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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枭起青壤-第97章

小说: 枭起青壤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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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爬?山强觉得想让陈福完成这个操作有点困难:“他不好弄啊。”
  余蓉觉得他真是蠢:“非让他爬啊?拖行李的排子是做什么用的?”
  于是孙理打头,其它人一个接一个,都往洞里爬,洞里是条通道,修整得还挺好,至少地面是挺平的——爬了没十几米,聂九罗就听到了颠簸的滚轮声,回头一看,所谓的“排子”,就是带轮的一块长木板,板前有拉绳,人趴躺在上头,可以被拽着前行。
  又爬了一段,通道转向,成了往下的一口深井,好在跟之前一样,这里又有铰链盘,可以把人给放下去。
  聂九罗脑子里大概能画出路线的剖面图了:先上,后平,再下,所谓的爬高只是障眼法,最终还是要往地下去的。
  通过深井之后,再次脚踏实地。
  这一次,空间开阔起来,人声也重了,照明是古今混搭的风格:有太阳能灯、夜光灯,还有燃着的火堆。
  余蓉让山强他们把陈福领去关起来,自己则领着两人一路往里走,顺便也介绍了一下这头的情况:“人都在这了,住里头总比在外头露营安全。不过嘛,照明还是点火方便,太阳能灯得拿出去晒太阳,夜光灯又得先吸光,都太娇气了。”
  聂九罗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们先前走夜路,有没有听见野兽的叫声?”
  野兽的叫声?
  余蓉挠了挠头:“好像……有吧,有也不稀奇吧,秦岭里肯定有野兽,趁夜嚎两嗓子还不是常事吗。”
  聂九罗说:“不是普通的动物,在南巴猴头一带,叫声很诡异,陈福听到了之后,反应特别不对劲,那感觉,像是遇到了同类、想出声应和……你们如果听过,肯定会有印象。”
  余蓉仔细想了想,十分肯定地摇头:“没有,我们经过南巴猴头那一片的时候,周围静悄悄的。”
  那看来是巧了,不过想想也对,那叫声只是突兀起了两次,并没有经久不息,但凡早一刻或者晚一刻,都会错过。
  聂九罗寻思着,这头完事之后,如果还有余力,得建议邢深往南巴猴头走一趟。
  炎拓打量左右,截止目前,感觉像是行走在幽深的地洞里,也没什么特别的:“这就是进了……金人门了?”
  余蓉差点笑出来:“金人门?做梦呢,这就是老秦村,内村。后来才渐渐发展出外村来的。”
  再绕了一个弯,内村的全貌尽现于眼前。
  憧憧火光中,炎拓最先看到的,是洞壁上凿出的一层一层,不止一面有,其它方位也有,乍一看还挺壮观。
  余蓉说:“现在也只能推测了,这里靠近一号金人门。最初缠头军可能是把这儿当营地的,这一层一层的,当年估计都是大通铺,睡人的。”
  甭管当年是不是睡人的,反正现在是,炎拓看到,每一层里都有支的帐篷,有人在打牌,有人在睡觉——只不过,人太少了,往里头一搁,非但不热闹,还显得分外冷清。
  余蓉领着两人继续往里走,还没走几步,就听到有清脆的声响传来。
  反正绝不难听,甚至称得上是悦耳,余蓉却大为不耐烦,提高嗓门嚷了句:“别敲敲了,没一个懂谱的。”
  说话间,又绕了一个弯。
  这一次,炎拓看到邢深了,就他一个人,手里握着根木棍,而在他面前立着的,是一架九枚一组的编钟。
  这种乐器可谓古老了,炎拓只在博物馆里见过。
  余蓉冷哼了一声,半是解释半是吐槽:“他跟我说,敲这玩意儿能招来阴兵。可问题在于,只有编钟,没留下曲谱,所以怎么招?总不会叮叮当当胡敲一气,阴兵就蹦跶着来了吧。”
  ***
  邢深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过来的三个人。
  准确地说,是人形轮廓的光吧,他早就知道炎拓身体光的颜色和聂九罗的相似,但没想到相似得这么厉害。
  他有刹那的怔忪:为什么和她像的不是自己呢?疯刀狂犬才应该是这世上最搭的组合啊。
  下一秒,思绪就被余蓉不耐烦的声音给打断了:“喏,人齐了,该讲什么你可以讲了吧?”
