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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枭起青壤-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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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了,这把折刀太小,即便他制住冯蜜,边上那两个人呢,还有两个当完值在隔壁睡觉的人呢?而且,他身上带铐,真打起来,没法发挥。
  所以一直安静地坐着。
  刮好之后,冯蜜满意地左看又看,又问那两人:“有小镜子没有?给他看看效果。”
  其中一个嗫嚅:“我们男的,谁带那玩意儿。”
  另一个机灵点:“手机相机呗,自拍模式不是一样效果吗。”
  正说着,外头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钥匙转动的声音,再然后,门推开了。
  门口站着的是林喜柔和熊黑。
  林喜柔的脸色很苍白,眼神疲惫,这一阵子不见,她憔悴了很多。
  她走进来,说了句:“没相干的人出去。”
  熊黑马上赶人:“你俩,把那俩叫上,滚滚滚,滚远点。”
  四个人,清醒的和懵逼半醒的,很快就都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林喜柔、熊黑、冯蜜,以及坐在椅子上的炎拓。
  炎拓觉得有些不对劲,上一次,林喜柔翻了脸,但至少熊黑还是客气的——这一次,连熊黑的眼神都冷下去了。
  他不安地笑了笑:“林姨。”
  林喜柔也笑,笑着笑着,骤然变色,抬起手,一巴掌向着他的脸扇了过来。
  这一记尤其重,是炎拓生平以来,头一次领教林喜柔的力量,他只觉得脑子里重钝了一下,身下的椅子本就不是很稳,没能吃住重——他连人带椅子砸倒在地,眼前一阵阵发黑。
  睁开眼时,看见林喜柔穿的高跟鞋,这双鞋的侧边缀着镶钻的流苏,在阳光下穿一定很好看,流光四溢,仿佛脚踝上镶了烁动的日光。
  冯蜜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但旋即退开了两步,以免站得太近碍事。
  林喜柔说:“拉起来。”
  熊黑跨步上前,把炎拓连人带椅子拽拉放正,椅子经这一摔,更歪了,人坐上去,颤巍巍的,摇摇欲坠。
  炎拓抬眼:“林姨,你……”
  脸上又挨了一记,这一次,与其说是巴掌,不如说是拳头。
  他又摔了,再次砸落地上,鼻子开始冒血,温热的血流过人中,又淌过嘴角。
  林喜柔在他面前蹲下,声音很轻,但他被打之后,耳膜一直嗡响,每一个字落下,都像是雨点敲下。
  “林伶不见了,炎拓。不止林伶,我还有几个同伴,也不见了。你知道这事吗?”
  炎拓心里头一阵快慰。
  邢深居然做到了,果然有足够的人力就是不一样。
  他强笑了一下:“林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喜柔伸出手,揪住他的头发,把他的头揪抬起来,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迸出来的:“我说,林伶不见了,我的几个同伴,跟韩贯、陈福一样,也失踪了,你知道这事吗?”
  鼻血流进嘴里,带咸腥气,炎拓定了定神:“我不知道,我一直在这里……”
  话没说完,林喜柔揪着他脑袋往地上猛撞了一下,炎拓直觉脑子里的器官都移位了,喉口涌上无数怪异的味道,恶心地直想吐。
  他难受得睁不开眼,大口呼喘,话说得断断续续:“林姨,我在这……很多天了,外面的事,我真不知道。”
  林喜柔冷笑:“是吗,那林伶怎么会不见了?”
  炎拓艰难地挤出声音:“我那天……被带到这,她不是在家吗?后来……不见了,为什么找我呢?”
  既然林伶已经脱险了,就全推给她吧,反正一走无对证。
  林喜柔怪笑:“你的意思是,林伶是自己玩消失的?”
  炎拓努力睁开眼睛,眼前一直模糊,看林喜柔的脸陌生极了,他说:“我不知道,我不……不大注意她,她总是不声不响的,我也不知道她平时做些什么。可是,她以前,不是出走过吗,也许你再找找,就……找回来了。”
  找回来?
