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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枭起青壤-第83章

小说: 枭起青壤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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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九罗皱了皱眉,“直播”暂停,大步向余蓉过来。
  余蓉可不怕她:“说了是来给你帮忙,能不能利索点?”
  聂九罗:“你在这站了有一会了,有没有发现,铁栅栏门是旧的、上锈的,但挂锁没那么旧?非但不旧,连灰尘都没落?”
  余蓉一愣,随即看向挂锁。
  还真的。
  “你也怀疑这岗上有眼睛盯着咱们,那是不是现在就得入戏?真有人守着这,看到有人直播,一定会过来撵,咱们是不是既能钓出人来、又能全身而退?等人来了再装,谁信你是真直播的?”
  余蓉没词了,顿了顿,做了个手势,示意聂九罗继续播。
  ***
  正门口这段“播”完,岗子周遭依旧静悄悄的。
  是真没人吗?
  余蓉不太确定,她建议聂九罗再翻个铁门:一来很多直播里都这么搞,探矿不翻墙,显得不真实;二来嘛,站得高,位置也更明显——如果这都没人来拦,那只能说明,这附近真没人。
  聂九罗没意见,不过她一条胳膊不方便,这环节,就由余蓉顶上。
  余蓉依着她的吩咐,边爬边跟“镜头”打招呼,总之就是:任你各个方向窥视,这儿就是两个二傻子在搞直播。
  铁门翻得很顺利,余蓉扶着“班”字铁牌,跨过栅栏最高处,整个人如铁门上立起的一杆旗,占据了整个老牛头岗的制高点。
  她居高临下,四面观望了一会,低头招呼聂九罗:“都做到这份上了,可能是真没人。你开锁吧,我在上头把风。”
  聂九罗自拍杆一扔,去到车边,把自己的装备袋拎了过来,从里头取出手动开锁枪,不到半分钟,就把这道大门锁给打开了。
  余蓉从铁门上跳下来,把车子开进场院靠里的位置,聂九罗则关了大门,照旧把门锁给挂上——这样,从外头看来,这场院还是门户紧闭的模样,不走近了看,不会知道里头已经进了人了。
  两人兵分两路,分别把矿场里的办公室、宿舍、厨房、食堂给搜找了一遍。
  其实没什么可搜的,所有的房子都已经搬空了,窗玻璃也没几块囫囵的,遗留下来的,无非是一些破凳烂椅,聂九罗在办公室的墙上,还看到了几张被撕过的、褪色的奖状,上头或书“十佳”、或印“先进”,虚弱地证明着这片废墟一样的死寂所在,也曾经人气十足地风光过。
  最后,两人在通往矿坑的甬道里碰头。
  甬道的尽头处,装了扇铁门,和大门口的铁门一样:铁门是旧的、锈迹斑斑,但挂锁却相对干净。
  余蓉拈起挂锁看:“锁在外头,说明没法从里头开门。这里头,要么关着人,要么藏着东西。不过,要真是这样,怎么会用这么普通的挂锁呢?”
  聂九罗一颗心砰砰跳,她舔了舔嘴唇:“先打开看看再说吧。”
  ***
  铁门打开,一股混合着土腥味和霉湿气的怪异味道扑面而来。
  亏得戴了口罩,余蓉拿手在靠近口鼻的地方扇了扇,定睛朝里看去。
  太黑了,煤矿里都这德性,即便是白天,也只进矿口那十几步路有光,再往里,就要靠矿灯了。
  聂九罗从装备袋里取了只手电给余蓉,自己也打了一只,小心地往里走。
  一切都正常。
  看到了几条歪倒的长条板凳,应该是旷工下矿前或者上来之后坐着休息用的。
  看到了老式的铝制军用水壶,下矿的人得喝水,多半是带水用的。
  看到了安全帽、铁锨、镐头,正常,都正常,是理应出现在矿里的东西。
  再往下走,没路了。
  聂九罗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是个深洞,洞口约莫有小半个篮球场那么大,洞沿边立着几根歪斜的杆子,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杆头都用麻袋包裹了起来。
  站在边沿处往下看,黑洞洞的,也不知道有多深,扔了块小石子下去,隔了会才听到声响。
  这就……没了?