  聂九罗这才明白,为什么刚见面时,余蓉就一直催促他们、表现得那么火烧火燎,阖着邢深这头的事,一定得等人“齐了”才开讲?
  难怪余蓉一副没好气的模样。
  邢深嗯了一声,也不跟两人寒暄,开门见山。
  他拿木棍端头指了指身前的编钟:“都认识这个吧?”
  炎拓点头:“认识,编钟嘛,是秦朝的老物件还是后来仿制的?”
  这要是老物件可就值钱了,毕竟是秦朝的古物——蒋百川他们求财归求财,居然从来没动过这东西的歪脑筋,也算是有点操守和规矩。
  邢深摇头:“准确地说,这个叫编磬,我们称为缠头磬。编钟相对精致,磬就会粗糙点。它属于最古老的打击乐器,几片钻了孔的石片挂吊起来用于击打,就可以叫编磬。”
  聂九罗走近前去看。
  是跟平时采风时见到的编钟不一样,虽然大体形制相同,但这个挂的都是大大小小的石片。
  炎拓也走过来,用手摸了摸,又屈指弹了弹,声响有点怪,他觉得非石非铁,也说不清是什么材质。
  更诡异的是,石片都呈人形,但不是站立着的人:这些人形,有的双臂朝天,有的屈膝跪地,有的趴伏,有的拉开架势,不一而足。
  余蓉还是那句:“管它编钟还是编磬,你这儿没谱啊。”
  邢深答得平静:“有谱,蒋叔跟我说过,黑白涧的边缘处,是立有无数人俑的,类似秦始皇兵马俑,不过地下不能跑马,所以人俑居多,可能也混了一些其他的造像。据说人俑中间,有一队乐人俑,乐人就是古代的歌舞演奏艺人,经由它们身上,能够找出正确敲击缠头磬的乐谱。”
  余蓉勉强听明白了:“你那意思,是先要去到黑白涧边缘,找到乐人俑,再从乐人俑上把乐谱给抠出来?如果我没记错,那儿的人俑,没成千也上万吧?这要怎么找?不定你找着找着,就跟林喜柔他们迎头撞上了。”
  聂九罗插了一句:“怎么找先摆在一边,我想知道,找到乐谱、成功敲击缠头磬之后,会发生什么?”
  邢深迟疑了一下才开口:“当年的事情,你们知道的并不是假的,只是不太详细,少了很多细节。”
  ***
  当年缠头军进山,并不是一次到位,就跟现在做工程分一二三期一样,那时的缠头军,也是一批批到来的。
  第一批到达的缠头军,做了大量的基础工作,比如收编狗家、查找青壤入口,铸金人门等等,小有所成之后,第二批人员到来,开始分组编队,划定不同区块,每日推进、逐步往内探找。
  起初还都正常,但渐渐的,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零零星星,开始有兵士病倒,然后接二连三,而且一般都是一病病一队。
  随行的大夫判断是时疫,那个时候,医疗水平不高,染上疫病还是很可怕的,于是大队人马一度中断了对青壤的探找,开始着手整顿疫病,并且遵医嘱、把患病的人员统一集中隔离。
  然而,没过多久,更离奇的事出现了,患病隔离的人每天都在失踪——开始是少一个两个,可能还不那么引人注目,但天天少,少得越来越多,那就离谱了。
  缠头军加大了对这批人员的日夜防守力度,终于发现,这些人是自己跑的,偷偷越过金人门、往深处跑。
  好在抓到的时候,这些人还都思路比较清晰、能正常交流,据他们说,就是控制不住,冥冥中仿佛被什么声音召唤着,就想冲进金人门、越深越好。
  还有一部分人说,会梦见包裹在黑色里的太阳,似乎对他们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这像什么话,简直是集体中了邪了!