  林喜柔觉得荒唐到近乎好笑,她说:“是啊,我也不大注意她,她就像个摆件似的,谁会关心一个摆件在想什么、做什么呢。所以是她自己策划的,自己想离开我,是吧?那好,先不说林伶,我的同伴呢,怎么就突然消失了?”
  炎拓苦笑:“林姨,你的同伴……我只在照片上见过韩贯陈福,在农场见过杨正他们,那之后就没见过了。”
  林喜柔:“不是他们。”
  炎拓惨笑:“不是他们,我见都没见过的人消失了,也能怪我?”
  冯蜜也觉得这对话诡异极了,想开口说些什么,熊黑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是让她别多事。
  冯蜜把话咽回去了,她了解林喜柔,绝不会无缘无故来这一出。
  事出有因吧。
  林喜柔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很有道理,跟上次一样,每一句都合情合理。”
  说着,朝熊黑伸出手:“纸巾。”
  熊黑没有带纸巾的习惯,徒劳地摸了摸兜,倒是冯蜜反应快,俯身从地上的纸巾包里抽了一张递给林喜柔。
  林喜柔拈了纸巾,慢慢地帮炎拓揩拭脸上的血。
  声音也柔和下来:“所以,是林姨冲动了,打错你了,是吗?”
  这语气不太对,炎拓刹那间遍体生寒:“林姨……”
  林喜柔哈哈大笑起来,五指一攥,把纸巾团进掌心攥扁:“炎拓,你骗得我好惨啊。不过我真是佩服你,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不吐一个字。只要我不放证据,你就咬死了跟你没关系是吗?”
  炎拓呛咳起来,手慢慢探向衣袖内侧。
  没错,没证据,他干嘛要认呢?咬死牙关,他还能活。
  林喜柔说:“板牙跟我提交换人质的事了,说我的人,包括陈福,包括近来失踪的,也包括林伶,都在他们手上。说要换蒋百川他们,换老刀,还要换你。”
  炎拓绷着的那口气忽然全松了,他闭上眼睛。
  林喜柔声音愈加温柔了:“我真是惊讶,居然还要换你,炎拓,你什么时候交了这么一群好朋友啊,你知道我怎么回复他们的吗?”
  她低下头,咯咯笑起来:“我说,蒋百川和老刀他们,确实在我手上,这些人也都还能喘气,但炎拓,我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也在找。”
  炎拓心里一抽,抬头看她。
  林喜柔微笑:“跟你学的。你不见了,永远不见了,反正你的朋友们没证据,谁能证明,你的失踪是跟我有关呢?”
  她伸手轻轻摁住心口:“我不知道啊,我的干儿子永远不见了,我也很难过啊。”
  炎拓死咬牙关,忽然暴喝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遽然抬手。
  熊黑大叫:“林姐小心!”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熊黑来不及考虑别的,一把抓住林喜柔的后衣领兼头发就往后拖,同时飞脚踢向炎拓。
  林喜柔被拖得坐倒地上,颈口勒得喘不上气来。
  虽说晚了一步,仍然值得庆幸:她的眼皮下头,直直插进去一根针,针身有一半已经进了肉,支棱在面上,颤颤的。
  好险哪,这针差点进了眼,虽说总能再长好,但谁想没事瞎了眼玩?
  林喜柔垂眼看脸上插着的那根针,愤怒到全身发抖。
  炎拓被踢得飞撞在墙上,又骨碌滚躺在地。
  然而很奇怪,内心很平静,躺得也很安宁,看渗水斑驳发霉的天花板。
  做了就是做了,人要接受失败,他不算惨败不是吗?至少,林伶脱身了,许安妮可能也从此安全了,林喜柔出现在这世上,脚下踩着累累骸骨,也许他的一家子,父亲,母亲,心心,还有自己,抽到的都是骸骨牌吧。
  他也算是一具不错的骸骨了,颇舞了一阵子。
  炎拓笑起来,说了句:“你杀了我吧。”
  ***
  屋子里,死一样寂静。
  林喜柔伸手拔出了针,玩味似地看了看,想扔又改了念头,泰然自若地别在了大衣领口。
  这针,她要找最好的匠人做成胸花,珠缠钻绕,时时佩戴。
  以提醒自己: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她说:“杀了你,一刀一枪,给你个痛快吗?那不是便宜你了?你就看不到我怎么翻身、怎么重来,怎么把你的好朋友们,一个个碾死了不是?我的快乐没你分享,多寂寞啊。”
  说到末了,看向熊黑:“开门。”
  熊黑一愣:“啊,开门啊?”
