得了宠,便这般作死开罪皇后娘娘?
  一次不够,还来一次?
  没侍寝便这样,那侍寝更得宠后,还能将皇后娘娘放进眼里?
  白衡硬是提不起来气,生怕被襄嫔牵连得性命难保。
  许襄君走到他身前,赌气道:“你继续,你再这样我就将皇后得罪死死的,瞧看她几时要我性命。”
  “你。。。 。。。”黎至颤不成声。
  许襄君蹲下身,环膝而抱,瘪嘴:“你真得不疼我了,当初你不是这样的,承认同我在一起这么难吗?黎至,你从进门到现在,一眼都未看过我。”
  “你若觉得我做不出上面那些,且看青素今儿会不会死在这里。”
  黎至肩胛狠狠僵住,气息翻急。
  手伸进黎至衣袖里,用小指去钩黎至小指:“我不在乎我们结果如何,我就想看与你一起有个过程。你究竟要退到何时?”
  细声哀婉,哭腔衔带却不显。
  他躲闪,最终却还是被许襄君钩住,两根指节绞缠在一块儿。
  黎至不作声、不动,直到院子一些吵闹,门前:“娘娘,青素带回来了。”白衡踟蹰,“当,当真打吗?她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打不得!”
  一声桀骜叫骂:“许襄君,你敢!上次陛下怎么离开上辰宫你可知,你若再。。。 。。。再,我必叫你不得好死!”
  许襄君感知小指被钩紧,她弯眼牵唇,赫然一声:“打。”
  与黎至惊呼的‘别’同音,却被掩盖在她声音之下。
  许襄君惊喜,将脸往下探,笑眯眯与他对视,甜津道:“你终于抬头了。”
  想起自己还病着面容不佳,许襄君连忙伸手覆住他眼睛:“哎呀,我还病着不好看,你别看。。。 。。。”
  院子里拉扯惊呼撞开窗子,闯了黎至一耳。
  时下他不忍许襄君作死,哑嗓:“莫打,饶恕她吧。”
  许襄君充耳不闻,凑近用唇峰蹭了蹭他,随后压他唇角上:“你诵经吧,无人敢进来,我们可以相守片刻。”
  “十六日未见你,你想不想我?”
  许襄君依拥上去,抱紧人。
  嗅他满身檀香,许襄君将额头抵他颈侧:“想死你了,我病得那六日你可有担忧?”
  黎至睁眼茫然,嘴角颤动,怎么也说不出话,也推不开人。
  两手颓颓垂在身侧。
  “有没有嘛。”许襄君娇嗔呢哝,随后一声轻笑,笃言:“我认识的黎至对我,必然是满副锦绣一笔一划皆是我。你不敢说、不敢认,但你心里不可能没有我,所以我敢进宫为你抛生去死。”
  黎至两手一颤,僵了许久。
  他生扯着嗓,用种悲凉却哑塞的音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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