  聂九罗站在洞沿上,脑子里嗡嗡的。
  余蓉则绕着洞沿走了一圈:“这种煤矿,坑道是在底下吧?我看电视里,应该有那种升降机才对。聂二,找岔了吧,炎拓要真在这,我看是被扔下去的。”
  聂九罗心头一颤,反击似地回了句:“不会,林喜柔还带饺子来了。”
  余蓉想了想:“年三十嘛,最后一餐,不让他见到新年的太阳,吃完饺子,啪一声,就推下去了。”
  聂九罗抬眼看她:“你要是不会说话,就少说。”
  余蓉笑笑,习惯性地去撸脑袋,哪知撸了一手的塑料袋。
  她说:“话可能不好听,但实在。总好过自欺欺人吧。”
  说完,在洞沿边坐下,两条腿空垂,伸手掏出一支烟。
  不过顿了会,又放回去了。这儿可是煤矿,她怕一打火,把自己打出个三长两短来。
  聂九罗站着不动,一只手死攥着手电筒,攥得指节泛白。
  真特么活见鬼了,让余蓉这么一说,她也觉得这故事,相当的逻辑自洽。
  ——那天,长喜叔看见的那辆黑色奔驰,熊黑是司机,林喜柔坐了后座,而炎拓,就被关在后车厢里。他们打包了一份断头饺子,把炎拓带到这里,看着他吃完之后,把人推了下去。
  至于为什么选年三十这天……
  为了有点仪式感、辞旧迎新?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聂九罗用力晃了晃脑袋,想把这些怪诞的念头给晃出去。
  想验证的话,其实也容易。
  聂九罗重又看向洞内:“照你这么说,炎拓的尸体就在下头了?”
  余蓉看了她一眼:“你不会是想下去看看吧?”
  聂九罗反问她:“不看怎么能确定呢。”
  余蓉垂头看了看黑漆漆的洞内:“我劝你别。”
  “首先,你知道这洞底下有什么?缠头军这么多年,几次走青壤,也只找到一个蚂蚱,林喜柔却能安排那么多地枭转化成人,这说明必然有一处枭窝,为她源源不断地提供地枭。”
  她伸出手指,往洞内点了点:“这下头,可能就是呢?所以难怪门上的锁那么好开,她根本不怕人误入。”
  “其次,咱们就两人。地面上得有人守着,那就意味着只有一个人能下洞。我是肯定不会下,下头是我爹我都未必去冒这个险,何况是炎拓?我跟他又不熟。你下的话,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情况,就你这胳膊,翻铁门你都不愿意翻,你还下洞?”
  “第三,即便你能下,要怎么下?别说升降梯了,这儿连个绳梯都没有,你飞下去啊?”
  “所以啊聂二,看你像个头脑清楚的,听人一句劝,别一时冲动。咱们先回去,多带点人手、备齐了装备,再来冒险不迟。”
  聂九罗没吭声。
  余蓉的话句句在理,但是,她就是挪不动步子。
  顿了会,她低声说了句:“我想看一下。”
  余蓉看她:“看什么?”
  “看他的尸体是不是就在下头。”
  余蓉无奈地笑了笑:“图什么?”
  “图个死心。”
  他死了,她也就死心了,用不着牵肠挂肚,用不着夜半惊醒时、非开门出来看一眼,也用不着手头正做着事、忽然晃神。
  反正就是要看一眼。
  她喃喃说了句:“来都来了,也不差看这一眼了。”
  余蓉也不好再说什么:“那你要怎么看?”