  林喜柔冷冷说了句:“楼道里又没人,怕什么?”
  熊黑犹豫了一下,打开了大门。
  林喜柔走到炎拓身边,居高临下,踢了踢他的额头:“看,抬头啊,往外看。”
  炎拓抬起了头。
  原来现在是白天,他还以为是晚上呢。
  外头的廊道长而低窄,光线微弱,但最尽头的出口处,有朦朦的一团白,并不炽烈,冬日里常见的冷光,冷白。
  林喜柔说:“珍惜着点,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这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人间的日光了。”
  

第95章 ①④
  炎拓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了。
  只知道又阴、又冷、又黑,身下凹凸不平,摸上去是坑洼的土面。因为被狠狠揍过;嘴巴里一股腥味,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
  脑袋昏沉得厉害;这是被用药后的反应。
  他挣扎着撑起身子;没着急站起;先坐了会。
  那天,图穷匕首现之后,他爽快地交代了一切。
  只能爽快交代:一旦隐瞒;林喜柔又会去查去找;指不定又牵出谁来,唯有把所有的线头都粘到自己身上,干过没干过的;悉数揽下,其它人才能过关——而且;他反正已经落马了;索性让这落马的意义,更饱和点。
  他说;因为有母亲那本日记,他很早就开始筹划了。
  他说;那份名单是好久前偷的了,到手的时候完全看不懂,但没关系,他有耐性、能等;等着等着就把一切都理清楚了。
  他说,自己一直假作想入伙;其实就是为了方便探取信息。
  他说,被板牙囚禁之后,了解了对方的来历,他就高高兴兴反水了,后来种种,都是做给林喜柔看的。然后里应外合,策划了这次行动。
  ……
  归结起来就是:
  ——不用费尽心思去查为什么了,全是我。
  ——我和邢深联系,其它人我不熟,都是他手下的。
  ——邢深他们在哪,不知道,即便知道,现在出了事,人家能不挪地方?
  他记得,林喜柔的脸气到煞白,熊黑怒骂着,上来就给了他一拳。
  再醒来,他就到了这儿了。
  ……
  没声音,什么都听不见,手指送到眼前晃了又晃,却看不到丁点动作的迹象——以前老说,“眼睛适应了黑暗”,那是因为他所知的黑暗里,好歹还是掺着光的。
  但在这儿,一点都没有。
  炎拓摸了摸身周,还是晕倒前的那一身,衣兜里差不多空了,除了那颗包藏着梅花的小星星——熊黑他们应该是掏过他的口袋了,没把这颗已经被压扁的玩意儿当回事,更何况,小星星是淡金色的,很像是糖果包装的箔纸。
  炎拓依着手感,慢慢把压扁变形的小星星复位、捏住边角往里挤了又挤,挤成鼓囊囊的一颗。
  再然后,他把星星小心地放进衣兜,摇晃着站起来,选定一个方向,双臂举起前伸,口中记数,一步步往前走。
  走到第十一步时,摸到了嶙峋而又坚实的洞壁。
  是个洞穴?山洞?