  当时缠头军的首领做了两个决定,一是派小分队深入金人门,把犯病逃跑的人给抓回来,毕竟是同僚,不能放任不管;二是对这些还没跑的人,严加看守,同时向外求援,寻找医术精良的大夫进山。
  简言之,他们还是认为,这是一种疫病,患病者会出现幻像、胡言乱语,还会行为失控。
  然而,事态在进一步恶化。
  ***
  邢深长吁了口气:“那些去抓人的人,要么一去再没消息,要么把人抓回来了、自己也开始犯病。被严加看守的那些人就更糟糕了,胡言乱语、以头抢地、行为躁狂,然而更可怕的还在后头,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这些人的身体、容貌开始发生可怕的改变。”
  聂九罗只觉得喉头发干:“人为枭鬼?”
  邢深点头:“没错,你可以想想看,一群被拘禁着的人,个个青面獠牙形如恶鬼,一入夜撕心裂肺鬼哭狼嚎,那是一副怎样的场景?当年的人是迷信的,没犯病的缠头军都开始军心浮动了,认为这是个被恶鬼诅咒了的地方,于是有人逃跑,还有人经受不了这种刺激、生生吓疯了。”
  “直到这个时候,领头的才开始真正重视,集中分析研究了一下这批犯病的人之后,他们发现,其实进金人门的人虽然很多,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犯病了——出现异样的,是那些最为向内深入的小队。”
  余蓉听得有点概念了:“进入得最深的那些人,越过了类似界限一样的东西,越界的会犯病?”
  邢深:“没错,那时候,还没有黑白涧的概念。黑白涧,可以说是这批犯病的人硬生生拿脚踩出来的。”
  炎拓轻轻吞咽了一下:“那后来呢?”
  “后来有一天,病得最严重的那些直接突破了防守线,大奔逃了,上百号人发狂似地冲进金人门深处,像是被黑洞给吞噬了,再也没有发出过一丝一毫的回响。”
  “好在,病得不太严重、尚能交流的那些,还留了几十个。缠头军的首领经过一番讨论之后,做了一个决定。”


第118章 ③
  缠头军的首领认为;既然请进来的大夫都束手无策,那这种“病”,是不可能在短期内治好了。
  与其放任这些兵士继续病情恶化、发狂;然后一窝蜂冲进地底深处,不如趁着这些人还有意识;顺水推舟;把他们给利用起来。
  炎拓猜到点了;但不敢确定:“利用起来?那意思是,不隔离了,直接把他们派进去?”
  聂九罗也是这想法:“趁着这些轻症患者还可控;把他们转换成打头阵的侦察兵;放他们进去查找线索,再把里头的情况往外汇报?”
  余蓉这才恍然,她“嚯”了一声;然后点头:“厉害,这招狠。不过;换了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邢深沉默了一下,继续说自己的:“是有这个考虑;这个‘界限地带’,后来就被称为黑白涧;但这么做,还有更重要的目的。”
  说到这儿,他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古时候当兵打仗,都是同袍情谊;大家一起扎进这山里,虽说是奉了皇命;但朝夕相处,感情都很深,没人舍得自己的朋友兄弟都成了怪物、就此下落不明。”
  “所以被派进去的这拨人,使命极其重大,原先,他们只是走青壤、找地枭,帮皇帝寻找长生的方法,现在,多了个任务,要用尽一切努力,查出同伴发狂的原因,把那些已经消失在黑暗深处的人,再给拉回来。”
  聂九罗最初只是把邢深的讲述当成远年的传奇故事来听的,听到这儿,居然有些动容:“缠头军”这个名字,以前只觉得又土又傻,现在多了些意味,心底里,居然还有点肃然起敬了。
  她看了炎拓一眼。
  谁喜欢被放弃、被置之不理呢?每个落难的人,都希望有人来救。
  缠头军的首领能始终不放弃那些已经异变消失的兵士,挺了不起的,不愧是当时帝国各方面水准都最高的军队。
  邢深说:“所以,等于是黑白涧里建立了一个缠头军的分部吧,他们要争分夺秒,找到救同伴的方法,因为,这也就等于是找到了救自己的法子。但是你懂的,这些人也患了病,能支撑的时间有限,为了保证这套体系可以良性运行,得有新的血液汇入,于是后方不断有人补充进去,主力就是鞭家。”
  余蓉冷不丁被cue到,一时怔愣,脱口问了句:“为什么?黑白涧都这么可怕了,进去就变枭鬼了,还逼人进去补充?”