  聂九罗沉默了一会,说了句:“你稍等一下,我出去打个电话。”
  ***
  十分钟后,聂九罗回来了。
  她给刘长喜打了个电话。
  刘长喜跟她说,洞沿上立的那些杆儿其实是滑轮,麻袋包着的,就是滑轮头了:为了节省成本,炎还山的煤矿没有装升降梯,当年的旷工也没什么劳动保障概念,只要有钱挣,脑袋往裤腰带上一拴就下矿——他们都是坐着“猴袋”上下的。
  聂九罗用刀子划开包着滑轮头的麻袋,这种塑料制麻袋,没什么腐烂之说,这么多年多去,韧度依然不减。
  她选了两个相对完好的叠在一起增加承重,依着刘长喜教的,在底下剪了两个口子以方便“乘坐”。
  绳索之类的装备袋里都有,更换进滑轮就行。
  一切准备就绪,聂九罗向余蓉说了自己的计划:“你在上头,帮助我上下。拽一下绳是停,两下继续往下放,三下就是往上拉。我就是去看一眼,下头到底有没有他的尸体——你放心,都不用下到底,到了差不多的地方,手电往下照一照,就全清楚了。”
  听上去颇具可行性,考虑到她那条胳膊,余蓉几乎想提议自己代她下去确认,但看看麻袋,又看看自己的身板,终于还是咽下了没说。
  还是让轻量级选手下吧。
  聂九罗换了靴子,又脱下臃肿的羽绒服。
  原来她羽绒服下头,穿的就是高弹性覆软甲的装备服,这一身是够带劲的,不过因为头上戴了顶小红帽,忽地就多出点柔软和俏皮来。
  余蓉帮着她坐进猴袋,又掏出枪来给她,聂九罗想了想,没要:“我枪法不如刀法好,拿着用场不大。再说了,你在上头也需要,万一来人了呢?”
  也对,余蓉把枪插回后腰,一点点拽放绳索,聂九罗也是生平第一遭坐“猴袋”,虽然刘长喜一再跟她保证,说猴袋非常安全,但两层麻袋而已,谁坐谁知道,她进去了之后,身子尽量蜷缩,动都不敢乱动一下。
  滑轮吱吱呀呀,绳子摇摇晃晃,就在那顶小红帽行将没入洞沿之下时,余蓉忽然想起了什么,手上一停,问她:“你说他是自己人,冒昧问一下,‘自己’到什么程度了?”
  聂九罗的声音飘上来:“其实就是朋友。”
  “男女朋友?”
  “没到呢。”
  余蓉心说,那亏大了。
  没睡过,没亲过,连手都没牵过,费这劲儿。
  换了她她就不干,睡过了她也不干,毕竟睡过了,换个新的不好吗,还费这劲儿?
  ***
  余蓉一直慢慢往下放绳,随时注意绳上的信号。
  没什么问题,继续放,再放,这炎还山可真够抠门的,这么深的矿坑,怎么就不能装个升降梯呢,都什么时代了,还整这么原始的法子。
  正想着,绳子上骤然一坠。
  没错,突如其来的一坠,像是突然间有重物抓住了绳索,绳身立时绷直,力道来得太过突兀,以至于滑轮头都被带得往下一歪。
  什么情况?余蓉脑子里轰的一声,才刚抓住滑轮杆,绳上的力道就消失了。
  完全消失了,只有绳子软软地垂在那儿,用手一捞,轻飘飘的。
  余蓉低下头,向着洞内吼了句:“聂二!”
  下头没有回答。
  也没有光。
  静寂地像是从没有人下去过,只余一截伶仃的绳子,空落地垂进黑暗里。


第102章 ③
  聂九罗坐在猴袋里;一路向下,尽量蜷着不动,直到估摸着已经下降很深了;才小心翼翼抬起头,打亮了手电。
  还没到底。
  手电光又扫向洞壁:洞壁凹凸不平;挺适合搞攀岩;她要是没受伤;做好防护之后,徒手爬下来也不是不可能。
  正这么想时,眼角余光处;似乎瞥到什么东西一动。
  聂九罗吓了一跳;手电光急追过去。
  只是块洞壁上的凸起,并无异样。
  不过,这一出让她有点警惕;不时用手电照向洞壁:地枭这种东西,是擅长立面攀爬的;她曾经吓唬炎拓说;“兴许你那天花板上,现在有人在爬呢”。
  可别被余蓉这个乌鸦嘴给说中了;下头真是个枭窝。
  又下降了一阵子之后,坑底已经隐约可见;聂九罗手电往下探照,电光飞快地从一处移到另一处。
  没有啊,并没有什么尸体,除了一些矿上常见的老旧装备;并无他物。