  他又以触及处为起始点,谨慎地向一边摸索,同样是一边走一边记数,走到第十八步,洞壁消失了,他摸到了铁栅栏管。
  很粗,用力撼了撼,管身没动,倒是有松散的铁锈簌簌落下,当然了,不止一根,两根栅栏间大概能探出手臂,他一根根地数过去,第二十七根处应该是门,挂了锁,很老式的链锁,链条有大拇指那么粗,在门上绕了一圈又一圈,锁头几乎有半块砖那么粗重。
  链条和锁头倒都还是锃新的。
  第三十二根之后,没铁栅栏了,又是洞壁。
  炎拓大致有数了,这是个依照洞的形状改造的囚牢,洞呈半弧形,对外的剖面装了铁栅栏管和门。
  他从这一侧的洞壁重又往里走,想测算一下整个洞穴的内弧长,哪知这一次,才走了七八步,脚尖“扑”的一声,踢到了什么东西。
  炎拓吓得周身汗毛倒竖,腾腾连退几步,一颗心狂跳不止,好一会儿才镇静下来。
  仔细一想,踢到的好像不是人,是个软软的袋子。
  管它是什么呢,反正“共处一室”,躲也躲不过,炎拓定了定神,又上前两步,摸索着弯下了腰。
  还真是个袋子,大塑胶袋,炎拓拉开拉链,探手进去。
  先摸到一床被子,没错,一定是被子,软软的,厚薄适中。
  炎拓把被子拉出来,再次探手进去。
  又摸到一个手电筒,筒身很细,只能装一节电池的那种,揿下开关,居然有亮。
  炎拓一阵欣喜,就着这亮飞快打量了一下周遭。
  他之前的猜测都没错,这的确是个洞,整体形状像个茄子,茄子腰部以铁栅栏隔断,目测囚室面积在七八十平左右,洞口在茄子蒂处,很小很窄,仅容一两个人并排过,而且洞口处漆黑一片,也说不清外头是什么。
  囚室中央处,刚刚他摸索时恰好避开了的地方,有一个长条形的坑。
  炎拓走近坑边,这坑应该是天然形成的,形状并不规则,深度约到小腿,躺一两个人进去不成问题。
  这是……床吗?但人躺进去,不像是进了棺材吗?
  炎拓的手电在坑里扫了又扫,忽然扫到角落处,团卷着一张纸。
  他迟疑了一下,伸手去拿,这纸已经有些霉烂了,但大概是因为周遭的环境还算“稳定”,所以还没到烂成酱渣那么糟糕。
  炎拓很仔细地把纸铺展开。
  出乎他意料的,并不是纸,而是一张百元大钞,亏得炎拓是九十年代生人,还认识这一版:现行的人民币是建国后发行的第五套,粉红色百元钞,眼前的这张是第四套,四个老人头的那一版,反面是井冈山,币身上还有模糊的“1990”字样。
  这应该不是林喜柔留给他的,而是从前的某个人丢在这儿的。
  再回看塑胶袋里,没别的东西了。
  炎拓突然就有点渴,他咽了口唾沫,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手电光重又扫向那个茄子蒂大小的洞口,大声喊了句:“有人吗?”
  老实说,没发声之前,他也没感觉有多阴森恐怖,但喊了一嗓子之后,只觉得周身的汗毛都奓起来了。
  回声很怪,钝钝地又返回他耳朵里,陌生得不像是他自己的,带着诡异的后调,仿佛在质问他:“有人吗?”
  一定有人,林喜柔把他弄到这儿来,不会什么交代都没有。
  还有,她不是说要让自己活着、见证她重新来过吗?总不会把他扔在这儿饿死吧?
  果然,没过多久,外头有窸窣的声响传来,再等了会,一道强劲的光柱扫进了茄子蒂。
  炎拓赶紧揿灭了手电,如今,这囚牢里的一切,不管是被子还是小手电,都是他仅余的“资源”,他得省着点用。
  ***
  最先进来的是熊黑,手里拎着个提袋,他径直走到囚牢边,把袋子往门口一扔:“你这阵子的粮,省着点吃喝。”
  炎拓看了眼铁栅栏外的塑胶袋:“几天送一次?”
  熊黑面无表情:“不一定,不过放心,不会让你饿死的。”
  炎拓没吭声,蹲下身子,伸手出栅栏,拉开提袋的袋口。
  七八个馒头,四五袋水,每袋350ml左右。
  也够了,被囚禁的人,没那么多要求,省着点吧。
  炎拓站起身,笑了笑说:“伙食还挺好。”
  熊黑见他都这时候了,还特么嘴硬,蹭蹭怒向心头起,一脚踩向提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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