  聂九罗沉吟了一下:“未必是被逼的,古代的价值观跟现在很不一样,什么效忠我主、死节死义,很有可能是被号召着进去的,或者敢死队、主动请缨。”
  邢深默认了这一说法:“之所以主力是鞭家,是为了驯化,这些缠头军即便兽化,也不能是野兽,他们要依然能听军令、冲锋陷阵,能被召唤、能被驱使。想不到吧,鞭家人,驯人,也驯己。”
  余蓉看向山洞黑黝黝的深处,没有说话。
  从这儿,再往深处走个一两小时,就能看见金人门了,越过金人门,才是正式踏上了青壤,黑白涧,还在青壤腹心。
  鞭家人,她的祖先,进入黑白涧,这一举动,真是又苍凉又悲壮。
  她清了清嗓子,指身前离着的编磬:“那这个……”
  邢深抬手下压,示意她先听自己讲。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短的时间,人俑也是不断烧制的,最开始,只是用人俑当界标,提示大家不要越界,后来,是想让里头的人能看到大秦将士的风范,不管身处什么状态、都不忘自己的归属,再后来,就成了缠头军的传统、有祭奠的性质了,走青壤时,甚至会专门制作新的人俑造像供奉进去——这一代一代,一年一年的,可以想象,这道人俑界限的规模有多么庞大。”
  炎拓忽然想到了什么:“我之前听说过缠头军的历史,说是缠头军入山,历时两年多之后,终于摸着了门路,找到了第一只地枭。”
  邢深苦笑:“这说法没错,就是简略了点。我们巴山猎,打猎时有分工,有人坐‘交口’,负责下手,有人‘撵山子’,也就是敲锣打鼓、抄枪抡棒,负责把野兽给惊扰出来。这第一只地枭,就是里头的缠头军设法撵出来的。”
  聂九罗轻声说了句:“所以,那些进黑白涧的缠头军,功劳不小啊。”
  没想到,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居然让邢深激动了:“没错,就是这样,可是……”
  他硬生生刹住,缓了会之后,还是按时间顺序往下说:“你们也知道,找到了地枭之后,外头却变天了,楚汉相争,大秦说垮就垮。”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缠头军依然撑了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有一些进展。”
  他指了指身前的编磬:“比如缠头磬,还有缠头旗。奏响缠头磬,是用来召唤里头的兵士的,也就是我们说的‘借阴兵’。缠头旗也好懂,可以用来打旗语,是指挥的。缠头磬有乐谱,旗语雕刻在一面石板上,我们有一份,里头也有一份,里头的那份,就藏在乐人俑身上。”
  “据说当时,还曾实操过一次,的确是奏效了。这头是人,那头蜂拥而出的,是枭鬼,虽然他们最远只能在黑白涧边缘地带徘徊,但看得懂旗语,能冲锋、知进退,人鬼合军,同号缠头。”
  原来是有乐谱的,那就是说,用不着跋涉到里头去取了?
  余蓉好奇:“我们的谱呢?”
  这个余蓉,真是对“谱”有迷之执念,邢深无奈:“接着往下听,你就知道了。”
  “前头也说了,大秦垮了,外头变天了,这从根本上动摇了军心——军队是靠国家拨钱供养的,一旦断了所有的供应,那后果可想而知,各种矛盾都凸显了。”
  “有人忠于故主,想继续坚持下去,有人觉得在这破地方熬了两年多了,已经仁至义尽,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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