  聂九罗说不清心头是更轻松了还是更沉重:真找岔了吗?这只是个废矿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感觉斜前方的洞壁上;又有东西一动。
  聂九罗头皮一麻,手电光再次追过去:人不会无缘无故有这种感觉的,都第二次了,这洞壁上,一定有什么。
  这一次,她没有到处探照,手电光始终在可疑的那一处徘徊,看着看着,一股凉气从心头泛起。
  还是块洞壁上的凸起,颜色也几乎和洞壁融为一体,但是,仔细看的话,会觉得那一处的质地、肌理不同,手电光打过去,还有隐隐的泛光。
  那像是铁黑色的脊背。
  兴许是察觉到这光总也不挪走,那东西不再藏躲,如一只舒展腰身的老王八:头伸了出来,胳膊和腿也从身侧探出。
  聂九罗第一个反应,就是想三拽吊绳,让余蓉把她给拉上去。
  再一想,不行,这种老式滑轮,还是人力操作,下降已经很慢了,上拉只会更慢,上头再怎么使力,都绝对敌不过这玩意儿的速度,而且离坑底已经近了,落地她还能发挥一下,往上走的话,她就是吊在绳上的一块肉,分分钟就能被扑了。
  聂九罗屏住呼吸,一颗心跳得怕是要快过马达,她动作很轻地把手电交到左手,右手拔出了匕首。
  心头转着侥幸的念头:也许只要不惊不叫,这东西就不会攻击她?
  然而事与愿违,那东西的头转向她了:脑袋像颗大橄榄核,眼睛又细又长,里头渗着绿莹莹的光。
  再然后,它跟一头硕大的蜥蜴似的,扒住洞壁,四肢一起使力,向着靠近绳子的这一头蹬爬过来。
  聂九罗垂眼看了一眼坑底,绳子还在往下放,毕竟根据约定,她不拽绳,余蓉那头就不会停。
  目前,距地面还有三四米的距离。
  能多坚持一米是一米,现在还太高了,摔下去得摔成死狗。
  那东西近了,更近了,双方的距离缩短到一扑之内。
  离地还有不到三米,眼见那东西脊背后拉、牙齿呲起,聂九罗抢先一步,面露凶光,异常彪悍地冲着它的脸张嘴呲牙,喉内低嗬,一副要生吞活咽了它的架势。
  猫狗发威她见多了,虽然不至于吓退虎狼,但总能把对方唬得一愣。
  果不其然,那东西不提防她来了这么一招,怔愣之下,没有立刻攻击。
  多亏了这一唬,她又为自己争取到一米多。
  不过这一唬也意味着叫阵完毕、正式开战了,那东西居高临下,后腿一蹬,向着她直扑过来。
  聂九罗毫不迟疑,扬刀一撩,在那东西扑上绳索的那一刻,截断身前的挂绳,瞬间落了地。
  落地之后发足前奔,想钻进正前方的坑道内,然而奔了没几步,头顶传来怪声,急止步时,那东西硕大而又笨重的身躯掠过她,重重落在她前方两三米处,挡住了她的去路。
  聂九罗下意识退了两步,攥紧刀柄,精神高度紧张,喘息又低又急。
  也不知道下头究竟有几只这东西,她不敢发出大的声响,怕招来更多的。
  眼前这只是个大块头,目测人立起来得有一米九往上,体重两百斤打不住,所以力量对抗她肯定是不行,只能以闪躲为主……
  还没确定好对敌方略,那东西已经猛扑了过来。
  这一扑力道极大,在洞底这种气流不通的地方,居然带起了风声,聂九罗不敢正面去迎,疾步往边上闪避,彼此几乎是擦着过去,她只觉得鼻端一股腥臭,面皮被激得生疼。
  堪堪才站定身子,第二扑又来了。
  这要被扑住了可就完蛋了,聂九罗一咬牙,不管不顾,向着旁侧最近的洞壁拼命狂奔,近前时一脚上蹬,借着这一蹬之力身子腾空猱转,这一蹬简直是老天给命,就在腾空的瞬间,那东西双爪已经抓进了洞壁中,抓得土块簌簌而下——但凡迟了那么一两秒,可就要换作她被抓得血肉模糊了。
  聂九罗身在半空,本想觑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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